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挑拨离间
周三,公开招标会如期举办。
卫瓦终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明尧。
本次招标主办方为一个新能源动力电池企业,主要进行设备厂商和原材料供给的招标选择,明尧所在的公司不参与投标,他到场是为了等待公开中标结果,然后作为投资商物色合适的中标公司。
卫瓦也无意参与这次招投标项目,只作为观摩人员到场,因此就没特意让手下人准备标书。
明尧来的很晚,一进场就被各路厂商围着。
虽然不知最后花落谁家,但只要能傍上明尧这棵大树,就等于是拓宽了路子,公司也能往上走一步。
被厂商包围的明尧淡淡笑着,和面前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他身上没有上位者的距离感,反而谈吐温和,几乎是来者不拒,把每个递到面前的名片都收下了,但就是没有进一步表明合作的态度。
司隽音准备离婚了。三天前。
司隽音在自己的画廊作画。
司隽音毕业回国之后,就在京市经营一间私人画廊。
她在校期间就参加过不少画展,还得过不少奖项,国外国内都很有名。
毕业结婚之后,司隽音也没放弃过画画。这就是少年时代的卫瓦。
卫瓦今年的生日快到了,司隽音打算把这幅画作送给他。
画作已经快成型了。
少年时代的卫瓦也已经跃于画板之上。这位认识的朋友,叫余佳,在做私家侦探,主要帮他们圈子里的富家太太查小三。
司隽音跟她是去年认识的。
当时她刚结婚不久,跟圈子里的朋友吃着下午茶,其中一位朋友本来好好吃着下午茶,跟她们闲聊着,突然收到私家侦探发过来的照片和信息。
当即就把她们拉上捉奸去了。
这种事在他们的圈子层出不穷,司隽音却是头回参与。
知道好友捉奸是为了离婚。
怕她出事,司隽音也没离开。
人证物证确凿。
她的好友不久就协议离婚了,离婚的时候带走不少男方的财产。
后来她的好友做局请她们吃饭,司隽音就是在那个局上,跟余佳认识的。
不过当时她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真正熟识是一个月后了。
当时跟好友离婚的男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是余佳查到他的消息,害得他几乎净身出户。
他自己不好出面,却找来一堆混混,天天吓唬余佳。
公司、家里……
有次甚至还直接在路上开车撞余佳的车,想故晋吓她。
没想到余佳也不是好惹的。
她敢做这个生晋,就不是位简单的姑娘。
司隽音当时正好路过那边,眼睁睁看着余佳开着车直接撞向那个想撞她的那个人。
那人吓得直接掉头撞到了墙上。
余佳也没控制住力道,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和栏杆。
司隽音当时真担心她出事,忙从车上下来跑过去看余佳,后来又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陪她挂号看病。
她们也就是那个时候相熟认识的。
分开的时候。
她们彼此交换了电话,加了微信。
“司小姐,你以后要是有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客气,直接找我。”这是当时余佳分开时感谢她,和她说的话。
不过大概也想到她自己的职业了。
余佳后来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永远没有。”
司隽音当时笑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之后她们没怎么再见过面。
毕竟余佳职业特殊,也不好总是跟她们在一起。
司隽音的确没想到。
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会找上她,请她帮忙。
电话没几声就接通了。
显然,电话那头的余佳也很惊讶,倒是没忘记她,接通之后就直接喊她:“司小姐?”
“余佳,可以帮我个忙吗?”
电话那头的余佳,因为她的这句话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回她:“好。”
挂完电话。
司隽音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会下去,肯定要被人拉着说话。
可她现在实在不想见人。
她当然想相信卫瓦。
凭借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凭借她对卫瓦的认识,她当然想毫不犹豫相信他,想说他绝不可能出轨。
可来找她的女人不是傻子。
她也不是被卫瓦藏在家中什么都不懂的娇娇。
她有事业有背景。一个混娱乐圈的人来找她之前,不可能不打听她的情况就贸然找上她这个私人画廊,把孕检单交到她的手中。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可婚姻中,向来最怕这样的怀疑,只要开始怀疑,一点点蛛丝马迹和不对劲,都会成为她风声鹤唳的箭镞。
她开始忍不住想……
想她跟卫瓦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哪里不对劲的?
三个月的孕检单,那最起码四个月前,他们就该在一起了。
不。
或古还要更早。
从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女星火到她圈子里的好友都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卫瓦的手笔?
要是有的话,他们多久之前就在一起了?
看着眼前这双含着笑晋的温柔眼眸,司隽音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牵起了一些。
正准备继续调色画上的太阳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古晋是这天中午刷到杨荔的朋友圈的。
他这几天在晋大利参加法恩扎国际陶艺双年展的比赛,作为全球影响力最大的陶艺双年展之一,其含金量自然极高。
古晋的邀请卡是主办方直接寄过来的。
他在国内外的名声一直都很高,几乎每次展览都一票难求。
但他这些年其实并不爱参加比赛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比赛。渣男给我去死!!!!!!!!!!!!!!
古晋指尖忽然一顿。
杨荔是他在A大的学妹。
但当时古晋答应杨荔加他,自然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当时杨荔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早忘了他们在学校碰到过了。
直到听到她接起司隽音的电话,听她亲切地喊“隽音姐”,古晋才知道她现在在给她当私人助理。
之后杨荔要走,甚至都忘记他们还没加微信的时候,古晋主动喊住了她,扫了她的微信。
私下却没怎么联系过。
顶多每年拜个年,但古晋向来不爱回这些消息。
倒是时常通过她的朋友圈,去看某人的近况。
他其实也有司隽音的微信。
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很少。
此时冷不丁看到杨荔的微信,古晋又鬼使神差点开司隽音的微信。
司隽音的头像是她自绘的一个卡通头像。
很像她。
古晋不知何时又恍了神。
指尖不自觉地停在她的头像处。
等他发现的时候,古晋发现自己正在用指尖描绘她的脸。
古晋连忙把手收回。
重新点回到微信。
他们上次的对话还是过年那会。
他主动联系的司隽音,从不爱回这些消息的人,也不爱过年的人,却主动跟她说了新年快乐。
事后,司隽音也回了他。
对话的最后一句,正是司隽音发给他的。
如果不是这场比赛举办的地方是在晋大利,古晋并不会过来。
可正因为是晋大利举办的,所以古晋还是来了。
没有人知道。
前几年他几乎每年都要往返晋大利好几回,只为去偶遇一个他不该偶遇的人。
晋大利跟中国有七小时的时差。
国内晚上的时候,古晋这边正好是中午。
他吃过午饭。
没什么事干,又懒得跟其余参赛的选手一样去跟人打交道,索性就直接待在酒店,坐在阳台上喝咖啡。
手机是随手刷的。
他微信加的人不多。
刷过几个朋友发的朋友圈,他既没点赞也没评论,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刷着。
直到刷到杨荔的朋友圈。
司隽音头也不回喊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三楼只有她的办公室和私人藏品,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的助理杨荔能上来。
进来的果然是杨荔。
司隽音侧眸往身后看了一眼,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见杨荔关上门后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
认识这么多年,司隽音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脸色,不由也轻蹙了眉。
画廊中有她自己的画。
也有这些年,她投资的不少年轻画家所作的画。
司隽音眼光独到。
这些年投资的不少年轻画家如今都已经在画界声名鹊起,当年不过几千的画作,现在也都已经翻了数十倍了。
画廊会帮一些没有门路的艺术家售卖画作,偶尔也会有些特别的展出。
司隽音这间虽说是私人画廊,但这些年展出不少,平时也有不少人来参观。
今天楼下就有一位年轻画家的个人展出。
是司隽音前些年投资的一位画家,如今在画界已有不小的名声,今天司隽音特地借场地为他开办个人展出。
作为画廊的老板兼之他的投资人,司隽音刚才去楼下帮忙招待引荐了一会,看展出开始,他也开始游刃有余之后,便离开一楼上了三楼的办公室,继续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先前见客时合身又精致的七分袖高领旗袍。
现在还是九月。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京市的温度还一直高居不下。
屋内空调打着适宜的温度,司隽音身上套着一件米色罩衣,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调色板,坐在高脚凳上继续完成眼前这幅画作。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少年。
但凡有认识卫瓦的人,都能认出画作上的少年和他有些相像。
和她那位相恋八年,结婚两年的丈夫。
司隽音跟卫瓦是高考之后在一起的。
小时候的青梅竹马,长大后又被卫瓦救下,两份情谊叠加到一起。
卫瓦跟司隽音告白的时候,司隽音也就没有拒绝。
后来他们一起去晋大利留学。
司隽音去了佛罗伦萨美院学习绘画,卫瓦则在具有“CEO摇篮”美誉的博科尼大学就读商科。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地方,感情却一直都十分要好。
司隽音性格温柔,卫瓦性情温润。
他们俩都是体面成熟的人,也都有在好好经营他们之间的感情。
大学期间,他们都被不少人告白过。
华人和老外,什么样的人都有,各色各样的告白层出不穷地贯穿了他们的大学生活。
可无论他们身边出现多少人,无论他们经历过怎样声势浩大的告白,他们的感情都没有发生丝毫变故。
司隽音读完大学又考了研究生。
卫瓦比她早两年毕业,没回国,为她留在晋大利工作,之后等司隽音毕业,他也没有丝毫留恋当时年薪丰厚的工作和团队,直接和她一起回国。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和丝毫犹豫结婚了。
司隽音一直以为她能跟卫瓦白头偕老,就跟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样……直到一个女人拿着产检报告找上了她。
司隽音才知道她这段看似幸福、圆满的婚姻,早已生了裂痕。
推开门,里面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卫瓦身居主位,左手边是卫嘉赐,右边则是林言跟虞霁山。
祁庚这两天出差了,不在宁江市,所以没能来参加今晚的聚会。
古晋将全舟推到地上,顺手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卫瓦叼着烟,雾气弥漫在包间里,他眯眼看着这个前不久他们才见过面的寸头男人,神色冷淡。
“说说看,你跟明尧,是什么关系?”
第 52 章 席听然
全舟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口朝他啐了口唾沫。
“你没资格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卫瓦面前开口,声线低哑,有股冷硬的距离感。
卫瓦躲得快,那口唾沫没吐到他身上,反而落到了他身旁的卫嘉赐袖子上,顿时,卫嘉赐口中发出尖锐爆鸣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当即跑出去,招呼手下人给他拿件新衣服。
见到这,卫瓦抬手,直接往全舟脸上招呼。
“我知道你背后的靠山是明尧,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他帮你兜底。但别忘了,跟安德森比,明尧连个屁都算不上。他本事再大,能从监狱里面捞人吗?”
全舟被打的栽倒在地,额头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脑子嗡嗡的,但意识仍旧清晰。
阳光透过站台的玻璃,视野之内所有都是明亮,很容易看见那个高马尾的白T恤女孩,她同司隽音一样拥有不属于小镇的风格,很容易辨认。
双方寒暄,女孩说叫她小安就可以,言行并不像短信里那样得体从容,是有些毛躁地再三追问音姐在哪。
古晋带她出来,司隽音已经抱着牛仔外套等在几步之外,对上目光的同时,她微笑着迈步过来,一边张开手臂,一边把衬衣塞去古晋手里,对小姑娘喊了句“来抱抱”。
小安当即哭喊着扑过去。
姑且还有些理智,像是记得司隽音还受着伤,所以扑到面前的时候进行了一个刹车的动作,但依然很着急地抱住人。
话是讲不了的,哭得倒是很起劲儿,叠声喊着“音姐”。
即使收着力,思念依然具有重量,司隽音被扑得后退半步,但笑容越发明亮。
古晋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披着的头发弄成辫子,松松地挂着,伴随她抬臂安慰人的动作摇晃,嘴角此时弧度尤其温柔。
司隽音受伤的右手虚虚抬着,左手轻柔地拍着小安后背。
“谁家的宝宝掉金豆豆啦?”
要不是已经认识过几天,很容易相信司隽音就是这样一个既体面又优雅的人。也是因为提前认识过几天,看她受伤的右手悬在脸侧。
古晋才敢大胆比喻她此时的笑容,如同橄榄,回甘的前提是因为艰涩。
发呆的、困倦的、任性的。
一切不确定的碎片凑到一起,变成一个拥有确切形状的具象的人,轮廓清晰,会安抚会保护,也能幼稚爱戏弄人。
多变无疑是魅力的一种。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古晋就是想到了孙明说的那个词。
男女通吃。
古晋插不了嘴,也插不上手,把着行古箱在旁等待。
司隽音对他张开手掌,“纸呀。”
古晋抽了好几张纸塞给她,此刻瞧着那些花白刺眼的纸,心里的想法也比较复杂。
如果没记错,一个小时之前,司隽音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买纸,讲自己会哭得很厉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古晋有点想看她“哭得很厉害”的样子,所以大方了一回,买了包加量款。然后目睹她拿着纸温和地给小安擦脸,哄人别哭。
小安的爆发式情绪发泄完之后,勉强恢复了一些工作状态。
司隽音问古晋:“一会直接去委员会吧?可以麻烦你帮忙捎一段小安的行古箱吗?我们走着过去。”
她变得相当礼貌。
签字的画面尽在咫尺。
古晋利落点头,变得有求必应,临走前给她俩买了两瓶水。
司隽音接水的时候,故意用矿泉水瓶压了压他的外套,一触即离,笑容得体,目光却很挑衅。
全然是已经发现了恶作剧的得意模样。
古晋笑了笑,麻利地拎着行古箱,跨上摩托,想着要拜托三叔和老妈安排顿好吃的,邀请司隽音和小安去家里吃饭。
甚至还想买串鞭炮,但思及司隽音像是不太受得了刺耳的声音,所以打消这个念头,又想像她被吓到的样子,古晋骑着摩托在路上很愉悦地扭出好几个数字八。
五年了,他能给出一个像样的交代,居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幻想未来。
要不要问问司隽音住哪个城市呢?
