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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入戏


    言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这些日子以来,睡了醒,醒了睡。稍微有一丝想睁眼的欲望,便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闷痛。


    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前面与身后都是万丈深渊。于他而言,唯有停滞不前。


    耳边有过声音,但全部听不真切。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还要继续多久。终于在某一天,他闻到了熟悉的酒酿香气。


    又好像听到向念在叫他的名字。


    “言朔。”


    轻飘飘的,仿佛隔了很远。


    他心头蓦地狂跳了一下,他想抓住那个声音。于是他努力无视所有的疼痛,终于睁开了眼。


    日光刺眼,听觉与嗅觉逐渐归位。


    片刻后,他将面前的人看清。


    并不是向念,而是成宛丝和韦昊。


    成宛丝格外开心,喜极而泣。不停地问着,“你想吃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朔沉默很久,才费力问了句,“她是不是来过了?”


    得到的答案是否认。


    “没有,没来过。”


    “桂花酒酿的味道?啊,我今早刚买过。你想吃吗?”


    言朔诸多猜测被一句句驳回,好像一切的确只是他的错觉一般。渐渐地,心里归于平静。他躺回去,重新闭上了眼。


    他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这反应与曾经的自己相悖,但他逐渐习惯了。反正遇到她之后,很多反常也都成了习以为常。


    往后的几天,依旧和以往一样。在漫长的治疗和检查中度过。偶尔他会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但身体欠佳,没法集中太多注意力。


    他变得更沉默寡言了,没什么表情。没有想吃的想做的,像个毫无欲望的机器人。唯一能重复去做好几遍的事情,还是看定位。


    他的FINDU账号,始终和向念绑定。只要她没卸载,他就可以随时随*地查看她的定位。


    在向念走后,他的日常便是这样。他习惯在醒来之后,拿起手机看一眼。


    她今天在酒店里,昨天在酒店里,明天或许也在。能确保人是安全的,也好。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她出现在陆城经常去的球场。


    平静的内心里,忽然多了丝慌乱。他努力克制,未果。终于还是忍住天旋地转的感觉,下了床。


    从决定好去接她的那一刻,言朔就已经想好了所谓的后果。所以自始至终,都是一往无前。


    也就是在车上,才听一心想劝说自己的韦昊提起,向念是来过的,只不过被成宛丝劝退了。据说,还受了伤。


    “联系徐景祁。”


    言朔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把向念去陆城那里的动机,时间,全部从徐景祁那边弄清楚了。


    向念因为他,想去调查陆城。而徐景祁把她一个人丢在球场了。


    言朔握了握拳,挂断电话之前,又听徐景祁道,“我父亲在重症看护室,我去去就回。”


    他说,“不必了。”


    原本以为这是向念自己的选择,是她选择离开,选择了徐景祁。也许她有自己的主意,也许徐景祁会保护好她。但目前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所以,他还是自己来吧。


    毕竟他的向念鬼点子总是那么多,无论是交给谁,他都不可能放心。


    幸好,他所有的决定都没错。


    尤其低头看到怀中的人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想到这,言朔握住向念的手,猝不及防地提了提她的袖子。她穿着宽松毛衣,胳膊纤细,很容易便能将袖子提到肩膀下。


    手臂外侧果然多了一处伤。


    是被刀划过,足足有食指那么长。愈合的边缘还泛着红,口子很深。哪怕是缝了针,仍然能想象到受伤时有多触目惊心。


    言朔莫名觉得太阳穴跳了下,向念反应过来后,还想将手缩回来,却被言朔固定住。


    他敛下眉眼,静静地看着那处伤口,声线有些低沉,“是成宛丝伤了你,对吗?”


    向念下意识又往回缩了缩。


    她没想因为这点伤和他撒娇,博取同情。怕他生气,只好开口道,“是个误会,当时是我非要闯进去见你,误伤而已。”


    言朔靠坐在床头,食指轻轻地从伤口上擦过。眼中有情绪涌动。


    “疼吗?”


    “不疼啊。”向念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胳膊,“早就不疼了。”


    言朔抬眼,与她对视。


    神色复杂。


    她说她一点都不疼,这个答案,比她求安慰更能蹂躏他的心。向念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在彻底依赖他之前,她可以摔伤了腿后,一个人忍痛缩在雨中。在依赖他之后,她连手上破了个口子都要缠着他撒娇。


    这样的她被伤了这样一道疤,却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不疼。


    有些事根本不能细想。


    言朔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如果早知道她来过,或许会更早一点去找她,绝不会放任不管。


    情绪在无声的对视中传递,向念心领神会。


    她知道言朔露出这样一幅表情时,会是怎样的感受。自责嘛,她也有过的。


    所以,她朝他凑近了些,拿起他的手,将脸颊放进他的手掌中,轻轻蹭了蹭。


    像是在想办法平复他的心情一般,抬起眼看他,“言朔,你是心疼我了吗?”


    她刚哭过,眼睛和鼻子正红着。像只兔子。说这话时,声音放的很软,和手心处的柔软融为一体。的确叫他心情好了不少。


    言朔“嗯”了声。


    向念笑嘻嘻地挤进他怀里,“你要是也会因为我受伤感到难过,那我们就扯平了。当时知道你住院了,我特别难受来着。”


    “离开你的那段日子,我其实每天都特别想见你,我知道,你应该也是吧?”


    言朔垂眸,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就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低应了声。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因为我不能,也不敢。”


    “为什么?”


    向念想了想,话锋一转,“你跟我去医院,我慢慢给你讲。”


    说着,她已经自觉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毕竟他还在发烧,自然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言朔与她对视,静了片刻,干脆拿起枕边的手机,在她的注视下,拨了通电话出去。


    再次挂断,他看向她,“叫了私人医生来家里,你现在可以说了。”


    “可是……不去医院可以吗?”


    “懒得去。”


    向念看他一脸平静,发烧的症状较比刚才是好了那么一些。她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这会也就没再多说。


    第一次在言朔的房间里留了这么久,向念起初坐在床边,后来就有些得寸进尺蹬掉了拖鞋,掀开他被子的一角,礼貌发问,“我有点冷,我能进去讲吗?”


    言朔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以,但别乱动。”


    引人遐想的话道出,两个人的心情却较为平静。


    向念钻进言朔的被子里,又重新缩到他身边,靠在他肩膀上,讲起了很多很多,她不曾对他讲过的心事。


    “我不敢回到你身边,是因为我是容夏。我骗了你很多,也做过无法被原谅的事。确实想见你,但没脸见你。”


    “我知道你叫我回家取行李的那次,或许是在给我机会。但我那时候就决定好了,不再打扰你的生活。所以你今天能来救我,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向念这边刚说完,言朔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稍微用力一扯,像是在对她说的话做出的惩罚。


    “决定好了?不打扰?”


    向念被揪着脸,但还是倔强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对啊,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同意了吗?”


    “可是,是你说的,凭什么让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也不是没说过……狠话嘛。我就算脸皮再厚,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留,什么时候该走了。”


    说着说着,又成了埋怨。


    果然,捏住她脸颊的那只手渐渐松了力度。


    向念仰起头看他,“我没有在抱怨,我只是觉得,我对你而言的确是个可恶可怕的存在。其实我自己想想,如果是你一开始就想着欺骗我利用我,可能我也无法原谅……”


    言朔一声叹息打断了她下面的话,他看着她,开口道,“但我不是答应过你,不会丢下你的吗?”


    早在从容佳那里把向念救回的那次,言朔就已经有所察觉。


    只不过那时候,他沉默,他冷淡,是因为感受到她对她有所隐瞒,下意识的举动。


    他会在沉默的时候思索,今后要怎样去对待她。


    一开始有些想不到合理的方式,只不过在向念问了他一句,“你会不会丢下我”之后,他才有了答案。


    不会丢下她。


    哪怕她做了任何无法原谅的事,只要她对自己有一分真心,他都可以原谅。


    向念全部的话都憋了回去,她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笑了下。将头靠回到他身上,喃喃道,“真好。”


    她曾认为自己很不幸,出生在容家,从小便生活在容誉给的阴影之下。受到姐姐的嫉妒,家人的忽视。又无缘无故成了顶包的人,被亲生父母送走。


    送走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想接纳养父母,又遭遇家破人亡。来到孤儿院被欺负,被孤立。


    她所遭遇的一切,都造就了她阴冷古怪的性格。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好了,像是被惊涛骇浪拍打过的小船,已经残破不堪。她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甚至觉得这一生,也许就这样过去了。


    悲惨的,渺小的,不值一提的。


    就是她对自己的写照。


    可是这一切,在遇到言朔之后,彻底改变了。


    她投奔他,走向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爱和温暖。


    哪怕他不善言表,性格冷硬,初次接触花了她不少心思,但后面看看,原来一切都值得。


    因为对她来说,他是她最大的幸运。


    向念没再隐瞒,在医生来给言朔输液后,始终陪在他身边。


    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容誉是怎样的人,她是怎么长大的。以及后面所有的遭遇,她初见言朔时,心里面燃起的希望。她的性格,她面对别人时的样子。


    充满算计和打量。


    包括接近言朔时,她使用的所有手段和伎俩。


    在这一刻,都恨不得将自己剖得干干净净,全部展现在他面前。


    她不给自己留退路,留余地,尽可能毫无保留。


    当说起容佳生日会上,她“不小心”泼到她裙子上的那杯红酒时,向念顿了顿。


    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抬眼看了看言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说了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很心机,会不会讨厌我啊?”


    言朔闻言,对比她的紧张兮兮,他反倒笑了下。


    “不会。”


    “既然已经决定把你找回来,你的一切我都接受。”


    言朔看向她,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郑重其事问她,“你想要什么?”


    忽然间的发问,向念明显愣了下。


    言朔根据她描述的计划,理了下思路,又问,“想找回自己的名字吗?”


    向念仍然处于发懵的状态。


    言朔见状,揉了下她的头顶。又将手挪到她的后脑上,轻轻往怀里一带,耐心道,“这不是你一开始的计划吗,我总要帮你实现才好。”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找回名字这种事,我帮你实现。”


    向念这才慢慢从怔愣的状态回过神。


    她头靠在他胸膛处,没做声。


    她今天哭了太多次了,总是掉眼泪自己都烦。她想忍住,可情绪汹涌而至,她就是格外想哭。


    遇到言朔前,她的愿望是抱上大腿,衣食无忧,报复容家。


    遇到言朔后,她早就不想报复谁了。那段日子,她满心想的都是,抹掉所有的谎言,安分留在他身边。


    而如今,谎言被识破,他却要帮她实现曾经的计划吗?


    向念情绪哽在喉头,一时间除了哭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头顶的声音再度传来。


    “只是。”


    她吸着鼻子,眼前一片模糊,反问,“只是?”


    “只是别再乱跑了。”


    向念眨眨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咧开嘴笑了笑,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向念念终于要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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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国观众都盼着我们锁死》作者:盛世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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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观众们:这是我不花钱就可以看的内容吗?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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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入戏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向念不止一次想象过,有一天她能站出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学生。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所以她能合理想象的结果,都是她公开出来,被容家强大的势力再次将事实隐藏。


    甚至还会被再次送走,送到更远的,永远无法回到大众视线中的地方。


    毕竟,每个平凡的小人物,在这个阶层分明的世界上,话语权总是很少很渺小。


    所以她选择言朔,蓄谋已久靠近他,想要借着他实现自己的计划。


    这场计划缜密而漫长,她想过失败,却没想过回头。


    直到愿望达成的这一天,向念的脑子里始终是有点乱的。


    该是即将报复成功的期待,还是终于要将心头的事情彻底放下的释然。到底该有怎样的心情,她一时间已经不知道了。


    从坐在后台的那一刻开始,脑中嗡鸣作响。


    造型师和化妆师一直在忙前忙后,围着向念转。化妆间的灯光很明亮,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蜕变。


    从普通的,不起眼的,正在迅速向明艳蜕变。就像多少次站在公众面前的容佳一样,体面而华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一夜没怎么睡的缘故,向念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反复抓着言朔的袖子问,“这是我吗?”


    言朔只是对她轻轻点了下头,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在此刻却莫名给了她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


    他对她说,无论是低调平淡,还是高调华丽。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可以拥有。


    她本就该生长在条件优越的家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任何一次蜕变,都不是高攀。


    临上台前,言朔开口叫住了她。


    向念站在原地,他从她面前,绕到她的身后。抬手撩起她垂在身后的长发,温热的手指触摸上她优美的脖颈。


    随后,将提前准备好的项链帮她戴了上去。


    触感冰凉,与他指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钻石在灯光下显得耀眼,前段的一颗缅甸红宝石成了点睛之笔。衬得向念肤色雪白。


    吊坠垂在锁骨前,她抬手摩挲了一下。转身看向言朔,欲言又止。


    这时两名助手已经走上前,替向念拉起裙角。言朔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一下。


    墨黑的眸子,此刻看起来总是温柔。


    “去吧。”


    他说。


    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她虚浮在空中的心,忽然间就有了无比大的勇气一般。点了点头。


    主持人的声音已经透过话筒传遍整个主场,向念拎起裙角,在言朔的注视下,转身离开后台。


    走向前台,上了台阶。


    她穿了高跟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言朔始终在她身后看着她,目光沉静。


    裙摆在灯光下摇曳,白皙的双手拎着裙子。她一步又一步,最终脱离他能触及的范围,站到了台面上。


    自从两人在高尔夫球场和陆城对峙后,在场有记者将向念和言朔拥抱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当时便引起了一阵轰动,只可惜无论网上对种种猜测如何发酵,当事人都不曾回应。


    如今言朔终于主动联络了北城最大的媒体,各家记者得知这个消息,争先恐后来到了现场。


    有关网友的猜测便在向念上了台的那一刻,蜂拥而至。


    “向念同学您好,听说您和HT言朔正在谈恋爱,请问是真的吗?”


    “能解释一下你们在球场拥抱那件事吗?”


    “有知情人士拿出了您在校园科技会上的演讲视频,所以您是一开始就打定了言朔的主意对吗?”


    “请问两人是谁追的谁呢?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向念和言朔的关系上。


    网上的言论很极端,一方是不停抹黑言朔包养女大学生,另一方则凭空脑补出了一段女追男的神仙爱情。


    但内情究竟是怎样的,无人知晓。


    向念面对诸多问题,始终一言未发。


    她站在舞台中央,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凝神向台下望去。


    台下人山人海。


    而她,得到了一个机会。


    她终于可以站在最高的地方,向所有的人公开宣布一件事。


    捏着话筒的手心,开始冒着冷汗。向念下意识朝来时的方向望去,与台上璀璨的探照灯相比,后台的方向光线较为昏暗。


    那里始终站了一个人,身形颀长,静静立在那。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向念知道,他在看她。


    不知道怎么的,向念忽然想起起来的路上,言朔随口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波斯菊无法在春季绽放,所以它成为了秋天独一无二的美景。”


    你消沉过,堕落过。在别人都热情洋溢,肆意活泼的年级里,你没有过那种美好。相反的,满心的仇恨和阴暗。于是你总以为你比别的同龄人,多了些深沉,你觉得自己不曾拥有过阳光,就该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


    但即便是这样,统统都不要紧。


    后来你会知道,有些人终究会在属于自己的时间和季节里,尽情盛放。


    闪光灯在眼前闪个不停,耳边的声音逐渐嘈杂。


    向念收回视线,面向台下所有的人。


    她握了握话筒,吸了口气。开口说话时,她觉得眼眶温热。


    “大家好。”


    “我是向念,也是容夏。”-


    向念将所有的事情以这种方式公开,结尾处又轻描淡写点了句,我确实在和言朔谈恋爱,我追的他。


    紧接着,全网遭到了一次大的瘫痪。


    但并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而是因为向念的身份。


    不讨喜的妹妹成了给姐姐顶包的人,九年前便被送走,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这一刻,她终于勇敢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当年的案件也重见天日。


    不难感受出,容夏是个可怜人。


    而姐姐容佳却始终衣食无忧,又是出国留学,又是出席各种场合。生活充实的好像将这个妹妹完全抛在脑后,可想而知网络上的骂声有多难听。


    向念没去管网上的言论,自从那次采访结束,就已经与互联网隔绝,专心在家里写论文。


    这几天,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进来,向念会选择性挂断一些。


    陈子童的反应最为强烈。


    为了表示自己的震惊,甚至将微信名字改成了“容夏竟在我身边”。


    “我就说你怎么和容佳看上去那么像,你不地道,我跟你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竟然连我都瞒。”


    “不过讲真的,看到你的采访那天,我看哭了,我不知道你以前是这样过来的。等开学姐姐请你吃饭,好好关爱关爱你。”


    “话说你跟言朔成了呀?那他知道你是容夏之后是怎么想的呢?”


