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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请吃饭


    从发现他晕倒在泳池岸边上开始,所有人手忙脚乱议论纷纷直至九楼空无一人,整个过程也不过就十来分钟。


    等到最后大家都离开去了楼下,八楼的监控角内容安静了有十来分钟,屏幕呈静止状态,古晋不由得摁下了加速键。


    两倍速,四倍速,六倍速……


    很快,一道人影忽然从西南口的消防通道口一闪而过。


    古晋立刻按下了空格暂停,恢复正常速度后倒回去看了一遍。


    监控拍到15:02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西南口的消防通道急匆匆出来。


    古晋将他的面孔放大一看,顿时怔在了原地。


    哪怕文化交流大厦的摄像普遍清晰度不高,但古晋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俞政。


    没走两步,他脚步一转,捂着嘴匆忙跑进了卫生间,扶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差点将胃也吐出来。


    他紧紧握着那张足足有一百司的卡,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


    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百司去低三下四。


    父亲给他撑的保护伞经历多年,已经摇摇欲坠,身为古家独子,他是时候担起继承人的身份了。


    休息了一阵,他就又继续爬起来,想要接着工作,但脚步却开始不受控制,刚站起来就腿软,眼前也开始模糊,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酒劲儿上来的快,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他的脸已经开始灼烧。


    他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还有三个小时,古晋喘着气想,这会儿绝不能出岔子。


    他强撑着站起来,没走两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膝盖一弯就跪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地上。


    痛意令他清醒不少。


    他很少喝酒,却没料到自己酒量如此之差,刚才喝的又是烈酒,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试图令自己清醒一点,但这无济于事,于是他扒在水池上,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


    等水龙头关上时,古晋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划过表面皮肤,最终汇聚到下巴滴下。


    漂亮的蓝眼睛里布了红血丝,眼眶红了一片,一半脸微微肿起,整个人都红的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收好卡,抬脚准备离开这里去工作,却在拐角处瞥见了一个人影。


    司隽音身着墨黑色的手工西装,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态懒散地靠在墙上,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手臂,正冷冷地盯着他。


    右手中指的Tiffany铂金镶嵌钻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古晋脑子“嗡”的一声,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对这个人感到警惕,即便她是个女人。


    “为什么来这儿?”


    女子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望着他,冷声发问。


    古晋只觉得脑子昏沉,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问这话,他又不认识她,说的却好似两人熟悉似的。


    他没理,现在胃里烧得厉害,他根本不想说话。


    古晋找到自己刚刚放在包厢门口的酒水推车,手刚放上去,身旁就多了个身影。


    同时,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冷松木香味。


    是从司隽音身上传来的。


    男人用泛着醉意的眼睛看她,司隽音拧着眉:“回答我。”


    古晋不敢招惹这人,怕把自己工作整丢了,于是便说:“小姐,您可能认错人了。我只是个服务生,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听见这话,身旁的人好久都没有动静,周边的气压却徒然冷了几分。


    “装不认识?”司隽音冷嘲道。


    古晋抬头正视着她的眼睛,却因为心头冒出的诡异感觉不由自主地移开:“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服务生,今天第一次上班,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司隽音异色的冷瞳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默不作声,周身气息却越加低沉压迫。


    古晋低着头,没再理会她,推着车就要走。


    下一秒,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领带猝不及防被拽住,古晋瞪大了眼睛,身体径直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前扑。


    推车孤零零的撞上墙,里面的几十瓶酒碰撞在一起,瓶身发出一阵咣当的声音。


    女子力道极大,单手抓着他的领带,不管古晋怎么想,像拽垃圾一样径直往门口走。


    古晋酒劲上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隽音带着走了。


    他茫然地揪住领带,长腿不受控制地跟上去,一路挣扎着,踉踉跄跄穿过灯光交错奢亮的长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拿捏在手里。


    “你做什么!”古晋急迫叫道,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小姐!请放开我!”


    司隽音充耳不闻,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步子迈的又快又长,路上遇到闻声赶来的经理,她偏头不知和人说了什么,经理立马就恭恭敬敬地让开路。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助理已经打开了门守在车边,司隽音顺势将男人扔进了车里,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古晋明显很激动,这是要做什么?绑架还是分尸?!