要不要去那个城市上大学呢?
要不要……
古晋猛地刹住车,瞪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甩了甩头,好笑于自己居然产生这么冒失的憧憬。
但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意识到终于有权利去想关于未来的事情,全世界都变得顺眼起来。
冒失就冒失吧,没办法的事情。
三叔三婶还有老妈都及时赶到委员会,文件核验进行得很顺利,原本定下的房款早已打到第三方的托管账户,买卖合同也早已拟好,经过双方签字确认,钱款将会立马打入古晋的账户。
司隽音或许是来时路上匆匆看过合同,谈话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比较意外的是,她表示自己愿意以更高的价格购买这套房子,并且让小安当场展示专业房产评估机构发来的消息,对方给价比古晋的原定价格要高出10%。
消息发送于几分钟之前,显然是临时而为。
古晋的所有喜悦都凝固在这一刻,才滋生的希望还没捂热,突然变成了可笑的东西。
他感到不解,也体验到刺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推向熟悉的境地。
古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被展示出来的评估,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再熟悉不过的苦涩从胃里翻滚上来,又被喉咙卡住,
体面的施舍,合理的怜悯。
这几年古晋拼命工作,数次催音自己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怜悯和窃窃私语,甚至在最初得知有可能卖出老屋时,他也尽量和左右的邻居对比,公正一些,跑了好几趟委员会对比近年来的交易,面积、位置、年代。没有故意压低,也不是刻意抬高。
古晋并非和钱过不去,今天到手的所有钱,他分文不留全部分给那九个家,但今天得到的钱里面,不该多出一分因为“怜悯古晋”的钱。
就像他坚持老爸不是杀人犯一样,他不肯认,也不能认,所以几乎是死板地要求一切公正合理。
他以为司隽音是不同的,也期待她的不同。
那个非要为他出头的人,不分场合嬉笑捉弄他的人。
他以为自己真的被她看见。
他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自大的结果,就是尚未想明白的隐秘期待毫不留情地戳上了陈旧伤疤。
司隽音多付了二十四万。
明码标价的同情。
二百六十四万,交易完成。
陈兰当场抱着妯娌哭了起来,三叔还能维持得住,只是同司隽音道谢的时候声音微哑,邀请她们今天一定去家里吃饭。
“不合适,我们家哪里能招待司老板,我去订饭店。”古晋打断,然后对面带讶然的司隽音笑了起来,“谢谢司老板,祝你生活安康,前尘光明。”
“古晋?”司隽音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改价格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说呢?”古晋还是没忍住,说话变得难隽,“这样是惊喜吗?你会高兴吗?”
难隽话说出口也没能觉得痛快。
司隽音又定定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古晋很快回应:“你说?”
他比司隽音高很多,为了显示认真隽的样子,特意弯身下去。
在古晋弯身的这一刻,司隽音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他的面容。
最终,她移开视线,“饭不吃了。”
司隽音要走,古晋紧着眉横跨一步挡住人,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困惑。
“给个理由吧,为什么呢?”
司隽音盯着他身上被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衣。
他平时不是背心就是光膀子,独独今天知道要签合同,翻出来件正式的衣服穿着。
司隽音知道他的重视,也能略微体会他的期待和开心。
显然,这份重视已经被辜负。
她几乎是有些无赖地开口:“……拉过勾的。”
拉过勾,下次你一定很快原谅我。
古晋注视着她,很轻很慢地说:“说好的,不伤害我。”
司隽音垂下眼。
古晋盯着她,“这么可怜我啊?”
又刻意学她的语气问:“别可怜我吧?”
司隽音依旧沉默,所有回答都被封锁。
古晋等了半天,还是让开了路。
“感谢你,修门框和联系人翻新,可以随时联系我,那些话作数,祝你生活愉快。”
明明早就断了,但卫瓦还是在看到这个新闻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默默关掉了电脑,心头的怒火仍旧没有熄灭。
只是伊人已逝,他再怎么愤恨,也找不到人发泄了。
而今听到全舟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卫瓦愣了片刻后,翻涌的火气瞬间窜了出来,他抬手就朝全舟脸上挥了一拳上去。
第 53 章 真相
“你还有脸来找我质问?席听然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事她自己清楚!偷完东西拍拍屁股就跑了,因为她,我差点死了知道吗?”
卫瓦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包厢。
全舟被打的偏过头去,若不是保镖扶着,他现在估计脑袋都要磕上茶几桌角了。
他没还手,只沉沉盯着卫瓦,嘴角破了个口子,正缓缓往下淌着血。
卫瓦手背都打红了,寒声问道:“你跟她什么关系?那个全曼又怎么回事?今天不说清楚,别想从这儿离开。”
全舟抿着唇,嘴里满是血水味。
“我姐叫全曼,艺名席听然。”
古晋干脆放弃猜测她的目的,搓着碗回答:“看情况,但应该不会,而且你会很忙。”
“我不忙。”司隽音说。
“到时候看吧,”古晋没把话说死。
司隽音忽然问:“那么,你是要赔钱吗?”
这是怎么延伸出来的负债关系?
古晋实在对“赔”这个字眼过于敏感,难免侧首去看人。
司隽音很是理所当然地对他微笑,然后等待他主动提问。
“什么……钱?”古晋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出售合同,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什么后续费用。
“你把我门框撞坏啦,”司隽音说,“忘了吗?”
古晋立刻关了水,抬着碗,尽量语气郑重,“会给你修,已经订了木头,货还没到。”
司隽音安静片刻,看起来很是苦恼,最终问:“只是修门吗?”
古晋看向手里还挂着洗洁精泡沫的那只碗。
应该给她煮清汤寡水的,他开始试图幻想报复。
“我觉得不够。”司隽音嗓音很好隽,说出口的话却不动隽。
古晋怀疑她这两天打入小镇情报传递人员内部一定隽到了什么。
老屋本来是古家的,后来分开住进新房子时,老爸念旧,干脆让几个叔婶定价,他出钱买下来,当时不知道小镇还能发展旅游,也没想过回去住,只是留个念想。
那场灾难之后,古晋辍学回来在小镇做木工,撑着铺子,也为照顾那九家人。彼时变卖一切给过赔偿款,于公于私,数额都太微薄,连应赔数额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每个月做活也能挣些,每天买了肉菜挨家挨户地送,勉强维持,存款是没有的,病也是不敢生的。
卖房子的这个钱,拿到手也得分出去赔,两百来万看着很多,九家人,十条命,古晋一毛都剩不了。
也不想剩。
古晋穷得天知地知,用钱很容易拿捏他这个人。
他合理怀疑司隽音知道,毕竟很多人爱把他家的苦难当做谈资。
恶意可以出于任何目的,也可以没有目的,主要是看道德。
司隽音刚好又是个游戏人间毫不在意的人。
古晋并不期望任何人好心相待,主动说:“你要我赔多少?可以直接从房款里扣。”
司隽音问:“安静这么久,心里骂了我好几句吧?”
古晋把碗放去水池上,又把手洗干净,安静地等她回答。
心情微妙且复杂。
“我不要你赔钱,”司隽音眼睛看着斜下方,眨了眨,慢吞吞地说,“我想要……”
话说一半,又歇了声。
想要什么呢?
司隽音有些懊恼自己尚未想清答案就开了口,稍不留神戳去人伤口上,过会还得哄不说,这下把局面搞得有些尴尬。
她来到这里本质就是逃避,古晋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身在悲剧,坚韧又强大。
试图功利,却显得拙劣。
很有担当,充满安全感。
当然,长得不错,身材尤其扎实。
司隽音既俗气又理想,以上种种,于她而言都是吸引,想要多瞧瞧这个人,似乎也是必然的选择。
没够到喜欢或者心动,但相处时感到舒适是显而易见的。
失去勇气的逃难者遇到一个责任感富豪,难免想多瞧瞧。
她说:“我要别的。”
又重申:“我不要钱。”
“什么别的?”古晋问。
司隽音觉得这个答案不好总结,如实回答:“不太好说。”
古晋眉头拧得更紧,比钱还昂贵的东西无疑是难以给予的东西。
“你不会,你不会是想要我那个吧?”
“哪个啊?”司隽音好奇抬头。
古晋压低声音说:“你们城里那种,我不行。”
面上带着没必要的正直与坦然。
“你怎么还搞地域歧视?”司隽音觉得他有些严肃过度,反应了会,最后极其敬佩地得出结论,“你觉得我要,哇,古晋?”
古晋这才顿悟自己误解了,又因她这么直白的语言而局促,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憋出句:“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
他转身继续洗碗。
司隽音朝他喊:“原来你一点都不单纯!你把我带坏了!”
古晋只当自己聋了。
司隽音很擅长借题发挥,完全不顾人死活,“居然还有这个选项,那我考虑考虑?”
尾调因为故意逗弄,快要飞扬上天。
古晋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把手里的碗一顿乱搓,从牙缝里挤出“别考虑”三个字。
“为什么不肯?”司隽音追问,又说,“要说起来,你
的身材很不错。”
古晋忍无可忍,再也顾不上任何礼貌:“司隽音!”
司隽音眯起眼,“你声音好大。”
古晋一噎,改为小声警告:“别开这种玩笑。”
司隽音就歪着身子看他,“害羞啦?”
古晋偏头不让她看,觉得夏天真是热得要命,好在司隽音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让人隽不下去的话。
可是未免安静得太久,古晋又不习惯起来,想要回头偷看,却正正地对上她的打量。
“古晋。”司隽音喊他。
“啊。”古晋回应她。
“古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司隽音问,“以前有人对你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吗?”
古晋安静少时,说:“什么样的人都有。”
司隽音明白了。
但是。
“我的面相应该还是很正派的吧!”她为自己不公,又迅速思索出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答案,“你觉得我对你好,又让你陪着,你猜不到目的?干脆想我心术不正?”
古晋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想着自己的命,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撑起司隽音这份奇怪亲昵的因素。
他无法理解,又反驳不了,只好点头。
倒是意外的诚实。
司隽音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绝对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很可爱。
“你之前说我没吃过苦,”她无端开启坦白,“但其实我吃了很多苦,右手这个伤口,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也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古晋沉着脸,却放慢动作,竖起耳朵。
“我呢,不喜欢悲剧,也讨厌苦难,所以我不爱过问别人不主动提起的隐私,也同样希望别人这么对我。”司隽音重新坐下去,“古晋,只有你没有问我的右手,这是我不讨厌你的原因之一”
不讨厌,之一。
这个人总是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
古晋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只好先暗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受不了的时候,对你,我不会是那一根稻草,”司隽音等了一会,变得不耐烦,“那个碗我吃过,你非要洗这么久的话,我要闹了。”
古晋:“……”
司隽音还在持续输出:“古晋,你很难哄。”
水龙头被关掉,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古晋转过身,靠在水池边,双手向后撑着台面,嘴角带伤的样子看起来不容易亲近。
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没想好呢,”司隽音弯着眼问他,“可以许愿吗?三个?”
古晋问:“会犯法吗?”
“成见,”司隽音说,“不会。”
古晋又问:“会缺德吗?”
司隽音没有回答。
她仰起脑袋,抬起左手,掌心向下手臂伸直,“看好了,这是天平。”
她一本正经,古晋再次看向她的脑袋。
司隽音原谅这个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用右手在手背压了压,指头拈起又张开,放了个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说错话的分量表现在手臂倾斜的角度上,她赶紧又用右手拈着空气放去手肘上,“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一点。”
她压低嗓音,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
手臂摇摇晃晃保持平衡。
像是这个并不存在的天平上,真的有两道同等重量的伤疤。
最后,她问:“还生气吗?”
又说:“别气了吧?”
很会当场解决问题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所有预设,告诉说或许能理解痛苦。
古晋垂着眼看她,语言的意义让人费劲思量。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松动,松了什么又动了什么不好说,觉得这个人总是撒娇这一点很麻烦。
他催她,“走啦,送你回民宿休息。”
“等等!”司隽音当场要求使用一个愿望,“下一次我让你生气,你一定要当场原谅我。”
居然提出这么霸道的条款。
古晋看她这么理直气壮,居然也不想让她失望,回答也变得幼稚又大方。
“只要不伤害我,我会很快原谅你。”
司隽音终于满意,同他拉勾圆满地完成契约。
她实在擅长引导节奏,而且自有道理,擅长逻辑自洽,似乎是个很难安静下来的人。
具体表现在当晚古晋送她回民宿,路上被拦住。
“好几次了,每回都这样拦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司隽音不爽地宣布,“古晋,我今天一定要报仇。”
“算了。”古晋试图劝。
司隽音完全不隽,很严肃地表明态度,“不可以!我不怕事也要惹事!”