    向念对着陈子童一系列发言,沉默了片刻。


    只是笑了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天她公开身份,回到家后便哭了。


    说不清哭得这么伤心的理由,到底是容夏还是向念,对她来说早已无关紧要。在无数个泣不成声的瞬间,向念想的大概都是,她好像终于能将很多事情彻底放下了。


    她好像,终于能留在言朔身边,只做自己,只做向念了。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控制不住情绪。


    言朔起初是沉默,随后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摁到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在安慰她。


    用了直男惯不会用的方式,显得很生疏。


    深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乖。”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向念破涕为笑。


    但是以上,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外人绝不会知道言总人后还有这样的一面,所以陈子童这里,她化繁为简,避重就轻,只说了句,“开学见。”


    公开一周后,向念除了接到陈子童和宋小夏的电话,还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她挂断了几次,对方锲而不舍。


    想到有可能是陆城,她才开了录音功能,接起电话。


    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略带苍老和沙哑,叫向念硬生生愣在原地,


    “夏夏,什么时候,回趟家来吧。”


    竟然是容誉。


    她离开容家之后,从不曾联络她的父亲。


    向念那一刻,想挂断电话,想逃避。但最终,心情渐渐在一片慌乱中趋于平静。


    她淡淡地应了句,“可以。”-


    回容家这天,天气阴沉。


    已经到了四月份,温度还是有些凉。向念刚推开车门,一阵湿冷的风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远处的别墅前,站着容家的管家。


    见到言朔的车,主动超这边走来。


    向念回身,正想关车门,言朔忽然开口问了句,“你确定不用我陪你吗?”


    向念动作顿了下,随后轻轻笑开,“不用啦。”


    这件事,她早晚要面对,也最好一个人面对。


    容家人叫她回来能做些什么呢?无非也就是责问她为什么要将当年的事公开。


    害的容家名誉受损,股市下跌,容佳精神状态再度崩溃。


    以上,就算问到她头上,又能怎么样?


    向念丝毫不担心。


    她冲着言朔摇了摇手机,“我要是一小时没出来,大不了你就去救我嘛。”


    言朔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好。”


    “我在这等你。”


    关上车门,向念跟着容家的管家走到大门前。她略有停顿,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腿迈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你们感受到了吗?浓浓的,即将完结的气氛


    第63章 入戏


    已经不是很多年前住过的房子了。


    格局是新的,装修风格也是新的。轻奢的装潢,两层阁楼。


    所有的事情,在她离开的这几年,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居住的环境是这样,人也是。


    向念一推门,铺面而来一股饭菜香,家中保姆正在忙前忙后。


    容誉和容夫人正坐在客厅最中央的沙发上,整齐划一地抬起头看着她。视线相撞的时候,容誉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向念看得出微笑中的意思,有些尴尬。


    见到向念,保姆这会儿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宁静中。


    容佳似乎不在,偌大的房子里,竟只有他们三个人。


    向念没什么表情,却能将对面的两个人脸上所有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


    在此之前,仍然是从未想过的重逢。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过去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这个家,她惧怕过,怀念过。如今真的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了,那些尖酸刻薄的,想要责问的话,一时间憋回了心里。只剩一片凉意。


    向念一个字都没说,在原地站了一会。眼神是陌生的,甚至有些冰冷。直到容誉站起身,对她说了句,“夏夏,来坐,吃饭了没?”


    她才回过神,轻描淡写说了句,“吃过了。”


    她拒绝了与容家人共进午餐,直接坐到沙发上,与他们面面相觑。


    期间容誉试图张嘴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向念没想浪费太多时间,毕竟言朔还在外面等她。便直接开口,“有什么事?我们快点说完吧。”


    能说什么呢?


    向念来之前就想好了,先打亲情牌,再求她发个声明公告,澄清一下。如果她不同意,大不了就再威胁辱骂一通。


    容誉最擅长做这种事了,她那么多年活在他的阴影下,她不可能不了解。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果不其然,容誉开口问道。


    向念没看他,端起茶杯喝了口,随口回应,“不牢您费心,过得很好。”


    或许在之前,她是绝不敢用这种语气和容誉讲话的。可正如言朔所说的那样,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她的靠山。


    于是面前的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家人。而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我们的气,其实……”


    向念闻言,抬了抬眼,开口打断,“如果你是想说这些,那我可以走了吗?”


    容誉一怔,大概是被女儿决绝的,冰冷的态度刺激到了。容夫人直接捂住脸,哭了出来。


    向念蹙了下眉。


    “夏夏,今天叫你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认真的,和你道个歉。对不起。”


    容誉看着向念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说道。


    话到后来,竟然有些哽住,眼眶泛红。向念看着他,不动声色,良久良久,心里有块巨石,一点一点塌陷。


    从容家出来,已经是一小时后。


    容誉想送,被向念拒绝,“别送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空气湿冷,压抑了一上午的雨终于洒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雨幕铺在眼前,向念站在门口,伸手去接了几滴雨,冰凉的触感传来,她缩了缩肩膀。


    雨丝降到屋檐上,很快汇聚成水滴掉落,向念听着雨声,心情竟然比来时还要平静。


    今天回家,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容誉并没有提及她在媒体面前曝光当年的事这件事,竟然只是单纯的叙旧。容夫人全程在一旁哭,偶尔插几句话,除了道歉表示愧疚,也没什么其他的。


    她想得到这样的道歉吗?


    她站在雨幕前,静静地把这个问题问了自己好几遍。


    然后,她脑海中忽然出现自己第一次重回北城,是容佳和徐景祁的订婚宴。她穿着红色长裙,站在宴会厅外,看着容誉一家三口幸福地发言。


    宛若她从不存在一般。


    还有第二次,容佳的生日会上,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出现,他们一家三口,竟没有一个人能将她认出来。


    可能在那之前,她是抱着某种目的去的。


    她期待父母和姐姐都在惦记她,都在因为当初的事情而后悔。他们能认得出她,他们足够思念她,对她感到愧疚。


    然而她得到的答案,全部相反。


    连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都认不出,记不得的家里人,她要这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向念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收回手,在衣摆处蹭了蹭,抬腿走向雨幕中。


    刚走几步,脚步蓦地一顿。


    她缓缓地抬起头,朝不远处望去。


    几步外,言朔打着一把黑色雨伞,正在在大门前,透过雨帘看向她。


    见到她,他朝她走了过来。


    肩宽腿长,眉目深邃。他穿着一身浅色西装,从青灰色的雨幕中走过来,像一幅动态的画卷。


    向念原本一只手遮在头顶,这会儿也不自觉放了下来。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控制不住的狂跳。


    心里面全部的阴霾,都仿佛被面前的人一扫而空了一般。


    是阴雨天,阴沉湿冷,带着些些的白雾。但她却看见彩虹了,就在她心间。


    家人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她不是还有言朔吗?


    想到这,向念脚步随着心情而动,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人已经冲着言朔冲了过去。


    “言朔!”


    她叫他的名字,言朔闻声定住脚步,下一刻,她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无比热烈的,实实在在的一个怀抱。


    能把心里面的空缺,瞬间填满。


    “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向念从他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笑盈盈地看他。


    “没多久。”


    言朔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低声问,“聊什么了?”


    向念松开环住他的双手,主动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她走在他身边,头忍不住向他肩膀的位置靠。


    “没聊什么,就是说他们知道对不起我,其实早就给我留了一个项链。只要我有一天找回来了,我就用这个项链可以换容家百分之六十的资产。”


    “在这呢。”向念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吊坠,随便晃了晃,“我虽然不稀罕,但是……我们用这个吊坠换点好吃的去吧。”


    “嗯,好。”


    言朔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


    “原本挺不开心的,但是看到你,心情完全好起来了。”向念说着,又将手松开,干脆死死环住了他的胳膊。


    “谢谢你等我啦。”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仰起头看他线条清晰的侧脸。


    他虽然没做声,但她能看到他微微扬了下唇角。


    向念止不住的笑。


    “言朔,我最喜欢你了。”-


    像是为了缓解之前糟糕的心情一般,往后的几天,向念缠着言朔陪自己打卡了北城一个又一个景点。


    动物园,网红餐厅,甚至还有游乐场。


    一开始,言朔是拒绝的。后来拒绝不成,多少有点生无可恋。


    五月初,天气转暖。


    向念穿上薄薄的毛衣外套,坐在言朔对面正舔着冰淇淋。


    一天的游乐园打卡中场休息时间。


    言朔刚接了个电话,正在和电话那边的人讨论FINDU的解决方案。


    网上的负面舆论已经解决完毕,软件也有了新的改进。沉淀了一段时间,骂声消散的差不多了。


    但要说没有一点影响,是假的。


    言朔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向念把手上的冰淇淋递了过去,她笑眯眯地看他,问,“吃吗?”


    言朔看着冰淇淋,没做声。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他还是摇了下头。


    向念没强求,重新拿到面前,又舔了两口。


    这会儿主动开口问,“陆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啊?之前我听说,你有绊倒他的证据?”


    言朔应了声,又道,“证据不足。”


    向念想了下,掏出手机,播了几段录音给他。都是她之前在陆城助理那边动过手脚存下来的录音,但是并没有任何破绽。


    “他太谨慎了,我没法帮到你。”说到这,她还有点失落似的,垂了垂头。


    “我当时应该提前做好功课,再缜密点。而不是横冲直撞,怪我心太大了。不然我应该能帮到你的。”


    说到底,言朔跟陆城彻底撕破脸,还是因为她。她很难不感到愧疚。


    言朔猜得到她的心思,开口安慰,“不怪你,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安心。”


    “我怎么能安心呢。”


    “乖乖做你自己的事。”


    “有了这件事,我哪有心思管自己呢?”向念努努嘴。


    她一脸认真,还带点凝重。真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一般,甚至连冰淇淋都忘了吃。垂着头,整个人情绪低落的样子。


    言朔见状,认真地问了句,“你论文写完了吗?”


    向念一愣,抬起头与他对视。


    言朔又问,“毕业设计做多少了?”


    向念:“……”


    好狠毒。


    言朔看她逐渐鼓起了腮帮子,一脸懊恼,他轻笑了一声,“现在有没有心思管自己了?”


    向念拍桌而起,猝不及防凑过去,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在言朔还没反应过来时,恶狠狠地说道,“喂你吃冰淇淋!”


    “超!级!甜!”


    【作者有话说】


    向念念:快tm闭嘴吧你!


    友情提示,下章大结局~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已经开了,超好看的暗恋文哦!!!


    《全宇宙第一可爱》文/竹枳


    |青梅竹马|真香现场|


    整个大院都知道,钟可可从小就喜欢姜遇桥。


    白*衬衫下,少年气质清隽,身姿修长,就连那张淡漠的脸也极为俊朗。


    少女的喜欢真挚且热烈,满心欢喜围着他转。可惜转了那么多年,姜遇桥始终冷冷淡淡,更在朋友调侃时不耐烦地否认:“就是一个小朋友。”


    大学刚毕业,姜遇桥就被别的女生“泡到”。


    钟可可伤心过度,一脚从楼上踩空,啪叽——失忆了。


    据说那天,钟父钟母高兴得在家门口连放三串鞭炮,庆祝女儿结束单恋。


    等姜遇桥再见她时,钟可可已经变了副模样。少女无视他的存在,纠结地摘着花瓣,“我是选大一的机车帅哥呢,还是大三的温柔学长?”


    姜遇桥:“……”-


    失忆后,钟可可桃花朵朵开,身后追求者一大把,她决定从中挑一个做男朋友。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姜遇桥一身森冷之气将人从宿舍拖到校外巷口,“你才多大,就谈男朋友?”


    钟可可理直气壮,“我都上大学了,凭什么不行。”


    “凭什么?”


    男人掐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人死死困在怀中,“就凭我看着你长大。”


    钟可可脸颊一热。


    姜遇桥眼眸炙热又深沉,嗓音低哑发涩——


    “就凭你说你这辈子只喜欢我。”


    【天才医生vs小钢炮】


    第64章 入戏


    离开北城的那天,机场被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有关当年的容夏案,一经公开后,热度迟迟不散。不少人想约向念做独家采访,深度挖掘一下这其中的爱与恨。但都被拒绝。


    对于向念来说,过去的事,确实已经过去了。她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是好是坏,与她已经再无瓜葛。


    言朔将她护在怀里,路过之处都有保安将人围在外面。


    周围一片嘈杂,关于各种提问不绝于耳。向念步子迈的很快,直到快要进入安检时,其中一名记者对着她问了句,“请问容夏小姐,当年顾纱纱失踪一案,是否与你的案子有关系呢?毕竟出事在同一时间。”


    向念脚步蓦地一顿。


    良久后,才重新迈开了步子。


    上了飞机,她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言朔察觉到,问了几次,但她都只是摇摇头,紧锁着眉头,极其认真地在思索着什么。


    顾纱纱是她和容佳的朋友,从小一起去学舞蹈和乐器的。不过向念更喜欢安静待在家里看书,所以顾纱纱和容佳走得要更近些。


    当年容佳被绑架这件事登上新闻头条时,的确有另一条消息在这之下。


    【顾家千金顾纱纱失踪】


    相比较于容家的孩子,顾纱纱存在感便显得低了很多。所以她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到最后有没有被找到,的确没什么人再去关注。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当年的事渐渐摸清的向念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而如今再被记者提出来,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向念心思极其缜密,记忆力本就要比普通人好。


    过去的几年里,练就了一身观察身边人的好本领。她往往能通过细节判断,面前这人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只要是她留意过的,大部分人的姓名和样貌,她都能记得住。


    顾纱纱。


    容佳。


    她反复在心里念着这几个字,脑海中似乎要有线索破茧而出。


    飞机在航道上滑行,耳边的声音逐渐被噪声充斥。


    向念垂下眼帘,默默思索。


    飞机起飞,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忽然间,她感觉有一道光在脑海中闪过,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她好像知道了。


    向念连忙抓住言朔的袖子,用力摇了摇,“言朔言朔!”


    言朔掀了掀眼皮,视线投过来,“怎么了?”


    向念压低声音,凑到他身边,“陆城身边有没有什么女人?”


    言朔蹙了下眉,“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向念犹豫了下,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


    那天她回到容家,临走前,容誉随口和她提了下容佳的情况。他们知道向念不可能原谅他们,但还试图让向念放下对容佳的恨意。


    毕竟在父母眼里,他们是作恶的人,容佳和容夏才是无辜的。


    “容佳当年被绑架,受了不小的刺激,从回来之后一直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当年也并不是出国留学,而是出国治病。”


    “刚回来那几年本来还比较稳定,直到从五年前开始,每年容佳的生日都会收到一份恐吓物品。有时候是死老鼠,有时候是花圈。查了监控,但是查不到是谁。”


    “然后病症复发了,越到这几年越是频繁。尤其在……那件事公开之后,她精神彻底崩溃。前段时间被我送回国外治病了。”


    “前些天,家里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我打开一看是这个。”


    容誉说着,从茶几下掏出一张纸,展开,拿给想念看。


    一张雪白a4纸上,挂着猩红的“死”字。好像是用血写的。


    那时向念只当是容佳平日里性格不好得罪了人,随口扔了句,“和我没关系。”也压根就没当回事。


    而如今,她稍微联想了一下,忽然间就把全部的线索不自觉串联了起来。


    如果当年顾纱纱的失踪案和容佳有关,那么恐吓容佳的人,会不会就是她?那如果顾纱纱还活着,又能藏身到什么地方,这么多年再也没有露过面?