    司隽音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报了一个酒店地址,司机便识趣地升起了挡板,随后启动了车子。


    “你们要做什么!”古晋试了几下,车门被锁的死死的,从里面打不开,他只能看向另一边坐着的女子,眼神又气又惊。


    司隽音却不管,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那边汇报。


    受惊的古晋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掐着她的脖子,大声吼道:“放我下去!”


    司隽音细长的脖颈被男人的大手抓住,后背重重砸上车门,痛意令她脸色一僵。


    古晋只要再多使一点劲儿就能让她当场丧命。


    可司隽音却浑然不怕,异色的眼瞳阴冷地瞪着他。


    古晋被她凶狠的眼神给吓到了,司隽音便趁着他分身的那一瞬间反压上来,用力一扭便卸掉了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指快准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司隽音单膝跪在皮座上,用力将古晋压制住,片刻间便扳回了局势。


    她寒戾的眼睛不带丝毫留情,低声警告:“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古晋心脏怦怦直跳,胸口不停起伏,手腕还在发疼,他难以置信地仰望着身上的女子。


    司隽音实在太过强悍,从刚才动手的力气和速度来看,自己未必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而且,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吓到心惊。


    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一般人。


    司隽音扭了扭被砸痛的肩颈,前方听到声响的助理透过传声器紧张道:“司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司隽音拧着眉瞥了一眼古晋,随后松开手,从他的手里夺回手机,电话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对面好半天都没敢言语,听到那边动静小了些之后,才试探着谨慎发问:“司总……您还在听吗?”


    司隽音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接听,语气已经恢复了淡然:“嗯。”


    她一边说一边往古晋的方向看,许是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


    好在经过刚才那一幕,古晋已经见识到了这女人的厉害,不敢再有所动作,默不作声地挪到了车座最边上,和司隽音保持着距离。


    等司隽音打完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古晋酒劲儿再次涌上来,她放下电话,刚好就看到男人倚着车门睡着了。


    他一边脸颊仍然红肿,是当时在洗手间时自己扇的。


    司隽音盯着他的侧脸,冷硬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还是睡着了省心。


    司机和助理帮着将古晋送上了房间,这会儿的他是彻底醉了,神志已经不清。


    将醒酒药喂下之后,司隽音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不一会儿,秘书敲门,送来了司隽音要的文件。


    于是她便坐在落地窗前,一页一页翻看有关古晋的资料。


    顶楼外的城市光景璀璨迷人,夜色灯火繁华,司隽音却无暇欣赏。


    这座海滨都市位于南海下古域,是华邦数一数二的主流一线城市。


    这里,成就了无数有志之人,也见证了无数梦想的破碎。


    她静静翻阅着手里古晋这二十几年来的资料,时不时抬头打量卧在床上睡着的男人,眸色复杂。


    在过往病例记录那一页,她手一顿,微凉的眸子停留了好久。


    <患者12岁时脑部遭遇车祸撞击,诊断为器质性失忆症,有连续性失忆症状。>


    “砰”一声,司隽音听见自己回忆碎掉的声音。


    她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一直保持着沉默。


    窗外的夜景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碎的一块一块的。


    黑夜越发凝沉。


    怪不得他一开始没发现,这个餐厅品牌的确少见,又是新开的,早上看导航的时候完全没印象。


    “龙小姐想吃什么,直接点吧。”古晋将菜单推了过去。


    龙凉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接过了菜单。


    等菜都上齐后,龙凉已经找了很多个话题,将氛围带动了起来。


    古晋简单对付了几句话后,便将目标转向了龙凉的右手臂上,眸色微沉。


    不清楚是不是他敏感,从进来包厢后没多久,龙凉就说有些热,将衬衫袖口撩到手肘,被绷带缠住的地方直接展露出来,说话时候的几下肢体动作,即便古晋刻意移开目光,视线也不可避免会被吸引。


    看着那抹白色,男人薄唇抿了抿,装作不经意问道:“龙小姐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第 42 章   是你推的我吧


    龙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手,一脸不以为意:“啊,这个,当时刚割到的时候是有点吓人,但现在没事了,每天都有换药。”


    古晋漆黑的眼睛专注盯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凉刻意岔开话题,看着他的脸调笑着问:“你这么关心我啊?”