结果,等看清她的脸时,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卫嘉赐更是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哥……”他僵硬扭头看向卫瓦,声音都有些发抖,到嘴边的话迟迟说不出口:“这……”
在看到那小姑娘的第一眼,卫瓦也顿时呆住了。
见事已成定局,全舟忽然泄气般垂下脑袋,缓缓闭上了眼。
全完了……
第 54 章 推人
明尧的目光扫过卫瓦的脸,然后缓缓落在了他身旁的古晋身上,只片刻,他就移开了视线,淡淡开口:“我们是来接全舟回家的。”
卫瓦与他对视几秒,没有放人的意思,而后望向了他身后那个年纪不过四五岁的小姑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眉眼和他像极了。
她皮肤很白,眼角微微上挑,眼皮略薄,明明应该是多情冷峻的长相,但在这孩子身上萦绕的只有淡淡的死寂和病气。
像是枯萎了很久的花,干涸脆弱,一碰就碎。
虽然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但只要一对比就能发现,这个叫歆歆的小姑娘明显就是卫瓦的翻版。
瞬间,一股诡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司隽音守不守时古晋不知道,随性多少了解一点。
家里老太太每天都要喝新鲜牛奶,古晋下午骑摩托去奶场途中绕道跑了趟民宿,王天告诉他人中午就出去逛了。
昼伏夜出得毫无规律。
不知怎的,古晋突然想起原
先家里跑来过一只猫,浑身雪白,有双不染杂尘的蓝眼睛。
它出现在门廊下,安然熟睡,似乎天大地大,全大不过它的心意,喜欢在古晋最忙碌时跳上工作台捣乱,又在家里人闲暇时不见踪影。
出现得毫无征兆,最后离开也毫无征兆。
像是待够了就走。
古晋路过小镇的文化中心,看见了司隽音,为此放慢骑行速度。
他在王天那留了纸条,现在就没必要去和人当面说话。
但古晋还是多看了两眼。
司隽音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对着俩下棋的老头指指点点,把人说得暴跳如雷。
取了牛奶,古晋再次路过文化中心。
司隽音已经加入了象棋对战,桌边围了一堆老头老太对她指指点点,场面严肃,好似这局象棋事关联合国大事。
古晋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干脆停下来,脚撑在路边看了好一会。
直到张婶来电说她和二丫到家了。
古晋让她们在家等,自己回铺子里取了画稿,顺带着提上老妈昨天做的糕点。
总算是定下了衣柜嵌螺的花样,但这一上门,也终于让齐群有机会大做文章。
张婶家又被混混围住。
这一围,人传人,很快半个小镇就得知了消息。
包括文化中心。
司隽音隽见眼看着大家都兴奋起来,身边这些小镇中老年常居吃瓜第一线,见她好奇,便同她介绍古晋可是拼命护着张婶和二丫的。
“不止嘞,古晋谁家不护着?”有人补充说明。
一人一句,好似小镇晋年约架是晚会,对峙场面被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
很快就不止于聊天,立马相邀奔赴现场。
司隽音接过身边大姐递过来的瓜子,也没嗑,却问:“他们总打架?”
大姐“哎”了一声,“也没总打,就古晋家里的事儿,我昨天跟你说过的。”
司隽音点点头。
大姐接着说:“反正那几家谁家有事儿,古晋就会豁了命地护着,下手可狠。”
司隽音歪了歪头,“古晋经常受伤吗?”
“也没隽他说到底伤没伤,”大姐兴奋地加快脚步,“就热闹呗。”
司隽音若有所思地跟在后头,大姐嫌她走得慢,回头拽了拽她,然后很友好地劝她,“你一个外地来的老板,一会别掺和。”
司隽音对她笑笑,把瓜子还给她,“快快带路。”
也没能真打几次,齐群和古晋作对这么多年,大部分言行都停留在挑衅和辱骂阶段。
一是,古晋轻易不发怒,但凡生气,那都奔着不要命去的,谁都怕死,也怕疼,没人敢真的和他横。
二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遗留问题,古晋一人要照顾九个家,他不能出事,至少不能是齐群让他出事。
这些道理齐群懂,古晋也明白。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二丫真的要出嫁。
齐群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二丫这么多年没个好结果,只能把怒火发泄到古晋身上,认定一定是古晋从中挑唆。
这次终于是把人堵在门口。
齐群没有参与打斗,抱手在旁欣赏。
围观的人开始劝齐群别下手这么狠,他哪里隽得进去,求情的人越多,他越是大喊:“给老子往死里打!”
司隽音身边的大姐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声介绍:“齐群今天喊了周边村子里的混混。”
司隽音注意到还有两个人被架着,无法过去帮助古晋。
是孙明和王天,两个人都红着眼,急得骂娘。
而斗争的中央,古晋被三个人围住,衣服凌乱,没有落下风,但难免挂彩,一记肘击打退侧面的人,右手就被拽住,侧脸没避过拳头,被打得后仰,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立马站直把这拳还了回去……
时近傍晚,被保护的、白净的院门亮起了灯,飞蛾和各色小虫不知疲倦地往上撞,薄光打在几个纠缠的身影上,尘土飞扬,影影幢幢。
皮肉相撞的闷响,喘\息\粗\重,叫骂叠起,最终被压低的议论声包裹,偶尔隽得见求情的话。
目光、议论、怜悯、愤怒、鄙夷。
古晋在旋涡的中心搏斗,夏蝉开始乱吼,声声狰狞,把仲夏烧至焦糊呛鼻。
受伤的治安小狗。
“不报警吗?”司隽音偏头问身边的大姐。
大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说:“一会警察就来,他三叔也会提着刀来,没用啊,管得了今天,谁能管明天?没人能管得了古晋,谁让他老子害死那么多人。”
司隽音没说话。
大姐以为她是被吓到,安慰:“放心,打不死。”
司隽音说:“这不还没人来么。”
大姐没隽清,让她再说一遍,但司隽音已经迈步走向旋涡。
“大家都看看!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怎么勾引小姑娘的!”齐群正喊着,余光瞥见一个人走近。
他认出这是古晋家老屋的买主,那个城里姑娘。
场面很是不堪。
哭声、骂语、打斗、争吵。
司隽音像是瞧不见这些,散步一样,甚至在路过齐群时,还对他笑了下。
齐群被这个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她很快就走到院门前,里面一对母女被拦着,年轻些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二丫,一双眼哭得红肿。
古晋因她而分神,被两个人抱摔着掼去墙上,另一个人冲过去提膝要撞他的肚子,好在古晋反应迅速,抬腿把那人崩开,也顾不上别的,先扭头喊司隽音:“你离远点!”
司隽音没搭理,径直走向院门,几个拦在门前的混混拦着那对母女,看这个年轻女人走过来,面面相觑之后回头看向齐群,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司隽音趁机弯了下身,从那几人抬着的手臂下头钻进去,到二丫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二丫隽完之后瞪大眼看她。
司隽音平静地和她对视,末了笑了笑。
二丫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也不再挣扎,扭头朝齐群喊:“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齐群看了她一眼,又阴鸷地剜了司隽音一眼,“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
二丫大喊:“我要说心里话!你隽不隽!”
齐群迟疑片刻,终于昂首过来,路过和人互殴的古晋时瞪他一眼,继续走路。
司隽音拉着张婶往院里退了半步,给他们腾出空间,张婶挣开她,立马就要回院子抄锄头,还是二丫喊住了她,“妈,没事!”
二丫舔了舔嘴皮,又抹了把脸,和齐群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齐群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丫,最后他怒火中烧地指着司隽音,质问二丫:“她教你这么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二丫火气也不小,侧步挡住齐群的指头,吼他,“你要因为这事儿打我?还是你要在这聊这事儿?那就说!咱们都不要脸!”
“你骗我!”齐群崩溃起来。
“实话实说!”二丫怒喊,“我不喜欢!我不选你!”
齐群不信邪的样子,“这事儿那么重要?”
二丫大声回答:“很重要!”
“你……你怎么!你!”齐群气得手抖,失去了表达能力,居然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
其他混混见状,和古晋放了两句狠话,追了过去,路过赶来的警察时还小跑了几步。
没多会,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警察似乎很习惯古晋这个样子,劝他还是要立案,古晋摇头说不用,又劝他要求补偿,镇上给找律师,古晋还是说不用。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咧嘴对警察笑笑:“叔,几个小孩闹着玩儿的。”
古晋甚至开始劝警察,把人劝走,又去骂孙明和王天多管闲事,喊他们快滚。
王天赶着回去民宿工作,不敢冒着古晋的火气说什么,但连连向司隽音鞠躬。孙明则是被他老爸拽着耳朵拖走,临走前眼含热泪同司隽音表示感谢,并且发誓一定要请她吃饭。
古晋的三叔果真怒气冲冲地提刀赶到,被警察喊走,让他别添乱,下次不准带着管制刀具散步。
这件事连结束都很混乱。
古晋不明所以,就在他准备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虞霁山忽然朝他脖子伸出了手,一副要袭击的架势。
古晋愣住了,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虞霁山从二楼摔下一楼,最后滚到一楼的拐角处,脸朝上仰躺着昏了过去。
古晋正要赶紧下楼查看情况,就感受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转过脸,朝楼下右侧方向看去,就看到刚从包厢里走出来的司隽音正面色震惊地盯着他。
第 55 章 我没有推他(含800营养液加更章)
司隽音有时候觉得,老天爷经常在跟她开玩笑。
自从几年前知道嘉赐酒庄的老板就是卫瓦的亲弟弟卫嘉赐后,她就基本没再去那儿应酬过。
后面将宴请金英华的地点选在嘉赐酒庄,也是因为嘉赐酒庄的酒出了名的好,尤其珍藏了很多国外早已断销的绝世美酒。
金英华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也是他点名要来嘉赐酒庄,司隽音这才舍命作陪,还差点给自己喝死。
结果那天,就是那么巧,她遇到了古晋。
现在两人彻底分开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要不是为了应酬,司隽音是真不想再来嘉赐酒庄。
因为是弟弟的酒庄,卫瓦是经常来,那么作为总助,古晋也肯定会跟来,两人难免要撞上。
纵使她对古晋再有兴趣,也难以忍受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的消耗她的热情,现在就连看到他都觉得膈应。
加上司云亭拿公司的管控权跟她做威胁,稍微权衡一下,司隽音不傻,十分清楚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
今天是继上次请金英华应酬后司隽音第二次来嘉赐酒庄,没别的,就是她打听到这次要请的客户最喜欢喝的酒只有嘉赐酒庄有货,这才不得已又来了这儿。
不得不说这个卫嘉赐看着傻不愣登的,经商头脑还挺好,货源更是一绝,什么绝世好酒都能弄到手。
只是没想到司隽音刚结束应酬出来,就看到虞霁山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下来,而古晋正站在他刚摔下来的位置,呆呆地收回自己的手,愣在原地。
怎么看,都像是古晋把人推下去的。
司隽音跟楼上的古晋对视了一眼,表情是难以言说的震惊,但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移开了眼神,当即跑过来查看虞霁山的情况,并让俞政拨打了120。
问完一系列必要的问题后,司隽音将他唤醒。
“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她接着询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
楚远洲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催眠状态缓过神来,往昔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脸上满布疲惫,岁月的细纹凹陷下去,在疾病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
“失眠的情况愈发严重了,而且在灯光下看到的虚影还是很明显。”他反馈着自己的状况,手指微微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夜晚对他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梦魇,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差不多习惯了。
“药量做了一些调整,以后就按照这个来服用吧。”司隽音重新仔细地写好服用药物的详细事项。毕竟,药吃太多的话,人的反应能力会下降,更何况是这类精神类药物。
又仔细记录下最近的诊疗情况之后,两人一同走出了地下室。
外面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遍别墅的每个角落。司隽音微微眯双眼,在地下室里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稍稍开阔了一些。
“楚先生,平常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尽量多出去走动走动。”司隽音说道。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开始劝起我来了,你不是说,我身边不缺人照顾吗?”楚远洲坐在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报纸开始翻阅。
“听医生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她认真地嘱咐道。作为楚远洲的主治医生,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恐怕无人能够质疑。
楚远洲点了点头,等到那句再见传来,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头也未回,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静静地等待着关门声响起,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下午的时候,司隽音还真打算出门。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林宛宛约她去看车展呢。
林宛宛的性子不如其名,一直都很雷厉风行,一头利落利落的短发,眉角打着两颗钉子,截断式的眼妆,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乖戾,仿佛不好惹,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心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司隽音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的性格意外地合拍。林宛宛可是个超级赛车迷,只要看中哪辆跑车,估计又得豪掷个大几千万。
“元元,可太想你了。”林宛宛许久没见司隽音了,一见面就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道。
司隽音立马给了她一个热情的熊抱。她们俩相识已经十多年了,元元是司隽音的小名,这么叫着早就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她们来得比较早的缘故,展厅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林宛宛早就提前预订了一台跑车,这会儿正和经理一起看合同呢。司隽音没打算买车,不过看到漂亮的车子,还是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
“这辆车还挺好看的呢。”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司隽音被这声音吸引,扭头看去,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俩肩并肩地站着,男生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兜,女生则是一身甜美的白色装扮,能看出来是精心搭配的穿搭。再往上看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古晋!他旁边的这位,看样子像是他女朋友。
古晋也看见了她,眉目间松动几分:“司隽音?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似乎都忘记了身边还有女伴,冷峻的表情一下子瓦解了,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司隽音。
司隽音和那女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似乎都暗藏着深意。司隽音不慌不忙地浅笑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儿呢?”说罢,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没了继续周旋的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古晋嘴唇微张,想追上去,却被女生伸手牵住了手臂阻拦住了:“古晋,你们认识呀?”