    向念想起之前在高尔夫球场见到的那个女人。


    一直留在陆城身边,却用面巾遮脸一言不发的神秘女人。


    凭她对人的观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也许会是顾纱纱。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言朔,你想想办法找人接近那个女人。不需要有什么交集,也别问她什么,只需要帮我带句话。”


    言朔看向她,向念眼神坚定,对他点了下头-


    C大已经开学有段日子。


    向念回到学校后,第一件事就是投身到毕业设计当中。为了赶进度,她在机房里熬了好几个通宵。


    好在同组的人对她比较宽容,也许是知道她身份的缘故,甚至有点格外照顾的意思。课业倒也不算过于繁忙。


    于是她白天在学校写论文,做毕设。晚上被司机接回言朔家,继续赶进度。


    偶尔会撒娇耍赖,缠着言朔帮自己做数据,但都被冷冰冰的男人冷冰冰的拒绝,又冷冰冰地关在房门外。


    向念不满地跺脚,她觉得男人太狗了,还是靠自己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一个计算机系的小天才怕过谁?


    向念持续熬夜,熬过了中期答辩,终于熬到了正式答辩这天。


    所有的人都穿着正装,在教室内等候。


    向念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容夏,见一面吧。”


    向念简单回复完,恰好班长点名点到她。她收起手机,整理好稿件,站起了身-


    答辩顺利结束,意味着顺利毕业。


    向念出了教室门,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言朔。


    韦昊站在他身边,看到向念,直接迎了上来。将手中的花束递过去,笑道,“恭喜向念同学答辩结束,花绝不是言总叫我买的。”


    向念也笑,“谢谢。”


    她抱着花,跑到言朔身边,仰头看他。


    言朔随口问了句,“怎么样?”


    “非常好,都是A+。是不是有言总当年的风采呀?”


    言朔勾了下唇角,“一般。”


    两人并排走在校园内。


    向念冲着他挥了挥花束,“谢谢你送我的花。”


    言朔看了眼,也没反驳,淡淡地应了声。


    “为了表示感谢,为了庆祝我答辩结束,我也要回馈给你一个礼物。”


    言朔挑了下眉梢,“什么?”


    向念拉住他的胳膊,迫使他停下,随后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道,“顾纱纱联系我了,我好像可以帮你把陆城扳倒了。”-


    与顾纱纱见面的地点是对方定的。


    是一个封闭的加工厂,内设置一个桌子,两把椅子。


    言朔在外等候,顾纱纱迟了半小时后才出现。


    她还是戴着面纱,一边走一边朝四周打量,一幅极其谨慎的模样。


    终于确定没有危险后,她拉开椅子,坐到了向念对面。


    “好久不见,容夏。”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声音带了些沙哑。


    向念对她点了下头,“纱纱,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知道是我?”顾纱纱忍不住问她。


    向念却没有回答,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什么叙旧的时候,所以直截了当道,“说出你的条件。”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的太直白,一来二往,对方的心思便被猜得一清二楚。


    顾纱纱沉默良久,才轻描淡写道,“我要离开陆城,帮我。”


    “不对。”她说完又改口,“是救我。”


    向念眸色沉了沉,才应了声,“好,请你相信我,也相信言朔。”


    向念的要求是提供陆城犯法的证据。


    而顾纱纱则只有这一个要求。


    能扳倒陆城的人并不多,言朔是能与之抗衡的其中一个。而恰好向念联络了她,很多事情就好解决的多。


    “当年我和容佳一起学舞蹈,却在半路遭到绑架。他们要绑的人是容佳,不是我,只是阴差阳错弄错了。我被捆在椅子上,我看到容佳经过了,但是她却没有救我。所以我对她一直怀恨在心。”


    “那时我听到了歹徒的交谈声,不小心透露了些信息。本来不打算留我活口的,后来我见到了陆城,我求他救我,我想活下去。陆城大概觉得好玩……”


    说到这,顾纱纱握了握拳。


    她缓缓将脸上的面纱扯下,一道清晰的刀疤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向念微微一怔。


    “他说可以让我活下去,但我必须做他的宠物。这个就是他留下的标记,如果我胆敢逃跑,或是背叛他,我只有死路一条。”


    “我在他身边,被折磨了十年。”


    顾纱纱声音一颤,闭了闭眼,泪水涌出。再次看向向念时,眼睛一片红,“我是不是终于能逃离他的手掌心了?”


    向念沉默片刻。


    她抬手,握了握顾纱纱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重重地点了下头-


    十月份,向念毕了业,成功入职HT,做了构架师。


    日常生活彻底变成了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只不过,都是和言朔一起。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这是老板娘空降。


    但向念根本不在意。


    一个月前,FINDU信息泄露一事,出现了反转。网上忽然有人澄清,是有人买通自己,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遭到别人的跟踪和骚扰。


    app本就进行一系列的改进,加上澄清一事,那些棘手的问题终于有所缓解。


    临近年底,公司又开始着手新项目的开发。


    向念有幸在高层会议室外听了几句墙角,新软件的名字叫做HEARM,hearme,她第一次当众演讲时的构想。


    虽然她可能不会参与开发,但就是莫名开心。


    当天晚上,向念早早下班回家,和保姆一起准备了一桌的烛光晚餐。


    然后算准言朔回家的时间,早早在门口等候。


    又是一年秋冬季,空气有些凉。


    向念搓着肩膀,等了一会,才把言朔等了回来。


    他刚下车,她便跑上前去,冲进他的怀里。


    这像是两个人之间默契的仪式,向念挽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跟他一起回到家。


    面对面吃晚饭的时候,客厅的电视机还开着。


    向念正说着做这顿晚餐给他的原因。


    “我知道新项目是为了我,对不对?”


    言朔没反驳。


    向念笑盈盈的,戳了块牛排给他,“言总辛苦了,言总多吃点。”


    “提前恭喜言总新项目顺利上市啦!”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的电视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陆氏集团陆城涉及人口拐卖案,警方已介入调查。”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各自沉默了一会后,言朔回馈给她一只虾,“同喜。”-


    陆城入狱后,向念收到了顾纱纱寄来的礼物。


    一个雪花球,里面是一个跳着芭蕾的女孩。


    顾纱纱的梦想是做一名芭蕾舞演员,或许在不久的未来终于可以实现了。


    向念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收纳事,刚一出来便看到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的言朔。


    他穿着深色浴袍,领口微敞,黑发凌乱。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不过你为什么会笃定,她听到你带的那句话,会来见你?”


    向念想了想,能因为什么呢?


    “我是容夏,我知道你是顾纱纱,要见一面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一句极其简单的话,却让她冒着危险来见她。


    说实话,向念一开始也是不确定的。她在赌,赌顾纱纱是不是和她一样,想找回自己的名字,回到正常的生活。


    毕竟她在陆城身边,看起来并不幸福。


    但此刻,这些答案,她暂时不想说。


    没别的原因,就是不合时宜。


    言朔正背对着她,向念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趁他不备,直接从身后环住他。


    两只手不安分地探进衣服里,尽情揩油。


    言朔身子一僵,片刻后,抬手将她的手拿开,生硬地问她,“做什么?”


    向念走到他面前,冲着他坏笑,“不明显吗?”


    言朔直接把毛巾盖在她脸上,“不早了,睡觉。”


    说完,他转身上了楼。


    向念扯下毛巾,在他身后气急败坏,“言朔!你是不是不行?”


    言朔顿了下,回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向念莫名生出一身冷汗-


    今年的春节来得比以往要早。


    年底忙完公司的事,向念觉得自己已经被脱了一层皮。


    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年假,放假第一天,她便和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置办过年的东西。


    她亲手写对联,亲自挂灯笼。


    忙得跑来跑去,还不忘对言朔道,“对了,听说今年过年,澄江上有烟花。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呢?我可以约宋小夏哦。”


    言朔本来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闻言抬了下头。


    虽然感到抱歉,但……


    “我晚上可能要出差。”


    “啊?”向念灯笼也不挂了,跳下椅子,一头钻到他怀里。


    眨眨眼,可怜兮兮的,“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诶。”


    言朔摸着她的头顶,动作极其轻柔,“乖,我尽量早点回来。”


    向念委屈,又不得不尊重他的工作。


    撇撇嘴,“那好吧。”-


    烟花在晚上八点钟。


    天刚蒙蒙黑,市中心开始拥堵。


    言朔的机票在晚上十点,似乎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特地提前出发。路过澄江一带,果然被堵住。


    晚上七点半。


    言朔顺利通过拥堵底端,导航提示,七公里后进入高速。


    他忽然收到了向念的电话。


    “到哪里了?”


    “还没上高速。”


    “注意安全哦。”


    电话那边人生嘈杂,言朔蹙了蹙眉,问,“你在外面?”


    “对啊,原本约了小夏一起看烟花,但是小夏要陪侄子。我就一个人来啦。”


    言朔沉默。


    “你放心啦,司机就在停车场,我看完了就回家了。”


    他这才低低地“嗯”了声。


    “只是今年不能跟你一起看烟花了,你到了机场记得吃晚饭,我会想你的!”


    她素来肉麻惯了,言朔习以为常。


    轻笑了声,又聊了几句后,才挂断电话。


    车上放起了音乐,没多一会,电台主持人轻柔的嗓音响起。


    “今晚C市澄江,会有一场烟花展。朋友们,准备好和心爱的人一起迎接新年了吗?”


    言朔翻阅资料的手略有停顿。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去年这时候,他替向念放了场烟花的场景。


    她就那样抬起头,看着远方,双眼一眨不眨的。


    她问过他,“言朔,以后我们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那时他给的答案是,“不知道。”


    言朔默默看向窗外,车辆的灯在夜幕下形成一道道光影。导航提示,前方两公里,即将进入高速公路。


    他摁下车窗,呼啸的寒风灌了进来。


    没有将他吹醒,反倒是让他一颗心,无法克制地狂跳了起来。


    那一刻,没有任何犹豫的。


    他对司机开口道,“调头。”


    从司机反应过来,到调头驶回去,用了十几分钟。


    八点钟的烟花开始倒计时,又遇到拥堵,车子停滞不前。喇叭声连成一片,连司机都止不住有些烦躁。


    言朔低头看着腕表,随后抬手,开了车门。


    他打开手机上的FINDU,定位到向念的位置。一点七公里。


    估算着时间,他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起来。


    一点五公里,一点二公里,九百米,五百米。


    眼看着越来越近,时间却不留情面的来到了八点钟。


    澄江天空上方,忽然绽放起了烟花。


    将C市的夜晚忽然点亮。


    言朔没有停下脚步,心跳越来越剧烈,他在寒冬中汗流浃背。


    直到定位现实,距离三十米。


    他停下了脚步。


    胸膛因剧烈运动而起伏,但他却明显感受到心跳是为面前的人而热烈的。


    向念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仰着头看向天空。


    她裹着围巾,白皙的脸被无数烟花点亮。


    似乎察觉到身边的注视,她忽然回过头,视线与言朔相撞。


    先是惊讶,随后绽开一个比烟花还绚烂的微笑。


    所有的人都在烟花中欢呼,相拥。


    向念和言朔隔着几个人,遥遥相望。


    烟花在夜空再度炸开,向念看着他,对他说了句话。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但言朔还是将那句话看得一清二楚。


    向念说。


    言朔,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后续还会有超甜番外哦,现在可以预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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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撩人》专栏可见


    先婚后爱/火葬场/娱乐圈


    明萱恃宠而骄了十几年,有一天栽到了傅燃手里。


    为了吸引他注意,她收敛起乖张,对他百般温柔。


    结果一颗真心捧出来,却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那晚月色朦胧,少年傅燃把她困在树下,声音倦懒,“喜欢我?”


    明萱红着脸,用力点头。


    傅燃笑容敛起,“可我不喜欢你。”


    那一刻,少女心碎。


    明萱哭了三天三夜后,从此眼里再无他-


    两人被迫联姻。


    傅燃一纸隐婚协议递上来,笑得漫不经心,“各玩各的,行吗?”


    明萱撩了下眼皮,语气淡然,“行啊。”


    结婚后,傅燃远赴国外专注事业。


    而明萱成了一线国民女神。


    后来,某场宴会上。


    不少女星觊觎傅燃的家世和样貌,又担心难以攀附。


    明萱听闻讨论,不甚在意,“喜欢就去追,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话毕,空气静默片刻。


    她抬眸望去,恰好撞上一双桃花眼。


    傅燃穿着一身西装,意味不明地对她勾了勾唇。


    明萱亦回给他一个挑衅的笑。


    当天晚上。


    傅燃将人堵在家门口,撩起她的长发,眯起双眼问,“把我推给别人?嗯?”


    明萱笑着推开他,呛声道,“说好了各玩各的,傅先生,麻烦别挡路。”


    她转身便走,裙摆摇曳。


    后来,明萱拍电影,上综艺。


    和大佬捆绑炒作,和小奶狗互送礼物。


    活得潇洒恣意。


    而傅燃盯着荧幕,无数次看红了眼。


    #救命,我老婆真的不爱我了!#


    骄纵大小姐vs装不正经狗男人


    第65章 入戏


    接到徐景祁电话的那天,恰好是个周末。


    当时向念正躺在沙发上吸奶茶看漫画,忽然身边暗了一瞬。她抬眼看过去,言朔就站在她面前。


    他垂眸看她,对着她淡淡丢下一句,“接电话。”


    说完,板着脸将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之所以用板着脸,是因为他看起来的确不大开心的样子。


    向念一开始还纳闷,是不是因为把手机落在他书房里,打扰他工作了。结果看到来电显示才知道他不开心的原因。


    来电显示上只有两个数字,97,是徐景祁。


    向念坐直身子,接起电话。


    “我刚好路过C市,有空见一面吗?”


    向念起初没做声。


    她想了想,自从上次从北城离开,两个人也的确很久再也没联络过。所以在那之后,关于徐景祁的事,她也只是听别人提起过。


    听说那天他匆匆离开球场,原本去重症病房看他父亲。但车子开出去一半,又折了回来。结果在现场看到言朔,又默默离开了。


    也是后来才知道,徐南山并没有生病,只是在装病。为的就是配合陆城把徐景祁引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听说因为徐景祁一而再带着向念挑衅陆城,徐南山发了很大的火。更因为这次装病的事情,父子俩决裂。徐景祁有很长一段时间无心工作,事业上陷入瓶颈期。


    听说陆城被关起来后,徐南山特别痛心疾首,还真的大病了一场。徐景祁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直接将人送到国外去疗养身体了。


    向念猜想,他找自己无非也就是为了当年自己的父亲联合陆城绑架容佳,却阴差阳错害她被送走这件事。


    如果有些抱歉的话不能当面说出口,不能得到当事人的谅解,可能一生都会埋在心里,打成一个结。这种感觉,向念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只不过稍作犹豫片刻。随后将目光朝言朔扫去。


    他没回书房,反而站在中岛台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举起一杯凉白开,喝了半天。


    他看似目光和注意力都没在她这边,但向念清楚的知道,他虽盯着手机,手指却完全没有在屏幕上滑动分毫。他在听她的对话,并且是聚精会神的那种。


    向念笑了下,对着电话那边道,“好啊,时间地点你定。”


    挂断电话,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玻璃杯被放到台子上的声音。


    “咣当”一声,清脆中还带着几分沉闷。


    向念朝他看过去,明知故问,“啊,你怎么了?”


    言朔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怎么。”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一旁去,拿起平板开始处理工作。


    他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好像真的事不关己一样。向念对着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却见言朔也只是聚精会神做着手上的事情,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明明之前提起徐景祁三个字,脸色就难看到不行的人,现在竟然这么淡定吗?


    向念等了很久,就在她已经快适应他的反常时,忽然听言朔随口说了句,“你跟徐景祁关系不错。”


    云淡风轻的几个字,陈述句。作为一个成年人,它听起来一点都不愤怒。


    向念有点想笑。


    她强行将笑意憋了回去,转过头看向言朔,眨眨眼,“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像你和成宛丝一样。”


    言朔动作顿了下,抬头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他没回应,全程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向念想了会,放下手机站起身,凑了过去。


    她手上还抱着一袋刚开封的薯片,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问他,“忙什么呢?”


    她稍微一低头便能看到他屏幕上的内容,是关于HEARM的推行计划书。


    距离软件开发出来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月,计划年前上市,确实有些快。


    向念忍不住“哇”了一声,一瞬间差点连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


    午后温度适宜,阳光透过巨大落地窗撒进室内。几缕光束打到向念的发梢上,泛着黑亮的光泽。


    她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阵阵沐浴露的清香。很容易在这样一个闲适的午后引人遐想。


    偏偏向念嚼着薯片,清脆的声音在这时无疑被放大了很多倍。言朔脑子里想的都是刚被挂断的那个电话,耳后的声音更显嘈杂。


    “竟然这么快吗?那年底是不是又要很忙了?”


