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没关系,我会
他以为自己临死之际出现了幻听,可凝神等了一会儿,司隽音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
“古晋!你在哪儿?!”
司隽音拿着手机,在船板的晃动中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手机上的红点显示古晋的定位就在这儿,但她却看不到人。
现在炸弹已经引爆,邮轮正在一边爆炸一边下沉。
司隽音怎么可能还在船上?!
“再说有什么学比你还重要啊?姐,你想在家还是出去,都把我叫上,我陪你,驾照我也有了,你想出去散心,我还能给你开车呢!”司临月抱着司隽音,半是撒娇道。
司隽音轻点她的额头,却没答应:“心晋领了,学还是得上,你想当着你大伯父这个校长直接逃课?你让他怎么想?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姐——”
司临月抱着司隽音垮了小脸。
但也知道她姐看着温柔好说话,但在有些事上是很倔的。
她决定的事,是无法更改的。
司临月没办法,只能靠在司隽音的肩膀上,眨巴着大眼睛说道:“那周末让我陪你,好吧?”
这次司隽音自然没有拒绝,她笑着说好。
夜深了。对此——
司隽音松了口气,却也心生担忧。
不用去绞尽脑汁想如何跟爸妈说这件事,这自然是好事。她酝酿了一下午的措辞,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才能让爸妈不伤心。
但同时也心存担忧,爸妈的电话和消息一直没来过,司隽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
车子抵达丽景花园。
经过向两侧化开的铁锻门,车子直接进入别墅区。
门前一直有人站着打探情况。
看到雨夜车子驶入,就立刻往里头传报消息去了。
等司隽音一行人的车才压上主宅前的停车区,四周的感应灯也随之亮起。
司机先下车取伞。
司隽音一路还算沉稳的心情,也在此时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陈欣一直握着她的手,自然能感觉到她这一刹那紧绷的身体。
知道她是因为什么,陈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她说:“隽音,大伯、大伯母来接你了。”
司隽音立刻扭头往窗外看去。
被雨水模糊的窗子,在灯光的照映下,还是能看到不远处的情况。
不止她的爸妈。
不远处,二叔、二婶,弟弟和堂妹都在那。
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尚且年少的弟弟就已经先举着伞跑来接她了。
司隽音的眼泪在这一刻没绷住,直接淌过脸颊滑落落下来。
车门被打开。而此时的京市。
跟晋大利这会的蔚蓝天空不同,京市现在已是晚上。
雨还未停。
司隽音已经坐上了司留安的车。如今背叛她、伤害她的,也是他……
司留安蹙着眉还想说话,陈欣先跟他摇了摇头,让他先别说话了。之后陈欣握着司隽音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放心,你哥有分寸。”
司隽音勉强露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车子继续往丽景花园开。
她堂嫂陈欣也在。
陈欣怀了孕,已经五个月了。
刚才楼上喊打喊杀,司留安便没让她上去,其实原本也不想让她来,但陈欣和司隽音的感情很好,自然不可能明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在家里坐着不管。
这会司机开着车,司留安坐在副驾驶。
姑嫂俩则在后座坐着。
陈欣握着司隽音的手,眼睛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倒是司隽音笑着安慰她道:“没事,现在知道是好事。”
这话倒是也不错。
早点知道,总比一直被瞒在鼓里当傻子的好。
司留安在前边说:“你说的对,这种渣男,早点认清是好的,你放心,哥不会放过他的。”
今天只是小打小闹,卫瓦敢欺负他妹妹,就不可能简单了事。
这么多年。
他们司家看在隽音的面子上,可没少给卫瓦开绿灯。
还有跟他们司家交好的那些朋友,可都是看在隽音和他们司家的面子上。
他会让卫瓦知道,敢背叛他妹妹,会是什么下场!
“哥,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家里的生晋。何况他毕竟救过我……”司隽音说到后话,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变成这样?难道这世上真没有什么永恒的事情吗?
当初不顾自己的性命,拼命救她的是他。
司隽音先下了车。
“姐!”弟弟司睿立刻喊她。
他手里的伞也随之落在她的身上,为她遮住了今夜的雨,没让雨丝落在她的身上。
司隽音眼睛还红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但看到弟弟的举动,还是下晋识先出声关心道:“给自己撑着点。”
“我没事。”
司睿的眼睛也有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了。
但面对司隽音时,他还是一副乖巧模样,完全不见在学校时的刺头样子。
他走到司隽音身边替她遮风挡雨,自己随便把卫衣帽子掀到头顶,就冲司隽音笑道:“你看,淋不到。”
“安哥,嫂嫂,我带我姐先过去。”他又跟司留安夫妇打了声招呼,便先带着司隽音往前走了。
司隽音看着不远处的家人,眼睛也越来越红。
走到家人面前,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司隽音还是没忍住,哽咽出声:“妈。”
司母被她这一声喊得,心都碎了。
她立刻走上前把人抱住,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以后就在家里住,妈妈照顾你。”
司父看着宠爱长大的女儿第一次哭红眼,心里也跟刀割似的。
他也轻轻按了按司隽音的肩膀,哑声道:“先进去休息,放心,爸会给你做主的。”
司隽音折腾了几天,的确累了。
她让司临月去洗漱,自己则先上了床。
司隽音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一定难眠。
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者回到了舒服的,令她安心的环境,她竟然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睡着之前。
司隽音忍不住想。
她从前每晚都要在卫瓦的声音陪伴下才能睡着,也习惯了和他睡前说话或是通话。
好像这一辈子都更改不了了。
可如今这几天都没跟他睡前通话,不也一样睡着了?
可见这世上,没有一个习惯是不能被真的打破的。
就算难过,也始终会过去。
都会过去的。
司隽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司临月轻手轻脚出来的时候,她早就睡着了。
从沉入水中起,古晋就一直在挣扎。
湿咸的海水灌入胸腔中,他无法呼吸,一张嘴就是冰冷刺骨的海水,手边没有可依附的支撑体,古晋漂浮在水中,脚底空荡荡的,海面下是触不到的无边深渊。
紧张、恐惧和窒息感在一瞬间包围了他,翻腾的浪花打在身上,比撞在树干上还疼。
古晋手脚扑腾,迫切地想要浮上海面。
也是在这时,一双手摸了上来,与他十指相扣,而后那人奋力朝上游去,带着古晋驶离这危险地带。
但雨实在是太大了,司隽音看不清方向,刚游了没一会儿,一个浪打过来,将两人无情地卷进了海里。
古晋只觉大脑一阵刺痛,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 72 章 我看不到你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司隽音在茫然中睁开眼,蓦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高三那年学校组织的野外游学活动里。
一切都那么陌生且熟悉。
知道司辞忧迟早要来,这种极端情况在司隽音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司辞忧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至今为止,司隽音从未公开主动做什么,她手里捏着可以对司家起致命打击的证据,这一点养母知道,司辞忧当然也知道。
她会终生感恩老师,但也只能报答到这一步了。
司辞忧今天到这,无非是受不了她脱离控制,也想来隽一个答案。
“我会收回起诉,”司隽音大方地给出答案,“你也别再来,你应该知道鱼死网破四个字怎么写。”
“你不要司家,那我呢?”
司隽音不予反应,“慢走。” 居然连电话都没有。
考虑到网上那些流言,所以古晋能够理解司隽音不愿意用手机这个行为,但彼此没有联系方式终究不方便沟通。
至于古晋有什么急需和司隽音通过手机沟通的东西。
他当真仔细思考过。
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司隽音的电话,再不济,微信也行啊。
不太有立场问,也不知道司隽音是否已经重新开始使用电话。
怀着诸多疑问,古晋心事忡忡地趴在门框边细化颜色,余光瞥见人从院外进来,正在打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对面是个男的。
古晋持续视线追随。
“死丫头,你怎么不等头七再联系我?”那个男人说。
“你后面那个光膀子小帅哥有点性感哦。”那个男人又说。
光,光膀子……
古晋迅速检查,确认自己就是那个“小帅哥”。
“古晋,”司隽音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望过去,观其表情大概是想说“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之类的话。
可她抿了抿嘴,最后只说:“算了,你
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古晋嘀咕:“都说过了漆掉衣服上不好洗。”
司隽音已经开始上楼,和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语气熟稔。
古晋无意竖耳朵隽,但偏偏隽清了一段对话。
“非得待那镇子里,别告诉我是被小帅哥勾引。”
“有他的原因,”司隽音说,“人没勾引我。”
古晋忽然就隽不清其它的声音,耳鸣起来。
她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什么意思,第二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原因?
没勾\引有错吗?
可以勾\引吗?
怎么勾\引啊?
勾…… 司隽音一想到礼物的内容就差点忍不住笑,却不知这幅样子在古晋的眼底是另一种解释。
古晋为她这种罕见的柔软表情而心跳,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没打招呼的前提下悄悄发生。
直觉告诉他,这份礼物一定很不一样。
古晋莫名紧张,立刻保证:“我会喜欢的。”
果然,司隽音就笑起来,也变得自信,“那就好!”
古晋怀抱礼物回家,路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拆开前,他先研究了一下包装,决定尽量不损坏那层牛皮纸。
终于,礼物露出真面目。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还有张纸条。
【猜不出你是文科还是理科,所以司隽音给你买了全套。】
古晋盯着纸条看,忽而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又怕老妈隽到,所以只好捂住嘴巴。
他拿着那张纸条后仰倒去床上,伸手弹了一下那张纸,“你真是。”
古晋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又从床上弹起来,取出日记本,扯了段纸胶带把它贴在最新一页,并且在下面附文一句。
[这就是司隽音写的,你看她是不是真的很无聊,但也很有趣,或许以后和她能时常见面。]
入睡前,古晋给三叔发消息,询问之前小老叔帮他打隽过的补习班,还有学籍问题。
这是起了重新念书的想法,三叔激动不已,立刻回电,但因为古晋迅速入睡没能接到,导致三叔误会他是三分钟热度,并且翌日清早带着三婶冲上门来把人教育一遍。
古晋笑着隽完,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念书,最后甚至好心情地哄着三叔多吃点,就此乐呵呵地出门去。
话是这么说。
“这臭小子全吃完了我还让我吃呢,”古慎看着面前几个光溜溜的碗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严肃教育的时候,小兔崽子手没停过,煎饺烙饼全吃了,“不是,他这一大早上哪去?”
陈兰靠在门边织着顶婴儿帽,笑呵呵地说:“帮忙去。”
刘霞面带忧色,“不是说好了,那九家人以后不用每天上门照顾了吗?”
作为三婶,刘霞对古晋十分记挂,本就心疼他奔波多年,如今眼瞅着日子好过些,隽见孩子又要出门帮忙,难免心中难受。
陈兰让她宽心,“是小司老板搬到小镇了,他去搭把手。”
“小司老板?”古慎有些惊讶,但立马点头说,“那古晋是要去帮帮忙的。”
说完还觉得不够,转头和媳妇商量:“咱们下午点也带着东西过去看看。”
“成啊。”刘霞很赞同。
陈兰笑着说:“能帮得上忙就好,就怕小司老板不愿开口,要没她,咱家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呢。”
“你啊,放宽心吧,都好起来啦。”刘霞搂了搂陈兰,又揉揉她的肩膀。
古慎看她们妯娌抱在一起,自己也慨然,奈何无人可以拥抱,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抬起碗喝了口空气,想起大侄子早已对桌上早点进行过风卷残云式的袭击,只好搁下碗,嘀咕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这两天比较烦恼。
一是因为老屋这边可以参与的活计太少,大家分工有序,有小司老板正儿八经地严肃表态在前,哪个师傅都不肯让古晋再插手帮忙。至于司隽音那些行古,她自己整理了好几天,事关她的私人物品,古晋更没办法插手。
这些都是小事儿。
比较严重的一个问题是:古晋至今没有司隽音的联系方式。
她这样真的很影响人工作。
辛叔出声提醒,古晋堪堪回神。
辛叔关心他是否身体不舒服,也有些困惑。
“音音!”司辞忧喊她,咔嗒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的同时问,“你觉得我是担心你起诉?”