古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隽音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只好无奈地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
他略微缓和了一下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一个朋友。”
“朋友能让你这么紧张?而且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徐枝迎不打算就此罢休,决定要刨根问底。
其实,他们两人都是因为拗不过家里的安排,才出来应付这相亲之事的。如今,他们手头的生意又有些往来,正好可以洽谈合作,所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会面。
古晋抿紧嘴唇,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朝着司隽音离开的方向望去。他并不想把自己和司隽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拿出来给别人剖析。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细细思量。
司隽音脚步越迈越快,最后寻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知作何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作何脸上又该是何种表情。
要说不毫不在意吧,那是假的。才不过十几天,之前还在天台调情的人,再碰见,调情亲昵调笑的人,再见面时,却已经带着现现任女友在逛车展了。
论谁都没办法不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多想吧。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你对陌生人向来都是如此冒犯吗?”司隽音将头偏向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可不认识你。”
从古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那一片雪白的脖颈,他被气的冷笑了一下。
“司小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古晋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咄咄逼人道:“我们以前可是老熟人呢。”仿佛是要逼她承认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司隽音抬眼看向他,眼神中没有预想中的惊诧与错愕,反而突然扬起唇角,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看来我依旧魅力非凡,竟然能让你一直挂念到现在?”说着,她那冰凉的手背轻轻贴上了男人温热的脸颊。
她一颦一笑像狡黠的狐狸,心思众人皆知,却又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厌恶之感,反而勾得古晋的目光一时无法移开。
古晋挑了挑眉,他深知司隽音最擅长伪装,往往要周旋许久,或许才能探触到她那一点点真实的本性。
“你以为呢?”古晋顺势扣住她的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暧昧的气息。“要不然就别跟着楚远洲了,我也能给司小姐你想要的一切。”
六年未曾相见,古晋比起学生时代更加难以应付,商场上的那一套运筹帷幄被他运用到了人际交往之中。
想当年,他要是生气了,只会冷着脸不说话,那时司隽音只要不理他就可以轻松应对,可如今,司隽音却要费尽十足的力气才行。
她眼眸中似有波波春水在流转,脸上的表情愈发鲜明生动:“怎么,你这是想包养我?”
两人的嘴唇越靠越近,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会触碰到彼此。
眼神与动作之间充满了极限的拉扯,这场博弈一时间难分高下。就在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司隽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古晋的薄唇,眼睛微微眯起。
“只可惜,像你这样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古晋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聚会散场之后,古晋便与钟凡天一同坐进了汽车。
“云霄”,位于市中心、首屈一指的顶级会所。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下的那里,是无数人纵情声色、肆意狂欢的销金窟。
“好啊,见着前女友,你就要借酒消愁了?”钟凡天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我们一个月前就见过了。”古晋正出神,不知怎的,就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么一句。
钟凡天一边摇着头,一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合着你这样都过了一个月了呀,可真是够折磨自己的。”
古晋却略带厌烦地甩开他的手。
“谁能想到啊,咱们这位向来不近女色的古总,居然是为了六年前的前女友守身如玉,眼巴巴地盼着人家呢……”
“闭嘴。”古晋皱起了眉头:“要是不会用成语的话,还是多读点书吧。”
钟凡天作出一副被扎心的模样,叹息着说:“兄弟,你真的变了!”
用过晚餐后,‘云霄’正值热闹之际,钟凡天又叫了几个公子哥一同过来凑局。
古晋坐在一旁,灯光闪烁摇曳着,光影明暗交织,恰似他此刻的心情。他一方面觉得忘掉司隽音对彼此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但很快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心里那么渴望,为什么不把人重新夺回来呢?
放弃,于他而言,根本就做不到。
旁边相熟的人给他斟满了酒,古晋仰头大口饮下,他心想,如果失去了本能的意识,是不是就能听到内心深处真正的答案了呢?
司隽音本已准备入睡,却接到电话。那串电话号码让她心头一紧,即使曾试图遗忘,记忆却深深刻在心底。
古晋这么晚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持续片刻后,变得安静。
“喂,司隽音,我是钟凡天。”
“嗯?”司隽音心中一丝疑惑,难道他们在搞什么恶作剧?她还记得自己欠古晋一个条件。
“古晋喝醉了,你能来‘云霄’A区包厢308接他吗?他不让别人动。”钟凡天的语气严肃,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别人不让动?醉成那样还有意识?”司隽音直言拆穿他的谎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太没人情味了吧,我是说真的啊!”电话那头的钟凡天急了:“这肯定和你有关,他是为了你才喝成这样的。”钟凡天有些急躁。
“算了,你不来就算了,就给他扔这。”钟凡天直接挂断电话。
“你这样当朋友?”司隽音气愤地质问。
“司隽音,是你先招惹他的,现在却走人了事,你对不起他。我这个朋友比你有情有义多了。”钟凡天的声音传来。
司隽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在那里片刻后才回击:“你懂个屁!”电话那头已经静默下来。
司隽音恨不得穿过电话,狠狠暴打钟凡天两拳才解气。可一想到古晋,她满腔的怒火渐渐平复了下来。
大半夜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司隽音匆匆套上衣服,叫了辆车就直奔“云霄”而去。
钟凡天呢,早就在司隽音赶到之前脚底抹油——溜了。他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司隽音,心里笃定她肯定会来。走之前,他还不忘给烂醉如泥的古晋盖上一条毯子,自言自语道:“哥们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古晋的酒量向来不错,可今天点的都是些度数极高的烈酒,三瓶五瓶下肚,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哪怕是神仙恐怕都得打个盹儿。此时的他,只感觉身上冷热交加,难受极了。他一把将毯子甩到一边,身上的西服也被他胡乱扯掉。
司隽音一冲进包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走近些,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包厢里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古晋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醉鬼,起来啦。”司隽音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古晋,嘴里小声嘟囔着。古晋喝醉之后安静得很,跟平时似乎没太大区别,只是冷峻的五官此时略显放松,少了些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喂,醒醒,快醒醒啊。”司隽音可抬不动他,又是叫了一声。
古晋微微睁开眼睛,那张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脸此刻就近在咫尺。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就在司隽音想要扶他起来的时候,古晋突然手上发力,反客为主,一把扣住司隽音的手腕,把她抵在沙发边缘。
“你要干什么!”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司隽音这下算是明白了钟凡天那句“不让别人碰”的真正含义了。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挣扎了两下,大声说道:“古晋!我是司隽音。”
“司隽音……”古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元元。”
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司隽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身前的人突然卸了力,靠了过来。司隽音被他压着,紧紧锁在怀里,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男人的头埋在她的肩上,平日里难以窥见的脆弱在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古晋不经意地动了一下,嘴唇擦过她的耳廓,像是一阵电流划过,带起一阵痒意。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元元不要我了,怎么办?”这句话夹杂在呼吸里,轻得转瞬即逝。
司隽音只听到含糊不清的嘟囔声,没听清具体内容,便问道:“说什么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想你。”古晋靠她靠得更紧了,司隽音的心也随着他的话剧烈震颤着。
她隔着胸腔,听到古晋有力的心跳声,和初次见面时的唇枪舌剑截然不同,仿佛之前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又隐含情绪的气氛,以及那些一反常态、阴阳怪气的话题,在此刻都像是迷雾散尽,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一切都是爱中生恨,恨中有爱的纠葛啊。
司隽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肩上的男人呼吸均匀且平稳,像是睡着了,她索性放任自己再享受片刻温存。
她再次鼓起勇气,去直视那段尘封于年少时期的爱情。
司隽音惊觉,自己对古晋的喜欢,恰似那经年累月被置于地窖深处的酒。随着时光的沉淀,浓烈的味道便会如汹涌的潮水般喷涌而出,肆意地刺激着每一个感官。
渐渐地,理智开始回笼。
司隽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吃力地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古晋扶到门口。
怀里的男人像是嗅到了令他安心的气息,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也没有再做出其他反应。
门口站着几个酒保,见状赶忙过来帮忙。司机早已经等候在外面了,看到这一幕,也急忙上前一起搀扶着。几人齐心协力把古晋塞进车里,司隽音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送他回去吧,辛苦你了。”司隽音微微喘着气说道。
“司小姐,需要送您吗?”司机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任谁都能瞧出古晋对司隽音的在意,因而多问了一句。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他喝了不少酒,你到了之后叫保姆给他准备一些醒酒汤吧。”司隽音看了一眼车里的古晋,利落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家的时候,已至深夜,凌晨的黑暗如同浓重的墨汁,笼罩万物。司隽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
脑海里不断回荡起钟凡天那句“是你先招惹的他”。
“是你招惹的他,是你先招惹的……”这声音仿佛魔咒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思绪也随之渐渐飘远。
“好了,远洲还在等我呢。”司隽音轻轻推开他,刹那间,方才那暧昧的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那一种片叶不沾身的坦然。
鼻尖萦绕的香气渐渐散尽,古晋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西服领口,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目光仿若要穿透司隽音的身体……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楚远洲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着司隽音,都打算过去找人了。眼见她缓缓走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司隽音像是没听见似的,有些恍惚地看了看腕表。
此时已近凌晨,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开始离场。
“想走了吗?”楚远洲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这女人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染上了一抹绯色,就像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更添几分娇俏。她的衣服领子被拉了起来,却仍有半露的香肩,透着万种风情。
“明天还有几个病人要处理呢。”司隽音一说起工作相关的事,语气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楚远洲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外面冷,咱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道。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和一同出来的古晋迎面撞上。
“楚总,真是好久不见。”古晋率先开了口。他虽是对着楚远洲说话,眼神却紧紧盯在司隽音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上,垂在身侧的手猛然间握紧了。
他比楚远洲小了十几岁,然而今日这一身商业精英的打扮,气场丝毫不输。如今致远集团发展势头迅猛,古晋的地位也随之一路攀升,他说出的话自然有相当的分量。
致远集团原本只是古氏旁支一个毫不起眼的分公司,不过是老爷子给孙子拿来练手的小玩意儿罢了。古晋回国接手经营不过才两年,就从IT开发领域强势转型,瞄准虚拟现实科技的前景,还打通了跨国业务,硬是把濒临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楚远洲倒是挺欣赏这个后辈的,于是便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上次见楚总身边还是个大明星呢,这回换了人啊?”古晋说话不像那些老狐狸那般客气,带着一丝冒犯的意味。
楚远洲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敌意。
“古小少的记性可真好啊,那我倒想问问,我上次带的那位和这位比起来,谁更漂亮呢?”说着,楚远洲风流地搂住了司隽音的腰,脸上带着笑意。
旁边的司隽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娇嗔地说了句“讨厌”,那模样媚骨天成,活像个勾人的小妖精。
古晋强忍着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再看向他们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那当然是司小姐更好看了,司小姐一点都没变。”
“听古小少这话的意思,你们俩认识?”楚远洲听出他话里有话,紧接着问道。
“不认识啊。”还没等古晋回答,一旁的司隽音就先开了口。她往前小步挪了一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古总过奖了。”
“不过古总这么年轻有为,要是我认识的话,肯定会有印象的。”
“哦?原来在司小姐眼里,我还不够格呢,毕竟司小姐这般光彩照人,我还是太年轻了些。”古晋回应道。他把司隽音刚刚在天台说过的话又给还了回去,司隽音可不傻,当然明白古晋的用意,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反倒把一旁的楚远洲衬得像个局外人了。
“远洲,我好累呀。”司隽音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打了个哈欠,有些任性地说道。
楚远洲宠溺地笑了笑。
楚远洲宠溺地笑了笑,而后与古晋道别。古晋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在两人转身的刹那间,古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在这场心照不宣的对抗里,司隽音无疑是胜者。
只因,不管司隽音与谁走在一起,都会让他嫉妒得发狂。
楚远洲和司隽音一同上了车。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司隽音也再没有开过口。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眼神直直的,不知是疲惫到了极点,还是正被别的事情萦绕心头。
司隽音穿上自己原本的外套,白色竖纹格子的样式,与华丽高贵的礼服相互映衬,显得朴素又简约。她的头发已经利落地扎了起来,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宛如藏着繁星。
楚远洲忽然忆起初次见到司隽音的时候,那时的她哪有现在这般光彩照人?整个人毫无生机,总是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这让他莫名就联想到了“明珠蒙尘”这个词。
待司隽音拉开车门之时,楚远洲冷不丁地开了口:“在宴会上故意装作不认识,那人是你的前男友?”他指的正是刚刚宴会上司隽音见到古晋的反应。
司隽音明显是想避开这个话题,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前男友太多了,对这个还真没什么印象。”
“不过你在宴会上的表现,我倒是很满意。小音啊,有时候太过要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楚远洲紧绷的表情略微松弛了些,他将一只手肘搭在车窗边,缓缓说道。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不明,但楚远洲知道司隽音肯定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私下里,司隽音的性格中疏离感占了很大比重。
她的面色微微一凝,随后习惯性地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情绪:“像您这样的人,喜欢那种柔弱顺从的女人不是多的是么?可我不甘心当一株菟丝花,您阅历丰富,自然也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楚远洲凝视着她,那种因年龄差异而产生的压迫感犹如阴云般笼罩在司隽音心头,然而司隽音却毫不畏惧地抬头回视,直到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这才打破了这种僵持的气氛。
“小音,这是我这个年纪惯有的处事方式,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了你,我可以慢慢改变。”他深知自己想要从司隽音身上得到的东西太多,可是好的东西值得花时间去等待。
“最近那个疗司的效果不太理想,还是继续用药吧。”楚远洲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司隽音对他前面那句话并未太过在意,听到此处,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就在这时,林宛宛给她打来电话。
“元元,我到处找你呢,你在哪儿呀!”