    言朔没应,抬手将平板倒扣在桌面上。侧眸看向她,凉下声音开口,“还不出门?”


    “出什么门?”


    “下午两点。”他耐着性子提示她。


    “奥奥奥!”向念拍了下脑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她作势就要把薯片袋子塞到言朔手上,他不动声色避开。


    向念也没继续塞,随手放到桌上。她双手背到耳后,给自己梳了个马尾。


    圆领的卫衣没有长发的遮挡,露出一截脖颈,肌肤雪白。


    言朔眉心一跳。


    向念几下将马尾梳好,俯下身,将两只手搭在言朔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问,“你不会不开心吧?”


    言朔收回视线,“我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见徐景祁啊,会吃醋吧?”


    “不会。”


    “真的吗?”


    “不然呢?”


    向念想去和他对视,只不过每次脸刚凑过去,他便移开。根本不给她机会。


    反复了几次之后,向念有点累了,她呼了口气,“算啦,我不逗你了。”


    向念拉下椅子,坐到他身边。


    她单手撑着下巴,侧过头去看着言朔,认真道,“他应该只是找我说一下以前的事情,之前他帮了我挺多的,后来遭遇那些事情多半也与我有关,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赴约。”


    在向念眼里,徐景祁是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是个帮过她许多次,以至于自己无法脱身的朋友。


    在言朔眼里可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个男人。暗恋多年,公开表白过向念,曾经一心想把人抢走的男人。


    也许她不懂,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要让他对这样的存在没有任何敌意,那几乎是不可能。


    然而对于她的种种解释,言朔只不咸不淡回应了句,“嗯。”


    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淡定得全然事不关己。向念逐渐感到不可置信。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不露面旁听也是完全可以的,反正我们也不会聊什么。”


    “不用。”


    “真的不用?”向念歪了歪头。


    “不用。”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


    虽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为什么能如此淡定,但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


    “我出去了。”


    向念穿戴整齐后,走出门外,又探头回来,对着言朔摆摆手,“我会早点回家的言总。”


    说完这句话,随手关上门。


    门声响,言朔放在桌上的手握了握-


    见面的地点约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店。


    向念赶到时,徐景祁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人来,主动站起身替她拉了椅子。


    向念道了声谢,坐在他正对面。面前便是一杯热可可,应该是刚点不久,还冒着热气。


    向念伸手握住杯子,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徐景祁穿着一身白,鼻梁上挂着一幅无框眼镜,静静地看着她,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算起来,也不算太久。一年时间不到而已。


    但在这短短的十个月里,到底还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城入狱,圈子里大换血。


    容家自从被曝光了那件事,据说接受的调查也不少。当事人容佳始终在国外接受治疗,一个家也算是分崩离析。


    虽然容誉时常会委托别询问向念的近况,时不时带些礼物过来。向念没有拒绝,但也从未接受。


    而言朔和向念,彻底公开恋情。


    面前的徐景祁也完全接管家族企业,离开徐南山的掌控,事业渐渐有了起色。


    所有的事情看上去都在朝很好的方向发展。


    向念有时候看着身边的言朔,也会不自觉感慨,那些你以为过不去的事,想要过去也只在一瞬间。只要你肯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切都会变好。


    但是人能走出来,不代表感情能放得下。


    从向念走进店里的那一刻,她便能察觉到徐景祁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的情绪了。


    所以这次他来见她的目的,不言而喻。


    两个人先是叙旧了一番,谈到当年的事情,徐景祁沉默了一会,才鼓起勇气似的提起这个话题。


    “我发现这件事是个意外,我看到保险柜里有我当年送你的那个手机。应该是被容佳拿走了吧,她被绑架时用手机联络了我,我才误以为是你。”


    “知道是我父亲暗中操作,我也很难接受。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想过找机会和你说实话。”


    “没关系啊。”


    向念笑着打断他,关于这些事,陆城和她说了个大概,她稍微加以猜测不难弄清当初的原委。


    “我早就说过了,不需要为这个道歉。”


    当年的事情,她何其无辜,徐景祁又何其无辜。


    他们都没必要把别人的罪过强加到自己身上,这样做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况且。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向念语气坦然,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任凭冉冉上升的雾气模糊了对方的双眼。


    这一场对话,以叙旧开始,以叙旧结束。


    徐景祁决定去海外拓展新的项目,这也算是短暂的告别。


    临别前,徐景祁开口叫住了向念。


    “夏夏。”


    向念脚步微顿,“怎么了?”


    “有件事,一直没问过你。我想我们短期之内也见不到了,想要个答案。”


    虽然隐隐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向念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好,你说。”


    徐景祁双手握拳,抵在身侧,终于鼓起勇气一般,开口道,“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被分开,你也没有遇到言朔。你会不会喜欢我?”


    他以为这个问题问出之后,得到的会是沉默。


    但向念却始终坦坦荡荡,仰起头看着他,道,“97,这个问题我的确没想过。但我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说着,她挥了挥手机,“我得打电话叫言朔来接我了。”


    徐景祁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了笑。


    有一瞬间,很多年的执念,都在这一个笑容中散去,随着夏天的风。可能会跑到某个多梦的夜晚,也可能会跑到某个闲适的午后。


    究竟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殆尽,没人能预测到,谁又能说得准呢?


    晚上七点钟。


    言朔接到了向念的电话。


    在此之前,他坐立难安,足足等了五个多小时。


    电话那边人声嘈杂,向念的声音醉醺醺的,带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言朔,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第66章 入戏


    向念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宋小夏电话的。


    那边哭得很伤心,从断断续续的只字片语,隐约可以猜得到又是因为她一直暗恋的那个男生。


    “学姐,你能陪我喝一杯吗?我心情实在太差了。”


    向念抬头看了眼尚早的天,这个时间并不适合去喝酒。但……陪还是要陪的。


    向念也就没拒绝,就近找了家小酒馆。一个难得开在下午的,十分罕见的小酒馆。


    约好地点,宋小夏很快便赶来了。她下了车,进了店面,直接扑到向念身边哭。把正在吃薯条的向念都吓到了。


    她还没弄清楚情况,目前也只能擦擦手,摸着宋小夏的头顶,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温柔些,“你怎么了?先别哭,慢慢和我讲,我就在这呢。”


    宋小夏这才努力止住情绪,抽抽搭搭地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和以前大差不差,无非也就是她鼓起勇气终于向对方告白,但是却被对方婉拒了。


    “为什么呢?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啊,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向念撑着下巴开始思索,这到底是什么欲拒还迎的剧本。对于别人情感的事,她不是当事人,了解不够,不好做出什么判断。


    思索片刻,觉得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陪在宋小夏身边加以安慰了。


    宋小夏情绪不佳,刚坐下便点了杯酒精浓度高的鸡尾酒。向念一边要安抚她的情绪,并理智分析。一边趁她不注意,将自己面前的冰柠檬红茶跟她的调换了。


    宋小夏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有在认真听。


    这一来二往,忙前忙后,彻底将要跟言朔报备这件事抛在脑后。


    想起来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宋小夏点了第三杯鸡尾酒,还在喃喃自语,“我这酒怎么一点都不上头啊?”


    “一定是因为你太伤心了。”向念偷偷伸手过去,将酒调换。还想给言朔发个微信,结果点亮屏幕才发现,字都有点重影了。


    第四杯鸡尾酒,向念眼神已经有点迷离。她慢悠悠地伸手去偷酒,终于被宋小夏发现。


    “学姐!”


    向念被抓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我总得和他交代嘛。”


    宋小夏自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扶了扶向念,道,“你别喝了,我给你叫杯醒酒的。”


    再后来,向念意识都有些涣散了。


    她抱着面前的醒酒汤,将头垂得很低,直到紧紧贴在桌面上。


    所以她也就几乎不太记得后面的事情。


    她记不得宋小夏是在喝了两杯之后,被暗恋的男神从酒吧里硬生生拽了出去。


    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精确地拨出言朔的号码的,她在天旋地转中,唯一能想到的只剩,她想见到他,想他来接她回家。


    剩下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言朔几乎是刚接到电话,便出了门。他一路追着定位,迅速赶往她的所在地。


    四十公里的路程只用了半小时。


    推开小酒馆的门,稍一抬头便看到吧台前的向念。她正倒在桌面上,像是已经睡熟了。


    而身边某个染着黄发的陌生男性正在伺机而动,缓慢地,朝她靠近。


    男人低下头打量着向念,猥琐都刻在脸上。笑了笑,问,“小姑娘,一个人啊?”


    向念没应。


    他便干脆垂下头,凑过去在她耳边吹气,“要不要跟哥哥去酒店里休……”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揪着头发向后摔去。


    力度之大,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头皮要和自己分离了。


    男人一时不防,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去。后脑勺着地,疼的叫都叫不出来。


    后知后觉,他人仰马翻,摸着后脑勺,不忘抬起头骂脏话,“他妈的谁啊?”


    双眼稍一聚焦,便看到言朔那张冷峻的脸。


    昏暗的光影打在言朔的侧脸上,他目光森冷,打量着他,居高临下的。眸子幽深,眉头微蹙,只是站在那,不怒自威。


    更何况,这样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角色,偏偏还开口对他清楚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后者自然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窜了。


    言朔清冷的气场已经达到了极致,他眉头始终紧锁,周遭的人见了都默默拿着酒杯往旁边撤离了好几步,更有人直接推门走了,提前中断这场小酒馆的叙旧。


    也许是方才的声音太大了,一直没有反应的向念动了动手指。她头上像绑了千斤重的石头,稍微一动就感觉自己要从椅子上栽下去。


    向念撑着桌面,摇摇晃晃坐起身。果不其然,下一刻直直地朝身后倒去。


    言朔瞥见,抬手扶住她后腰,将人扶正。


    手臂滚烫而有力。


    向念缓缓转过头去看他,目光所及之处先是他好看的锁骨,再向上是性感的喉结,再往上,便是那张好看的熟悉的脸。


    只不过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向念就算喝多了,也有判断的能力。他这是在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但是她却顾不得担心,害怕。


    此刻她看到他,满心的欢喜。


    向念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戳了戳言朔的脸颊,忽然笑开。


    双眸含着水光,在如此暗的环境里仍然明亮。她软下声音,笑着说,“言朔,你终于来接我啦。”


    言朔原本一肚子无名火。


    脸上冷的能掉冰碴,但在这一刻,又莫名消融了。无可奈何的,他无声叹了口气。


    眉眼也稍微柔和了些-


    喝醉酒的向念并不安分,言朔早些时候便知道了。


    他将人抱到后座,安置好。自己走到驾驶位,从开车的那一刻起,不管身后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装作听不见。


    向念闹腾了一路,从扯着嗓子唱歌,到一遍又一遍询问言朔,“你到底爱不爱我!”


    嗓子都快冒烟了,也没听到半句回应。


    她觉得无趣,也就睡着了。


    再后来,她模模糊糊中睁开双眼。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而自己正被言朔抱在怀里,走在路上。


    他走得不急不缓,路灯难免摇曳,向念看了头晕,索性闭上眼睛,紧紧环住言朔的脖子。


    终于到家,言朔将人放回到卧室的床上。


    保姆见状,立刻炖了醒酒汤。等向念差不多安分了,可以揉着脑袋坐起来了,一碗醒酒汤刚好端在面前。


    “喝了它。”


    言朔压低声音提醒。


    向念缓缓眨眼,终于将面前的东西看清。一碗淡黄色的汤,还冒着香气和热气。而握着碗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是言朔的。


    那股刚被睡意压下去的情绪又不自觉涌了上来。


    抛开一些天旋地转的不适,向念借着酒精的作用,就是觉得特别开心。


    这里是她的卧室,床头就摆放着暖黄色的小夜灯,还有上次出去约会言朔帮她抓的娃娃。


    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会令她的情绪在这个夜里格外高涨。


    她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喂我呀。”


    言朔静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盛起一勺,吹凉,再送到她嘴边。从来不知照顾人是何物的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渐渐习惯了这些动作。


    只要她一开口,就变成自发性的。像是装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自然而然进行。


    他全程耐心,小心。


    真的将一碗汤喂完了。


    言朔放下碗,垂眸盯着面前的向念。还没醒酒,脸上仍有红晕,此刻就靠坐在床头,双手握着被子,一双黑亮的眼对着他眨了又眨,调皮而狡黠。


    她睫毛卷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她双眼皮褶皱上有点点亮晶晶的亮片。


    她出门前化了妆。


    言朔只能捕捉到这一个信息。


    他站起身,压下心里面的不爽,“我叫保姆带你卸妆洗脸。”


    人还没迈出步子,向念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言朔脚步顿住,回过身看过去。


    向念仰着头,拉着他胳膊的那两只手前后晃了晃,持续撒娇,“我想你帮我卸妆。”


    言朔垂眸看她,再次陷入沉默。


    半分钟后,他挤了一手卸妆油,慢条斯理地往她脸上涂。


    根据向念的指挥,像进行着一个有条理的程序。


    先是全脸涂抹,再局部揉搓,要小心不能揉进眼睛里。记得把睫毛卸干净。


    再用清水乳化卸妆油,幸好是免洗的,沾湿洗脸巾,替她将脸擦干净,就大功告成了。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言朔已经是一身的汗。


    “可以睡觉了吧?”


    向念摇头,“还没护肤呢。”


    言朔耐心渐渐被耗尽,他只要想到今天的事情,难免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想等她明天清醒了再算账,但如今看她耍滑的样子,多半也是醒的差不多了。


    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想要认真严肃,针对她今天的行为加以批评。


    但一开口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你出门为了谁化妆,就叫谁帮你擦脸。”


    向念愣了下,逐渐察觉到言朔发起的阴阳大法攻击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可是,徐景祁他这会儿已经上飞机了吧?”


    徐景祁走了才知道叫他去接她。


    重要的是,听起来他们两个确实是一起去喝酒了。


    难道说,还恋恋不舍了一番?


    言朔想到这,冷笑了一声,“那你怎么没和他一起走?”


    向念不知死活,仍然笑嘻嘻的,“我这不是怕你想我吗?”


    对于他的强硬提问,她都选择迂回。


    一瞬间,怒意更甚。


    言朔不自觉冷下声音,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低声开口警告,“向念,适可而止。”


    也许是气氛瞬间降到零度,向念的笑容也随着僵在了脸上。


    喝醉酒的人反应总是比平常慢半拍。


    向念后知后觉,在他的注视下,瘪起嘴巴。刚刚还笑嘻嘻的人,顿时一脸委屈,她可怜兮兮地叫他的名字,像是嗔怪,“言朔!你不准凶我!”


    这是早就有过的约定。


    在言朔下意识装凶时,向念拉着他,强行约法三章的。


    信任她,宠着她,不准凶她。


    言朔看着面前,即将要哭出来的小姑娘,沉默片刻。


    终于,还是压下了心里那邪火。


    他抬起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声音也轻了许多。


    “乖。”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这是向念在言朔身上学到最管用的一招。


    无论是他有多生气,只要她这样说,只要他这样做,所有的情绪都戛然而止。


    算是默契。


    向念低下头,默默笑开。


    她像是拿到了糖的孩子,心满意足。


    身前的人,还在轻轻地揉她头顶的碎发。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柔软了起来。


    向念伸手,环住言朔的腰身。


    鼻尖在他腹部蹭了蹭,小猫似的,哼唧了声,“言朔,最喜欢你了。”


    言朔身子明显一僵。


    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什么都没再说,心里面想的却是——


    明天再跟你算账。


    第67章 入戏


    宿醉的后遗症是持续头痛,恶心,眩晕。


    向念喝醉那天晚上喝了醒酒汤,又有言朔的照顾,所以并没体会到所谓的后遗症。


    但是却在一场梦中不小心体会了一遍。


    是噩梦,自从和言朔在一起之后,很久都没做过的噩梦了。


    梦里是漫天大火,红色火焰随着风四处蔓延。肆无忌惮,逐渐将她吞没。


    而她始终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火势朝她席卷而来的那一瞬间,她只感觉到头晕目眩。


    潜意识里,她知道这是梦境。因为这是她在噩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场景。


    十几年前,她听说容佳出事当晚,跑到事发地点的废弃工厂,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破波及。


    那日的场景无数次重现,她已经不能更熟悉了。


    向念想逃,但是根本逃不掉。


    恐慌和痛苦一拥而上,没有人能拉她一把,又或是将梦境打碎。


    眼看着被一点点吞噬,向念感到绝望,只能认命地闭上双眼。


    忽然,一双手臂牢牢地缠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将她带到怀里。


    一股热源从身后传来,瞬间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向念眯起眼,剧烈的深呼吸时,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这里是她的卧室,不远处的窗帘还透着白日的微光。现在是上午,而梦中的那场大火,并不存在。


    她有一种获救的感觉。


    向念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后的人察觉到,手向上探,摸到她脖颈处的冷汗时,微微一顿。


    随后,低沉的,带着一丝初醒时的倦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做噩梦了?”