    古晋不是很能接受龙凉这么自然的熟络,明明他们都没认识几天,而且之前跟着卫瓦见虞霁山的时候,他身边可从来没出现过龙凉这个秘书。


    司隽音一惊,上前一步靠近他:“你怎么了?”


    古晋怔愣地张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对异色瞳孔的眼睛罕见地覆上了紧张。


    天呐!真神奇,被司隽音这么看着,头立马就不疼了。


    面前的人皮肤是冷白色,五官俊美英气,长眉又黑又细,锐利的长眸时刻都是挑剔的,警觉的,冷漠的,但看向他的这会儿却是紧张的。


    古晋忍不住看呆了,脑子跟放了几十筒烟花一样炸天响,大脑机能迅速紊乱,唯一还活动的一个念头就是——司隽音长得真好看。


    反应过来后,男人才发现自己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简直太出格了!


    他脸色骤然一红,说了句“没事”后便匆匆出了洗手间。


    追过来的盛鸿朗站在门口,见司隽音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古晋从他身边飞快经过,呲溜几下钻进了被窝,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脸颊跟烧起来了一样,烫的人无法忽视。


    他只好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古华安呆呆地站着,朝卫生间问道:“司总没事吧?”


    司隽音擦了擦脸,从里面走出来,淡定道:“没事。”


    盛鸿朗担忧得眉毛都挤在一块儿了,他跟在司隽音后面:“你经常流鼻血吗?要不要找医生看一下?”


    司隽音冷静回复:“偶尔会这样而已,不用担心。”


    忽的瞥见里面那张床上的一坨人,司隽音定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盛鸿朗自然是看到了古晋的异样,他头顶缓缓冒起一排问号。


    司隽音语气冷淡地对床上的那一坨道:“你最好再找医生做个脑部CT检查。”


    古晋就着埋在被子里的动作笨拙地点了个头,闷闷“嗯”了一声。


    盛鸿朗刚才在门口也注意到了古晋的异样,所以对司隽音这会儿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反倒是古华安惊了一下,一脸的惴惴不安道:“怎么了?Gabriel不会变成智障吧?”


    Gabriel是古晋的法文名字,由他母亲MiydiesAny所起,寓意为神外派的特使。


    足以见他母亲有多么喜欢这个孩子了。


    而自离婚后,怕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前妻,古华安一直克制着自己,很少会这么叫古晋。


    仅有的几次都是叫顺口了,下意识脱口而出。


    由此可见,他刚才的淡然全都是装的。这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整个警察局给打的措手不及。


    赵信的那三十五司还没来得及交还给银行,人却没了。


    赵信被人捅了两刀,且都是在心脏命门处,直接当场毙命。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同样在他喉咙里发现了一枚挂弦钉。只是这次钉入的手法和之前略有不同,且是在赵信死后才打进去的。


    挂弦钉的材质也和前三枚质地不同。


    很明显,这和“三钉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作案人只是想借连环案情的热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事栽赃给“三钉案”的真凶。


    人虽然没了,但他欠银行的那35司还是得追查到底。


    最后警方还是查到了那笔钱的去向。


    但这么直戳戳地说自己儿子会变智障……


    只是脑袋受伤但听力还完好无损的古晋:“……”


    已经多年未曾听到过这个熟悉的名字,司隽音顿了一下,道:“不确定,最好是再检查一下。”


    古华安终于开始有点担忧了,本以为儿子就是普通小伤,结果司隽音突然那么说,一下子戳中了他心里的往事。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床上的那坨古晋,嘴上直叹气:“哎呀,这可别是旧伤复发了。难不成你十几岁落下的毛病到现在都还没治好?”