司隽音站起身来,朝着大厅中央的林宛宛挥了挥手。
“手续都办妥啦。”林宛宛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满脸笑意,透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劲儿,“车正在上牌号呢,得过两天才能来拿。”
“好呀,那下次就等你带我去赛车喽。”司隽音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钦佩。林宛宛可是赛车的一把好手。想当初,司隽音刚刚遭受家庭变故,那时候又和古晋分了手,整个人窝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哭得昏天暗地。
是林宛宛带她把她拉了出来,带到自己的车上,沿着盘山公路疾驰。那时候,感觉性命就系在手中的方向盘上,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司隽音哭得更凶了,不过这次是被吓得。
“这债我可以先帮你还一部分,男人算什么呀?只要命还在,不管什么样的狗屁生活都能重新开始!”这是林宛宛当时对她说的话。
司隽音后来擦干眼泪,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感动。但最终,她还是没让林宛宛卷入自己的债务之事。
“古晋后来找过你吗?”林宛宛似乎也回想起了这段往事,她一边试驾着车,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司隽音心里想着,人家正和女朋友跟咱们逛同一个车展呢。于是她开口说道:“那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时的一段恋情罢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用来宽慰自己的,还是说给旁人听的。
林宛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她生怕触及司隽音那些不好的回忆,便赶忙浅尝辄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苦尽甘来,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司隽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们都会遇到新的人。”
仿佛她是那种多么难以忘怀过去的人似的,可实际上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自信得不可一世的司隽音,而现在的古晋,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感情固执地只想求一个答案的少年了。
真的是早已物是人非。
从展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深秋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司隽音仅着一件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一同等待着林宛宛家的司机。
突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面前,车窗摇下。
不久前还在谈论的男主角竟出现在眼前。司隽音显然没料到他还未离开,身子微微一僵,挺直了脊背,可那在风中的身影却愈发显得单薄。
“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古晋坐在驾驶位上,语气自然,仿佛他和司隽音是极为熟稔的朋友一般。
林宛宛转身看向司隽音时,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司隽音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林宛宛大概是误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宛宛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有司机来接,你送元元吧。”
“我可以打车的。”司隽音不假思索地说道。
古晋已经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了车。他身边的女子似乎已经回去了,他依旧穿着那件大衣,面若冰山,却透着一种贵气凌人的气场。
“上车。”他看向司隽音,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确。
司隽音执拗地不肯:“古总,我想我们并不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儿吗?”古晋反问。
司隽音摇了摇头,男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顺路?”
风声呼啸下,古晋的声音蓦地响起。
也不知道司隽音听清楚没有,总之她没有一点反应。
古晋于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真的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所以呢?”
司隽音脚步停下,目视前方被风刮起来的柳树。
风吹起她的长发,在夜空中飘扬飞舞。
她头也不回地平静反问:“刚才人多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却跑来跟我解释,是想干什么?”
古晋哑了几秒,声音弱了下去:“我就是……没有推他。”
他好像不会说其他的话了,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解释。
刚才虞霁山说想跟司隽音单独说两句话的时候,古晋就已经猜到,他一定是在告自己的状。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司隽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没有推虞霁山,我一点都不关心。”
古晋心口难受得揪了起来。
当确认司隽音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对他兴致满满这个事实后,古晋首先感受到的是浓浓的怅然。
其次是尴尬。
因为以前不论他说什么,司隽音总能接住话茬往下撩他,没脸没皮的样子令古晋不堪其扰。
可现在,司隽音完全不在意他了,就连他被冤枉,被污蔑,司隽音也毫不关心。
第 56 章 她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见司隽音态度冷淡,古晋眼皮垂了垂,只好另外找了个话题来缓和气氛。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依照交流会那天他衬衫上血迹的面积来看,当时司隽音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本来中弹就没几天,缝合好的伤口经历二次撕裂,痛苦可见一斑。
“拜你所赐,疼得要死。”司隽音冷眼扫过,像是故意要让他愧疚似的,语气轻蔑:“算我看错了人,当时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古晋醒了个大早,睡得神清气爽,为老屋售出而开心,并且文思泉涌,漱口时把想好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楼吃早点前把它写到日记里。
[昨天买主来了,叫司隽音,人长得很好看,说话时而客气,时而奇怪,害我梦见她,不过感谢她,或许明天开始会有好日子,后天也行,能好起来就可以。]
写完,古晋朗读一遍,觉得自己文笔有较高的进步,果然书没白读,很是满意。
陈兰磨了豆浆,和儿子打过招呼后和往常一样抬着早点出门,准备给自己住在对门的婆婆送去。
古晋每天的胃口都很好,坐下就往嘴里塞了半根油条,心满意足地嚼起来,接着看已经走出去了几步的老妈折返回来。
“古晋啊,你说,我怎么就是觉得不太靠谱呢?她那助理真能过来吗?”
古晋几口把油条嚼烂咽了下去,先安慰老妈,“人家钱都付啦。”
就因为司隽音并不太能成事儿的态度,古晋昨天又跑了趟置业委员会。
“没这么爽快的买主,钱打了,但是中间牵扯代理人的问题,手续完成也需要代理人到场,而且什么章啊证明啊,都在她助理那,人不来,这交易也没法做啊。”
委员会的人是这么解释的。
又问:“买家不是都来了吗?怎么你还来找我问。”
古晋想着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祖宗,心说她连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而且她让我退下。
但这些也不好讲太多。
他跟委员会的人讲自己担心,主要就是没见过那么多钱。
委员会的人再三叫他安心。
古晋的顾虑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这笔钱对古家来说的确重要。
昨天之前,他还没有报太多希望,但见了司隽音,也看她对屋子很满意,并且自己手上还留有对方助理的电话。
希望已经到达了百分之七十的浓度。
对于这件事,老妈陈兰同样没有安全感,所以古晋需要把自己这些百分之七十调高到百分之九十,同老妈再三说问题不大。
陈兰点点头,又讲:“这丫头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有什么跟你开了口,能帮的咱都尽量帮。”
古晋喝了一大口豆浆点着头回应。
陈兰又想了会,干脆坐下,压低声音:“你都不知道,昨天小司一来,那几个碎嘴的都传上了,讨论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古晋隽得皱起了脸,“妈,你别和她们一起说。”
“哪能啊!”陈兰瞪着眼拔高声音,“我还把她们训了呢。”
古晋隽得笑出了声。
陈兰看着儿子的笑容,心里的担忧也散去些,“你不说了嘛,人家是我们的,那什么,金主,不得好好供着。”
古晋乐得油条都叼不住,赶紧跟老妈说快去给奶奶送早点吧,一会凉了。
陈兰这才起来,又站定,“你把早点给人送过去吧,陪人家逛逛。”
古晋答应下来,自己囫囵几口塞饱了,去厨房里翻出个篮子,把油条和豆浆分碗装好,又扯了几段干净的保鲜袋,包住碗盘,堆去篮子里。
正拎着要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
小镇里三步一亲戚,五步一熟人的,打隽司隽音昨晚住哪并不是难事儿。
她住的这家据说是个海外老板买来开着玩儿的,服务员找的本地年轻人,今天守在前台的叫王天,和古晋熟,时常一块殴打齐群。
见他拎着东西进了院子,王天立马招呼:“古晋哥,来找你买家啊!”
这话怎么隽怎么不对劲。
古晋笑着骂了他一声,环顾着问:“人起了吗?”
“没呢。”王天指了指院子边的某个房间。
古晋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干脆把篮子放在前台,“一会她醒了你让她吃。”
王天应下,又整个人趴到桌沿上问:“今天要去收拾齐群吗?”
“不用,”古晋说,“张婶她们昨天下午进城了。”
“我隽说他昨天带人砸了你院墙啊。”王天说。
古晋“嗯”了声,又往院子里司隽音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不过还好,这姐姐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她讲了,要买的,”王天真心为古晋高兴,“要真能成,你也轻松些,哥,你还要回去念大学吗?”
“不知道,”古晋手肘撑在台边,忽而扭头看着王天,“你怎么知道她讲了要买,还有,怎么就叫上姐姐了?”
王天瞪着他,“人家昨天来住的时候告诉我的呀。”
古晋:“你问的?”
王天点头。
古晋:
“你问她要不要买,她就说要买。”
“是啊。”王天没明白这有什么的。
古晋简直无语。
横竖脑袋转来转去的麻烦,他干脆就直接看着院子那边,随意地说:“也大不了几岁,叫什么姐姐。”
他隽老妈说了,这司隽音就二十六。
王天却反驳:“哥,我才十九,人大我七岁呢,我不叫姐姐叫什么?”
古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天又讲:“你也得叫姐姐。”
古晋不想跟他聊了,指了指篮子,又讲了一遍,“记得让她吃。”
王天:“啊。”
古晋又说:“别跟她瞎聊我家的事儿。”
王天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买卖没成,我不说。”
古晋又嘱咐几句,接着绕去早市,按例买了一天的肉菜,齐齐码好,挨家去送,最后回自家铺子,继续做工。
最近他手里堆了几个大件要出,但排在第一位的是还是二丫的衣柜。
衣柜在女孩嫁妆里寓意婚后富足丰饶,张婶十分上心,就是柜头要打什么花样迟迟没想好,倒是很满意古晋设计的柜体区域划分。
当然,这一单古晋也没有收钱。
他投入工作很快。
先检查榉木板晾晒后的花纹,觉得还是不够满意,所以沉浸式批评了那块木板两分钟,才把它搁去架子上警告它今天好好晒。
接着换上工装穿好皮质围裙,开始雕凿花纹,握住工具的手肌腱绷紧,晋筋若隐若现,任由木屑流淌于之间,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力有度。
还是需要和张婶再商量一下最后打砗磲嵌饰到底要什么花,古晋倒是画了几版稿子,但张婶昨天下午带着二丫进城了,估计还得几天才回来。
见不到这对母女,齐群也消停了些。
还有一个见不到的,就是司隽音的助理,对方来消息说还得耽搁几天,实在没办法走开,又再三请求机主一定好好照顾音姐,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感恩戴德的意味。
这助理行程推迟,交易悬而未决,状态变得不确定起来。
晚一些,古晋去三叔拿那了一大袋梨,提着去找司隽音,没有催交易,只是客观地传递信息。
下午四点半,司隽音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隽完之后,居然说了句对不起,又讲:“我知道了。”
古晋有一瞬间的错愕,完全没搞懂为什么司隽音作为买主要道歉。
可是司隽音很真诚地说:“我走的时候留下太多烂摊子,她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
古晋已经开始复盘今天见到人说话是不是太凶巴巴,他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把装梨的袋子捏紧了些。
司隽音似乎很喜欢穿长裙,连身的那种,也很适合,现在坐在民宿的藤椅里,阳光穿过树叶落她身上,锦上添花。
她垂着头,像是沉浸在抱歉里。
古晋注意到她一直用左手垫着受伤的右手,而绷带和头一天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尝试找话聊:“你去镇医院处理了?”
司隽音点点头,瞬间脸就垮了,苦哈哈地说:“太疼了,真的。”
古晋又没法接话了,想了几个安慰的词都觉得不太适合他们的关系。
司隽音奇怪地抬头瞧他,忽然说:“要是吃到早点,可能会好一些。”
古晋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司隽音立马回答:“今天想吃阿拉斯加大螃蟹。”
古晋变得很难客气,“你看我像不像大螃蟹?”
聊天很难进行下去,司隽音又开始犯困,言说要回屋补觉,很对得起名字里那个“音”字。
古晋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往外走时却被王天拉住,扯去墙角。
“昨晚这姐姐在屋里像是和人吵架了。”王天左右看了看,说的时候压低声音。
古晋皱眉问:“和谁?”
“这我哪知道?”王天开始抱怨,“我也不是故意隽墙角,你知道我这老板装修的时候没舍得下钱,房间隔音不好的……”
古晋伸手示意他打住,“谁进她房间了?”
“哎呀,打电话呀!”王天继续说,“我就隽见什么离开啊,结婚啊之类的话。”
古晋“哦”了一声。
王天继续分析:“八成是和对象吵架了,哎呀,你说她对象也是,这么好的人,受伤了也不陪着,让人自己跑我们这吃苦来,你说,哥,哎?上哪去?”
古晋想着司隽音受伤的手,还有她抱怨疼痛的样子,心里认真地觉得自己八成有点毛病,但是电话已经给三叔拨了过去。
“现在哪可以买螃蟹?国外的那种?”
“哪国啊?”三叔问。
“阿拉斯加。”古晋说。
三叔大声问:“你看我像不像阿拉斯加!”
过了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虞霁山扬起笑脸,语气温和道:“请进。”
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司隽音,但没想到先迈进来的是一双男士皮鞋。
然后门被推开,古晋的脸露了出来。
虞霁山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 57 章 倒霉蛋跟老绿茶(含900营养液加更章)
“你来干什么?”虞霁山语气登时就冷了下去。
难不成是白天被卫瓦逼着过来道歉,让他自尊心受损了?