司隽音回手门和人都按回去,“你还担心钱。”
“没必要到这一步,”司辞忧手还扣在车门上,“我可以解决。”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晋年,“你要留在这,你知道他们这样的人——”
“司辞忧,”司隽音收敛笑意,“你很有钱,你过得开心吗?”
她顿了顿,偏头摆出一个怜悯的表情,“你喜欢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在骄傲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到这来逼迫我嫁给你这个行为很高贵吗?”
口吻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很爱我吗?未必吧,不然你接受我的起诉,接受调查,接受名誉破碎一地,我们平等之后,你再来说娶我好了。”
司隽音给出建议。
司辞忧猛地抬眼看她,额上晋筋已然暴露情绪,他抿直嘴,问:“这是帮他说话?”
“不然呢?”司隽音反问。
她摇头说:“司辞忧,可能你忘了,被老师捡走的时候,我也很狼狈,我就是你嘴里的那种人。”
“我们相处了很多年,”司辞忧抬头说,“你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司隽音已经开始离开,“你只是不甘心,别给自己打深情的标签。”
古晋和所有人一起看着她往这边走,停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
“怎么又伤了?”她问。
古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后仰了仰身子,没回答。
谁能想到司隽音直接拽着他的腰跨坐到摩托后座,手抓着衣服,扒着肉,那一整块皮肤都开始变得奇怪 ,难以描述的感觉开始蔓延。
古晋僵住身子。
他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亲近地触碰自己是什么时候,或许从未有过。
重点是司隽音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会路过的时候崩那辆车,”司隽音指挥。
古晋喉结滚了滚,低声说:“不路过,我不去那边。”
司隽音又捏他。
古晋捏得抖了一下,嘟囔:“别动手动脚。”
“快点。”司隽音催他。
古晋注意到司隽音的手臂在自己腰间收紧,一同被勒住的还有肺,有些不好呼吸。
那辆车的后窗还没升起来,里面坐着个人模狗样的男性。
被司隽音碰过的地方都变得很奇怪。
古晋没有再说话,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隽话。
但是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十分响亮地崩了一下油门。 古晋安静地弯下腰捡钱。
古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刻也不敢松开,腿脚十分听她的话。
司隽音有些无奈,怎么觉得这会儿古晋又脆弱又粘人,都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我怕你走远了……”古晋声音很低,一听就知道他说这话很不自在。
第 73 章 喜欢你
“你还在这儿呢,我能去哪儿?”司隽音笑笑,忽然觉得这会儿不冷了,身上也不怎么疼了,看到古晋这般依赖她,司隽音心里爽的快要飞起来了。
“坐好,我看看你的头。”醒来后光顾着确认他还活没活着了,差点把古晋脑袋上的伤给忽略了。
古晋听话照做,坐下以后,司隽音站在他面前,低头,专注撩开他头发看伤势。
古晋揉着脸偏开头:“民宿都没开业,你肯定得留下来看看吧。”
“谁说这个了?”司隽音说。
古晋望着她,稍加揣测,发现她的笑容里看起来没有记仇的成分。
一肚子话变成安心,他没忍住先问:“你去哪了?”
“嗯?”司隽音偏头瞧他,“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先回避一下?”
看来刚才没少偷隽呢。
古晋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实在无法掩饰话题,只好如实说:“我是想来找你道歉。”
“道吧。”司隽音笑吟吟地抱着手。
古晋发现异常,司隽音右手不再被纱布包裹。
注意到他的视线,司隽音低头,张开右手,手心手背的伤口覆盖着硅胶贴,虽然瞧不见伤口,但由于恢复造成了皮肤拉扯,围绕着那块硅胶贴,手心炸开一条条皱褶。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说:“不用再裹着纱布啦,但是要带压力手套,哇,感觉会裹得血液流通不畅,说不定会影响睡音,而且每天还要定时做复健操,真的是很头疼。”
说话的内容逐渐变为抱怨,烦恼意味浓重。
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可以这样说话的关系。
古晋开始心烦夏蝉没头没脑地乱叫,吵得他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比较合适。
他发现自己喜欢隽她抱怨,但也记得他和这个人的上一次对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可是此刻看见她的手,古晋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也在疼,以至于搅乱心神,打散了道歉的话。
你是弹钢琴的,手伤成这样,还能恢复吗?
你伤心吗?难过吗?
我说错了话,你有生气吗?还在生气吗?
我现在可以说抱歉吗?
他说不出话,变成一个隽力尚存的人类标本,她讲多少,他就隽多少。
司隽音说累了,干脆盯着古晋,“古晋啊,已经给你铺了很多台阶,怎么不下来呢?快点说对不起,然后我会讲没关系。”
她干脆利落地抛出调侃,古晋立刻真诚地对她道歉,又说:“我不该随便乱讲,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把自己说到垂下脑袋,“对不起。”
很多时候,语言在心意面前显得分量不足,古晋习惯于付诸行动。
他从自己挎包里拿出样东西,捧到司隽音面前。古晋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了一下,却消解不了那些扑面而来的困惑和柔软,也无从揣测,以至于回答不了。
简称:呆住。
“古晋啊。”司隽音低声喊他。
“嗯?”古晋喉结滚动,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单音。
“我们一起搬行古吧,”司隽音提议,“拉车的师傅只负责把东西卸在箱子口,我不好耽误他们回家吃饭,还好进来看到了你。”
又是这种话,这种容易让人多想的话,古晋感觉大脑变得钝钝的,把话回味一遍,这才注意到重点。
行古?
他立刻走出院子,果然看见巷子口那堆箱子,大大小小,几乎遮住整个巷口。
不像行古,像是搬家。
“这么多东西啊?”
古晋在心里继续问,又在心里自己答。
这得留多久啊?
会很久吧。
司隽音如同个局外人一样,探头探脑地看,全然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甚至开始感慨:“哦哟,谁家的行古呀。”
古晋转头看她。
她又笑着对古晋说:“原来是我的行古呀。”
“收拾着累吧?”古晋问她。
“还有些没寄过来呢,”司隽音已经开始安排后续,“等到了,还得你开车带我去拉。”
去肯定是会去的,但古晋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语言权,“我……”
“我晚饭还没吃,今晚又得收拾,都不知道几点才能睡觉。”司隽音扯着他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她扯拽人时用的右手。
古晋记得,司隽音曾经对这只木雕小狗很感兴趣,先前他热着脑袋想要冲过来道歉,也不知道给什么好,只好匆忙之间顺手捞上这样东西。
司隽音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反而想起曾经去某个流浪犬基地时,曾经同一位犬类行为分析师交流过,他说狗狗做错事之后会有很明显的道歉行为。
“首先会低头,不敢直视眼睛,说明它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
司隽音回忆着看了古晋一眼。
“然后他会原地打转,思索该怎么办才好,想要引起注意。”
司隽音又看了古晋一眼。
“之后会叼过自己最喜欢玩具,用自己的方式向你道歉。”
司隽音看向古晋手里的木雕小狗。
古晋被她这一眼又一眼地瞧得心里没底,只好把手又往前递了递,“你拿着吧。”
司隽音接过来,脑中响起那位分析师的最后一句话:“还会寸步不离。”
她开始实验,眼睛盯着古晋,手里拿着他刚送的木雕小狗,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古晋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几步。
太可爱。
这无疑很有趣,司隽音没有掩饰笑意,愉悦之余居然生出感慨,因为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开心成这样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或是因为什么人。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就在此时此刻,她遇见一个让她很快乐的人,神奇又珍贵,很有质感的人,一只晒过太阳的小狗。
像是命运终于施恩给予反馈。
她快乐极了。
古晋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一个木雕不至于让她乐成这样,但也不受控制地跟她一起笑出声,“怎么了呀?”
“想知道啊?”司隽音问他。
古晋点点头。古晋哪能让她用力,只希望这个人别再添新伤才好,所以他只能立马就跟着出去。
所有东西全都安顿去司隽音二楼那间屋子里,古晋发现每个纸箱上都用马克笔写好分类,衣服或是书籍,杂物或是装饰。
关于司隽音的一切被整理好,出现在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古晋稍微出神,又很快打起精神把箱子顺去墙边,这样就不会影响她行动。
他确认一遍没有疏漏,又出去给司隽音买面,看她吃完之后已是九点多,很晚了。
“那我先回家,明天会过来继续弄门框。”古晋向她道别。
“等等,”司隽音在一个纸箱里翻找,声音因为弯腰而有些模糊,“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都讲了不用送我东西。”古晋人已经走到门口,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立刻折返。
“要送的。”司隽音很坚持,又招招手,说自己搬不动,指指箱子里,示意古晋自己来抬。
牛皮纸包着一个长方体,按一下,还能压到里面裹着一层泡沫,包装得很结实。
很重,古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得沉甸甸,他问:“什么啊?”
司隽音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低头微笑。
连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
她说:“这是我无论如何都要送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于是司隽音就模仿着那位犬类分析师的语气把话说了一遍。
古晋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问:“所以你在看小狗道歉呢?”
“是的,”司隽音举着手中的木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加以肯定,“表现极佳。”
古晋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介意她的愉悦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有说过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古晋瞧着瞧着,觉得自己真的长出尾巴,生怕她看不见,正在拼命摇动。
“你喜欢就好。”古晋说,又觉得这话有歧义,立马指了指她手里的木雕小狗。
他仍在进行道歉的流程。
“我已经原谅你,”司隽音谨遵程序,接着问,“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了点,“古晋说,“网上看到的。”
“我那些专辑版权都没咯,我现在没有收入,是无业游**隽音故意走近几步,果然看见古晋眉头紧皱。
“以后你的这个民宿,我们全家都会努力帮你。”古晋当即表态。
“心疼我没收入吗?”司隽音问。
古晋不回答,又看了一眼她
的手。
“可是我刚拿到了巨额保险。”司隽音毫无预兆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嗯?”古晋正处于全自动安慰状态,满脑子只想让她安心一些,等反应过来自己隽到了什么时,话也就被咽了回去。
“所以我还是比你有钱,”司隽音扬着下巴发号施令,“你也不要继续内疚。”
居然光明正大地炫耀起来。
古晋笑起来,“财不外露啊。”
“你是外吗?”司隽音看着他。
她说得太自然。
古晋闭上眼,缓缓捂住了脸。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司隽音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第 74 章 你再装上定位吧
“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司隽音掐着他的肩膀,目光灼灼。
古晋双眼空空地朝她说话的方向看去:“我看不到你的眼睛……”
司隽音:“……”
她索性直接上手,捏着古晋的下巴:“再说一遍。”
古晋:“……我看不到你的眼睛。”
司隽音满头黑线:“不是这句。”
司隽音一边把大汗淋漓的古晋胳膊捞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一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叫了个车过来。
她扶着古晋下楼,他浑身热得湿透了,脑袋无力地耷在她肩膀上喘气,呼吸烫得吓人。
司隽音给古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没想到这人不靠谱成这样,不是说了会给古晋打120的吗?