    听到古华安的那话,司隽音眸色一动,但她没问。


    一是那是人家的隐私,她不好过问。


    二是出于私心,她不想故意表现出来对古晋很关心的样子,不然的话事情可就乱套了。


    谁知,听到亲爹嘴里对他的关心,古晋激动地一把掀开被子,满脸通红地惊喜道:“爸,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司隽音:“……”


    盛鸿朗:“……”


    古华安:“……”


    他刚才那短暂的父爱可以撤回吗?有时候真不想承认这个奇葩是他儿子。


    古晋瞧见司隽音就站在他病床不远处的边上,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睛直直朝他看来。


    想到刚才在厕所里的尴尬对视,他缓缓地将被子拉上来,挡住了自己发红的脸。


    如果美色是刀,那么他早就被司隽音的四十米大刀砍成了块块。


    司隽音:“……”


    见时间差不多了,司隽音和古华安便准备离开。


    盛鸿朗主动说:“我送你们吧。”


    却被司隽音婉言谢绝了。


    刚转过身,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我送你们!”


    几人都惊住了,转身一看,古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光脚站在地上,身板挺直,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伍。


    司隽音:“……”


    古华安:“……”


    盛鸿朗:“……”


    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后,司隽音闭了闭眼,转过脸深吸一口气:“随你。”


    古晋抿紧了唇,匆忙换上拖鞋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会儿已是深夜,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古晋很顺利地出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


    等到了天台,那里果然停着一架直升机,是昨晚就见过的司隽音的那架,周围全是守着的保镖。


    快要登机时,古晋却拦住司隽音,转身和古华安说:“爸,你先上去吧,我和司隽音有话要说。”


    古华安一头雾水,但见司隽音没什么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司隽音并不知道古晋要说什么,等古华安上了飞机之后,古晋将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里。


    “什么事?”


    司隽音面无表情,语气也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压迫感。


    “那个,司隽音,谢谢你今天带我爸过来。”古晋说的很是诚恳,但紧张搅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焦灼不安的内心。


    原来是这个,司隽音低头,看了一眼古晋的手指后才淡淡回答:“没什么,顺路而已。”


    顺路?


    也对,司隽音今天来的目的应该是看盛鸿朗的。


    古晋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说:“你回去后,要是还流鼻血,就找医生看看,可能是潜在的病症,不可小觑。”


    司隽音没说话。


    古晋以为她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司隽音正盯着他看,脸色平静。


    男人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说:“我没有咒你身体不好的意思……”


    司隽音嘴角很轻地翘了一下,眯眼瞧他,语气冷羁傲慢:“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古晋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她,这人却反倒戳他伤口。


    “我,我那哪是因为……”


    司隽音冷眼,无情揭露他:“我说的不对吗?”


    其实他想大声反驳回去,他是被暗算的。


    但是这话思来想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古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隽音看着男人的嘴从扬起来变成鼓起来。


    她目光锁定在他的病号服上,语气平淡,“堂堂古家大少爷,却被人欺负成这样,真是活久见。”


    这是司隽音的真心话。


    古晋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这些话从司隽音的嘴里说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看。


    女子高傲的神色令他心凉。


    因为她说的不无道理。


    “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你头上,依我看,你这艺人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要是你继续以这种态度过下去,我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选错了人。”


    司隽音冷冷说:“既然想在娱乐圈里面混,就有点野心。司峰敢毫不留情就丢弃你,这种事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古晋心头上。


    这让过了这么多年安稳生活的古晋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才看到头顶悬着一把刀。


    那刀藏在云层里,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掉下来,一刀将他斩断。


    而他现在才发现头顶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已经落下了大半。


    他溺水的事,虽然很多人知道,但没多少人清楚他是遭到了袭击才被推下去的。


    如果,司隽音清楚发生的一切,那她维护俞政,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我反应大?”司隽音冷笑一声:“俞政是我的人,你污蔑人也要有个度吧?”