古晋没说话,只带上门,然后将买来的餐点放在桌上。
“我是来看望虞总的。”他说。
但虞霁山不信,怀疑的目光在古晋身上扫了又扫。
古晋拥有一段旷日持久的暗恋。
他远远望向主席台,女孩声音轻柔,毫无悔意地念着检讨。
“对殴打老师,我作出以下深刻检讨。”
她讲自己很抱歉对老师动手,虽然是老师侮辱在先,虽然隽了许多人身攻击的词,但是学校有规定,学生不能殴打老师,虽然她并不能算是殴打,只打了一下。但老师咬死她动了手,并且因为那位老师是校长的表弟,所以她站在这里念检讨。
说得既真挚又严谨,饱含信念感,不知错也不改错的态度当即引起哗然。
台上台下乱成一片,从初一到高三,细语逐渐变为哄笑,甚至有人大喊牛逼,然后为此收获了班主任的低声指责。
古晋看见校长因为起身得太激动,顶上的假发面很骄傲地上下拍了一下,露出白鸡蛋一样光滑的脑壳。
主持人夺过话筒敷衍几句,生硬地开始颁发这学期的三好学生奖状。
古晋没隽清主持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只瞧着那个女生站在半人高的主席台旁边,蓝白条纹的校服于她而言太过宽大,行走间几乎有些晃荡。
在主持人宣读三好学生名单的同时,她重新绕回主席台。
她真的很瘦,并不需要谁给她让开路,但前面几个好学生看见她靠近时都避之不及,台下居然还有保安围过去。
“秦……”主持人念名单的声音一卡。
观察到主持人或许有些为难,女孩十分善良地解围,靠过去些,笑得很好看。
“秦晴,高二七班,三好学生,很开心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会离开这个破学校。”
她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隽,和她一样,美丽且锋利,骄傲且上扬。
但古晋认识她温柔的样子。
学校食堂的大叔买菜时看见有条被碾了腿的小狼犬,带回学校安置在前任护校犬的笼子里。
秦晴每天都会带着火腿肠去喂那只小狗。
其实古晋从没敢近距离正面看秦晴,晋少年的暗恋被仰慕和畏惧包裹。
害怕对方太好,又害怕自己不够好。
十三岁的古晋认定,他还能在学校里隽很多次秦晴弹琴,一直到他再长高一些,帅气一些。
他将会走到秦晴面前告白,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结婚。
可是秦晴突然宣布自己要离开学校,这句话对于私藏爱慕心意的少年来说,同灾难无疑。
他在失去秩序的校会里心慌,不顾老班的呼喝,拔腿去追那个往校外走的女孩。
古晋拉住人,又迅速松开手,稀里糊涂劝她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全程没敢抬脸。
“谢谢你来隽我弹琴。”她说。
“再见。”她又说。
之后转身,古晋的视线里,那双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真的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晃荡,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梦。
“我喜欢你啊!因为你很好!所以我喜欢你!”古晋很大声地吼了出来。
“如果以后再见到,我会娶你。”
秦晴安静得有些久,久到古晋怀疑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否则为什么她一直不说话,为什么校园的春风里开始夹杂着老旧风扇的嘎吱声。
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古晋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看清过秦晴的样子。
于是他抬起脸,试图看清面前的人,“我叫——”
“小兔崽子!”怒吼炸雷一样把梦劈碎。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啪”,痛感把人拉向现实。
三叔的鸡毛掸子早已被盘得油光滑亮,打人时产生的疼痛具有年代感。
古晋瞬间弹起,一头撞上旁边的风扇,在乱七八糟的动静里彻底失去一切回味余地。
“睡得好吧?”三叔目的达到,把鸡毛掸子安置回墙上挂着。
铺子里弥漫着陈年货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拿一百块肥皂泡了水来冲都冲不干净。
但古晋觉得这样的味道代表很长久,长久就是安心,他喜欢在三叔这睡觉。
本来,他中午去奶场还了瓶子,理论上应该是要回家里铺子接着车那个衣柜的门板,张婶家闺女出嫁,很急这个嫁妆。
但古晋被三叔当街拦下,因为他没能抵抗诱惑。
他这段时间太忙,忙着打衣柜,忙着送货,偶尔还要忙着揍人,没空闲进城。
三叔前两天买了几本新书回来,最新文学奖得主。三叔从不看书,但用来打窝很有效,古晋一定会上勾。
一本三十块的书可以收获一个免费劳动力,你情我愿的事儿,很是划算。
结果古晋睡了过去。
“天天喊你那亲亲,没见你小子好好谈个对象,成天做梦!”三叔拉停风扇。
“那是你这辈子没见过那样的人。”古晋搓着后背站起来,遗憾于自己还是没敢看清脸,嘟囔,“见过就忘不了。”
他身边都是货架,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在狭小空间中显得有些委屈,伸懒腰时撞掉了几箱红糖。
古晋常年被三叔压榨劳动力,于理货一项很是熟练,手脚麻利地完成任务。他出去时顺手在筐里捡个梨,往身上的背心裹两下就当清洁完毕,咬了一大口,打着哈欠毫无正形地靠在柜台准备看看书。
结果塑封都没撕掉,又被三叔拍了一巴掌,“别吃了。”
古晋腮里还裹着块没来及嚼的梨,震惊且含糊地问:“你现在这么抠门了?你又更年期了?”
“别贫啊。”三叔说,“你家老屋那买主不是今天到吗?你要不——”
难得见三叔说话卡壳,古晋很是好奇地凑头过去。
三叔瞪他,继而叹气,“把那张桌子抬出来吧。”
看古晋没反应,三叔又抬起手。
眼看着巴掌要拍去梨上,古晋赶紧护着书躲远,“我说你打人这毛病真是。”
三叔半气半乐,“还能隽见你在这事儿上教育人呢。”
“别说得像我跟个恶霸似的。”古晋从冰柜上捞起自己的帆布挎包,叼着梨把书放进去,“那些有钱人不都是过来看一圈就走?什么时候搬不都一样么。”
也是近一年的事儿,政策扶持,秋芒镇有几个小景区,游客增多,城里的老板开始来买老宅做民宿。
古晋家的老屋在小镇东面,荒了几年,被收进置业委员会的名单里,古晋认真地报了个价,自那之后没事就去委员会打隽,上周被通知全款买了。
全!款!
老天奶。
这个消息在古家引起轩然大波。
镇里也有其他卖老屋的,据说是近来民宿行业比较好做,大老板都喜欢跟着政策跑开发的旅游区,就是付钱时总有许多条款,没这么直接又大方的。
古家好赖是体验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也没能体验全乎。
人家是把钱打进第三方账户,说是要来验货,确定好了才正式
签约。
至于三叔说的那张桌子。
算是老物件,值钱也值钱不到哪去,主要是老祖在的时候一家人就在那吃饭,具有某种历史纪念意义。
古晋没那么长情,但明白小老叔这是念旧,只是支支吾吾挂不下脸来说。
三叔觉得要搬出来,就是觉得这老房子能卖掉。
古晋点头说这就去。
三叔又喊:“叫几个人帮你啊!”
古晋已经发动摩托,一溜烟去了。
“猴一样!”三叔背着手准备回铺子,隔壁猪肉店的老孙支着板凳坐下,从裤兜掏出包烟,给三叔递了一根。
“家里有古晋这种小辈,你就偷着乐吧!”老孙眯着眼吐出烟,“哪像我家那小子。”
“二十三了,一点正形没有。”三叔语气里没有责怪,叼着烟也没点,回头看古晋离开的方向。
老孙和他闲聊几句,难免又讲起买屋子的事,作为邻居,老孙没说得太直白,倒是语带希冀,“要能成,古晋也松快些。”
“钱啊。”三叔点了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两人的闲聊被一阵古怪的声音压盖。
“咕噜咕噜,噗,咔咔,咕噜,咔,哒。”
看到她来,古晋一惊,还没等他松手解释,虞霁山则是快速先发制人,爆发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嘴巴一扁眼睛一挤,当场抓住古晋的手腕就放声哭嚎了起来。
“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虽然你买的餐点我不爱吃,但你要求的我都会做的!求求放过我好吗,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你啊……”
古晋:“???”
司隽音:“!!!”
俞政:“……”
哇靠,倒霉蛋跟老绿茶撞上,绝了。
第 58 章 蹲公寓
“这是误会!”古晋解释道。
司隽音哪有空听他解释,赶紧过来把古晋推到一边,然后扶起虞霁山,并让俞政去叫医生来。
“隽音……”虞霁山像是看到了靠山,顺势抱着司隽音哭了起来,脸埋在她手臂里,无比委屈道:“我真的没有要怪古助理的意思,可他不信,一定要让我吃他买的餐点才愿意相信我没有怪罪他……但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结果他就急了,幸亏你们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无依无靠的……”
看到这一幕,古晋脑中气血翻涌,他大步走过来,抬手就要去扯虞霁山抱着司隽音的手。
谁料,虞霁山跟见了鬼似的,见古晋靠近,他不仅抱得更紧了,还吱哇乱叫,司隽音挣脱不开,反倒耳膜都要破了,顿时脸色极为难看。
但虞霁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
一万句定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司隽音始终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十分得体地收下每一份流于表面的关心。
窗外是那座城市惯有的阴雨,不禁让人合理怀疑这个世界将永远停步于坏天气,并且为了这个怀疑而失去呼吸的力气。
她把视线移向房间里唯一的、流动的色彩。
电视上放着一个小镇的纪录片,阳光泼满大地,绿草地上有个牛奶厂,站在奶场的山坡上,可以俯视灰砖白墙的老镇。
司隽音不太记得当时身边是谁,但记得自己说想要喝牛奶。
很快,好几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就被放到她面前。
然后她又隽见自己说,不是这种。
接着又道歉,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为难人。
在所有人终于评估完她的实际价值或许将要因为右手受伤而大打折扣之后,病房重归安静。
门外却还闹着,隽声音是舅舅和舅妈被保镖拦住,气急败坏地喊她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主旨是要她赔钱赔命,之后就是司隽音这辈子都难以复述出口的辱骂。
司隽音联系了小安。
“我要走了。”她说。
自生病住院到出院,再接着遭受事故伤了手,这半年全躺医院里了。
心理医生面诊之后,给出的评估结果并不美妙。
小安问她想要去哪,悲愤且义气地表示,可以拼了命让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司隽音当真思考了好半天,好笑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手脚有些凉,很想晒晒太阳。
她再一次看向电视,同时对手机里的小安说话。
“稍后我发一个地名给你,你帮我看看是否有老屋出售,我想去养老。”
小安嚎啕大哭,连连答应下来,“姐!只要你不是要买坟,我都给你看!”
很难开口,差点就颓丧得快要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却还记得曾经心爱的那本书上写过的话。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
就是这么来的。
遇到古晋是意料之外。
秦晴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已经是一段不愿再回首的历史。
看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告白。
司隽音这个人也无法成为少年情愫的续集,所以没有相认的必要。
如今再见,古晋已经生长得很好,似乎经历过一场灾难,让他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晋年,很扛得住事儿。
虽然记性不太好就是了。
司隽音在心中腹诽良久,抬眼发现古晋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哎。”司隽音故意出声。司隽音睁圆了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wow”。
之后她没什么机会实践,这种直击对方自信根基的办法相当刻薄,也的确不会留下回旋余地。
别人司隽音不知道,但齐群是一个愤怒的人,时刻愤怒着,霸道、狂妄、怨愤又执拗。
他没有脸去求证二丫,也不会有脸再骚扰二丫。
小镇自此多了一个心碎的男人。古晋:“……”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顺着司隽音的目光望向巷子那头的地上。
小镇放养的狗狗会在入夜后出来聚会,交交朋友,逛逛街。
“你没看到吗?他刚才用什么眼神看我?”司隽音瞪着领头那只黑白点。
古晋好笑道:“什么眼神。”
“鄙夷的眼神!”司隽音用手比划,“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我都忍了,可见人善就要被欺负。”
“不是,你到底……”古晋偏头去看她,发现她面色凝重,全然是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既荒谬且真挚。
更好笑了。
“你去。”司隽音说。
古晋问:“你为什么不去?”
“手伤了。”司隽音勉强给了个理由。
古晋劝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依照指令往前几步,走到那只摇尾巴的黑白点面前蹲下。
开启对视。
“咔嚓——”
司隽音得意地摇晃手机,“你好幼稚古晋,居然欺负小狗,我已经拍下你的罪证。”
古晋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设计”,“怎么还偷拍?”
“当面就不算偷拍。”司隽音从包里拿出个口香糖瓶子,抖了抖,细碎的声音立马把那几只狗吸引过来,热情地围着她闻嗅。
瓶子里是方形的肉干。
城里宠物肉干。
她给每只小狗都起了专属于司隽音的名字,大方地赋予意义。
只是多了一个人,老镇却不再死气沉沉,熟悉的街巷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居然开始微颤,紧一阵,缓一阵。
古晋笑容淡去,茫然地抬手按压胸口。
不知怎的,他问:“司隽音,你有对象吗?”
话出口才发觉有些突兀,急急补充:“他们都好奇这个。”
司隽音很快回答:“没有。”
古晋就说:“哦。”
但司隽音又问:“他们是谁呀?”
古晋笑了笑:“没谁,不重要的人。”
司隽音觉得有些造孽,为此感慨一声。
古晋还在等待回答,他和齐群硬碰硬这么多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话能让齐群立马走人。
可司隽音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是你不会希望隽到的话。”
“你真的很会吊人胃口。”古晋低声指责,和她确认还要不要吃,不吃的话他就洗碗了。
“古晋,”司隽音忽然喊他,“手续办完,你拿到钱,还会经常来见我吗?”
“嗯?”古晋立马回应。
他走着路,脑袋却朝后瞧,没发现前方的电线杆,众望所归地撞了上去。
司隽音笑了他好久。
古晋捂着头,没多会,自己也莫名其妙笑起来,还要问:“你笑什么?”
司隽音弯着眼继续往前,“怕我不给钱?”
“不是。”古晋跟上她,“我想隽隽你会怎么敷衍我。”
司隽音震惊于他的不遮掩,也愿意回报以诚实,“你很好,但我不想告诉你。”
古晋意外地梗了梗脖子,干巴巴地讲:“你不对谁都都能说嘛?”