    向念这会儿也刚缓过神,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往言朔的怀里钻。


    她手脚冰凉,只有他的怀抱格外温暖。她像是要汲取他全部的温度一样,双手双脚齐齐抱上面前的人。


    很明显的撒娇,连声音都懒懒的,“嗯,做了好长的梦。”


    她一边说,一边仰起头,用鼻尖蹭着他的下巴。


    “什么梦?”


    言朔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向念想了想,一五一十将梦里的场景讲给他听。


    “当初容佳被绑架的地点就是那个废弃的工厂,我们之前去舞蹈室总会路过,就在学校后面。我当时以为容佳出事了,有些无法接受,就想去现场看一看。”


    然后便遭遇了工厂爆破,猝不及防的。她那会儿只不过十几岁,说没被吓到是假的。


    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年以后,总是重复做同一个噩梦。


    向念始终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当时是夏天,天上下着绒绒细雨。路灯很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向念是趁着家里人睡熟了,从家里面跑出来的。她踩着脚踏车,一路狂飙到案发现场。


    雨水很快将她的衣服打湿,头发也落魄地垂在锁骨前。


    抵达的第一时间,向念丢下车子,朝着工厂处跑去。


    但是越到黑暗处,她的脚步却渐渐犹豫了下来。


    很多人都说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在别的小女生叫着躲开从树上垂下来的毛毛虫时,向念能面无表情地弹开。


    不怕老鼠,不怕蟑螂。


    陈子童都说她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只有向念知道,她不是不怕,而是怕惯了。


    她小时候最怕容誉,后来很多次被关在漆黑的卧室里,躲在没有光的储物间,又或是密闭的柜子中,渐渐地,她开始怕黑。


    那天晚上,周遭一片漆黑,夜色如浓稠的墨水一般。


    向念每走一步,都会朝内心里最惧怕的黑暗更靠近一些。


    正当她快要进入工厂内,身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在雨声里,像是双脚蹭着草地缓缓前行。


    恐慌在这样一个雨夜里,达到了极点。向念停下脚步,尽量放慢动作,朝身后望去。


    透过细密的雨帘,她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


    只不过那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她根本辨不清到底是谁。


    慌乱之中,向念没再挪动脚步。


    她心如擂鼓,已经做好对方动一下,她便用力跑走的准备了。


    然而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破音,就这样打破夜的寂静。


    滚烫炙热的温度和震耳欲聋的声响混作一团,浩浩荡荡朝着向念扑来。强大的冲击力就像猛兽般,来得迅猛且可怕。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便被袭来的热浪扑倒在地。


    而在这火光四溅的瞬间,她将原本在黑暗中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是徐景祁。


    后来她问过徐景祁出现在工厂的原因,和她一样。新闻上出现的字眼,出事的人,都被报道成容夏。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来现场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了她本人。所以那么多年,他才一直坚信,容夏没有死,也许只是被送走了。


    只不过后面这些,向念没再说了。她深知言朔对徐景祁那种……“特殊的情感”。


    不提还好,一提脸色就变难看。


    她并不想这个温馨的早上被微妙的气氛给打破。


    于是避重就轻变成了——去工厂,很怕黑,遭到爆破,被热浪扑倒在地。


    任谁恰好遭遇一场事故,都会留下不小的阴影。更何况,那场事故,言朔特地去调查过。是容誉为了销毁出事的人是容佳的证据,连夜制造的。


    可能就连容誉都没想到,自己为了保全大女儿容佳制造的爆破,会波及到自己的小女儿容夏。


    这对当事人来说,过于残酷。


    所以言朔从未和向念提过。


    此刻也只是环住她,一只手摸上她的耳垂,“所以你那时候听力受损的,是这只耳朵吧?”


    向念点了下头。


    “耳鸣了很多年,一直到大学英语考试,挂上听力耳机还会觉得难受。不过后来好多了,已经很久没有耳鸣过了。”


    言朔手指轻轻揉搓,目光不由得沉了沉。


    向念察觉到后,也伸手摸上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开口问,“言朔,你是心疼我了吗?”


    言朔闻言与她对视,却迟迟没作声。良久,挪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起床了。”


    温馨时刻戛然而止。


    言朔说起就起,不管她拉着他,缠着他,都不留情面穿起衣服推门离开卧室。


    向念看着空了一半的床上,感受到冷空气从被角里嗖嗖地往里钻,不满地咬了下下嘴唇-


    和以往一样的工作日。


    向念吃过早饭和言朔一起来到公司,刚坐下就收到宋小夏发来的微信。


    “学姐,一起吃个饭吧,上次的事情想郑重其事给你道个歉啦。”


    宋小夏说的是之前喝酒的事情。


    毕竟向念是陪她借酒消愁,当事人却被人中途带走。让向念一个人醉醺醺地留在了酒馆里。


    但宋小夏早就和她道过歉,也解释过很多次了。那天她只不过是被她的男神带到门外,聊了几句。当时陈隽说要送她回宿舍,被宋小夏拒绝了。


    也就半小时的时间,等她再回到酒馆时,向念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向念打电话。


    打了五遍才有人接,还是向念本人,对着电话特别兴奋骄傲地嚎了一句,“我被言朔接走啦!”


    宋小夏震惊,她心目中的偶像,高冷天才学霸向念喝醉酒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一面,同时她更愧疚了。


    学姐一定是找不到她了,才会被接走的吧。


    所以在连续道歉好几天,又是寄零食,又是买咖啡送到HT。宋小夏还是扛不住心里的内疚,想约向念吃顿饭。


    向念也没拒绝,看了眼时间,“好啊,午休的时候吃吧。”


    两人约在之前实习时最常去的一家西餐厅。


    向念刚到,便看到宋小夏已经在临窗的位置坐好了。她朝她挥了挥手,“学姐,这。”


    向念入座,还没上主食,便看到桌上摆了一些甜品,还都是她爱吃的。


    一时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真没事,你不用愧疚,我不是安全到家了吗?”


    宋小夏讨好地将提拉米苏蛋糕推到向念面前,两只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学姐吃饱了,我才能彻底不内疚,你吃的越多,我就越放心。”


    宋小夏梳着两个低低的双马尾,看起来特别乖巧。她摘掉了眼镜,换了隐形。整个人的五官更加清晰,尤其是眉眼,和言朔有六分相似。


    向念每每看到都会想到言朔,她深知,不管宋小夏做了什么,她都很难对着这样一张脸生气啊……


    所以此刻只好就范,拿起钢叉吃起了面前的蛋糕,配上口感清淡的果茶,的确叫人胃口大增。


    上午工作的疲倦得以缓解。


    这会儿向念也主动问起了宋小夏和陈隽的情况。


    “你和他后来和好了吗?他不是拒绝你告白了,为什么又来找你?”


    提到这个,宋小夏笑盈盈的眼又耷拉下来,瘪瘪嘴,“我也不知道,若即若离的。”


    向念擦擦嘴,“该不会是渣男吧。”


    宋小夏耸肩,“谁知道呢,看不透。”


    各种细节,宋小夏又在吃饭期间给向念讲了讲。向念耐心停过后,都逐一做了分析。她不是什么恋爱天才,当初追到言朔也算是误打误撞。


    除了耍点心机,也没什么套路了。回想起来,颇有种钢铁直女摁着男神的头,逼他和自己谈恋爱的感觉。


    后来动心了,也有过手忙脚乱,慌乱无措,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但感情这种事,毕竟当局者迷。她这种人精,分析别人,到底还是在行的。


    所以从相处细节,到处事方法,宋小夏甚至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拿给向念看了。


    向念深思熟虑过后,得出结论,“这边建议你带着陈隽去看看脑子。”


    细节是骗不了人的,那位对宋小夏确实喜欢,而且是那种挡都挡不住的喜欢。可偏偏到确认关系这一步的时候,连连后退。


    你说他是渣男吗?也不见得。谁会在一个女孩身上耗这么久,又什么都不图呢?


    你说他不是渣男呢?那多半就是脑子有泡。


    这么可爱天真的小女孩在他身边,明示加暗示来回表白,就是不动手,说这人没病,别人都不信。


    宋小夏被逗笑了。


    向念道,“我说认真的,唔,心理医生也成吧。”


    宋小夏笑得更厉害了。


    甜品吃完,又点了披萨牛排。满满一桌子的菜吃完,向念已经撑到无法自拔了。


    看了眼时间,距离下午上班还有四十几分钟。


    最近下午总是比较忙,向念只能喝了杯冰美式,试图给自己提神醒脑。


    但是效果差了些。


    吃饱就犯困,向念扶着杯子,听对面的宋小夏讲着陈隽的事,亢奋劲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只有眼皮打架,摇摇欲坠。


    直到她忽然听见宋小夏问了句——


    “那天你被言总接走了,他有没有和你生气啊?”


    向念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瞬间清醒,还顺便打了个寒战。


    宋小夏看到她这反应,以为是自己多嘴,问了不该问的。


    颇为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嘴唇,“我就是随口问问,因为我爸就特讨厌我妈和闺蜜聚餐喝酒,每次去接她回家,都要发牢骚的,我就以为……”


    向念清了清嗓子,想到那次的事情,脸上还有点烧,“生气,也不至于,就,就那样吧。”


    她是跟宋小夏出去喝酒这件事,言朔可并不知道。


    她喝成那样了,只知道撒娇。都忘了和他解释自己究竟是和谁约了酒,言朔便自然而然认为,她那顿酒是和徐景祁喝的。


    当天晚上还好,看来还挺压抑自己那股邪火的。


    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了。


    向念记得那天她清早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想把身上的酒气洗干净。


    结果围着浴巾刚出了门,便被言朔扛回了卧室。


    没错,是抗。


    他将她放倒在床上,整个人又压了上来。


    全程都非常不留情面,情绪也非常压抑。


    向念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太乐观,睁着一双眼看着他,一脸懵逼。


    言朔黑发还有些凌乱,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股危险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清早的卧室。


    他冷下声音,问她,“昨晚和徐景祁去喝酒了?”


    向念愣了愣,随后慢慢笑开,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搞的这么严肃认真,怪吓人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当时她仍然不知死活,挑着眉梢问他,“是,还是不是呢?”


    言朔唇线紧抿,没做声。


    向念得意坏了,“我当时说过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是你自己不去的呀。”


    言朔仍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向念难得见他这么严肃,一副想发火,又不得不忍的样子,确实挺想笑的。


    然而在那之后,她笑不出来了。


    清早打进卧室的光影,在面前不断摇晃。她所有的理智和情绪,都被突然侵占。


    带着毫无征兆的酸涩。


    始作俑者的黑发被点点汗水微微沾湿。


    言朔眼神很暗,声音也带着几分喑哑。他垂下头,在她耳侧,低声问了句,“疼吗?”


    向念想说话,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呜咽。所有的语言都被搅的细碎,根本没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她眸子里带着水光,眼睛却执着地看着他,分毫不敢错过。


    她没想打断,没想破坏。


    面对他所发出的提问,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微乎其微的。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到。


    “下次还敢和他去喝酒吗?”


    他说这话虽然带着责问的语气,是在惩罚,是在等她求饶。但是动作却不自觉放缓放慢,变得很温柔。


    向念想说,她没有和徐景祁喝酒,骗他的。但是说不出,只化作淡淡的委屈,摇了下头。


    言朔看着她,再度低下头,一吻落在她轻颤的眼皮之上。


    炙热的,哪怕是他从未用语言表达过,也能感受到的钟爱。


    那天到底被折腾多久,向念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错过了上班的时间,只好请了假,在家彻底睡了一上午后,中午起来腰都还在酸。


    而言朔早就已经不在家了。


    也是后来,言朔才知道约向念去喝酒的人是宋小夏。向念借题发挥,抓住言朔心里面那点愧疚使劲作,使劲闹。


    甚至哭倒在他怀里,一边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说着自己有多委屈。


    最后故作生气地说一句,“你要陪我去迪士尼,带米妮的头饰!”


    言朔没办法,应了声,“好。”


    向念这才心满意足,整理了下头发,准备从他怀里离开。


    谁知道又被摁了回去。


    谁知道这人原本是安慰她的,竟然又开始了……


    向念想起那几天的劳累辛苦,不由得扶了下额头。


    宋小夏在对面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为什么向念学姐一会欲言又止,一会脸红,一会发呆,最后又很无奈。


    她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问,“学姐,你还没告诉我呢。”


    向念回过神,“啊,告诉你什么?”


    “就知道你在愣神没听进去。”宋小夏清了下嗓子,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我是问,言总那种成熟高冷的人,有没有对你说过,喜欢你呀爱你呀这种话?”


    说完宋小夏还挠了挠头,“我就是真的蛮好奇的嘛,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妈,还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呢。你跟言总都是我的偶像!我这也算是,私生饭近水楼台,率先领狗粮了嘿嘿。”


    向念没回答。


    不是因为她不想回答,而是因为这问题确实把她问住了。


    她努力在脑海里翻找,回想。不管是什么场合,什么节日,哪怕在她厚着脸皮不厌其烦,对着他深情告白的时候,他的反应似乎也就那样?


    于是,沉思良久后,向念十分凝重地摇了摇头,“没有,他没说过。”-


    也许是性格内敛,从不将喜欢和爱挂在嘴边。


    又不是学生之间谈恋爱了,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样子,整天把情情爱爱挂嘴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嘛!


    向念咬着吸管,坐上车的时候,还在不停想着这个问题。


    开了车门,耳边忽然听到路过的人在打电话。


    “亲爱的,想你哦。”


    “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爱你哦。”


    “不,是我比你爱我更爱你哦。”


    向念转头一看,打电话的人是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夹着公文包,一个成熟的,男人。


    只不过打电话时,一直带着笑意。说着齁死人不偿命的话。


    直到电话结束,挂断前,男人对着话筒亲了两口。随后揣起手机,又回归到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向念连忙关了车门,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敢想象言朔对她说这话是什么样子,也根本!不能想象!


    但是车子开出去,后劲反过来了,她似乎觉得刚刚见到的场景,除了油腻,似乎还有一点点的酸呢?


    毕竟……她真的没听言朔讲过这种情话嘛o(╥﹏╥)o


    从那天起,向念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话痨变得更话痨了,粘人也更粘人了。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言朔,“言朔,你爱我吗?”


    言朔皱了下眉头,掀开被子起床,“上班了。”


    每天下班,一起上车之前,向念又会拽住言朔的袖子,问,“言朔,你今天想我了吗?”


    言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转身上了车。


    见向念停在原地,憋着嘴,一脸怨念地看他。


    言朔摁下车窗,问,“你不上车?”


    向念不情不愿地开门上车,关门。她得不到反馈,所以不高兴。


    一路上也是一句话都没再说。


    她满心想的都是,到底是在哪找到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做男朋友?


    而言朔透过倒车镜,默默地看了她好几眼,心里想的是,到底是在哪学的忽然这么肉麻?-


    “我觉得我的男朋友没有那么爱我。”


    向念编辑完微博,点击发送。放下手机后,愈发觉得自己沉迷于这个执念之中,渐渐无法自拔。


    可是说一句有那么难吗?


    就算说不出爱你,说个想你也勉强可以接受的吧?


    大总裁的面子,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挑战的。


    也许不是面子,是真的没那么爱她呢。


    向念哀嚎一声,倒在床上,又蹬了几下腿。


    言朔今晚加班,还没回来。晚饭是她一个人吃的,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把他等回来。


    其实也不止这一天了,HT最近不知道有什么项目在秘密进行,高层忙得不可开交。言朔作为公司内核,自然也要参与其中。


    所以,约会泡汤了,游乐园之行暂时没能兑现。现在连一起吃个晚饭都是一种奢求了呢。


    陈子童向念的种种反应,只想说,“恋爱脑,谈了恋爱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向念,打起精神来,我的变.态小机器人去哪了?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魂不守舍呢?围着他转是不对的!”