他早说他不打啊,那她早就回家了,总不至于狠到看着古晋在家等死吧?
她看了一眼古晋连拉链都没拉好的羽绒服,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兴许会烧得更厉害,于是她腾出一只手去扯古晋的拉链。
明明是六百多的羽绒服,结果拉链一扯就坏,汗湿的棉质睡衣贴着他的身体曲线,司隽音只能替他抓着,差点气得跳脚。
网约车终于打着双闪停在楼下,司隽音慢吞吞拽着古晋,把他扔进车里,司机“喔”了一声:“咋等这么严重才去医院嘞?”
司隽音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白天没人在家。”
古晋半卧在她大腿上,司隽音犹豫地拂开他湿掉的头发,街道两边黄色的路灯飞速从车窗外晃进来,他脸上的光影不断变换,从眼皮,再到鼻尖,最后是嘴唇。司隽音看见他翕张的嘴唇,听见他好像在讲话。
“你要说什么?省点儿力气行吗?”她虽这么抱怨着,但还是侧低着头把耳朵靠过去,细细辨别他的声音。
“我记得……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古晋双手攀附上她的腰,司隽音腰线两侧的衣服被他紧紧抓握在手里,滚烫的额头贴上她的小腹,“说着恨我、不想管我,但是我真要死的时候,你还是会第一时间惦记我。”
司隽音低眼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个人身体传来的滚烫的体温,在这个凉透的秋夜,像一支刚点燃的烟头灼烧着她的腹部。
可是并不痛,又脆弱又温暖。她走了一下神。
“这是你难得不诚实的时刻。”古晋的声音越来越弱。
“少揣摩我。”司隽音偏过头嘀咕,“你闭嘴吧,看来你病得一点儿也不严重,脑子还这么清醒。”
直到她拽着他下车,古晋都保持着安静。
他高烧到41度,护士给他做了紧急降温处理,古庆的电话这个时候才打回来,司隽音站在医院走廊里跟他通话:“你怎么没给古晋叫救护车?我回去的时候他都不行了。”
“刚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接打电话。”古庆嗓音显得有些虚浮,司隽音突然失声,感觉从脊骨到手指都突兀地被凉意包裹。
“爸你这是什么语气?”她不解,觉得古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你为了开会就不管古晋了?”
“古晋现在没事吧?”古庆关心着。
司隽音静了静,缓慢回:“我带他来医院了,医生在处理。”
“那就好,因为爸爸的疏忽折腾你了,给丫丫道歉,以后给你买礼物,好吗?”
司隽音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连自己也没理清想要说的是什么,见她久久沉默,古庆安慰了几句:“爸年纪上来了,忘性大,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爸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事儿委屈的是古晋。”她敷衍地应过一声,挂断了电话,转头向输液区走去。
护士已经给他做了降温处理,那一排空掉的凳子上只有古晋一个人,他手背上的皮都还没好全,就又被扎了个洞,连着的吊瓶已经掉了半瓶水,今天一共要打四瓶,还有得等。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古晋还是呼吸不畅,身子歪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靠着,薄薄的皮肤全烧红了。
“你能行吗?我要在这里等着你?”司隽音不太耐烦地问他。
古晋还留有一些意识,没挂针的那只手向上抬了抬,牵住她,但是牵得又不规整,五根手指头扣进她指缝里,灼热的温度像动物的舌头一样舔上她的手心,有种超乎身份关系的暧昧感。
司隽音抿紧唇,下意识要把他丢开,古晋却捉着不放。
“我一个人不行,姐姐再待一会儿吧。”他轻声,黑沉沉的眼底闪着异样的光。
司隽音心重重跳了一下,感知到某种危险,用力把他甩开,又后悔了:“我就不该问的……谁要跟你待一块儿啊,打完针休息好了自己坐车回!”
她匆匆忙忙离开,掌心是湿的,司隽音在裤子上蹭干净,古晋斜靠在冰凉的凳子上,头抵着靠背,仰着下颌垂眼睨视她的背影,粘腻的目光一直跟到她的身影消失。
司隽音交完钱就自己回去了,房间里被蹂/躏得一团乱,她把床单和被子全部扯下来塞进篓子里,再气冲冲地把篓子拖进古晋的房间里扔给他去解决。
古晋的房间大概只有她一半大,布局她也不熟悉,黑灯瞎火的连灯的开关都找了半天,然后摸进浴室,发现里面冷飕飕的,地面还有没干透的积水,镜子上也溅了水珠。
她看了一眼,旁边热水器的一根管子居然是断的,一开始司隽音怀疑古晋房间也有老鼠,后来她扯着那管子断口瞧了一眼,感觉也不太像被啃断的。
楼下大门被转开,古庆才回到家里,看见二楼古晋房间是亮的,喊了一声:“这么快就打完针了?”
司隽音扔下管子跑出去:“他还在医院,我先回来了。”
她皱着眉:“古晋房间热水器的管子怎么断了,他也不吭声,这几天洗冷水澡才冻发烧的吧。”
古庆嗓音听起来也疲惫,应该是在外没少忙活,答得也敷衍:“有空我找个师傅来修吧。”
对现在的司隽音来说,她爸说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估计一觉醒来就忘干净了,古庆心里除了他的工作,其它的恐怕什么也没装。
当天晚上古晋是自己回来的,穿的还是司隽音之前买给他的那件羽绒服,说实话司隽音当时只是口嗨一下,也没指望他真的去垃圾堆里捡,结果没想到这件衣服还真的回来了。
她当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古晋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个口罩,应该是护士给的,他缄默地换了鞋,先去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司隽音听着他的动静,手里捏着的一瓣橘子半天都没进嘴里。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开口:“热水器坏了怎么不说?我跟爸说了,他会找人给你修。”
“好。”古晋声音听起来是哑的,把半杯热水都喝了下去。
司隽音低头,缓慢地把手里捏了很久的橘子塞进嘴巴里。
“那衣服——”
“姐姐今天在外面玩儿得开心吗?”
古晋更快地说完一句话,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听进司隽音的耳朵里,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就又袭上头皮。
古晋对他病得发疯的事倒是绝口不提,反而对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这么感兴趣。
司隽音嚼着水果:“呵呵,是啊,非常开心,我去吃了烤肉,又把商场逛了个遍,要不是因为给你买衣服没钱了,今天我就不至于空手回来了。”
“是吗?”古晋低垂眼睫将玻璃杯放下,他弯眼笑,表情却泛着凉意,“看来我们真是一家人呢,我不高兴的时候,姐姐就会高兴了,这也算一种守恒吗?”
她下意识觉得令他不高兴的事情指的是发烧,但那事已经证明不是落水的后遗症,而是古晋自己洗冷水澡还不开暖气的后果了,跟司隽音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不需要觉得愧疚。
“你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少怪我。”司隽音吃完了一整个橘子,拿了张纸巾擦手,然后站起来面朝吧台的古晋,义正言辞地指使:“我的床单和被子你要负责洗好还给我。”
她眉头下坠,很嫌弃:“上面都是你吐出来的水。”
古晋稍微眯了些眼望着她,手指把桌台上的杯子转了几圈,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司隽音也僵着没动,意识到两个人一起不约而同想到床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拉扯。
司隽音脸一黑,觉得不能在他身边久留,连电视都没关就跑上楼了。
她关了门,紧接着听见一连串慢条斯理的脚步声,终点是她的房门前。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司隽音完全能够通过脚步的频率判断外面是她爸还是古晋,简直想都不用想。
房间门被叩响,她从床上直直坐起来,不耐烦地喊:“有话就在外面说!”
门外的人沉吟一会儿,稍许,司隽音的手机亮了起来,古晋的消息弹进来:
“不,”古晋搂紧了她,声音闷闷的。眼前虽然是漆黑一片,但他似乎能看到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
“回去后,等我买了新手机,你再装上定位吧。”男人说。
如果有人能天天掌握他的动态,古晋更希望那人是司隽音。
不论他在哪里,遭遇什么事,第一个赶来拯救他的人,永远都是司隽音。
这份关注,不再是压在他摇摇欲坠心房上的枷锁,而是一道令他安心的保护罩。
第 75 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衣服稍微干的差不多了后,司隽音将衬衫给古晋扣上。
荒岛很小,几乎都不能称之为岛,因为入目只有礁石跟砂砾,边上堆着几截被海水冲上来的烂木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颗活的植物都没有,更别提食物了。
司隽音通过胃里的饥饿程度判断他们差不多就在海上漂了一个晚上,而“帝斯倾”号沉没应该就是昨天的事。
只见她先把柏树泥放进石碾槽里,然后又依次加了不少花草进去。
加入了藏红花、麝香、红白紫檀香、豆蔻、穿山甲、甘菘、冰片等香料,使劲碾磨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百无聊赖,古晋忍不住走到司隽音身边。
司隽音边碾磨边揉搓,嘴里念念有词,对古晋的问题置若罔闻。
古晋不满的挑了挑眉,这个女人竟然无视他?
青兰卓玛此刻写字写的脑瓜疼,让她识药、采药、制药都没问题,单单这个写药方,她每次都觉得和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煎熬。
纸上的小蝌蚪游啊游啊,每次都把她送到了梦里的大草甸上。
“嘘!”青兰卓玛走过去对古晋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古阿佳,古晋在制香,不能和人说话。我们最好不要打扰她,免得玛拉布孜会不高兴的!”
说话间,丁真不识趣的跑过来用头拱了拱古晋的腿,“古阿佳你看,丁真多喜欢你!”说着自然地拉起古晋的手,示意他抚摸丁真的额头。
古晋从没有被人这么亲近过,不自然的把手放在了丁真额头上,真的毛很柔软细腻,就如同散落在扎基寺每一处角落里和煦的阳光,细细碎碎,却能融化黑夜留下的冰雪。
被抚摸的舒服,丁真乖巧如听话的孩子,蜷曲着身子依偎在古晋脚旁。
“她为什么不能说话?”
“藏香是给我们供奉的佛祖和神仙供奉的食物,是很神圣的!”青兰卓玛解释。
“只有能感受尼拉旨意的使者才能制香!”说着,稚嫩的脸蛋上浮起崇拜。
“尼拉?”古晋问。
青兰卓玛肃穆的合手朝四周拜了拜,解释道:“‘尼拉’用汉语解释,就是你们内地人口中常说的神佛。”
“制香过程中,制香的人和器皿都是一尘不染的,制香人的心也要和天山的雪一样纯净,才能让制好的香在点燃的时候,将祝祷者的心愿送达神佛住的地方。被神佛看到,所以你不要打扰古晋了,知道吗?古阿佳!”
对于藏密文化,古晋早有涉足,这也是他笃定此行的目的。
内地不少名人商贾都对藏地古老而神秘宗教信仰感兴趣,对于高原圣地趋之若鹜。
藏秘礼物也是友人之间馈赠的常见礼物,对于名利双收的人,金银珠宝反而不稀罕,倒是这些具有信仰力量的礼物,成了大家竞相追捧的东西,且价格被炒的一路飙升,上好的天珠、嘎巴拉、蜜蜡更是千金难求。
“您舅舅那边已经打电话和我联系了!”
“他的动作倒快!”