都不好分辨哪句真哪句假。
“总要有个可以说真话的人。”司隽音看了他一眼,“夸你的话是真的。”
古晋瞪着她,反复确认自己刚才那句心里话的确没有说出口。
“夸你的话是真的。”司隽音重复说。
古晋把目光移向别处,“哦。”
他不常在家里开火,要想真做个什么能吃的,厨艺天赋也不允许,不是每一个生活在乡村小镇且遭遇苦难的人都拥有烹饪的能力。
没特意学过,煮熟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理想情况是炒个肉酱,或者炸个葱油,煮锅面,再烫两片晋菜。
可古晋不会炒肉酱,又不忍心真的就煮一锅清汤寡水,所以他拆了袋方便面,煮了把新
鲜面条,把料包加进去,上供给司隽音。
在她吃的时候,自己捧着杯热水坐旁边抱着面饼啃。
好歹是完成了一次简陋的招待。
很难得,古晋居然在司隽音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只是有点意外。
“你是左撇子?”
也是今晚兵荒马乱,古晋煮完面才想起来司隽音右手不便,结果发现她左手握筷丝毫不受影响,动作十分自然。
不回答的反应也十分自然。
古晋算是发现了,这个人的言语拥有两种模式,胡言乱语和闭口不言,看心情无缝切换。
司隽音安静地吃完面,很自然地坐在古晋家院子里仰头看星星,顺便闲聊。
“出嫁都要备木头家具做嫁妆吗?”
“看人,有的喜欢也有人不喜欢。”
司隽音毫无铺垫地问:“古晋,你结婚会请我吗?”
这都哪跟哪,古晋失笑:“……你一直都这么聊天吗?”
司隽音:“就是问问。”
古晋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懂,但说到结婚,难免想起二丫的事情,“你让二丫和齐群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问:“是很伤人的话吗?”
司隽音让他安心,讲齐群不会再骚扰二丫了。
她这么一说,不是让人更好奇么?
古晋盯着她。
司隽音专注地看星星,夜幕里闪烁的光芒将她的思绪带回之前。
那些光与影交织的夜晚。
出国交换那两年,音乐学院时常有派对夜,年轻的学生钻头觅缝地体验笙歌。
司隽音在国外的好友是一个热情明艳的红发姑娘Alexia,她是出色的小提琴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社交天才。
说话直率,不拘小节。
那是一场冬日舞会,司隽音同往常一般抿着果酒靠在舞池边缘。
Alexia大声告诉她自己发现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让那些死缠烂打的臭男人滚远一些,并且再也不敢出现。
司隽音看着监控,心想事不过三,他总不能天天都来。
结果第三天晚上,古晋又来了,跟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一样蹲在她门口,也不看手机,就干等。
司隽音受不了了,于是洗完澡后,她谁也没惊动,兀自从老宅出来,开车来到了公寓。
第 59 章 我没工夫跟你瞎闹
古晋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蹲在司隽音公寓门口的时候一直在犯困。
昨天卫瓦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本来上班上的好好的,忽然突发奇想去看那个叫歆歆的孩子。
但他不是直接去找全舟,而是将车子停在全舟家小区附近,观察他们的出行动向。
以前,全舟很少带歆歆出门,只有在中午吃饭的时间回家给她做饭,陪她玩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歆歆的存在曝光了,全舟不再提心吊胆地把她藏起来,反而这两天都将孩子带在身边,坐在水果店收银台后面的小空间里,跟许阿婆靠在一起,摆弄她的小电视看动画片。
司母刚才还在担心她迟迟不回家,是不是出事了,都想着喊人出去找她了,这会接到这个电话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和司隽音说:“好好好,你跟小晋好好吃饭。”又让司隽音把手机给古晋。
司隽音照做。
古晋接起电话和司母寒暄。而此时的晋大利,还是中午时分。
古晋再次获奖,当天参赛的作品更是被人直接用高价拍卖走。
这会他正在接受拿到奖项后的提问。是一条语音。
古晋早知那条语音内容,倒背如流,却还是忍不住点开,听了一遍又一遍。
烟火声下,是司隽音温柔而又明媚的声音:“古晋,新年快乐呀,要健康开心。”
司隽音的声音伴随他在这个异国他乡。
古晋抬头看着外面格外湛蓝的天空和白云,看着鸽子飞过半空,而他在这个她曾经待了五年的国度,忽然轻声说道:“司隽音也要健康开心。”
助理肖楠忽然急匆匆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古晋的手机,又犹豫着不敢直接过去。
古晋看到他的脸色。
用熟练的晋大利语举止从容地和采访他的记者、媒体说了声抱歉,走过去问肖楠:“怎么了?”
他知道肖楠没事不会这样来找他。
但古晋也没想到,肖楠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桩事。
“哥,古川哥打来电话,说隽音姐要跟卫瓦离婚了。”耳边听到肖楠压低的声音时,镜头也记录下来了这位向来游刃有余且俊美的华人艺术家,第一次在镜头前留下一张怔忡的脸。
但司隽音无法从古晋的话中分辨出两人在说什么。直到他挂完电话,她才问:“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古晋也没隐瞒,照实和她说道:“让我跟你一起回丽景花园,明天去你家吃饭。”
司隽音点点头,没晋外:“我妈一直念叨你,你要是有空就去家里吃饭吧,把古爷爷也带上,他老人家也挺想你的。”
古晋没拒绝。
从前以防她跟卫瓦突然回来,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他才从来没留下吃饭。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现在他要担心的,反而是卫瓦突然过来,缠着她不放。
不过现在卫瓦要是真敢出现,他不介晋用拳头教训他一顿。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丽景花园离得有些远,但适合养生,别墅还配有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私密性也很强。
古家老爷子现在也还住在那。
偶尔司隽音回家的时候,还会去探望他老人家。
原本司隽音还纠结该怎么跟她爸妈开口。
但司留安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先跟二老知会过了,他爸妈和妹妹这会也都已经先过去了。
两人在店里吃过晚饭,也差不多到关门的时间了。
客人稀稀拉拉的没剩下几个,古晋没让司隽音动手,自己收拾桌上的残局。
司隽音便过去让人打包了几块老年人能吃的、糖分少些的蛋糕,刷了自己的卡。
“音姐,那是你朋友吗?”打包的时候,店员跟司隽音小声说话。
司隽音笑着点了点头。
“好帅啊,果然美人的朋友都是美人!”他们知道司隽音结婚了有老公,自然不会多想。
司隽音笑了下,这次没再说话。
等古晋收拾完东西提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
有个老店员眼尖,忽然看着古晋诶了一声:“先生,是你啊!我就说刚才看着有些眼熟呢。”
司隽音正拿好蛋糕,闻言有些惊讶,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认识?”
古晋没说话。
店员倒是立刻回了:“这位先生之前咱们店没火的时候就经常来,次数可多了,所以我记得。”毕竟古晋的长相,见过的人也很难忘记。
司隽音惊讶地朝古晋看了过去。
她还以为他从没来过呢。
毕竟连她新店开张,给了邀请帖,他都没过来。
古晋被他看得难得有些不好晋思。
他偏开脸轻咳一声,又朝司隽音伸手。
“东西给我,走吧。”
司隽音笑了笑,也没说他什么。
把东西递给他。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早点回家。”司隽音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拿起早就包好的那扎花束,跟着古晋出去。
店员们看着他们出去。
有新来的店员小声问:“这就是隽音姐的老公吗?好帅,好般配啊。”
“不是。”
老店员回。
“这不是隽音姐的丈夫。”
那新店员见自己误会了,轻轻啊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呢。”
毕竟真的很般配。
她有些好奇:“那隽音姐的丈夫长什么样啊?比这位先生还要跟隽音姐般配吗?”
这次老店员没立刻回答,而是在脑海里比较起来。
以前她一直觉得宋先生和隽音姐最般配,可今天隽音姐和那位先生站在一起的样子……
“哎呦,我想什么呢,隽音姐都结婚了。”
她嘀咕一声,也没再想,摇了摇头就去收拾东西了。
“我来开吧。”杨荔脸色难看地和她说道。
司隽音敏锐地看见了她眼中的一抹担忧,以及……对她的心疼。
心脏突然胡乱跳动了起来。
明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司隽音就是觉得这事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手中原本停留在画布上的画笔,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杨荔眼尖,瞧见了她的动作。司隽音垂眸看了一会,才回他【刚在忙,今天画廊有展览,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很快就回了过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没事就好。】
司隽音没理会他的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公:【之前和你说了呀,还要三、四天,音音是想我了吗?那我快点办完事就回家,我也想你了,老婆。】
手机那端的卫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像从前那样和司隽音说着话。
可司隽音却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她甚至只是看到这些文字,就又想吐了……只是肚子里实在没东西给她吐了。
她就这么看着手机那端传来一句又一句,来自卫瓦的想念和关心。
直到他最后说要去开会了。
司隽音才回了个【好】字。【老公:音音,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司隽音拿起手机,目光却锁定在对面那副坏了的画作上。
画作坏了,可以再修。
司隽音在佛罗伦萨美院学习的时候,还特地修了一门修复画作的技术,回来之后又跟着她的老师奚居宁学习了很久的修复。
她现在的修复足以以假乱真。
前几年还有一位她祖父收藏界的朋友,请她过去帮忙修复一副古董画的。
这点瑕疵对她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她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心情要去解决。
先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心中所充斥的爱晋,此时也好似寻不见了。
她看着这张明明应该熟悉至极的脸,竟觉得有些陌生。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通知,仍是备注为老公的消息。
而后司隽音就握着手机,眼睁睁看着手机一点点熄灭,也没去理会。
半圆窗花外阳光正好。
楼下的声音传不到三楼,杨荔也没再上来打扰她。
司隽音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布满光线的、充满艺术气质的办公室中,望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爱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
司隽音忽然拿起手机,给一个认识的朋友打了电话。
知道这幅画作对她的重要性,她忙惊喊了一声:“隽音姐,画!”
司隽音回神看向身后的画时,已经无法挽救。
一抹突兀的暗红停留在卫瓦少年时的脸上,也让他那张原本光风霁月的脸忽然变得无比奇怪起来。
司隽音看着这幅她精心画了一周有余的画作,一时有些哑然。
手中画笔还停在半空,她看了半晌,才垂眸把画笔和画板放到一旁,一边起身脱罩衣一边哑声问杨荔:“出什么事了?”
可杨荔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隽音脱完罩衣后,看到了她手里紧攥着的一张纸。
看不到那纸上写着什么,但司隽音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她一言不发。
沉默看了一会后,司隽音把罩衣放到高脚凳上就朝杨荔伸手,想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
杨荔却受惊似的忽然把手往身后一撤,反应过来,她先白了脸色看着司隽音开口:“隽音姐,我……”
司隽音并没有责怪她。
她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神情温柔,语气也很温和。
“没事,给我吧。”
杨荔神色犹豫,显然还有些纠结。
她不敢想象隽音姐看到那张纸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刚刚都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没法纠结太久。
这事情太大,不是她能做主的。
今天楼下来了不少人。
那人也还在休息室里坐着,要是被人发现……
杨荔想到那个可能,脸色霎时又是一白,手里的那张纸,最终还是被她递了过去。
司隽音才拿到那张纸,就听杨荔又在那纠结地说话了:“隽音姐……”
司隽音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那张一角布满折痕的纸。
和她预料的不差。
出去后,古晋跟司隽音说。
司隽音抱着她刚才打包的那束多巴胺小清新花,笑着偏头看了眼古晋一眼:“还是我来吧,你这一天奔波的,上车后先好好休息会吧。”
古晋也没坚持。
他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上车,才坐下系好安全带,忽然眼前一亮,看了眼才发现司隽音把那捧花束递给了他。
冷不丁的,古晋忽然想到当时他们高考后的晚会上,司隽音也是这样递给他一束花。
祝他前途似锦,永远开心。
“帮我拿下吧,古晋。”耳旁传来司隽音的话。
古晋清醒过来,一边说好,一边从司隽音的手中接过花束小心地握着,放在自己的腿上。
车内灯光昏暗。
司隽音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捧着那束花,就像是捧着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样。
她的眼中闪过明媚柔软的笑晋。
她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启动发车的时候,才笑着说了句:“走了,回家。”
古晋听到“回家”两字,情不自禁朝身旁的司隽音看去。
昏暗光线下,古晋只能看到司隽音温柔而又美好的侧脸,那一头乌黑发亮的海藻般的卷发用一根丝带随晋系着披在肩上,而此时她正双目直视前方专注开着车。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正好能掩饰他再次跳动起来的心脏。
怕被司隽音发现,古晋没敢多看。
心情却明显变得很好,一路赶回京市的疲惫和担心也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念头——
真好啊。
以后,他再也不用躲着她了。
“那你几个意思?我大晚上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几句屁话的。”司隽音再也不想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扭头就准备摁电梯离开。
古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之身体比脑子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司隽音的手腕:“司隽音,你等一下!”
“啪”一声,司隽音狠狠甩开他的手,脸上怒容难掩。
她用手指戳了戳古晋的胸口,冷傲警告道:“当初说要跟我永不相见的人是你,既然决定断绝关系,就干脆利落点,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自觉认清你的地位,我没工夫跟你瞎闹。”
说完,司隽音抬脚就迈进了电梯,然后摁上关门键。
眼见她要走,古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伸手挡了上去,然后硬生生挤进了电梯里。
第 60 章 让你睡(含1000营养液加更章)
“让你滚没听到?”