    “言朔言朔言朔,你怎么就知道言朔,他算哪块小饼干啊?”


    说完这句,又补了句,“对了,我嫂子要的那张言朔签名照,还得拜托你了哈,嘻嘻,爱你呦。”


    听听,陈子童都知道说爱她,可偏偏言朔说不出口呢。


    向念挂断电话,目光发直,倒在床上生无可恋了好一会。而后*忽然坐了起来。


    她给自己梳了个马尾,开了电脑,拿出键盘,对着屏幕便开始疯狂敲代码。


    陈子童说的很对。


    围着男人转,岂不是会让自己魅力尽失?


    她拒绝这种事情发生。


    作为HT开发部的架构师,她必须拿出自己该有的觉悟和魄力来。


    所以当言朔打来电话时,她第一反应是挂断,


    接下来的几个,她也眼都不眨地挂断了。


    直到第五个,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接了起来。


    “干嘛?”向念的声音很冷淡。


    言朔那边顿了顿,问,“怎么才接电话。”


    “忙。”


    “吃过晚饭了吗?”


    “没。”


    “带你出去吃晚餐吧。”


    “那不必了。”向念瞥了眼已经写了一半的代码,拒绝的毫不留情面,“我要继续忙了,没什么事挂了。”


    挂断电话,还不够解气,向念索性关机了。


    她不轻易跟言朔发脾气,但是发起脾气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向念继续投入到面前的事情上,吃什么饭,谈什么恋爱,她专注工作,一往无前,争取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她专注起来,总是容易忽略时间。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把言朔敲了回来。


    她人在二楼书房,房门紧闭。言朔找了一圈,才在书房外听到一阵愤慨的敲键盘的声音。


    他静了片刻,才敲了敲门。


    向念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很忙,勿扰。”


    很明显能听得出,是在闹情绪,虽然他也不知道她闹情绪的原因。


    换做以往,他可能真的就不打扰她了,但是今天有些不同。


    言朔语气很平静,对着门说了句,“今天hearm发布上市了。”


    随后,默默数了三个数。


    果不其然,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向念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她脸颊有些红,应该是正兴奋,没控制住情绪,眨巴着眼睛问他,“真的假的?”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得绷着。她站直身子,收敛起笑容,清了清嗓子,“还挺突然的。”


    言朔看到她这副傲娇的样子,弯了下唇。抬起手拉过她的胳膊,硬是将人从书房里拽了出来。


    向念在书房里没开灯,忽然暴露在灯光之下还有那么点不适应。


    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埋怨,“拽我干嘛啊,我还没忙完呢。”


    “先别忙了,你的创意开发出来了,不想体验一下吗?”


    向念适应了光亮,咂咂嘴,“有什么可体验的。”说着,还瞟了他一眼,“不过,勉为其难,也行吧。”


    hearm全名hearme。


    是当初向念站在全校面前演讲,专门为言朔准备的。


    原意为,听见我,将我的声音说给你听,也能听见你的心声。


    其实创意什么的,也都是一时兴起,她知道这种偏向于听障的app商业价值并不高。


    能被开发,她也很意外。


    确实初始创意来自于她,只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改进。


    除了听力障碍的一部分功能外,还主要针对那些孤独的,想要诉说心事的人。注册后,可以利用这款软件将自己的心事以文字的形式发布,然后选择喜欢的声优替自己朗读出来,让愿意倾听的人听听自己的内心。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其实又有些温暖。


    向念和言朔坐在沙发前,把所有的功能都感受了一遍。


    又顺便看了眼关于软件的评论,目前还是好评如潮。向念心里难免高兴。


    她带着耳机,独自玩了起来。


    她听了很多人的心声,以舒适的背景音乐搭配着优美的声线朗诵而出,像一个个完整的,心酸的故事。


    一时间听得还有些入神。


    连言朔什么时候从她身边离开,又什么时候去开了门,拿了礼物回来都不知道。


    直到其中一个耳机被摘下,向念从背景音乐中走出,往旁边看了眼。


    然后傻住了几秒。


    不远处的餐桌上摆着蜡烛和蛋糕,还有她最爱吃的那家日料。


    看起来就是提前准备好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而已。


    向念怔愣片刻,眨着眼问,“这干嘛?”


    言朔又跟变戏法似的,将一束花送到她面前。


    “两周年。”


    三个字被说出口之后,向念彻底傻眼了。


    两周年,从什么时候算起的呢?


    向念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


    是了,是她第一次在学校公开演讲,拿出hearm的创意,公开表白对言朔的好感,又不知死活地在酒店门前将人拦下的那天。


    到今天为止,刚好两年。


    还挺有意义的,也刚好是hearm上架的这天。


    向念后知后觉,知道这一切的含义后,被眼前的惊喜刺激到了眼睛,阵阵发酸。


    “所以你之前工作那么忙,就是在赶这个进度啊?”


    “嗯。”


    “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推行吗?”


    言朔点了下头。


    向念从他手里接过花束,抱在怀里。


    感人,非常感人。想哭,特别想哭。


    但想哭之余又觉得,直男也没那么直嘛。程序员的浪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和他默默所给予的这些相比,一句口头表达的爱你,想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她太拘泥于形式主义了。


    向念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站起身,一手捧着花,另一只手抱住言朔。


    “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言朔摸了下她的头顶,“喜欢就好。”


    “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向念在他怀里赖了好半天,吸了吸鼻子,情绪终于沉淀下来。


    她决定矫情的话过会再说,先填饱肚子才重要。


    她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去挽言朔的胳膊,笑嘻嘻地就要往餐桌旁走。


    言朔却站在原地,忽然开口,“等会。”


    向念不解,回过身看他。


    “吃饭之前,不如先解释解释这个是怎么回事?”


    言朔拿出手机,将屏幕对准她。


    向念定睛一看,是她前几天发的微博:“我觉得我的男朋友没有那么爱我。”


    ……


    被抓包,这就很尴尬了。


    向念开始装傻,疯狂转头,“在哪呢,我没看到。”


    言朔便干脆抬手摁住她的头顶,让她动弹不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意,声音却一如既往低沉,“现在呢?能看到了吗?”


    向念不得不对着屏幕翻起了白眼,“还是看不到。”


    “向念。”他声音微沉。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向念肩膀松了下,“好嘛……”


    之前缠着他说爱她的时候,还不觉得羞耻。这会又觉得怎么都张不开嘴了。


    向念持续结巴,持续脸红,“就就就,想听你说一声……”


    后面的话,她压得很低,低到别人几乎听不见。


    “喜欢我嘛。”


    她说完,垂下头没敢看他。实在羞于对视,她选择做一只鸵鸟。


    空气安静了半晌。


    言朔才将摁在她头顶上的那只手挪开,忽然开口道,“hearm,就是hearme。一款能诉说心声,倾听心声的软件。”


    向念:“?”


    这忽然讲起官方简介是为哪般?


    她抬了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言朔与她对视,声音平静,“如果你有说不出口的话,可以用利用它。如果你有想听的事,也可以倾听它。”


    “这个软件,是为你做的,也是为了我。”


    向念愣了愣,“什么意思啊?”


    言朔抬起手,摸上了她的右耳的耳垂,又问,“听力受损后,听力会衰退。阵发耳鸣,听力也会引起你的焦虑。”


    他这会儿说的又是她在台上演讲的台词了。向念一脸懵逼。


    随后便看到他明显顿了下,随后俯下身子,凑到她的右耳边,低声地说了句话。


    那一刻,一股热流涌进心底,一路向上攀升。直到化成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从脸颊滚落,掉在地上。


    砸开小小的水花,也砸在她心间,开出秋天里最美好的波斯菊。


    言朔对她说,“可能我说不出口,可能你难以听到。但是这四个字,你要注意查收。”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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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入戏


    又是一年春节。


    算起来,这已经是向念和言朔共同度过的第四个新年了。


    以往的新年,向念都会提言朔准备一些礼物。


    前年是亲手做的蛋糕喝奶茶,去年是填满两个人照片的diy日历。


    直男没谈过恋爱,也没收到过这些礼物。虽然每次在向念拿出来,替他一一做讲解时,他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面瘫脸,毫无波澜的那种。


    但从他使用的频率,和吃过之后的表现来看,情绪不错,反馈也到位。


    到了今年,向念觉得,怎么也要给他制造点出其不意的惊喜。就像他在两周年送了自己hearme那样,她总得再花点心思,让他开心才行。


    最好最好,是开心到喜极而泣!


    是的,向念忽然就有种变.态的欲望涌上心头,她特别想看言朔哭一次。


    只是关于今年的新年礼物究竟要送什么?向念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做了无数功课,甚至去某乎发了帖子,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古有男友为哄女友开心,绞尽脑汁想台词。现有向念为看言朔落泪,抓心挠肝找对策。


    横批,真tm难。


    直到后来,宋小夏打来了一通电话。


    “学姐,我今年在C市买了房子,爸妈打算来陪我一起过年,你要不要来一起吃顿饭呀?我爸妈做排骨特别好吃。”


    向念眼前一亮,她忽然觉得,她悟了!-


    除夕前一天,向念一大清早便跟着保姆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每一处装扮家里的细节都亲力亲为,时间一到,她穿好外套,出门去接人。


    言朔今天特地放下手里的工作,坐在客厅里喝咖啡。乍一看与往日无异,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只有向念能感受得出,他有些紧张。


    堂堂HT总裁,一个高冷与实力并存的美男子,平生第一次能和紧张二字挂得上边。


    他穿着浅色衬衫,扣子系的一丝不苟。


    平日里在家多少都会有些闲散的男人,也是难得带了几分正式。


    门铃响起。


    言朔不自觉放下咖啡杯,目光频繁朝门外看去。


    保姆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向念,另一个是宋小夏。


    这便是向念想要提前送言朔的新年礼物。


    毕竟每个人都会希望过年的时候能有亲人陪在身边,哪怕是平日里从来不轻易显露自己情绪的言大总裁,肯定也会有细腻柔软的一面,等待着被呵护。


    邀请宋小夏来家里吃饭,是向念的主意。


    宋小夏倒是没有异议,除了有点紧张。而言朔则是翻来覆去,失眠了大半宿。


    并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去相处。


    怕太过唐突,怕露出马脚,怕会干扰她原本平淡幸福的生活。


    还是向念在一旁不停做心里工作。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妹妹。哪怕你不说出实情,请自己妹妹到家里吃个饭没什么的。”


    “再说,我和小夏关系好,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很崇拜你。这次来做客,她会很开心的。”


    劝了几次之后,言朔才终于点了头。


    向念理解他的顾虑,默默在心里叹气。


    自从宋小夏从C大毕业,言朔和向念亲自带人去C大开了一次宣讲会。宋小夏有过在HT实习的经验,投了简历之后甚至不用被筛选,直接入职。


    虽然两人没相认,但好歹亲妹妹能在自己的庇护下过好接下来的日子了。言朔从不去看她,在公司从不接触她,所有的关心和关注都是默默的。


    哪怕是用心感受也感受不出来的那种。


    和向念那种有家不想回的状态不一样,言朔是有亲人,却不能坦白。


    向念稍微代入了一下,也就知道这个中滋味有多不好受了。


    进了门,向念招待宋小夏换上了拖鞋。


    宋小夏目光在偌大的客厅内巡视一周,然后目光瞥见窗前的言朔,整个人背脊突然一直,连忙打招呼,“打,打扰了!言总。”


    言朔闻声,这边也站起身。


    他本就高瘦,存在感极强。乍一看上去又没什么表情,以前在别的场合见到也就算了,如今出现在人家家里,宋小夏难免紧张。


    她一紧张,就有些慌乱,甚至下意识想往向念身后躲。


    被向念及时拦住,她伸手在宋小夏后背上戳了戳。


    宋小夏知道这是两人的暗号,只要向念做了这个动作,就表示在向她传递一句话:“你别怕,讨好总裁是你人生中的必修课。”


    于是宋小夏深呼吸,挺直腰板。把提前准备好的提拉米苏小蛋糕往前伸了伸,笑道,“这是我给您带准备的礼物,学姐说您喜欢吃甜食。”


    保姆伸手接过,言朔目光在宋小夏脸上停顿一瞬,随口“嗯”了一声。


    这人冷淡惯了,老直男了,根本不会和向念以外的女生打交道。


    向念看到这反应直想扶额。


    午饭时间还没到。


    三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宋小夏直到坐下了还有点恍惚,她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真的坐到了言总的对面。


    今日不同以往,虽然言总和向念是情侣关系,但到底还是自己的顶顶顶头的上司。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是自己的偶像。


    能到言朔家做客,吃饭,面对面聊天,对她来说有点像在做梦。


    宋小夏时不时抬头朝对面的人看几眼,但又迅速收回目光。心里暗自想着,印象中言总好像还有点凶,如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看来全都是沾了向念学姐的光。


    她得好好表现。


    言朔抬了下眼,视线迅速从宋小夏脸上掠过,随口问:“吃甜点吗?”


    “啊。”宋小夏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花茶撒了一手。


    保姆连忙递上纸巾,宋小夏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拿住。”


    向念不动声色地在她后背处点了点,缓解她的紧张。


    为了不让面前这两个直男直女尬聊,向念决定在中间起个缓冲的作用。


    她吃了口红丝绒蛋糕,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小夏是我的朋友,言朔是我的男朋友。今天就相当于我的亲友聚会,你们俩倒也不用这么尴尬。”


    说着,她看了眼宋小夏,对她使了个眼色,“况且咱不是还有另外的身份吗,我和小夏都要感谢言总的辛勤栽培。”


    向念到底还是擅长语言的艺术,一来一往,客套的话一说就是一大把。


    宋小夏一边听一边吃了几口蛋糕,显然没那么紧张了。


    言朔沉默半天,才主动开口问了句。


    “你家住哪?”


    宋小夏愣了下:“S城。”


    “工资够花吗?”


    “还……行啊。”


    “听说新买了房子,哪里的楼盘?”


    向念急忙打住,对言朔皮笑肉不笑道:“查户口呢?”


    言朔静了片刻,收回嘴边的话。


    在向念的引导下,又换了种方式。


    从工作到专业,甚至将两人扯进了传说中神秘而复杂的IT领域。


    说好的一起见面吃个饭聊个天,四舍五入变成了博士生带小学生式大讲堂。


    但好在,宋小夏对这种对话十分感兴趣,甚至说充满崇拜。


    毕竟面前的人是偶像,是HT的大boss,C大的传奇。


    她听得极其认真,听着听着,也终于能主动捡起话题聊天。


    向念想过这两个“不熟悉”的人会聊以前,会谈未来,最差还有可能聊聊城市建设。却万万没想到,聊的是IT。


    有时候关系就是这样被突然拉近的。


    到了饭点,三人又从客厅聊到了餐桌。


    宋小夏虚心求教,言朔耐心指导,已经到停不下来的地步。向念像个局外人,听两个人一问一答,像大讲堂,怎么听怎么想笑,但她不能笑。这时候笑了就是对专业人士的不认可和侮辱!


    借着兴奋劲儿,三个人还开了瓶红酒。


    宋小夏借着酒精的作用,敞开心扉,完全摆脱了拘谨内敛的形象。


    主动拉着向念和言朔讲起了自己以前的事。


    她是怎样决定考C大的,一开始想读计算机系,父母又是如何如何不同意。


    “那最后是怎么同意你去的?”向念问。


    宋小夏喝的脸上有点红,笑得有些娇憨,“别看我这个人平时唯唯诺诺,但是我自己最清楚我想要什么,只要确定了,就没人能拦得住我。”


    “嗯。”言朔认可,主动夹了块鸡腿过去。动作娴熟而自然,没有人察觉到哪里不对。


    宋小夏欣然接受,“谢谢言总。”


    后来她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我一开始觉得言总挺凶的,后来聊聊天,又觉得很亲切。”


    向念笑了下,“哪里亲切?”


    明明是老干部讲课,全程笑都没笑一下的。


    “就是,一个你以为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人,忽然有一天能接触的到了。你发现,其实你们年纪没有相差太多,讲起话来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破壁了,那种感觉就像……”


    宋小夏想说哥哥,但隐约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眼向念,又看了眼正在为向念剥虾的言朔,恍然大悟,这就对了!