“很多制药企业的负责人也打了您的私人电话,表示了祝贺。可我看他们不过是想借机打探虚实。您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秘书自责的叹了口气,一石惊起千层浪,现在网络科技发展,信息交流便利,网络可以让你一夜红得发紫,也可以让你坠入深渊。
“古总,还是您考虑周到,我这就安排记者发布会,可是发言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您亲自出面更好。”
“记者会越快越好,至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当天晚间,当地媒体通过电视、网络、新媒体同步转播了“禾盛集团出资研发心脑血管领域新药临床取得重大突破”的新闻发布会。
不少业界名企翘首以盼,大献殷勤,希望可以禾盛集团合作,抢占市场,分到利益最大化的一杯羹。
音朗星稀,自进入雨季以来,木卓巴尔山难得能看到星辰。
司隽音躺在躺椅上,小羊丁真温顺的睡在她怀里。星河璀璨,遥远加拉白垒雪山在夜幕若隐若现,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藏曲:“愿你吉祥如意啊,愿你吉祥……”
青兰卓玛坐在半尺高的石台阶上,手里剥着瓜子:“古晋,你说古阿佳的母亲好了吗?”
“拥抱希望的人,总会得到希望的眷顾。”
藏地有太多没有被人挖掘的宝藏,让古晋亲自出马,请司隽音和他合作研发的这款新型藏药,就是基于藏地最珍贵古老的药材“佐太”的制作工艺,结合现代生物科技而成的。
苍穹浩渺,风轻云淡,千年古柏吟唱着古老的佛经,诉说着高原雪域流传的美好故事,五彩经幡如飞天的仙女摇曳翩翩,宝相穹顶熠熠生辉与远方雪山交相呼应,让人心旷神怡。
“扎基寺的藏香都是古晋亲手制成的,厉害的很呢!”青兰卓玛赞叹道。
古晋忽然想到早晨扎拉接受馈赠时的喜悦,凝望着认真工作的司隽音,心中坚定与她合作的医院。
“古晋在这里很受尊敬吧?”
“那还用问,古阿佳不是也从那么远跑来找古晋吗?”青兰卓玛说着,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炯炯越过半开的窗户,越过了雪山,落在了遥远天际线上。
“阿佳,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现代化的生活让大家生活便捷,人工智能的普及缩短了科幻电影与现实的距离。”古晋如实阐述。
“噢!”青兰卓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海市人民中心医院。
一队壮硕的黑衣保镖,亲自将药丸护送到VIP病区重症医学科病房门口……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防护服的护士,她只是看了一眼那群保镖,从领头的人手上接过保险箱便匆匆的回到了手术室。
病房内,呼吸机和检测仪在有规律的运转着,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三日后,手术如期进行。
“不过,即便如此,生活在都市的人们还是要不断奋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古晋星眸微阖,眼底划过一丝狭促,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金钱解决,恐怕世界上就不会存在那么多问题了。
青兰卓玛摇了摇手上的扫帚,不耐烦的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助理被扫地出门,声音提高了不少,“小丫头不识抬举!”
说话间,眼神不经意落在了不远处的古晋身上,面色凝重,老板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藏袍?自己出师不利,被看个正着,怎么解释?助手整箱和古晋打招呼,却被古晋犀利的眼神制止。
古晋自然的与她擦肩而过,轻声威胁道:“离开这里,不许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我有想起事情交给你处理!”
助理闻言,没有多纠缠,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青兰卓玛见助理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赶走,还不忘挥挥手上的扫帚喊道:“真是乌鸦扮金鸡!赶紧走吧”
等古晋从山上采药回来已经到了晌午,一直在客厅百无聊赖的古晋一眼就看到从远方成风而来的她。
微风拂过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如同美丽的百灵鸟,妩媚欢快。
等走近了,他看到她的裙角沾满了泥泞,可并不影响她的清新,额上还滲着细密的汗珠,明亮清澈的双眸饱含晶莹,善意的望着自己。如同墙壁上的飞天仙女,又是一幅美景。
见惯了都市的精装美人,猛地瞧见这样灵动的美人,古晋也有片刻的慌神。
“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坐在这里?”经过了孝心的试炼,司隽音对古晋多了几分认可。
好看的眉心微蹙,聚拢了一丝乌云。
“没什么大碍,感觉还不错。”古晋目光转移在了司隽音背着的药篓上。“我帮你拿?”
“不用了。”很自然的拒绝。
古晋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收回了已经卖出门槛的半只脚。
“你昨天让我去摘的雪蒿草我没有找到……”
“他就在你的脚下。”
古晋垂首,就见脚边一株直茎曲叶,长着卵状菱形,边缘疏生三角形牙齿叶片,长着绒毛的脚边小草,从石砌的台阶缝里顽强的舒展着茎叶,和杂草毫无区别。
司隽音点头“高原处处都是宝,雪蒿草,虽然不算多名贵,却很珍稀。从培育到成熟,需要大概两年多的时间,生长周期很长的,你可不要小看它,它不光可以治疗祛风除湿
还可以活血化瘀。只不过它有剧毒,未经炮制不能内服,所以鲜少被药商销售……”
古晋认真听着她讲解,双眸藏起万千柔情,眼尾那颗美人痣,更给他增添几分妖冶与柔情,嘴唇不自觉微扬。
这样专注的目光,让司隽音的心有一瞬间的跳动,她眨了眨眼,止住了话语。
司隽音顿时一愣,长眉拧了下来,满脸惊愕。
“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捧起古晋的脸想要查看情况时,才发现这家伙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地覆在眼角边缘,我见犹怜。
第 76 章 舅舅(含13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司隽音对他更好了。
小时候在家,被古鸿禧各种折腾摆弄,他哭着去找古才良告状,结果却换来劈头盖脸的几顿说教。
“多大点事,你个当哥哥的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弟弟?鸿禧比你小,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这话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古晋想说,他不是不懂事,只是古鸿禧真的不对劲儿,怎么会有人把人烧红的铁丝扔在他被子上呢?
如果不是古晋早上睁眼睁得快,那铁丝就要烧到他脸上了。
“嘿你这兔崽子,自己把床烧个洞出来,现在反倒栽赃你弟?鸿禧一大早就跟着海军他们几个去镇上了,就你在睡懒觉。”
不是那样的,明明是古鸿禧在走之前偷偷绕回来,趁他还没睡醒,把烧红的铁丝扔到他床上,然后就直接跑了。
古晋特别爱看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个表情都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要是能够的话,古晋真想在这个夜晚许下心愿,祈愿脚下的这条路能走得慢些,再慢些,好让他永远铭记此刻满溢心间的美妙感觉。
可路再长也有尽头,司隽音最终还是停在了自家别墅的门口,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仿佛带着无尽的惆怅。
“咱们得过了年才能再见面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
古晋轻轻应了一声。路灯的光在他的瞳孔里闪烁着,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又触电般地挪开,心底泛起的层层涟漪怎么也止不住。
司隽音缓缓凑上前,轻轻抱了古晋一下,旋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松开,一溜烟儿跑开了。
古晋的怀里还残留着女孩淡淡的余香,那是清幽的栀子花香,并不浓烈,却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他轻嗅着,目光追随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然若失,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间带来的悸动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满满地填充了他的心间。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么要紧的事儿,除夕的时候,司隽音的父母才匆匆忙忙地先后赶了回来。
司臻天仰仗着父辈留下的雄厚资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随着财富的增长而日益膨胀,那原本就发福的身材更是像吹气球一般越发臃肿。
他与宁白芷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分割着彼此的价值。最初的那几年,两人也曾有过表面上的恩爱,可时光流转,终究还是敌不过彼此间日积月累的厌烦。
后来宁家衰败,司臻天对宁白芷的不满彻底不加掩饰,他有时整月不归家,回来也是恶语相向,话语里充斥着傲慢和诋毁,全然不顾宁白芷已经为他生下了年仅四岁的司隽音。
可以说,司隽音是在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声中长大的。十二岁之后,小小的她就渐渐明白,父母并非是能让自己依靠的精神支柱,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认知啊。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深知自己的父母根本就不可信赖,除了能给她留下金钱以外,再没有其他。
司隽音十五岁之后,司臻天就彻底不回家了。他们家的这段豪门恩怨甚至还被媒体报道过,什么司臻天在外面早就有了私生子之类的传闻铺天盖地。而宁白芷只能独守空房,在无尽的哀怨里郁郁寡欢。
司隽音作为当事人的女儿,面对这些新闻,只觉得亦真亦假,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就在这时候,宁白芷恰巧回来,一眼看到电视画面里司臻天带着别的女人出席慈善晚宴,她就像是突然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猛地冲过去关掉了电视。
“你在看什么呢?难道你也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宁白芷情绪激动地拉扯着司隽音的衣服,用力一推,“司隽音,你和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当初,要不是我们宁家的帮扶,他司臻天能有今天的成就……”
又来了。
司隽音心里厌烦极了,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辞,一成不变的崩溃模样,流不完的眼泪。她这个听惯了的看客,都已经烦得快要忍耐不住了。
她从书包里缓缓地拿出本子,准备写作业。然而,宁白芷却又一次发起疯来,猛地撕了老师新发下来的练习册,嘴里还恶毒地诅咒着:“司臻天和司隽音都死了就清静了。”
这样的场景好似一场反复播放的噩梦,已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可每一次司隽音还是会被吓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说到底,造成她们母女如今这般悲惨境地的罪魁祸首,正是司臻天。
后来啊,情况稍微有了些变化。宁白芷在外面勾搭上了富豪,司臻天也有了自己的风流韵事,夫妻二人双双出轨,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司隽音孤零零的一个人。
此时的司隽音已经足够独立,家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旅店,她常常不归家,刻意忽略那个不忍直视的原生家庭。司隽音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幸福的,因为她在外面有许多朋友。她想,大不了就当自己没有父母好了。
除夕的清晨,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司臻天先回到了家,司隽音默默给他倒了杯水,司臻天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他亲生女儿关系十分冷淡。坐在沙发上,他点燃一根烟,烟雾在房间里缓缓升腾。
宁白芷下午才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门。“元元,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宁白芷此时的情绪倒是比较稳定了,她甚至可以做到把坐在一旁的司臻天当作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司隽音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说:“谢谢。”
司臻天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在他心里,每个月让助理按时拨给司隽音的生活费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就已经足够了。
接了几个电话后,司臻天的眉间紧紧地拧成了一股麻绳,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一顿饭一家人吃的郁郁而终,司臻天把宁白芷叫到了书房。不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了剧烈的争吵。
“你一年到头就联系这么一回,现在回来了居然还有脸问我借钱?”宁白芷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公司捅了大篓子补不上,你以为你能捞着什么好处?”司臻天的声音里满是蓬勃欲发的怒气,“别忘了司氏股东也有你的一份。”
“分红我一分钱都没拿到,现在出了事让我背锅?司臻天,你哪来的脸!”宁白芷气得浑身发抖,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挥到地上,一片狼藉。
最终,这场争吵不过是争得两败俱伤。他们没在家里待上几个小时,入夜的时候,又纷纷来跟司隽音道别。
“妈妈对不起你。”宁白芷哭着抱住了司隽音,可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隽音的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眼中早已没有了眼泪,因为她的眼泪早就在无数次的失望中流干了。她真的已经习惯了。
后来,当司隽音再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兆的。母亲的远走、父亲的私生子、家族的破产,再到自己被无情地丢下,这一切的一切,既是预兆,也是厄运开端的来临。只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未来,即将戛然而止。
外面的烟花绚烂地绽放着,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格外吵闹。司隽音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空调开得很足,可她却依然觉得冷,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寒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她伸手拿过,打开一看,好多朋友发来的“新年快乐”映入眼帘,这才惊觉时间已然滑至零点。
发信人里,古晋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新年快乐,司隽音。”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规规矩矩,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一条中规中矩的信息。
想必是掐着秒发来的,所以他的祝福抢占了头筹。
“新年快乐。愿新年,胜旧年。”
紧接着,他还发了个大红包,说是压岁钱。司隽音一边打字一边调侃:“还跟我攀上亲戚了呀,居然给我压岁钱?”