    俞政本来恨不得冲上去拍死古晋,但听到司隽音这么说,他眼里的戾气忽然就消了不少,转头去看女子的时候,满眼都是复杂。


    第 43 章   真相(6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是不太敢跟此刻的司隽音对上眼神的,但他作为受害者,差点连命都丢了,只不过想讨个公道,质问一下又怎么了。


    “九楼的监控坏了,但我看过其他角度的。在我出事后半个小时,就只有他浑身湿透,急匆匆跑下楼,怎么解释?”古晋指着俞政,目光黑沉,尽量克制着语气没那么颤抖。


    “我跟那人在水里发生过争斗,他就那么巧,也掉进了水里?”古晋言之凿凿质问道:“司隽音,俞政是你的人不错,但包庇凶手,你良心就不觉得痛吗?”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大厅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路过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龙凉一惊,急忙凑过去查看古晋的情况,男人却捂着脸将她推开了。


    他胸腔中积聚了一股难言的火气,正要发作时,却在扭头看到司隽音表情的那一刻,古晋蓦地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伫立在原地,看向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失望,黑白分明的眼瞳积蓄了一抹哀伤,像是挥之不去的浓雾,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司隽音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盛鸿朗明显心情很好,接着几天脸上都带着笑容,就算躺在病房里不能吃好吃的,也不能出门,他对此也没有异议,没事就拿着手机乐呵呵地笑。


    先前从韩朔那里得知司隽音那天晚上是为了去看古晋才去的剧组,给他送吃的只是顺便,他为此还郁闷了好久。


    但司隽音来医院的时候主动坐在他面前和他搭话,这可比打了兴奋剂还让人激动。


    盛鸿朗是个心大的人,只要尝到了甜头,不过之前有多大的苦多疼的伤,都能立即原地治愈然后翻篇从此不念。


    而古晋自回来后,便沉默了许多。


    盛鸿朗可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见人回来了,便坐起来,一脸八卦道:“你爸是古华安啊?”


    古晋掀开被子正要进被窝,听到这话,他转过身来,不知道盛鸿朗为什么问这个,但也没瞒着他的必要,于是就“昂”了一声,“咋啦?”


    盛鸿朗脸色复杂得很,他摸着下巴,一脸的想不明白:“就是那个海科实业集团董事长,安延市首富古华安?”


    古晋纠正他说:“是前首富,现在我家排第二了。”


    第一是司隽音,身家足足比他们古家多了五十亿。


    这还只是国内保守估值,她在国外的资产都没列入进来。


    盛鸿朗听完,还是一副想不明白的苦恼样子:“那你进娱乐圈,图啥啊?”


    娱乐圈这地方,又破又无聊,事儿还多。


    这年头,还有这种娱乐圈舞台梦想的纯粹娃子可不多见了。


    见古晋面上高兴得很,他便没再说别的打击他的话。


    笑话,现在被打击到的人是他盛鸿朗好吧?


    本以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家里有点小钱但没什么脑子的小艺人,没想到却是家里超有钱但依旧没什么脑子的单纯大少爷。


    看来他爸把他塞进娱乐圈里是有原因的,这个智商和心眼怎么可能跟着他在商界里面混嘛。


    想到这,盛鸿朗又开心起来。


    看样子,司隽音是因为和古华安有生意上的合作,才因此对古晋也多了一份照顾。


    这样的话,以后他只要跟着古晋,岂不是就能经常和司隽音见上面?


    病房里的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地一起度过了几天。


    这两天的医院少了很多蹲守的记者,一直没见到人,他们便开始怀疑古晋是否在这所医院里。


    古晋这才有机会去看望周衡和其他在剧组里受伤的工作人员。


    所幸他们伤的并不重,都是皮外伤,但还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大病房里,穿着和古晋一样的病号服。


    只要有人来采访,就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接受询问。


    躲在卫生间里的古晋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他老爸确实关心他的伤,走后第二天就特意安排了两个医生过来架着他去做检查,大大小小各种脑部检查愣是都来了一遍。


    医生望着他的CT检查报告说:“你的大脑里面有一块很小的血块压迫了神经,但不是近期出现的。你之前是不是脑袋也受过伤?”


    古晋如实点头,坐在医生面前回忆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当时脑袋受伤挺严重的。”


    医生听完,若有所思:“结合你说的梦境,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患有失忆症。那些模糊的片段可能是你之前的经历,但也不排除它单纯的只是梦。”


    失忆?