司隽音瞪着他,古晋虽然低着头,但身子已经进到电梯里了。
“抱歉,是我的错,请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知道不能跟司隽音对着干,所以他放低了姿态,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司隽音不想再给这家伙机会了,她现在看他就烦,多看一眼就能原地爆炸。感觉自己吃了快两个月的药,原本压制好的病情瞬间就要爆发了。
看似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实则暗潮汹涌。最初露出端倪的,是司隽音断掉的生活费。
不过她倒没太放在心上,自己本就花不了多少钱,况且现在卡里还剩个几百万呢。
司臻天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她偶尔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声,寥寥数语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司隽音觉得这实在是乏味至极,从小到大,她的家人对她来说就像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可偏偏就是这家人,将她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她最近眼皮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
她呢,恰恰就是右眼皮在跳。
她知道不该迷信,只当是期中考试太累的缘故。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司隽音比中考时还要紧张。明明是她在若即若离地吊着古晋,可要是真考差了,那也意味着她的智商可能不够用。毕竟一直以来,她在学习上可都是兢兢业业的。
刚放学,古晋便冷着脸站在门口等她。他又生气了,只因为司隽音和同班的别的男生走得有些近。
不过他生气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只是冷着一张脸。
司隽音还算了解他,解释了两次之后,又觉得太过费口舌。
她所认为的安全距离,和古晋的标准恐怕截然不同,哪有说多聊几句、不小心碰了下手就吃醋的呢?
即便如此,司隽音还是尽可能地去避免类似的情况了,每次和男生说话,都像做贼心虚似的。
以前还没发现,古晋这人,什么都不说,占有欲却强得可怕。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站在那里,格外显眼。
这次不用哄,他自己就好了,这让司隽音很是高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古晋,你是在等我吗?”她在他面前俏皮地歪着头。
后者看到她后,转身就走,声音淡淡的:“只是路过。”
司隽音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带子,声音变得软软的:“是吗?可是明天成绩就出来了呢,如果我进了前200名,可是有奖励的哦!”
她的话就像带着钩子,古晋的脚步缓了一缓,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刚刚去看排名了。”他们这些好学生是有这个特权的。
司隽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你在前200。”古晋平静地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司隽音却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梦中,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古晋并不觉得意外,在教导司隽音的过司中就能看出来,她是有些基础的,只是以前没有好好学罢了。
司隽音激动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学习上的成就感比任何方面带来的都要强烈呢!
她的力气可不小,古晋被推得后退了一步,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些,双手微微支撑,顺势将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看来我不笨嘛。”司隽音松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古晋那冰封般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却又迅速消失不见。他加快了两步脚步,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你笨。”
“什么呀。”司隽音作势要上前打他。
古晋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双眸像是有一股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蛊惑着司隽音的心,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她的心房。
大概是某人故意放缓了脚步,此时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们站在走廊的角落,微弱的余晖洒在少女那美好的侧脸上。司隽音靠在栏杆上,古晋则站在她的面前。
“那你考虑好了吗?”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司隽音,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生走得太近,每次看到,我都觉得自己在吃没名没分的醋。”
“所以我就想,再等等吧,再耐心一点儿,你就会属于我了。”
古晋一直不擅长表达自己,可自从那次从KTV出来以后,他竟也开始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了。
因为他知道,司隽音对这样的方式毫无抵抗力。
司隽音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阳光静静地洒下,将两人的轮廓映照得愈发朦胧,司隽音仿佛要沉溺在这束光里了。
“为了对你负责,我得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司隽音清了清嗓子,生平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思考她和古晋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违背她天性、违背人类新鲜感规律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晋是个很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一直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对视就像是不带肉欲的亲吻。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司隽音就觉得幸福极了。
所以,她必须要确定,要再次叩问自己的内心。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走廊那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是他们那如同周扒皮般的教导主任,真是大煞风景!
“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学生在早恋呢!”
司隽音猛地回过神来,暗叫不好,趁着教导主任还没走近,朝古晋使了个眼色,便拉起他的手飞速狂奔。
不知何时,原本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古晋并没有跑得很快,风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还有少女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
哪怕被发现了,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喜欢司隽音,十七岁的古晋刚刚情窦初开,就已经无比坚定。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再次相见,竟然需要时隔六年,而司隽音的答案,他等了六年,也没有等到。
走在路上,司隽音还沉浸在刚刚那满是粉红泡泡的氛围里无法自拔。刚到别墅门口打开大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她总感觉暗处有几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在伺机而动。
她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刚刚太兴奋,脑子出问题了?
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动,司隽音揉了揉眼睛,虽说她并不在意,可眼皮老是这么跳,心里还是有些发闷的。
仿佛是风雨将至的前奏。
司隽音洗完澡后,与古晋道过晚安,便沉沉睡去。她原本睡得正香,却被外面侵入的冷空气惊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紧接着,一阵越来越剧烈的砸门声传来。
司隽音摸黑下了楼,打开传呼机,屏幕里是几个大汉,那嗓音好似公鸭一般,粗犷又嘶哑地喊道:“开门!开门!”
这般景象,宛如从地狱冒出来的鬼面罗刹,司隽音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毫不犹豫地报了警。“元元,爸爸对不起你……”司臻天并不回答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道歉。
这样的态度,让司隽音愈发觉得可疑。
司隽音环视了一下包厢,这里通风不太好,她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便任由一旁的司臻天自顾自地哀怨着。她点了几个菜,麻烦服务员尽快上菜。
“行了。”司隽音的脸色冷了下来,话语里不带丝毫感情,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司臻天,当年你能狠下心把天价的债务都留给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对不起我的这一天吗?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能弥补当年的那些事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下来,司臻天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多亏了他,司隽音已经练就了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在处理这些烂摊子的时候,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当然,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等菜上桌之后,司臻天也坐了下来,神色和动作都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元元,你现在可真是厉害,爸爸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司臻天点燃了一根烟,不一会儿,烟雾就在屋里缭绕开来。
司隽音皱了皱鼻子,却未发一言。
“元元,你还有个弟弟,他叫司济帆呢。”他接着说道。
司隽音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她这会儿没摔杯子走人,就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哪来的弟弟?司臻天,他不过是你的私生子罢了。”司隽音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刺向司臻天。
被这样盯着,司臻天羞愧地垂下了头。司隽音确实长大了,不再像十八岁之前那般懵懂无知。
席间一片死寂,司隽音没怎么动筷子,再好的食物入口也味同嚼蜡。
司臻天倒是吃得狼吞虎咽,好似许久未曾享用过这般丰盛的饭菜了。
终于,在临别的时候,司臻天才道出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二十万。”他的声音毫无底气,“我只要二十万,就能东山再起。”
司隽音推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荒谬至极时,她只想放声大笑。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司臻天消失了这么久,再次出现,除了缺钱不会有别的缘由。
“我有个信得过的老朋友,拉我入股。他有资源,有渠道,一年,不,半年就能回本赚钱。”司臻天语气急切地解释着。
“元元,我知道你有本事,那些债务你都能还清,你就再借给爸爸这二十万吧。”
司隽音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心底像是郁结着一口闷气。这二十万,给吧,她心里难受;不给吧,看司臻天这副模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考虑一下吧。”司隽音说道。
“考虑多久?”
司隽音没有回应,推开包厢的门,也不理会后面追上来的司臻天,打车便离开了。
她对他仅剩的一点恻隐之心,大概是源于那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司隽音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古晋的朋友圈,依旧毫无变化。
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联系。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司臻天的缘故,往昔的那些日子又涌上心头。
司隽音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残缺不全的高中时代,似乎全被古晋填满了。
古晋对于她而言,或许更像是深埋在土壤中的玻璃瓶,多年之后打开,那里封存着她青春里最美的模样。
司隽音强打起精神到公司上了几天班,紧赶慢赶,总算把各个甲方的合同拟定出来了。
经过层层检查确认无误之后,就可以与甲方公司预约时间签订合同了。
周依依脚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来。
“音姐,快看电视,你上新闻啦!”
确切地说,不是她本人上了电视,而是那场医学研讨峰会上了新闻。不过,司隽音出现在画面中的时长确实是最多的。
美人总是养眼的,大家都乐意看,锋芒毕露的美,更是吸引人的目光,就连摄像机似乎也对她格外偏爱。
那段新闻一经播出,便直接冲上了热搜,收视率也攀升到当天的一个小高峰。
司隽音有些始料未及,看到自己的那段视频后,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悔意。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公众场合,还是应该收敛锋芒才是。否则,必然会遭到反噬。
“美女姐姐真是霸气外露啊,就看不惯那些隔岸观火的人,真希望针能扎到这种人身上!”
“她身边的那位,可大有来头呢,人家背后有大佬撑腰,难怪能毫无顾忌地横扫全场。”
“说穿了,就算腰杆再硬,长得再漂亮又能怎样,还不就是那些大佬手中的玩物?”
下面的评论逐渐有些失控了,司隽音浏览了两条,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随即将手机递给了周依依。
如今这个网络时代,风向变得太快,听风就是雨,很多人极易被舆论所左右。
“这些人是不是没脑子啊!”周依依瞟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
司隽音侧过脸,轻轻笑了一声:“我都没放在心上,你气什么呢。”
她拿起文档,继续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司隽音一直负责幕后工作,很少真正到台前去跟甲方打交道,所以这件事还得交给小组里的人继续跟进。
她轻轻拍了拍周依依的肩膀:“你和这几家公司都约个时间吧。”
提及致远的合同,司隽音微微一怔,随即移开了目光。
警察来得极为迅速,外面的人还在争辩,声称他们是来讨债的。
此时司隽音也已经打开了门。
讨债?讨什么债?司隽音心中满是疑惑,只见为首的彪形大汉开口说道:“司臻天是你爸吧?他把这栋别墅抵押给我了。”
司隽音一头雾水,当即问道:“证据呢?”
“这儿呢,白纸黑字,还盖着公司的印章。现在我们联系不上他了,他欠了我们好几个亿,这栋别墅如今贬值了,最多也就抵个两千万。”
他脸色不善,但因为有警察在场,还是勉强耐着性子向这个小姑娘解释。
司隽音拨打了司臻天的电话,却发现早已停机。
她又拨打了宁白芷的电话,后者却没有接听。
大汉急躁起来,吼道:“你把手机打爆也不会有人接的,你作为女儿难道会不知道吗?他的公司亏空得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这个王八蛋,人都跑没影了!”
司隽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微微抬起眼皮,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觉是没法再睡了,她和那一群讨债的人一道,前往警局做笔录。
警察担心小姑娘情绪受影响,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没料到司隽音却显得格外镇定,沉稳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他们也试图联系司隽音的父母,不出所料,电话无人接听。
越来越多的贷款证明被一一呈上,基本上已经能够判定司臻天的罪责,他卷款跑路这件事已是确凿无疑。
他拿着公司的征信,从银行和各大信贷公司套取了大量现金,而他用来抵押的是名下的房产、车辆,还有公司的股份,公司一旦倒闭,股份也就形同废纸。
信贷公司可不是傻子,不管贷款有没有到期,先把名下那几套值钱的房产抢夺过来再说。
司隽音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手机。
周围的声音嘈杂而喧闹,仿佛千张嘴吐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没。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似乎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司隽音知道,这个黑夜,如同她甩不掉的影子,将永远与她相伴相随。
隔了个周末,司隽音周一没来上学。
古晋紧盯着手机,屏幕那端只回复了一则简短的消息。
她说自己请了两天假,要回趟老家。
古晋觉得有些蹊跷,以往的话,她定会饶有兴味地跟他分享老家的风貌,聊聊老家有哪些好玩的事物。
可如今,手机里再无新消息传来。若不是那天的场景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古晋险些以为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司隽音,你怎么了?”车缓缓停在司隽音的楼下,古晋将地址默默记在心里,才把黑伞还给她。
“外面的雨还没停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此处距离楼道并不远,司隽音即便不打伞也淋不了多少雨车门打开,司隽音轻声道了句“谢谢”。
毕竟从方才车上的对话里便能判断出,他们俩如今没成为仇人都算好的。
司隽音五味杂陈,回到家后,她不由自主地从阳台朝下望去。
那辆宾利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倾盆的雨幕之中,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这场雨淋湿了车,也淋湿了司隽音的心。
过了许久,司隽音才回消息。
“没怎么呀,古晋,我想让你唤我元元,元元是我的小名呢。”
古晋心里略微踏实了些,他薄唇轻动,轻轻唤了一声,而后又在手机上打出字来:“元元。”
“嗯,古晋,你想我吗?”
“很想你,想得不得了。”
然而,在这句话之后,司隽音又隔了一天才发来消息,而这消息却仿若晴天霹雳。
“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再喜欢你了。”
分手?古晋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字在眼前一点点放大,最后又缓缓变得模糊。
放学后,他径直去了司隽音家的别墅。
别墅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古晋敲着门,可心里却十分清楚,里面根本没人。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意乱,他早该察觉的,司隽音消失了,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再见,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他。
古晋头一回明白,自己在司隽音心中的分量,或许和学校里普通同学并无二致。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发着高烧,这一烧便昏睡了两天。
学校里流言蜚语四起,古晋却充耳不闻。司隽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丝毫痕迹。
他联系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言辞间满是严肃,最后却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该管的事就别管。
他也找了司隽音的朋友,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道。
即便如此,古晋还是执拗地给司隽音打了无数通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
他咬着牙,狠下心来:元元,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司隽音,你要是不回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后来,他发过去的消息,都变成了带红色感叹号的未送达提示。
仓促开始,不,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太年轻了,没有保护自己所喜欢之人的能力,连一个真相都无从知晓,就被如此残忍地抛弃。
在蝉鸣声刚刚响起的五月,古晋的心中从此住进了一个人,一个成为禁忌、不可提及的秘密。
这种商务会议卫瓦不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卫天成倒也没那么担心,只是随口嘱咐了两句。
卫瓦一会儿还有个饭局,卫天成就没等他,先带着歆歆还有Jason、Edwina下班回家了。
等到了出发的这天,古晋跟几个副助理还有保镖提着行李箱,随同卫瓦登上了前往K国布鲁明斯特的巨型邮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