    “像姐夫!”


    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人同时一愣。


    向念更是在反应了几秒后,咳了两下。


    要说尴尬,确实尴尬。


    明明言朔是亲哥,她是嫂子。但是却硬生生掰成了,她是学姐,言朔是姐夫。


    向念咽下嘴里的菜,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姐夫,倒也不必,我和言总还没领证呢。”


    “你不如,叫哥吧。反正只要你想,言总今天就是你亲哥!”


    她话说的大胆,言朔顿时朝她看了过来。


    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情绪已经表达的很明确。


    别乱说话。


    他在担心,在害怕。


    向念不甚在意,解释道:“其实我要是没和言朔谈恋爱,他的年级恰好可以做我的哥哥。那你喊我一声学姐,叫他一声哥哥并不过分。”


    “额……”


    宋小夏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也是,也行,毕竟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


    “那可以叫了。”


    “这好吗?”


    “没问题啊。”


    宋小夏犹豫了下,别扭开口:“言哥?”


    向念:……


    不是这个意思妹妹……


    她想纠正,想把她奇怪的钢铁直女思维掰过来。但刚开口,言朔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再尝试。


    向念只好作罢。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宋小夏又开始拉着两个人从以前到现在,讲个不停。


    不知不觉间,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宋小夏越说越兴奋,内向慢热的人一旦热起来,也是拦不住的。


    后来甚至叫向念带她去参观了下言大神工作的地方,和休息的地方。


    楼上本是言朔的卧室,但自从三年前,两人同住在向念的卧室后,那间房几乎已经闲置了。


    向念没多想,带宋小夏逐一参观了一遍。


    这一圈圈走下来,再坐回沙发上聊了会天,再转头一瞥窗外,天都已经半黑了。


    宋小夏晚上还要和亲戚吃饭,这会儿酒劲儿清醒了,也就该离开了。


    家里的司机在门外等候,宋小夏穿戴整齐,站在玄关处,朝两个人摆手,“感谢今天的款待,我就先回去了。”


    向念点头,“注意安全,以后常来玩。”


    “嗯!”宋小夏重重地点了下头。


    目光又不自觉在言朔和向念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般配,特别般配。


    她脑子里这样想着,嘴上迅速丢下一句,“希望早日喝上你们的喜酒啦!”


    说完,宋小夏笑着推门离开。


    家里顿时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向念透过窗子,看到人已经上车,车子也开远了,这才转过头看了言朔一眼。


    感受到向念的视线,言朔也微微侧过头,视线与她相触。


    向念弯了弯唇,笑着问他,“言总,今天开心吗?”


    言朔随口道,“还行。”


    说完,转身折了回去。


    向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言朔的胳膊,将他摁回到餐桌前,逼着他把一整块提拉米苏吃光了。


    他一边吃,向念一边碎碎念。


    “还行什么还行,为了把你们俩凑一块,我多难啊!”


    “一开始你们就在那尬聊,我听着都难受死了。要不是我在,我真的无法想象这场聚餐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说言大总裁,你的脑回路一定要那么直来直往吗,哪有你那么聊天的。”


    她说了一大串,都是抱怨的话。但是说到最后,不自觉又柔软了下来。


    “总之呢,我就是希望这个年,除了我陪在你身边,还有你的家人。哪怕你们无法相认,但我就是想你开心,快乐。”


    她突然肉麻起来,言朔的动作也顿了下。


    随后放下手里的钢叉,抬眸看向向念。他墨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直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的。


    向念也和他对视,眨眨眼,问,“怎么了?感动?”


    “嗯。”


    “我应该做的,别感动。”


    “嗯。”


    “你要实在感动,不然你哭一个给我看?”


    向念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心里面那点想看言朔喜极而泣的变.态欲望,被她压了下去,又涌了上来,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


    “可以。”


    言朔扬了下眉梢,回答得很干脆。


    向念惊讶地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然而她等了半天,对面的男人始终不动声色,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擦起了嘴巴。


    向念忍不住催了句,“你倒是哭啊。”


    “好。”


    言朔闻言,站起身,一把揽过向念的腰,将人抬回了卧室。


    后来向念才知道,哭的人不是言朔,是她自己。


    尤其到了后半夜,言朔掐着她的腰,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利诱和威胁,“不是叫我哥哥吗?再叫几声听听。”时,向念流下了后悔的眼泪-


    “新年快乐。学姐。”


    除夕夜,向念和以往一样,收到了宋小夏的视频通话。


    彼时,她刚和言朔吃过年夜饭,看完了春晚,收完了言朔送她的新年礼物。


    两个人穿着厚重的外套,坐在二楼露台上,等待一场烟花降临。


    “你也快乐啊。”


    向念笑盈盈地回应她。


    她戴着兔耳朵的手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视频镜头总是往言朔的方向偏了又偏。


    言朔躲了几次,索性按住她的手,迫使镜头对准她自己。


    向念皮不动了,只好乖乖和宋小夏寒暄。


    家里亲戚都谁在,今年吃到饺子了吗?过的开心吗?


    按照惯例,向念一一问了个遍。


    正当想要挂断电话时,宋小夏蓦地开口,“学姐,我想和言总说句话。”


    向念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言朔也收到了韦昊的来电。


    “言总,烟花预计三秒之后就开始放了。”


    向念默默将镜头转向言朔,三秒之后,天空中绽放绚丽烟花,瞬间照亮全部的夜空。


    宋小夏在视频的另一侧,对着这边的言朔说了句话。


    声音不大,有些被笼罩在烟花的声音中。


    但足以听清楚。


    她说——


    “哥哥,新年快乐。”


    第69章 入戏


    “哥哥,新年快乐。”


    这句话说完,烟花很应景的渐渐停下。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


    三人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尽可能去消化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宋小夏说的不是言总,不是言哥,而是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哥哥。


    镜头与镜头之间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


    镜头与镜头之间又隔着十几年的时间。


    宋小夏说出这句话时,画面没有停顿过,但又确确实实是停顿了。


    直到视频那边的宋小夏眼眶红了,言朔这边才终于回过神似的,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个被隐瞒了许久的秘密,一个纠结过,认真思考过,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秘密。也许就像这样,会在某一天不费力气,轻描淡写地被点了出来。


    没有多余的话,有时候一个眼神的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有关于言朔是宋小夏哥哥的这件事,甚至没有人告诉过她,像是机缘巧合,又像是命中注定。


    那日在言朔家做客结束,回到家的当晚她便做了一个梦。梦回小时候,在她毫无印象的家里,她有着和现在全然不同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位哥哥。


    梦里的她坐在地板上,认认真真的堆积木,而哥哥在一旁看书。是一个极其温馨而和谐的午后,虽然环境很陌生,但又莫名感觉很熟悉。


    似乎她曾经历过很多次,就像现在这样的时光。


    宋小夏内心很宁静,她正在致力于堆起一座城堡。积木是五颜六色的,她一个一个堆上去,不厌其烦。忽然,一块红色的积木落上去,又掉下来,很快连带着其他的一起坍塌。


    她心里委屈,顿时哭了出来。


    一旁的哥哥听见了,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不过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个子高瘦,皮肤白皙。宋小夏犹记得他那一双眼,墨黑,深邃的。不说话时偶尔会微微蹙起,但是在面她的时候总是带了些温和。


    他坐到她身边,耐心地问,“倒了是吗?”


    宋小夏点头。


    “别哭,那就重新堆好。”


    说完,少年原封不动地将坍塌的城堡再次堆好。他记得积木倒下来时的样子,只不过用了几分钟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坍塌后被完整还原,大概也只有哥哥能做到了。宋小夏看到之后,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又重新笑开。


    她年纪尚小,会说的话没几句。只能一边笑一边拍着手,一直在重复着,“哥哥!哥!哥!”


    哥哥笑了下,抬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揉了一把。


    随后便听到阁楼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宋小夏甚至不用分辨就知道,这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声音很温柔,顺着楼下缓缓飘了上来,“言朔,言柠,下楼吃饭。”


    言柠。


    这个名字她印象非常深刻。


    宋小夏默默在心里念了念,就这样从梦中惊醒。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以至于自她醒来之后,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那个温柔的女声不断在脑海里回响,言朔,言柠。


    宋小夏摇摇头,怎么想怎么觉得离谱。


    做个离谱的梦也就算了,梦到自己有哥哥也就算了。偏偏哥哥竟然是言朔。


    言朔是谁,宋小夏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一个如果不是借着向念学姐,八竿子和自己打不到一处去的人。


    离谱,她可真是太离谱了。


    一定是因为之前刚从言朔家离开的缘故。


    她确实从小就渴望有个哥哥,而对言朔的崇拜之情又确实勾起了她那渺小的愿望。


    宋小夏不停给自己洗脑,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结果往后的几天,又做了先前的那种梦。梦发生在不同的场合,但梦里的人都是一样的。言朔是言朔,而她是言柠。


    宋小夏又梦了几次,醒了几次,反复想了几次。给自己洗脑,又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终于,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似乎是从五岁往后开始。


    所有关于五岁之前的种种,她一片空白。宋小夏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记忆力多好的人,但那些童年时的回忆,在不同的年龄和阶段多多少少都是会留下一些的。


    完全没印象,确实少见。


    直到后来,宋小夏在吃饭期间,随口和家里人提了句。


    “我五岁之前去幼儿园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啊?”


    父母夹菜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与两人一同停滞的,是宋小夏的目光。


    心里面有个离谱到几乎让人不敢去想的想法,正试图突破那层厚厚的茧。


    最终,它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时机,终于破茧而出。


    她是被家里人从孤儿院带回来的。这个秘密,被深爱着她的父母亲人隐瞒了十几年。得知真相的那晚,她精神有些恍惚。哭过,难过过。


    但是等情绪渐渐退散之后,又觉得还可以接受。


    是她追问的,是她想知道的。


    父母以一种委婉的,温和的方式道出,只是觉得应该尊重她的意愿,毕竟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所以后来,宋小夏并不觉得难过。


    很多事想想之后,其实不难想通。她是个幸运的人,虽然小时候和亲人走散,但是遇到了待她爱她如同生命的父母。在拥有记忆之后,她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很多很美好的童年,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她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突如其来的消息和秘密。


    最重要的,最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哥哥。


    是她崇拜的,引以为傲的,曾经以为永远触碰不到的人物。哪怕是跟被人说说就会觉得骄傲的存在。


    宋小夏终于鼓起勇气在这一天,亲口叫他一声哥哥,久违的。


    她满怀期待的,最终也同样在言朔眼里,收获到了她想要的那一份感情。


    后来她才知道谎言分为两种。


    善意和恶意,故意为之和不得不为之。


    有时候揭穿一个谎言,带来的结果未必会是好的。但事实证明,也未必是坏的。


    那些纠结过的,隐藏在心底里很久很久,折磨过你无数个日夜的,终有一天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当成一段往事讲出来。


    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也说不准,也许呢-


    “有个天才哥哥到底有多爽,你们永远想象不到。”


    宋小夏发了这样一条微博之后,坐上了言朔的车。


    她人缘还算不错,不多一会就有不少人在微博下给她评论。


    “什么天才?”


    “有多爽?”


    宋小夏看到评论,满心的分享欲,但这会儿腾不开手,只能直接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正跟未来的嫂子聊得不可开交。


    “新年那天,接到你的电话之后,你不知道你哥有多开心。”


    “有多开心?跳起来那种吗?”


    “那倒不至于。”


    “那是……?”


    向念嘴边的话顿了顿,默默瞥了眼驾驶位的言朔。


    为了迅速让宋小夏和言朔沟通兄妹感情,向念特地做串联两人的工具,做了一星期的见面规划。


    去游乐园,去吃饭,去看电影,去玩密室逃脱。


    今天是传说中的帅比哥哥带女朋友和妹妹一起逛街*局。


    从接到宋小夏开始,已经听她们两个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话题还全都是围绕着言朔。


    多半是宋小夏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从向念下手。


    向念自然很愿意为她解答,只不过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


    就好比这种,有关威胁到他高大形象的话题,从他不经意间投来的眼神里,向念读出,自己需要谨言慎行。


    于是,他抱着她转了两圈这种话,拐了个弯,自然而然变成了——“他多喝了两杯热水。”


    宋小夏:“……”


    额这算什么开心的方式,她也不懂,也不敢多问。


    不过还好,就算哥哥再奇怪,以后都有很多的时间慢慢去了解。


    “你哥床头上现在还摆了之前你送我的那些小玩偶。”


    “我知道,新年前我去那里吃饭,你带我去他楼上的房间参观的时候,我看到了。”


    “是不是感觉还挺违和的?”


    “是违和,那天看到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变态呢。”


    宋小夏说完这句,两个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完全无视了正在开车带两个人去游乐园的言朔。


    终于笑够了,向念清了清嗓子,问,“待会你准备去玩什么?你哥比较怕过山车。”


    宋小夏:“啊这样,那就过山车吧。我没看过总裁害怕的样子,确实好奇。”


    两人一拍即合。


    再度忽略了眸色一暗的言朔。


    是的,在经历了,陪两人看电影,逛街买彩妆,选包选衣服等一系列折磨之后。言总放下工作,再次陪两人去了游乐园。


    还是在二月份,天气正冷的时候。


    当三人坐着过山车,冻得手脚发麻,脸上一片通红,连表情都麻木了的时候,言朔只觉得受虐。


    但好在,身边的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


    他的心情,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玩密室,去diy曲奇饼干。


    言总每天都在突破自己的底线,去做一些从前绝不会做的事。


    向念每天都能看到言朔敢怒不敢言,只能面无表情陪她们胡闹。她深知,这样的事情再多经历几次,她迟早要憋笑憋出内伤。


    而宋小夏,每天都比昨天更了解自己的哥哥。


    外表是冷酷的,是不可靠近的。


    其实呢?


    “言朔,你过来喂我吃棉花糖,我让小夏帮我们拍照片。”


    向念把巨大的粉色棉花糖塞到言朔手中,也不顾言朔到底愿不愿意,会不会反对,转过身朝宋小夏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开始拍照了。


    言朔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不喜欢拍照片,向念却清楚得很。


    但是每当他拧着眉头想拒绝的时候,他会先看一眼向念可怜兮兮的眼神,再看一眼宋小夏期待的眼神。


    于是,千万句拒绝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他是什么?


    强颜欢笑的工具人罢了。


    “准备好了吗?我多拍几张哦,三,二,一!”


    宋小夏摁下快门的那一刻,向念摆出好几个动作。


    先吃一口棉花糖,再揪一块作势要塞进言朔嘴里。最后在他被自己强迫着就要张开嘴的时候,又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随后踮起脚在他脸颊旁亲了一口。


    这般秀恩爱的方式,但凡换个人旁观,都会觉得狗粮吃的有点饱。


    但是宋小夏却捂着心脏觉得,他哥实在太温柔了。谁能想到HT的言总竟然是个外表高冷的宠妻狂魔呢?-


    让两个血浓于水的亲人走散,到分别,只需要某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分别一次,相隔十几年。这期间经历着无数次的变迁,也许岁月都会将彼此的轮廓模糊。


    但言朔和宋小夏,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向念数了数日子,用了大半个月。


    有她的推波助澜,宋小夏现在已经可以大着胆子和言朔提一些小要求,终于有了兄妹该有的样子了。


    向念和言朔在一起三周年这天,宋小夏提出要到澄江旁的大桥上放烟花。


    仍然是言朔开车,向念坐在副驾驶转过头和宋小夏说个不停。


    放烟花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钟。


    宋小夏提议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小酒馆喝一杯,言朔对行程不发表任何意见,向念稍微犹豫了下,她下意识想到上次喝酒还是在徐景祁找到告别那次,她叫言朔来接,结局稍微有那么些惨烈。她也对此有点ptsd了。


    可正在她犹豫时,又听宋小夏说了句,“是他朋友开的,提他的名字可以打折哦。”


    向念懂了,原来又是关于陈隽。


    所以她欣然接受,反倒是言朔抬了抬眼。向念在一旁悄悄用指尖点了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比了个嘴型——“小夏喜欢的男孩子。”


    言朔转头瞥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车子调转了个方向,二十分钟抵达宋小夏所说的小酒馆。


    天色还早,店面里客人并不多。对方听到宋小夏报了陈隽的名字,了然一笑,直接带三人上了楼。


    位置是提前定好的,与楼下的装潢有些格格不入,包间里显得有些温馨。


    点完酒和小吃后,宋小夏正拉着向念说起言朔在公司里假装看不到她的事情,包间内的灯忽然一暗。


    紧接着身边放起了一首小情歌。


    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蛋糕上写着三周年快乐。


    向念懵了,她只是来喝酒的,并不能弄清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一首歌放完了,蛋糕推进来了,在宋小夏的指示下,向念闭上眼睛,就和过生日一样,吹蜡烛,一气呵成。


    灯被打开,视线恢复一片明亮。


    宋小夏指着蛋糕解释道,“我亲手做的,巨大的提拉米苏,嫂子祝你和我哥哥早生贵子。”


    言朔呛了一下。


    大概没有人能将周年纪念日的祝福说的如此直白了。


    宋小夏不以为意,还动手推了推言朔的肩膀。


    言朔回过神,于是向念便亲眼看到这么大个活人一直坐在自己身边,突然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


    她更加傻眼。


    要知道从昨天开始,向念就一直缠着言朔,问他三周年打算给自己什么惊喜。


    “不要键盘,不要包,不要裙子,言总有点新意好不好?我能对你有点期待吗?”