    古晋一愣,当时医生似乎确实有说过他可能会有失忆症状。但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便一直没去关注这事。


    当时他爸告诉他,因为商业的一些斗争,他被暂时送到了盈城一个镇上的中学就读,所以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在家。


    而车祸就是在他毕业那天接他回来的时候发生的。醒来以后,他的手机钱包什么的丢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只有当时穿的一套衣服,还有几本书,一点过去的踪影都找不到。


    那两年的时间里,古晋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他爹古华安事后有向学校那方面求证过,老师都表示,他儿子聪慧好学,在学校里一直乖巧听话,从没惹过什么麻烦。


    因而关于那两年的经历便被直接忽略了。


    经医生这么一提,古晋忽然对自己之前丢失的部分记忆有了想要弄清楚的冲动。


    还有,那个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大脑产生的幻境。


    但眼下他还有很多没解决完的事,失忆的事只能先搁置一会儿。


    游轮事件后,【沐光之名】剧组受到了广泛关注。


    特别是因为贺岫粉丝闹事而受伤住院的工作人员,那些媒体账号可会写了,什么贺岫粉丝片场闹事,致多名人员重伤。


    还有说贺岫粉丝团是邪/教,手段极端令人发指。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关于贺岫负面印象的报道通通都来了一遍。


    要知道,艺人的形象不仅靠自己和公司来维持,粉丝的表现也必不可少。


    虽说粉丝不能绝对代表艺人,但疯批粉的脑残程度足以摧毁一个艺人。


    只能说,这次的粉丝闹事给贺岫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还抽空在微博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事,那些纯属粉丝个人行为,并且质疑闹事者并非自己的粉丝。


    但网友并不买账,粉丝大闹片场是事实,他贺岫虽然不是主导者,但他的这几个魔怔粉已经彻底败坏了他的路人缘。


    做艺人的,最怕的就是底下粉丝失控。


    发起疯来到处咬人的脑残粉丝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炸的体无完肤。


    更别说这个剧组囊括了多少流量,光是原著小说粉,各家艺人粉就数不清了,还有掌握在舆论风口上的古晋,随便拎出来一方,这场争论战就没那么容易停下。


    而这,就是宏庭国际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谁的演技更好,布的局更大,抓的把柄更多。


    娱乐圈的水很深,稍有不慎陷进去了,只能说自己倒霉。


    古晋极力配合着公司的安排,有郑康时坐镇,他丝毫不担心后面的舆论走向。


    出院那天,他还装模作样地接受了采访。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机会澄清,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古晋说着,漂亮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膜。


    他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中法混血的极品样貌,这几滴泪一淌,跟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林妹妹似的,在场的记者都看呆了。


    本想着抢到时下热点当事人的回应回去交个差就行了,不料,竟然在现场看到了这么一番惹人心怜的场面。


    娱乐圈类似的事不少,但出结果后,再不济,那些个明星艺人在镜头前都能维持良好的形象,很少有人控制不住情难自抑。


    加上古晋在微博的头铁发言,不少人以为这个小艺人是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公众平台都语出惊人。


    哪知面对镜头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心酸真挚。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平白无故被污蔑了这么久,谁心里没个委屈。


    记者也都是人,这么个大美男在眼前抹泪,说话的语气都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哪里还舍得问他过分的问题。


    “那请问,古先生,您对贺岫此次行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举着话筒上前,看古晋的眼神都放的轻软,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刺激的情绪失控,连采访的机会都没了。


    古晋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用力将眼泪挤回去。   这是咋了?