古晋有些别扭地回了句:“你收了。”
“行吧,那我就勉强收下咯。”自从在马术场一别之后,司隽音和古晋便好似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
开学过后,两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古晋自小就成绩优异、品行端正,被分到A班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司隽音和钟凡天则在成绩靠后的班级。
在开学典礼上,司隽音顶着烈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台上的古晋身上。他站在台上,头发修剪得干净而清爽,那原本丑陋且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好似被模特上身一般,笔挺又合身。他一板一眼地发言,表情认真而专注。
台下周围的女生们都不禁发出惊叹的呼声,彼此小声地议论着要推举他为新生校草。司隽音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古晋这种出众的类型,实在是让人很难轻易忘怀。可转瞬之间,她又想起了在马场上向自己表白的那个男生——方臻。
方臻从初中开始就混流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追求她是她的荣幸意思,司隽音对他懒得搭理。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冒犯,实在是让司隽音烦不胜烦。
此刻,她没什么心情再听台上的发言,悄悄地躲在队伍末尾,用前面同学的身体遮挡着老师的视线,偷偷玩起手机。
这时候,方臻又发来了信息:“放学我在后门等你,我想明白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
司隽音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于是她简单地回了个“好”字,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耐心了。
而就在此时,台上古晋的目光似乎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司隽音恰好在这一瞬间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了一下。这一眼仿若蜻蜓点水般若有似无,古晋很快就撇开了眼神,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
放学之后,司隽音依照和方臻的约定,来到了学校的后门。
刚到那儿,就瞧见十几个小混混正蹲在地上,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为首的方臻仰着头,朝着天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那烟雾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渐渐消散。
司隽音的第六感瞬间拉响了警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刚想往后退去,方臻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猛地转过头来。
“司隽音。”方臻叫了她一声,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前,伸手紧紧扯住了她的肩膀。
“你跑什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方臻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方臻,你这是要干什么?”司隽音警惕地环顾了一眼这些人,只见那十几个小混混缓缓围了上来,嘴里还不停地调侃着方臻。
原来方臻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司隽音的麻烦。只见他把手中的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灭,对着司隽音恶狠狠地说道:“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还把你当个宝,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就给我乖乖听话,有什么不服的都给我憋着!”
司隽音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是什么中二的毛病,真以为自己是校园恶霸呢?要不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以她那暴脾气,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妹子长得这么漂亮,不跟我们方哥处一处试试啊?”旁边一个混混眼神在司隽音身上肆意地流连着,那语气油腻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司隽音笑冷笑了一声,那抹笑如同绽开的昙花,短暂而惊艳,绚烂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色彩。
在场的混混们一下子愣住了,趁着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空当,司隽音抡起自己硕大的书包,朝着那个说话的混混脸上狠狠砸去,同时嘴里大喊道:“去你的!”
随着她这一动作,书包里的新书散落了一地,可此时谁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书本了。
司隽音瞅准时机,迅速冲出了包围圈,然后拔腿就跑。
这里是学校的后门,本来就人迹罕至,中间还隔了条小巷子,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阴森。但司隽音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跑到人多一点的地方,这群小混混肯定不敢对她怎么样。
司隽音跑得像兔子一样灵活,十几个人在后面一边喊打喊杀,一边追赶着她,可却始终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就在司隽音感觉自己体力即将耗尽,奔跑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的时候,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司隽音眼睛陡然一亮,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人扑了上去。
男生似乎没料到会突然有人朝自己扑来,一贯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双手却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古晋,救我!”司隽音在慌乱之中拼命回忆起他的名字,双手紧紧反扣住他的手,他掌心温暖而又干燥,让她的安全感也一点一点地回笼。
“古晋哥哥。”这几个字一发送出去,文字仿佛瞬间有了魔力一般,手机那一方小小的屏幕恰似一只传情的信鸽,思念也随之悠悠地飘荡起来。
古晋看到这几个字,耳根连着脸颊都悄然染上了一层红晕,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里只觉可爱极了。
林宛宛得知昨天司隽音的父母来过又离开之后,大年初一都顾不上自家亲戚,就先赶到了司隽音家登门拜年,她主要是担心司隽音一个人太过孤单。
“就知道你不会准备年货,这些你在家慢慢吃吧。”林宛宛一边说着,一边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屋子里原本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新年的氛围,可突然多了那三五件红彤彤的大礼包,就好像凭空增添了几分暖意,和林宛宛这个人的出现有着同样的效果。
司隽音闲适地撕开一包零食,其实她的心情只是在父母离开的那一刻稍稍有些低落,现在早就恢复如常了。
林宛宛见她看起来没什么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可没你这么好命,还有20天的寒假呢,我初六就得去集训了。”
“这么快呀?都被你形容得像个监狱似的地方了。”司隽音回应道。
“怎么不算呢!”一提到这个,林宛宛的怒气就上来了,“天天被关在那里不停地画画,我心爱的赛车太久没玩,在停车场都落灰了,我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它了!”
“你要是联考考不好,被叔叔阿姨打得面目全非,到时候我可真就认不出你了。”司隽音毫不留情地打趣道。
林宛宛顿时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闭嘴!”
突然,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凑近司隽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上次醉酒的时候和古晋碰上了呢,喝多了也不至于完全没记忆。”她坏笑着贴近司隽音揶揄道:“难怪你一直都不肯放弃,原来是你的学霸颜值很可口呀。”
司隽音忍不住大笑起来,旋即跟她打闹在一起:“上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天气冷极了,司隽音过年之后就没怎么外出过。
元宵节那天,古晋给她打电话,说要送书过来。
“我正好在写寒假作业呢,古晋,你的寒假作业借我抄抄呗。”司隽音趁机开口。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紧接着传来两个字:“休想。”
他怀里捧着一大堆书,一路来到她的家门口。
“这些都是下学期要学的内容,我已经学完了,你也可以开始预习了。”
司隽音看着那十几本沉甸甸的书本和练习册,不禁暗暗咋舌,心中暗自惊叹:学霸难道都已经进化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了吗?她苦着脸,拎着这些书都有些吃力,索性侧身让古晋进了屋。
“那寒假作业呢?”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期待。
古晋面色沉静如水,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司隽音却不管不顾地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起来。那一瞬间,古晋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而这一丝柔软,被司隽音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她摇晃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些,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古晋微微低下头,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这样的“攻势”,无奈地妥协了。
“不能抄,我可以给你讲解怎么写。”他轻声说道。
司隽音一听,愿望达成,立刻把手指比成两个“耶”放在头顶,学着小兔子的模样,还俏皮地扮了个鬼脸。这滑稽的样子让古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司隽音的头发,算作回应。
需要教的题目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抄写的内容。司隽音写完练习册后,又马不停蹄地埋头苦干起来,还分给古晋一部分内容,古晋也乖乖地跟她一起抄。古晋写的是一笔一画的楷体,字体工整漂亮,比司隽音那龙飞凤舞的连笔字好看了许多。
开学的日子渐渐临近,司隽音打着要冲进年级前200名的旗号,开始明目张胆地去找古晋,让他给自己辅导题目。每当有不懂的地方,古晋就会耐心地给她讲第二遍,如果她还是不懂,古晋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再讲第三遍。只要是面对司隽音,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司隽音觉得不好意思,这么笨可不像平时的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成效十分显著。以前在司隽音听来,台上老师讲的内容就像天花乱坠的鸟语,可现在那些内容慢慢能和一个个公式对应起来了,那些拗口的英文单词,在嘴里念起来也变得顺口多了。司隽音似乎真的开始感受到学习的乐趣了。
更重要的是,每次放学后能在教室和古晋多待一会儿,把作业写完。
钟凡天看到司隽音节节攀升的学习成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十分纳闷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平时也跟古晋走得近啊,可学习成绩也没见有多大提高啊。
司隽音却只是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你不懂。”
覆面男人激动地摘下面罩,露出了整张脸,利落的银发垂在额前,淡蓝色的眼珠极具野性。
他年纪约莫四十左右,但保养得当,再加上常年高强度的部队训练,身材紧致健硕,看上去倒像个年轻小伙子。左眼上方一条长约七公分的伤疤贯穿眉骨和上眼睑,看上去虽然有点骇人,但也给他英气的脸颊增添了几分独特的硬朗和性感。
古晋皱起了眉,这人在喊谁?
他正要发作,身后的司隽音诧异又惊喜地叫道:“舅舅!”
古晋表情一怔。
舅舅?
第 77 章 金屋藏娇
“舅舅找了你一天一夜啊……”
司语年喜极而泣,一把冲过来将司隽音上上下下检查了好一番,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结果差点把古晋给撞摔出去。
司隽音一惊,眼疾手快给古晋胳膊拽住,然后转头无奈道:“舅舅,他是伤患,你轻点。”
古晋完全不敢动,因为他看不见,脚下的石子又多,随便迈出一步就能摔到坑里去。
古晋就没有个空闲的时候。
这两天里,先是进城把所有现金背了回来,按照当初法院下的赔偿项目分好,剩余的钱算作平分,上门取挨家挨户地给。
有两家是不让进门的,陈家,还有齐家。
恨意会被时间发酵,变得难以承受。
在此之前,古家一直算是镇子上的富余人家,老爸更是出名的能人,彼时,谁都夸他。
五年前古晋考上重点大学,老爸比谁都高兴,摆了十天长街宴,那个时候,古晋觉得手里的握着沉甸甸的幸福,一切美好都触手可及。
也是那个夏天,老爸筹备小矿场,希望多挣一些,争取早点让儿子在大城市买房,一起进矿的都是相熟的好友,齐群父母向来和古家亲近,二话不说就加入进来。
噩耗来时,古晋刚报完到。
山体滑坡,矿场倒塌,救援深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
事故调查迟迟没有定论,说是天灾,说是地质勘测,说是老爸为了钱铤而走险。
加上古晋自己,一共十家人失去了顶梁柱,其中,齐群失去了双亲。
恨谁呢?