    言朔当时正在喝咖啡,聚精会神地处理公司内部的邮件。头也没抬地丢给她一句,“不能。”


    “生活需要仪式感。”


    “没有仪式感。”


    向念瞪了他一会,泄了气。


    也行吧。


    言朔确实很忙,除了公司里的事情,还要操心宋小夏的事情。原本宋小夏今天打电话约了自己的时候,向念都已经想好了,三周年有喜欢的人和朋友一起聊聊天,也挺好的。


    没必要太注重那些浮在表面的东西。


    这也是经历过一次“分手”,还有从宋小夏那里学来的。


    还能在一起,每一天都算是庆典。哪怕平淡,也来之不易。


    向念这么想完,心里舒服多了。但她没想到,会是面前这副场景。


    宋小夏和言朔背着她商量好的,不动声色把人带过来,又出其不意,这确实……是她敲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惊喜。


    气球与玫瑰,美食与美酒。


    所有言朔能给到的浪漫,都在这一刻全数倒出。


    裙子包包首饰,像展览似的,一次又一次被门外的服务生送进来,摆在向念面前。


    就算她说过不喜欢不想要,但还是很没出息地被眼前这一幕折服。


    确实好看,裙子包首饰三件套,又有哪一个女生能抗拒的了呢?


    向念受宠若惊,她转过头去看言朔,那人与她惊喜的样子相比,看上去较为平淡。甚至有点置身事外那意思。


    他也看向向念,轻轻说了句,“三周年快乐。”


    ……


    “不加个后缀什么的吗?比如,宝贝,老婆,小甜心?”


    虽然言总嘴没那么甜,但是并不能妨碍向念开心。人一开心,就喜欢喝酒。就这么短短几小时内,宋小夏已经拉着向念喝了很多的酒。


    她一喝酒就上头又上脸,此刻更是红着一张脸,戳着言朔的肩膀,不满地控诉他刚刚那一句言简意赅的——三周年快乐。


    直啊,太直男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直男,在面对女朋友这样的不满指控时,应该做出的满分反应,言朔一点都没打折扣。


    “你喝多了。”


    “少说两句。”


    “时间不早了。”


    靠另起一个话题,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向念悟透了,好在开心,也懒得计较那么多。


    吃过了饭,又去澄江看了烟花。


    是言朔安排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澄江附近显得空旷了许多。


    只不过天气太冷,宋小夏被冻得根本不想离开暖风。


    三个人便一直坐在车里,顺着车窗看烟花。为了让视觉和体验更好一些,言朔车子开得很慢。一路绕着马路走。


    向念一开始扒着车窗看,看了没一会,便开始说起了胡话。


    什么——


    “自从言总有了妹妹,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少了呢。”


    “也对,毕竟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男女朋友关系,又不是一家人,我不能对你要求太多。”


    “我知道公司里有个小会计,一直对你献殷勤,言总是打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


    只可惜,言朔一直没理她。


    向念觉得没意思,咂咂嘴,转过头,又看向宋小夏。


    “小夏,他不理我,那我和你说。”


    想念喝醉了,眼神都迷离了。和平时沉着冷静成熟的学姐一点都不一样,这时候看起来特别可爱。


    宋小夏忍着笑,点点头,“你说。”


    向念沉默了一会,蓦地笑出声,语出惊人,“你知道你哥有腹肌吗?手感特好,我每天都要摸几下才能安心入睡。”


    宋小夏:“……”


    向念比了个手势,“我数了,六块,特硬。”


    言朔终于忍不住了,一只手从她脖子后面绕过去,捂住她的嘴。


    向念呜呜呜了半天。


    言朔敛下眉眼,瞥了她一眼,问,“能安静了吗?”


    向念呜呜呜地点头。


    言朔这才松了手。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向念安静了几秒,又开始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你哥可香了!”


    “最性感的时候就是刚洗完澡的时候。”


    言朔青筋暴起,刚想伸手再次捂住她的嘴,又听向念道,“这么好的男朋友,我可不能让小会计趁虚而入。”


    “所以,言朔,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话音刚落,言朔一个急刹车。宋小夏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差点从后座甩到前挡风玻璃上。


    她后怕地扶着车座,问,“哥,你干嘛啊?”


    她一抬头,才看到向念和言朔正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她被这严肃,沉默的气氛吓傻了。一开始没说话,后来才弱弱道,“你们……怎么了?”


    随后便听到言朔淡淡地扔了句,“下车。”


    向念,“哦。”


    言朔,“不是说你。”


    他看了眼宋小夏,“你下车。”


    不明所以的宋小夏,“?”


    她见气氛不妙,也只能照做。


    不情不愿地推开车门,感受冬日里的冷风吹。


    车里涌入一阵冷风,向念打了个冷战。


    她搓着胳膊,听见车门被关上,面前的男人终于再度开了口。


    “再说一遍。”


    向念蹙了下眉,怎么了,这话是很难理解吗?


    所以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喝多了?”


    “确实。”


    “那我当真了。”


    “可以啊。”


    “好,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言朔知道,向念最喜欢耍赖。尤其在醉酒醒酒前后,反差尤为大。所有的事情,她说过的做过的,只要一句不记得,都可以装作没发生过。


    但这一次,言朔没想给她这个机会。


    车窗外是明亮炸开的烟花,车窗里的人始终凝视着对方,半晌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朔轻笑了一声。


    向念被笑得摸不到头脑,“你笑什么呢?”


    言朔挪了下车座,解开安全带,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肩头。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喃喃道,“求婚这种事,怎么能你开口说呢。”


    正在向念愣神时,他从口袋中掏出红丝绒的礼盒,单手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钻戒。


    “原本没想这么早,怕吓到你。”


    “但既然你说出口了,那你就跑不掉了。”


    “向念,嫁给我。”


    钻石在烟火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一如那最灰暗的日子中忽然出现的一抹阳光。


    它会在所有溃烂腐朽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是爱,是治愈,也是救赎。


    向念脑海中虽然带着排山倒海的醉意,但内心从未有比此刻更清明的时候。


    她眼眶一红,借着转眼即逝的烟火,说了句永远不可能反悔的话。


    “好啊。”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久等惹!


    后面还有番外哦,不是正式完结呢


    第70章 入戏


    【言朔向向念求婚成功,预计好事将近】


    春节过后,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公司里面的电脑系统就被这一句话占满了。


    在此之前,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也只有宋小夏知道。忽然被传开,还是用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方式,确实有点离奇。


    向念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全公司的人都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倒也没想追究。反正占用系统这种作死的事出现在it公司里,只要不是带着恶意,都可以被原谅。


    所以这件事也就放任了,然后就传开了。


    还不仅局限于在HT里传开,一开始是在周围公司里,向念几次跟着同事去吃午饭的饿时候多多少少会听到周围的人在讨论。


    随后便迅速朝广大网民传播开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速度迅猛到比病毒更甚。


    再然后,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言朔这边又开始收到独家采访的邀请,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他是个低调的,喜欢安静的人,自然也不愿意曝光在公众视野当中。几家媒体公司邀请几次未果,自然也就作罢。


    但这事儿始终是个公开的,挂在那的存在。只要有讨论的地方事情总是少不了。关于向念和言朔两个人网络上的网民本就褒贬不一。


    理智些的说这叫神仙爱情,就算言朔没和向念在一起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不理智的言论可能就要将这件事添油加醋说的天花乱坠。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稍微加工一下,什么包豪门之间的爱恨情仇,逢场作戏的政治联姻,什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爱情,捞女被原生家庭抛弃飞上枝头当凤凰,更有难听的,会说这是两个孤儿惺惺相惜。


    不好听的言论多了,总会显得有那么点不对味。这对一个随时随地都保持神秘感的总裁来说,都显得没那么神秘了。


    向念倒是没被影响,她习惯了。作为一个从小在议论声中长大的人来说,这点恶评完全算不上什么。


    宋小夏却坐不住了。


    终于在“求婚成功、好事将近”等字眼在微博上整整挂了小半个月后,宋小夏趁着午休,主动找到向念来赔礼道歉。


    “消息可能是我放出去的,我是说可能。”


    “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开心,在公司群里稍稍地透露了那么一下。”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影响,网上那些评论我都看了,确实……不怎么好听。”


    “你别生气,我以后绝对不乱说了。我哥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你想骂就骂吧,或者我给你赔礼道歉也行。”


    “嫂子,对不起啊。”


    其实向念多半已经猜到了,但根本没想埋怨宋小夏,哪怕网上的恶评一律指向她,她也都习以为常。


    现在这个年代本来就对女性恶意比较大,所以无论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只是有色眼镜,和其他人无关。


    话虽如此,听到宋小夏诚挚道歉,外带一声软糯的嫂子,还是叫的她心神荡漾。


    向念憋着笑,故意板着脸道,“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


    “嗯嗯,你说。”宋小夏双手撑着下巴,听得一脸认真,好像已经做好了任何受罚的准备。


    随后便听到向念说了句,“来给我当伴娘吧。”


    向念说着,拿起手机翻了翻日历,“我跟你哥决定,今年五月份办婚礼。”


    向念收起手机,对着宋小夏勾了勾唇角,“我朋友少,刚好缺几个伴娘,你愿意吗?”-


    婚礼倒计时一周。


    向念收到了容家的电话,一共两个。第一个是容誉的,也是听说了向念要结婚的事情,哪怕自己还没被原谅,但作为父亲的也总想付出点什么给她。


    “陪嫁总是要陪点什么,将来在婆家也有底气。”


    对方说话小心翼翼的,向念能听得出来,但回起话来仍然没留什么情面,“没什么婆家,我和言朔结婚没考虑过父母长辈。”


    容誉顿了顿,感到尴尬,却也只能装作没听到什么跳过这个话题,“我想了想,给你陪嫁几辆车,还有城东的房子,还有……”


    “算了。”向念开口打断,“容家事业不景气,您还是多留点钱给容佳吧。我缺了少了不要紧,言朔会一分不差的补给我,但是她不一样,从小娇生惯养的,嫁妆少了多没面子。”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语气也冷冰冰的。


    自从上次从北城离开,容誉不止一次尝试着联络向念。他确实给她留了一笔不小的财产,是她一辈子也用不完的。他也确实诚恳,用心想补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统统没用。


    他进一步,再进一步,向念始终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她不是个心多很多硬的人,从前被人伤害过,也可以说原谅就原谅。但对容誉的几次三番示好和补救,她只能轻描淡写说一句,“没必要。”


    确实没必要了。


    很多事情在她还需要,还渴求这份亲情,却得不到回报时,就已经把结局敲定了。


    或许连容誉都想象不到,当初能支撑向念活下去的动力,竟然是找亲生父亲报仇。而后来,她遇到了言朔,是他一点一点将温暖注入到她原本残破不堪的身体里。


    从那之后,她除了报复,才逐渐有了新的想法,她也想去拥有新的生活。


    如果不是言朔,她和行尸走肉没区别。


    她放下对容家的埋怨了,所以在这之后,所有试图再融入到她生命里的那些迟来的亲情,她统统不需要。


    向念不留情面说完这些之后,容誉那边陷入了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对于向念这种冷硬的态度,不是第一天感受到了,但还是努力消化了良久。


    就在向念思考着怎么开口把电话挂断的时候,容誉轻轻开了口。


    “你姐姐,情况不怎么好。”


    “她也想亲自去参加你的婚礼。”


    向念挪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重新贴回到耳侧,随口扔了句,“哦,那这个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我不缺伴娘,我也不缺来参加婚礼的亲人。”


    说完这句话,向念再也没犹豫,把电话挂断了。


    她没想被容家的人或者事影响自己的心情,结果当天下午,她又收到了第二个电话。


    一个陌生号码,对方只说了一句话,语气是虚弱的,几乎是说完这句话就要断气的既视感。


    对方说,“新婚快乐。”


    只有四个字,当时向念能听得出来,是容佳。


    她为什么忽然打来这个电话,向念不清楚,她也不想清楚。哪怕她知道对方的状况有多不好,她也丝毫不想去关心。


    但第二天,看到容家出了新闻,向念还是决定,找时间回去看看吧。


    容佳自杀未遂,一人吞了几十片安眠药,抢救了一夜才勉强抢救了回来。


    向念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容佳便得了躁郁症。症状时而严重,时而轻。这么多年一直靠药物维持。药物含激素,能让人迅速浮肿发胖,她做了不少的运动,保持节食,才能将体重维到现在这个模样。


    后来在徐景祁退婚,和当年的事公开后,容佳彻底爆发了抑郁症。送出国疗养过一两年,情况没有好转。自杀过两回,容誉没办法,只能将人接了回来。


    再次见到容佳,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向念不得不承认,确实被她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距离抢救回来已经有两天。容佳头发凌乱,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整个人都肿了起来。和之前的高高在上,优越骄傲,全然是两幅样子。


    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见到向念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又移开。整个人都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来了。”


    向念“嗯”了一声,走到病床附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是探望她,还是试图劝解她?


    都不是,她只是觉得自己该来看看。当初误以为容佳死于一场意外时,她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去案发现场,因为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所以要去感受她存在的痕迹。


    那么这次呢?大概也是和从前一样。不想给人生留太多遗憾吧。总觉得要见一面,看一眼,才不会在有些事彻底发生之后感到后悔。


    容誉和容母都在病房外等候,房间里只剩她们姐妹两个人。起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容佳不光任何情绪都淡淡的,连动作都很迟缓。


    眼神永远在游离,看向她的时候双眼放空,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据说是为克制她的冲动和情绪激动,在服用药里添加了压抑情绪的药。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难免呆呆的,甚至有些空洞。


    然而这样木讷的她,在自杀获救醒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她,却主动开口问起了向念,“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的。”


    “恭喜你。”


    “谢谢。”


    对话是客套的一问一答,语气都很平静,没带一丝感情。她说一句,她便答一句。


    容佳靠坐在床头,透过窗外的阳光,她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她看着向念,向念也看着她。


    对视之时,向来平静如一汪死水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容佳叹了口气,“好想回到小时候,以前我们说,谁先结婚了,另一个人就做伴娘,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向念愣了愣,本想说,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但容佳不同于以往,她不好再用语言刺激她,话锋一转,便成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当一场探望变成叙旧,向念本身是排斥的,会面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她看了眼时间,上楼已有二十分钟,够了。


    站起身,准备告别。


    容佳忽然又道,“对不起,发自内心的。”


    “所有所有的事,都对不起。”


    向念动作一顿,道别的话已经在嘴边了。看到她这副样子,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无比真挚,她只得淡淡地应了声,“嗯。”


    原不原谅,交给未来。不去刺激一个正在生病的人,是她应有的善念。


    容佳自然知道向念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事到如今,她这样一个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也许在某一天就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人,也只想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对着曾经亲密无间的亲妹妹。


    “我有些心里话想要对你讲,你愿意听听吗?夏夏。”


    向念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她就离容佳一米,不近也不远,连视线和角度都刚刚好。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她目光沉静,朝容佳投去目光,“你说。”


    容佳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动,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未说出口,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抓住了被角,指尖泛白。


    她用力喘了口气,很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我没有被侵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