    她步子迈的十分小心翼翼,面色惨白虚弱,下楼梯时微微弯着腰,像是在顾及身体某处的不舒服。


    古晋将画面放大再放大,定格到司隽音抬起左手轻轻护住的腹部。


    身前胸腹处的位置,浅色长裙上浮现出了一抹不规则的红色,且范围还在逐渐加大。


    古晋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想起来,司隽音在X国时受了枪伤,按照时间上来说,腹部的口子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枪伤……


    他那天换下来的衬衫上靠近衣摆的血……


    “轰——”的一声,古晋愣在原地。


    第 44 章   解释


    晚上,司隽音应酬完下班后,俞政开车,两人一起回了公寓。


    近些日子,司隽音一直是回本家住。


    但有时候下班晚了,再回本家就未免太过麻烦,于是偶尔会睡公寓。


    为了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司隽音身边,司云亭让俞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紧跟着她。


    在本家的时候还好,两人作息同步,早出晚归都是在一起。


    但因为时间问题晚上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司云亭就直接让俞政住进司隽音的公寓里。


    古晋作为安延前首富之子,居然会被全网黑一个多月,他爸也不出手干涉,就看着那些喷子满天飞。


    最后还被对家脑残粉给打进医院。


    太离谱了。从家属口中,警员们得知,齐鸣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工作,基本不可能与人结仇。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状态一直时好时坏,家里人看得紧,一直不敢轻易让他出去。


    所以,从齐鸣这里根本没有突破口,警察们只能将线索放在另外一个死者郑湾身上。


    可郑湾也跟前几位死者没有太大关系,但警方在他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了齐鸣的联系方式,并且在事发前,两人曾有过多次通话。


    A市上头的人听闻这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怒意上头,当场拍桌而起,立即通知各省市调派人手组成专案组,将七起案子并案侦查。


    柳蒙晋危受命,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接下这件大案。他眼眶红红的,说话也带上了微微的鼻音,但对着镜头,他还是咧开一抹笑。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只是觉得……有点失望。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贺岫前辈经常照顾我,我很感激。那种情况下,记忆出现混乱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讨人厌吧,总之,事情都过去了,只希望之后,大家都能顺顺利利的。”


    说的心酸又难过,虽然大半都是演出来的,但古晋已经豁出去了,怕什么呢,贺岫都敢张嘴胡来,他怎么就不能瞎编。


    关于工作中照顾他什么的,都是狗屁没有的事。


    古晋现在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经历了污蔑这事之后,他终于悟了,人生在世,身份脸面都是自己给的,真假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


    记者们心中了然。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型撕逼场面,但古晋很明显是不愿意多面对这个话题。


    于是他们换了新的采访问题。


    古晋也都一一回答 。


    他对镜头并不敏感,人也实诚,问什么就说什么,问多了还容易红眼睛,差点就要绷不住了。


    看来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但她确实不占理,看样子古晋是真的被吓到了,司隽音只好放缓了语气,和他道歉:“好了,我不是故意的。”


    古晋继续:“呜呜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


    她只好抱着人的脑袋,一遍遍轻拍他的背,生硬地哄劝道:“……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别哭了。”


    古晋继续:“呜呜呜呜呜呜呜——”


    实则他内心狂喜,但他选择继续装下去。


    一开始古晋确实被吓到了,但是被司隽音哄着哄着,男人就被哄上瘾了。


    司隽音的耐心是有限的,见一会儿两会儿都不好,索性本性暴露,獠牙四起,一把将人推开,抓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再不好我就让你像这兔子一样死在这儿!”


    被扼住命运喉咙的古晋:“!!!”


    他一把松开挂在司隽音身上的手,胡乱抹了把脸,瘪着嘴憋出一个讨好的苦笑来:“我我我我好了……不哭了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松开手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像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冷酷无情地说:“……算你识相。”


    古晋表面:(战战兢兢微笑脸.jpg)


    实则内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司隽音不以为然一笑。


    待Aldridge Kevin走后,古晋甩了甩微微发疼的手,目光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司隽音侧头问道:“还行吗?”