恨天恨地不太现实,恨命毫无作用。
不如恨一个具象的人。
古家变卖一切,三叔三婶把服装厂都卖了,留个杂货铺维持生计,老妈卖掉车和房,同古晋一起吃住在铺子里。
即便如此,在那么多条命前,一切都显得徒劳。
最开始那几个月特别难熬,老妈整日失魂落魄,几次悄悄走到河边,坐很久,又自己回家,直到发现古晋每次都跟着自己。
那是古晋唯一一次看到老妈那样哭,她哭着说对不起,又哭着问怎么办啊。
古晋告诉老妈,没事的,会好的。
老妈哭累了,疲惫地跌坐在河边,没一会睡了过去。
古晋在河边抱着老妈坐到天亮。
那年他十九岁。
自己办的退学。
古晋从小跟着爷爷和老爸做木工活,即便耳濡目染,但真正上手始终生疏。
初挑大梁,手艺算不上纯熟,误工都算好的,好几回险些把手锯了,口子更是东一道西一条,难以计数。
老妈渐渐振作起来,她被老爸宠了许多年,已经很有没有工作过,一样可以自己进城去找活。
照顾九个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能接的活都揽过来做,手不熟就通宵练,每天买肉买菜,学期开始前给有孩子的家送去学费。
因为补偿款五年前
没给够。古晋立刻从车上跃下来,跨上摩托窜了出去。孙明话说一半,只好先骑着摩托跟在后面。
秋芒镇是没有过这种场面的,豪车、保镖,围观的人不少。
车身泛着昂贵刺目得光泽,几个身着西装戴着耳麦的人正把围观的人群往外推。
司隽音向来显眼。
她站在其中一辆车前,挺着脊背和车里的人说话,阳光直直照在她头顶。
又没戴帽子。
孙明赶过来停在古晋旁边,“卧槽,这些车我就在网上见过啊,哎古晋,你这买主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是我的买家,买的房子。”古晋纠正。
他撑着摩托,远远地看着那边的情况,不晓得说了什么,前后几辆车下来六个保镖围住了她。
下一秒,司隽音居然拔出刀来对着自己下巴。
围观的人开始低呼。
没有思考的余地,古晋想也不想,拉着离合扭动油门。
他不确定司隽音需不需要有人帮她,也不确定司隽音想不想要古晋出手。
但如果司隽音不放下刀,古晋会立刻过去。
油门扭得又凶又急,她果然回头,好像笑了一下。
也只有一下。
司隽音收回注意力,继续用目光询问车里的人。
司辞忧从车窗伸出手摆了一下,围着人的六名保镖依次上车。
“没必要这么极端。”他说。
“难道你就温和了?”司隽音放下了刀,“司辞忧,我只给你这一次回答,相信你能看清我的决心。”
“看清了,”司辞忧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骑着摩托的晋年,“音音,这是你的新朋友?”
司隽音没有闲聊的心思。
也因为古晋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也沉浸痛苦不可自拔,怕自己稍微松懈就再没力气走下去。
九家人里,有漠视以对的,也有慷慨施笑的,九种表情,九种隐而不发的情绪。
只有痛苦是相似的。
古家也失去了一位父亲,可谁在意呢?好似“受害”和“加害”真的只有一字之差。
越来越多的人说老爸是杀人犯。
不知不觉间,承担已然变成了古晋的底色。
卖了房,带回钱。
一家一家去送,前半段比较顺利。
古晋深深鞠躬,说以后就不每天送肉送菜了,但有需要的,随时可以联系他。
其中几家每一次古晋上门时都会劝他不用这样,但古晋只有亲手把钱交到他们手里,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这样说。
张婶和二丫哭得抱作一团,赵老叔挥舞拐杖让他滚出去。
陈家妈妈向来不许古晋进门,这次也是一样,陈小胖在侧门接过钱,小声说:“妈妈在里面哭。”
古晋低头看了他好一会,沉默着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把自己买的一大袋零食递给他,“吃完记得刷牙,小心蛀牙。”
很重的一袋,陈小胖却没笑,而是很担忧地问:“古晋叔,妈妈说以后你不会管我们了,你不管我了吗?”
“管的,”古晋蹲下去对他说,“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你要来的。”陈小胖说。
“会来的。”古晋答应他。
陈小胖有些犹豫,黏声说:“我有点害怕,古晋叔,你抱抱我。”
古晋深深吸一口气,暗自稳住情绪,将小孩儿捞进怀里抱住,还把他举过头顶,带他玩了几圈飞机游戏。
陈小胖被挠到痒痒肉,趴在古晋肩头乐得嘎嘎笑,笑声脆响,过了会,又开始抽泣。
他说:“古晋叔,我想爸爸。”
古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抱了很久。
最难的一家是齐群。
门打开时,齐群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阴鸷,“你是解脱了吧古晋?”
古晋没回答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几捆钱。
齐群盯着那些钱看了几秒,猛地伸手抓过来,继而用力地砸向古晋的脸。
“你怎么不去死啊!”
齐群几步跨到他面前,挥拳过来。
古晋没躲,拳头结结实实地带着风,砸到他颧骨上,砸得眼前白光一片。他踉跄着稳住身子,舔了舔嘴角,继续捡钱。
拍了灰,堆好,又递过去,“别和钱过不去。”
齐群依然没接,喘着粗气盯着那堆钱,肩膀开始颤抖,随后整个身体都绷紧,猛地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
古晋等了一会,脱掉自己上衣,铺在齐群身旁,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那。
最后,他拎了两瓶酒去老爹坟前坐到天黑。
“爸,喝酒。”
眼泪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古晋没擦,想了会,小声说:“我想你。”
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双手捂住脸躺身下去,蜷缩在坟前,喉头挤压出低沉的呜咽,呜咽逐渐变成大哭,释放这五年来的压力和思念。
“爸,我好想你……”
再回到家,发现全家上下都是一样红着眼,老太太都哭了,当晚开心得多喝了半斤包谷酒,远在外地念书的表妹得知消息,激动地打电话过来非要视频,三婶犟不过她,只好把手机供在饭桌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又沉默叹息。
未来再如何光明,痛苦已然发生。
古晋还是会想起司隽音,越是想,那个夏夜的画面就越发清晰。
司隽音坐在院子里说她吃了很多苦,眼睛微微垂着,声音很轻。她总是困倦,会因为很隐秘的情绪而变化表情,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嘲弄人,很瘦,又带着伤。
古晋不明白他和司隽音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不愉快。
他会反复想起司隽音那天颤抖的睫毛,抿着嘴避开视线的样子。
古晋开始隐隐后悔自己说出的话,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带着没必要的自尊心去伤害大恩人。
再次得知关于司隽音的消息,是孙明跑来通知的。
古晋刚从木材厂回来,车还没停稳,孙明就急吼吼地扑过来拍窗,“古晋!她在镇口被堵了!”
“谁被堵了?”
“司隽音!”
他甚是无语地挠了挠脑袋,心想司隽音说的有道理,Arlene家族在几十年前都已经搬到了华邦,现在D国这里也就只剩下几个旁支,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司隽音能依仗的人,也就只有他这个亲舅舅了。
反正两张卡而已,他这个级别的军官,轻轻松松就能搞来。
等司语年走后,司隽音下床将门反锁,然后自然而然掀开了隔壁病床古晋的被子躺了进去。
第 78 章 埋头苦干
“很冷吗?”古晋察觉到司隽音上来了,钻进了他怀里,不由得出声问道。
司隽音没说话,而是掀开古晋的衬衫就开始啃。
男人呼吸一滞,当即皱起了眉,面露难色地推拒道:“你舅舅他们刚走……”
“没事,这里隔音很好,而且我锁门了。”
古晋:“……”
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在这里做那种事,于是拧着眉推开了司隽音:“很晚了,快睡觉吧。”
司隽音才不,在海上困了一天一夜,只能亲亲嘴和脖子,可把她憋坏了,眼下澡也洗了饭也吃了,一堆检查也做完了,恋爱关系也确认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好不容易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好好充充电怎么行。
等她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半中午的时候了。
房间里厚实的窗帘把屋子里弄得乌漆嘛黑,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模样。
司隽音一觉好眠,还有些迷糊。
她缓了一会,拿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眼,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旁边已经没人了。
司隽音放下闹钟先起床。
她没开灯,赤脚踩在地毯上,先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司隽音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的窗外的风景很美。
今天天气也很好。司隽音这家店因为装修好看,今年上半年突然爆火,现在都已经变成知名的网红打卡点了。
司隽音不靠这个赚钱。
但见有人喜欢,也挺高兴的。
最近还在店内开设了咖啡和书吧,可以让远来打卡的人好好坐着休息会。
这会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店里客人依旧还有不少。
司隽音自然不想打扰他们工作。
和他们说了几句,就自己去挑花束了。
古晋抵达花店的时候。
司隽音已经给自己包完花束,正在帮其他客人挑选花束。
她偶尔空的时候,也会帮忙。
那些客人都很喜欢她挑的花束。
门前的风铃因为开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隽音下晋识抬头说了句“欢迎光临”,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直接愣住。
半晌。
司隽音才看着外面那个穿着白衬衫,拉着行李箱的男人,惊讶喊道:“古晋?”
昨天一场大雨,今天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晴天艳阳,很是明媚,只有草地上还有些氤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模样。
或古是睡了一场好觉,又或古是今天这个好天气。
司隽音觉得自己的心情竟然也不错。
她没去拿手机开机。
直接穿上拖鞋洗漱过就下楼去了。
刚下楼就见父亲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这边打电话。
而母亲正冷着脸坐在一边,也在看手机。
夫妻俩都还没注晋到司隽音下来了。
司隽音听了一会,也就知道是她那位公公在给她爸打电话。
佣人李妈拿着果盘出来,倒是正好看到了司隽音。
她下晋识看着司隽音喊出声:“大小姐。”
司父司母这才注晋到司隽音下楼了。
司母立刻放下手机起来向司隽音走去,司父虽然没立刻过来,但冲电话那头没什么语气的说了一句后,也先挂了电话。
“睡好了?”
司父过来跟司隽音说话。
司母挽着司隽音的胳膊,吩咐李妈去准备司隽音的早饭。
不管他们刚才是什么表情模样,此时面对司隽音,夫妻俩都跟平时一样,没让她看出一点不高兴。
司隽音也就笑着先跟他们问好。
她没避开话题,坐下的时候直接问身边的父亲:“宋伯父和您说什么?”
虽然还没离婚。
但司隽音心中已经跟卫瓦断了关系,自然不会再喊宋父喊爸。
司父司母也没对此说什么。
司父跟司隽音说:“来给卫瓦求情的,被我骂了一顿,我已经跟他表明了我们一家人的态度,宋引章也知道这事缓和不了了,跟我保证会让卫瓦尽快同晋跟你去登记离婚。”
“胡律师那,我也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草拟协议的,你有什么要补充的直接跟他说。”
司隽音还真有一项要加的。
她那家花店开得挺好,装修布置也都是她一手设计的,要还给卫瓦,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卫瓦公司里也有她的股份,她打算让胡律师去谈判,把花店划到她那,股份可以低价售卖给卫瓦。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司隽音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冷静地去评判这个人,这件事了。
她一时有些失神。
但也不过片刻,司隽音便又回神说道:“好,我会跟胡律师说的。”
司隽音说完,李妈也拿来了早饭。
司父司母已经吃过了,就看着她吃。
本来以为女儿经历这样的事,肯定会一蹶不振,最少也得颓废一阵子。
没想到她的状态竟然很不错。
但夫妻俩还是担心她,女儿一向报喜不报忧,他们是怕她憋在心里,自己难过。
司母正想和她说话,司隽音想到什么,先开了口:“对了,爸、妈,我下午要去画廊做事,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要是太晚,你们就别等我吃饭了。”
“今天就去?”
司母蹙眉,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有幅画要修补,跟客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今天得去画廊。”之前没心情耽误了这么几天,这阵子得加赶了。
待着没事干更容易胡思乱想。
还不如去做点事。
把时间用来忙碌,也就没心思再去想东想西了。
司母不放心还想说话,司父先开口了:“去吧,不用担心卫瓦会去骚扰你,我已经跟宋引章交待过了,他会派人在医院看着卫瓦,不会来骚扰你的。”
司隽音点头说好,心里也的确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想和他再纠缠。
早点解决这件事,对他们都好。
等吃完饭。
司隽音就去楼上换衣服化妆。
她依旧没带手机。
工作的事情有杨荔在,亲朋好友也能通过她爸妈来联系她,拿着手机,接到最多的估计还是宋家人的电话。
可不管是道歉,还是恳求……
司隽音现在实在不想跟他们联系太多。
或古过阵子她会放下,但不是现在。
“爸、妈,我没带手机,你们有事直接联系杨荔。”司隽音走之前跟司父司母说了这事。
司父司母自然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都点头说好,又嘱咐她好好吃饭,忙完早点回来。
司隽音一一说好,才去车库挑了一辆她以前开的车出发去画廊。
没带手机,的确少了古多骚扰。
司隽音这一下午都待在画廊沉浸于工作之中,速度倒是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办公室的那副油画,早被杨荔贴心地放进储藏室去了。
她跟卫瓦的那点事,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
也有不少认识她的人向杨荔打听她的情况……不过这些事,杨荔都没跟司隽音讲,自己解决了。
司隽音也没问。
画廊五点关门,现在整个画廊除了楼下的安保,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杨荔本来想留下陪她,被司隽音拒绝了。
她不是克扣人的老板,何况杨荔这阵子刚恋爱,对方小男生正是上头的时候,刚刚一会功夫就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问她到哪了,要不要来接她?
司隽音虽然自己婚姻破碎,倒是从未觉得这世上就没什么好的婚姻了。
婚姻本身是美好的。
不美好的,从来都是那个人。
不过要是现在有人问司隽音,以后还会不会步入婚姻?
她想,她应该会给一个否定的答案。
人心难测。
有些痛,一次就够。
等司隽音修完一面看时间,已经是七点了。
她倒是还能再工作。
但再不回去,爸妈肯定得担心。
虽然刚才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
司隽音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回家去。
她解下头绳脱掉罩衣。
去楼下跟安保说了声就先回家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司隽音突然拐弯去了一趟花店。
她想打包一束花束回家。
花店的人都还不知道她的事。
看到她来都很高兴,嘴里高兴喊着“隽音姐”,还问她怎么这么久没来了,都想她了。
以前司隽音隔两天就会来一次,这次已经有四、五天没来了。
“最近忙,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挑一束花带回家,不影响你们。”司隽音笑着和他们说话,心情也变好了古多。
对比现在圈子里的议论纷纷,在这个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司隽音得到了短暂的喘息和开心。
不用去回馈他们的关心或者担心。
就跟平时一样。
他也是从高校毕业出来的,经历过写论文整理答辩的日子,自然清楚毕业答辩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有多重要。
司隽音跟卫瓦,是这辈子都没法和解的死对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较量,不过是这二十多年来的普通日常罢了。
然而,司隽音的手还在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古晋受不了了,凭感觉去逮,司隽音却灵巧地跟泥鳅一样,让人焦灼难耐。
终于,古晋想起来一件事,蓦地出声问道:“你背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打听起这个来,司隽音停了停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听?”
古晋连忙点头。
他真的很好奇,司隽音曾经遭遇过什么,右后肩颈才能有那么大一条疤,触目惊心。
第 79 章 绑架
“之前摸到的时候,觉得那条疤很长。”古晋说。
而且重新生长起来的纹路凸起异常明显,说明之前的伤口创面很大,很深。
一直以来,古晋都没怎么好好打量过司隽音的黑狼刺青,两人在床上不是打就是掐,谁都不会将后背长时间留给对方。
这也就导致古晋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那条疤痕的具体形状。
他现在更是有些后悔,因为他眼睛看不到了,很有可能以后都没几乎再观察那疤痕的模样了。
而这会儿,一提到这件事,古晋瞬间就感觉到司隽音的情绪低沉了很多,因为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司隽音思虑良久,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察觉到面前人的沉默,古晋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以为司隽音不想提及以前,于是赶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
“没关系,给你说说也好,我家里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这事,以至于我都快忘了。”司隽音淡淡开口。
这条巷子路面由石板铺就,铺得乱七八糟,棱角四起,什么东西碾过去都会响,却没有过这么诡异的动静,实在让人好奇。
两人同步扭头,看见年轻女人出现在巷道口,因为一身白的原因,整个人都被太阳打得反光。
她头顶的帽檐很宽,圆乎乎地遮住脸,只能瞧见个下巴,人也瘦得很,纸一样晃过来,右手像是受了伤,裹着纱布,左手抬着手机看,身后跟着个半死不活的行古箱。
行古箱由一条拴在年轻女人腰间的彩色带子固定,跟在后头一路跌打滚爬。
走到近处,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把头抬起来些,脸也从帽子下露出来,很有礼貌地对着街边正在抽烟的两个人点头微笑。
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好像只是和熟人打了个招呼。
有礼貌的生面孔。夕阳还未完全褪去,月已悬天。
古晋带着司隽音往家走,一路迎接各类招呼以及目光。
很奇怪。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古晋起了争端,或打或骂,挂着伤或是衣衫褴褛,被谁瞧见都没太所谓。
今天身边跟了另一个人,一切都变得有所谓起来。
司隽音的注意力都放在行走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上,鲜艳奇怪的牌子要看看,野蛮乱长的野草要瞧瞧,新鲜出锅的蒸糕也要停下来闻闻。
晃来晃去,看看停停。
活像头一次踏足人间。
她全程没问,没说,如同半小时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路过某间铺子时,低头瞧见外头丢了片残破的镜子,司隽音当即停住脚步。
古晋隽见她说:“你来看。”
于是他走过去,和人隔着三步距离站好。
镜子里就是很正常的倒影,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司隽音却很认真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有美女。”
三叔和老孙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与茫然。
老孙问:“这谁家姑娘?”
三叔答:“不是镇里的吧。”
年轻女人走出去几步之后带着行古箱调了个头,又绕回来。
她左手拿着手机把自己帽檐往上翻了一些,对三叔笑道:“你好。”
三叔都被搞得局促,“你好。”
“甜吗?”她又问。司隽音的表情当真是一本正经,毫无玩笑意味,但也很快就收回注意力,继续往前走。
“想吃什么?”古晋问。
“我助理联系过你没?什么时候来呢?”司隽音说。
古晋这才想起来,这人还没回民宿,只好面对面再说一遍收到的消息内容,又着重讲:“我本来给你留了纸条。”
司隽音“嗯”了一声,回忆道:“今天我看见你了,下棋的时候,你在路边嘲笑我。”
她下了结论。
古晋当然不能平白被污蔑,“不是嘲笑。”
“怎么那时候不来告诉我呢?”司隽音偏头看他。
古晋就说人太多。
“煮碗面吧。”司隽音滞后地回答了问题。
可悲的是,古晋明白得很快,像是已经习惯这种跳脱的对话,也或许是因为这么点小苗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多问两句应该也没有问题。
“为什么来这呢?”
相信在这几天里,司隽音隽过无数人问她,也对症下药给出过许多版本的回答。
古晋也想隽隽属于他的这个版本。
隽到了沉默。
司隽音依然在晃晃悠悠地走,看着不太像是想要回答问题的样子。
为什么要来呢?
她记得自己坐在病床上,身旁围着一万颗同时说话的脑袋。
“我觉得还是要转院。”
“先发通稿,不然下个月的表演会要怎么解释?”
“联系到比较权威的复健师。”三叔给她重新换了几个放去袋子里,“这些甜,自家种的不打药,你是买房的人吧,那是我家的房,咱以后且有得见呢,送你吃。”
他一面说,一面把刀拨到一边。
“刀还是要买的。”年轻女人说。
“行。”三叔一起收进袋子里,“都送你。”
她欣然接受,拎好袋子,继续拴上行古箱往得知的路线走。
三叔立马打电话给古晋他妈,“快!那买房的到了!一会就路过你家门口,你带一下……我一老男人带年轻姑娘溜达算什么事儿……古晋还在老屋子里搬桌子呢……哎,那小子电话不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兰在电话那边问:“这怎么拦?门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三叔简单说了一下年轻女人的特征,最后总结。
“你看到了就能认出来!”
“别妄想天开,她这个状态没法上台。”
三叔发现她指着梨,“甜,自家种的。”
她就不再动了,盯着那筐梨,好像正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问题。
三叔看了老孙一眼,发现老孙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很轻的一声“咔嗒”。古晋开始由衷佩服司隽音的社交能力,并且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人才到了三天,但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年龄阶段。
“她告诉你的?”古晋问,“她跟你也能聊?”
陈小胖这种个位数的年纪,正是很要面子的时候,对于古晋叔这种质疑很是不愉快,但也迅速原谅了愚昧的大人,并且嘚瑟地炫耀那个漂亮阿姨同自己说了很多秘密,可他不会告诉古晋叔。
于是,当天。
见面失败,他去三叔铺子里开小金杯,跑木材厂拉材料送回铺子,傍晚时收到老妈的消息,拜托他去裁缝铺取衣服。
裁缝铺冯阿姨是老妈从小的好友,才见古晋把摩托停在门口就让他等一下。
也是这个等一下,古晋稍微可以歇口气。
没由来的,他想起陈小胖说起外星人这茬事儿,脑海里开始浮现司隽音一本正经哄骗小孩的模样。
想着想着,居然还笑出了声。
冯阿姨手脚快,取了陈兰的衣服出来,就见古晋对着自家店门口那个光着身子的塑料模特笑。
笑得很是难以言喻。
她当即了然,又叹着气摇头,把衣服递给古晋。
古晋觉得阿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当晚,陈兰回家后先是很慈爱地揉了揉儿子脑袋,又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最后委婉地问:“古晋啊,是不是想处对象啦?”
古晋人麻了。
年轻女人解开了腰间的带子卡扣,行古箱扑到地上,她也没回头看一眼,来到三叔面前给他看手机。
“请问您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三叔安静了。
那可太知道了。
老古家的房子,十分钟之前他刚让自己大侄子去那搬桌子。
“你是干嘛来?”三叔决定稳妥发问。
“我来验房。”女人回答。
三叔点点头,尽量详细地给她指了条路,她说谢谢,继而走进铺子,在货架前转了两三圈,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放在柜台。
三叔看着那把刀,眉头跳了跳。
“真的很甜吗?”她又问了一遍,然后解释,“我最近不能吃太酸,会反胃。”
三叔表示很甜,指了指刀,“削水果啊?”
她点头,认真地挑了半天,把仅有的几个看起来就酸的梨捡了出来。
“后来,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谢氏夫妇常年吸食毒品,巧的是,开枪的那会儿,他们毒瘾犯了,我猜,两人应该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爆发了争吵,而后谢海忠开枪打死了自己妻子,并开枪自杀。”
司隽音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没有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倒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一样。
古晋没说话,听她继续往下讲。
经历过一次逃跑后,司隽音的手脚被绑的更紧了,这下她根本没办法动弹,右后肩颈的伤疼得她冷汗直冒,浑身的痛觉神经都开始麻木了。
她面前坐着谢衍。
这些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亲眼目睹父母仇杀彼此,谢衍反应出奇平静。
司隽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她被绑架,怎么忽然之间,绑匪就开始内讧掐架,还开枪自杀了。
谢衍也奇奇怪怪的,好像父母一死,他就没什么负担了,还对司隽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司隽音,今天的事,你不能怪我。”小男孩儿说。
司隽音有些害怕这家伙,谢海忠的尸体就倒在一边,染血的手枪距离谢衍不到两米的距离。
司隽音的眼睛一直盯着谢衍的动作。
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谢衍顺着司隽音的目光,从父亲手里捡起了那把枪,细细放在手里摩挲。
第 80 章 你打死我吧
“谢衍,你有把我当朋友吗?”司隽音哑着声问了一句。
她喉咙发紧,心口实在难受。
司隽音自认对谢衍的态度没得挑,在学校里处处维护他,面对老师针对,同学排挤,都是司隽音出面帮他解围,她跟谢衍的关系甚至已经快赶上跟俞政从小长到大的情谊了。
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朋友背刺。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从朋友演变成绑架犯。
谢衍用衣袖擦了擦手枪上父亲的血,然后抬头注视司隽音的眼睛。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被派在收拾室外等候的行政秘书焦急的拦住了此次手术的主刀医生,王医生取下口罩,露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如释重负:“这次的手术很成功。简直是医学奇迹!”
秘书惊喜:“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王医欣喜解释:“病人的病灶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病变和损伤的血管竟然奇迹般地发生自愈!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是那些药丸起到了至司重要的作用!
他迟疑片刻,才问道:“张秘书,我想要问一下古总送来的那些丹药,是从哪里得到的?我能不能对它进行留样研究……”
要是这个药能大批量生产,不知道可以拯救多少病患的生命!
光是想着,王医生都觉得有些兴奋。四周环绕着连绵不绝的雪山。蓝天白云下,一路向上,五彩缤纷的经幡随风飘扬,可以看到天葬台边屹立的白塔庄严肃穆,仿佛是通往天国的阶梯。
“天葬是我们这边的信仰习俗,大家相信被天神吞噬,往生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就与你们那边的土葬、火葬,都是类似的。”
路上,司隽音向古晋解释天葬,以及这场葬礼,需要注意的一些禁忌。
“这样的场合,有一点是绝对不允许的。在天葬的时候,是不允许拍照的。知道吗?以往也有很多外地游客,觉得天葬很惊奇,就拍了下来,但很有可能会引起民愤的……”
古晋认真点头应允。
漫不经心的聊天,缩短了路程的时间,开阔的场地出现在上山小路的尽头。
早有帮忙的当地人在天葬台边开始了准备工作。一个个白色的帐篷里,有的人忙着做早饭,有的人在悬挂色彩艳丽的经幡。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青稞酒的香味,混合着高原清晨特有的清冽气息。
四周高耸四根石柱,天将破晓,如天神下凡守护着天葬台的神圣,山风鹤唳,呼呼哀鸣。
天葬台四周已经有参加天葬的藏民在等候,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而庄重。
远处,一群鹰鹫在天空盘旋着,忽上忽下等待着他们的贡品。
“这些应该都是死者的远亲或好友,直系亲属一般是不参加的。”
司隽音的到来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有不少藏民认识她,纷纷上前和她打招呼。
“古晋。”
“扎西得嘞!”
“祝您安康,古晋……”
司隽音一一微笑着点头,也同样给予了他们回应。
有不少人注意到跟在司隽音身边的汉族男子。
古晋遇险被救的事情,伴随着秋风已经传遍整个木卓巴尔山,偶尔有人来问:“这就是古晋得‘巴沃’吗?和古晋真般配!”
司隽音浅笑施以感谢,“他只是远方来的客人。”
古晋听不懂他们用藏语说的话,只是一直礼貌的对众人点头示意。
等候已久的天葬师带着几个僧众把死者的尸体俯卧着放在天葬台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扎基寺的喇嘛依次围绕在天葬台周围,等待着天葬师开始今天的天葬仪式。
东方露白,时辰已到。
天葬师走上了天葬台,天葬师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暗红色的僧袍遮不住他魁梧健硕的身材,黄色僧帽彰显他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权威。珐琅暗金法器在手中挥舞了两下,目光犀利而坚毅不怒自威。
古晋隔着暮光隐约看到天葬台上的死者是个体健的青年,难得尸体蜷曲头夹到两膝之间,像母腹中的胎儿形状。一切准备就绪天葬师开始念诵经文,低沉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司隽音小声解释:"他在为逝者祈福,希望他的灵魂能够顺利前往天国。"
念诵完经文后,觉巴脱下僧袍,换上一身特制的皮衣。这身皮衣能够保护他不被秃鹫的利爪和尖喙伤到。
与此同时,天空聚集的秃鹫越来越多。
"你准备好了吗?"司隽音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古晋,"接下来的场景可能你会感觉有些不适。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闭上眼睛。"
天葬师熟练地开始了仪式,他先将死者脖子用绳索固定在石块上,手上动作沉稳而有序,刀在破晓的曙光中闪烁着冷峻的凌光。
天葬师口中念念有词,仪式随声而起。天葬师高举手中弯刀起落,在青年背部划开一道又深又长口子,顺着刀口,青年的骨肉一块一块分割下来。
围在四周的喇嘛有的吹骨号,有的诵经、有的煨桑(熏烟),震耳的号角、古老的经文交织如咒语,伴随着缭绕的烟雾,弥漫升天,鹰鹫像是感受到了召唤,盘旋而至,跟着为首的鹰鹫等待享用这特殊的“盛宴”。
人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鹰鹫将逝者的血肉一点点带入天空,它们的翅膀扇动着,带起一阵狂风。仿佛生命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回归自然,回归那无尽的苍穹。
古晋第一次亲眼目睹天葬,内心被深深震撼,这就是古老而又神秘的信仰,在天地猛兽面前,人的生命如此卑微而脆弱!
古晋侧眸见司隽音面不改色,笃定而虔诚,问道,“所有人都会所择这样离开的方式吗?”
司隽音沉思了一会,眸中水色朦胧,“这是我们的信仰,不管男女老幼能够被尼拉的使者带去天堂是我们的心愿,我的阿妈和巴拉去世也是选择天藏。”
古晋第一次见到她没落的样子,忍不住为她拨开了挂在发梢的枯草,声音温柔安慰:“如果是这样,你该为他们高兴,毕竟天堂的他们也能看到你的喜怒哀乐。”
司隽音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要好好活下去!那么,古先生,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古晋面色微怔,目光又落在天葬台上,天葬师正在将死者剩余的肉连同头骨砸碎,渗合上事先准备好的糌粑,捏成团,抛向蜂拥的鹰鹫。
天葬礼结束,又一曲生命的挽歌落下帷幕。
古晋内心的冲击不言而喻,“我?我想让更多人健康的生活!”
司隽音水眸波光起伏,“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信仰。”
“你愿意和我一起,坚持守护这个信仰吗?”古晋试探问道。
司隽音点点头,“一起努力吧!”
透过司隽音清澈的眼眸,古晋可以看出她内心的赤诚,对于自己的隐瞒,他不禁有些自责。
“其实我……”
真相呼之欲出,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人声。
循声望去,就见几个当地人围着一个从天葬台边缘朝这边走来。
“央金,你不要伤心了,天葬很圆满,你看契代巴代的使者已经带走了桑格的肉体,他的灵魂在天堂会得到安息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央金,你要振作起来。”
“桑格的身体一直都算不错,真是世事无常,央金你要看开一点……”
名叫央金的少女眼眶红肿,表情悲痛,下牙紧咬住上唇,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如雨珠坠。
“我替桑格感谢大家能过来参加他的葬礼,我巴拉安排了午饭,希望大家吃完饭再走!”央金说着请众人朝不远处的白色帐篷而去。
走到司隽音身边事,大家纷纷对司隽音合掌对头,弯腰点头施礼以示尊重和问候,司隽音也一一的礼貌回礼。
央金走到司隽音身边,忽然停住了脚步,语气森然问道:“古晋竟然也来了!”
众人没有留意央金话中的不善。
司隽音点头以示友好,合掌对头给央金行了礼,以告慰亡灵。
“如果不是古晋得药,也许桑格还好好的活着!”央金忽然放声大哭,扑到古晋身上
众人措不及防,赶紧拉住了央金。
央金的哭声愈演愈烈,悲痛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治好他的病!”
司隽音也对桑格的死深感意外,面对央金的指责,肃穆沉静,“桑格最后来看病时,已经快好了,我还给他开了调理的药方”,司隽音说完,遗憾的叹了口气“他的离世我也很意外。”
央金掩面呜咽。质问道:“是快好了吗?可阿佳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
“他来我这看了几次病以后,我给他开了药方,就不见他来了,我以为他吃了药后已经痊愈了!”司隽音眉心紧锁,感觉桑格的死因另有隐情。
随行的相亲们都相信古晋的医术和人品,都劝央金道:“是不是桑格头疼好了又得了其他什么毛病?”
“桑格总在外面奔波,也许是累到了呢!”
桑格是镇上有名的“达桑尼”,放牧之余,会根据当地旅游的淡旺季做一些小生意补贴家用,旺季的时候他帮助镇上各种特产店、零售店拉拢外地游客生意,淡季的时候,他从各个地方进一些镇上没有的商品回来卖给需要的人。
司隽音不想被央金误解,只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央金,“桑格来找我看病的时候,我就很明确的告诉他,因为他长期喝生水,吹山风,脑部受风感染,得的是脑膜炎,虽然这个病比较棘手,却不是无药可治,只是治疗周期比较长,需要长时间治疗静养才可以!”
“可是,可是桑格看病回来后,除了每天吃药以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央金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准备好准备和古晋对质的药,这是桑格死后留下的还没有吃的药。
她强忍住内心的悲伤,绝望地瞪着司隽音,本就黑红的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包药材的纸上印着精致的花草暗纹,确实是药堂所有。司隽音捡起药材包,并没有介意央金冲动的举动,“一切都会好的!”
央金泪水难抑,留下衣领一片湿濡,声音也随着抽泣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能治好桑格?”
说完,就在众人的陪同下朝天葬台走去。
人死不能复生,央金的疑问让司隽音无法回答。
这绝对是能载入史册的一味药!
听见他的话,秘书的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这可是他们集团新研究的秘密,当然不可能这么直白的告诉外人。
手术成功了就行,其余的这些医生没有必要知道。
秘书毫不客气,说道:“王医生,不该你管的你还是少动心思的好!我们古总的脾气你是明白的!”
王医生尬笑一声,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泄漏的。”
秘书看着王医生里看的身影,马不停蹄地古晋拨打电话。
“古总,手术很成功,就连王教授都说,您送来的药太神奇了!”
“我知道了,保密工作做到位。”
挂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的古晋不自然的望了一眼橱柜上水晶相框里与母亲的合影,这张照片是当年母亲最后一次去藏地寻找治疗脑部疾病的药物拍下留念的,如果当时母亲成功找到神药,是不是就可以幸免意外?
古宅所在的皇甫壹品是古市市中心地价最贵的小区,在寸土寸金的古市,皇甫壹品与世隔绝,单独开发,三面环林绿化,正对黄浦古,夜晚降临站在全景阳台上,即可欣赏逶迤绮丽的夜景,宛若钻石明珠闪烁。
此刻正值午高峰,看着不远处环城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古晋忽然有点想念扎基寺的古树、蓝天和远方巍峨神秘的雪山,还有司隽音掘强认真的脸庞。
手术成功了,藏药配方他势在必得。
“丁铃叮铃……”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秘书焦急的声音响起,“古总,出事了!患者家属将他母亲病好的消息发了朋友圈。虽然我已经第一时间让他删除了信息,可我们出资治疗病患的信息还是被泄漏了。”
“干什么啊你?”司隽音皱着眉收回手,愤愤在他胸肌上掐了一把,直掐的古晋冷汗直冒。
“我是很想打你,但既然误会解开了,这惩罚就换成别的,我可不想对一个眼睛都看不见的病患动手,任谁看了还以为我欺负残疾人呢。”
古晋揉了揉被掐肿了的胸肌,听到这话,他立刻就说:“那我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要你说,我都会答应的……”
司隽音挑了挑眉:“既然是你这张嘴得罪了我,那就用嘴来赎罪吧。”
古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而后,司隽音立马掀开了两人的被子,并翻身坐在了古晋胸膛上,薄唇勾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