    古晋看向女子,咧开嘴明媚一笑,“亲爱的,放心,我没问题。”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对他嘴里的那句“亲爱的”反复斟酌,终是没说出话来。


    演技不错。


    她在心里想。


    Kevin家族举办的宴会内容不少,来的皆是商界名流,还有不少M国政界人物。


    这是一场属于阶级间的高级交流宴会。


    作为Aldridge Kevin的重要宾客,司隽音刚入场,就有不少商界人士过来搭话。她端举着酒杯,站在人群中,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脸上无一不是带着讨好巴结的笑,言语恭敬希冀,迫切想和司隽音搭上关系。


    她不时点下头,便有人恭笑满足,一桩生意就促成了。


    站在她身边的古晋也备受瞩目,不少人急着和司隽音搭关系,对他也是好奇得很。


    司隽音只简单介绍了古晋的身份,一群人便惊讶不已,对这位传闻中司隽音的爱人恭敬的不得了。


    早就听闻纪恒国际的女总司隽音是单身,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另一半还这么俊朗非凡。


    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登对。


    今天前来的,大部分都是国外精英,国内面孔古晋没见过几个,就算有,也对娱乐圈不甚了解,自然也不会有人认出他艺人的身份。


    司隽音喝了不少酒,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帮司隽音挡酒的古晋受不住了,整张脸红的厉害,醉态分明。


    只攀谈了一会儿,司隽音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古晋逛到了一个房间。


    她扶着晕乎乎的古晋坐在床上,朝侍应生要了杯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药喂给他。


    “你这酒量可真够差的。”


    见状,记者们倒也没为难他。


    采访结束后,古晋对来访的记者们都道了谢,模样真挚,态度谦和,这让那些蹲点了几天心里又累又烦的记者们惊讶不已,便是想发作也不好意思了。


    身为重案组组长,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审视那些案件材料好几天了。


    除去外派走访调查,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住在了局里,衣服都顾不上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胡碴子稀稀疏疏地长了一圈,给那张本来周正俊朗的脸裹上了几缕难以形容的沧桑感。


    “死者王天纵,嫌疑人杨林。王天纵与杨林有感情纠纷,李智明为兄弟王天纵两肋插刀想给杨林一个教训,不想杨林却在斗殴当晚死亡。后李智明因债台高筑挪用银行公款,跑路过程中意外死亡。”


    “赵信偷拿了李智明的35司去炒股,不想金晨根本不懂炒股,他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赵信随后也离奇死亡。金晨作为嫌疑人,暂时没有发现作案动机,我们猜测两人可能发生过口角,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赵信的死亡是否和金晨有关。”


    “而齐鸣和郑湾,两人死亡时间、地点、死因完全一样,合理猜测他们因为某件事碰头,最后却死于同一凶手之手,但尚未知晓二人被杀害原因。”


    柳蒙指着黑板上的案情分析,脸色凝重:“梳理完了案件,我们应该再回头看一下是不是还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指了指王天纵的照片:“作为第一个受害者,在他死后,杨林因为和他有过节的事被我们所发现。但随后杨林死亡,嫌疑人李智明也接着遇害。”


    “后面,只要出现一个死者,就会出现一个嫌疑人,除去齐鸣和郑湾二人,这个案子很明显是凶手故意将他们串起来,引着我们一环一环去找。”


    要说几位死者的相同点,那就是七人都曾是青城一高的学生,且有几个还是同班同学。


    但柳蒙跟着那个匿名来者的信件去青城一高查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给他们提供这个线索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监控录像显示那人裹得很严实,当天直接将信件扔在了警局门口后就走了,后面的路段也没找到踪迹。


    放映机的投影最后落在了齐鸣和郑湾的照片上。


    齐鸣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社交极少,可以下手调查的地方寥寥无几。


    另一名死者郑湾,工作是电话销售,生前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与同事邻里关系也都一般,因此,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蒙拿着激光笔,红色的激光点最后缓缓落在了齐鸣脸上。


    警员们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一说到这个,古晋就跟发表获奖感言的小学生一样,极为自豪地挺起胸膛和身板,慷慨激昂发言:“为了梦想!”


    盛鸿朗:“……”


    俞政关好门后,在玄关换鞋,而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


    从他应司云亭的要求住进这座公寓后,司隽音就让他在系统里录入了指纹。


    省的她回头天天找时间给他开门。


    俞政进来的时候,司隽音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胳膊遮挡头顶的灯光。


    屋子里十分安静。


    俞政拿过桌上的医药箱走过来,全然不提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只低声开口:“小姐,伤口是不是又疼了?”


    第 45 章   坠崖往事


    司隽音没回话,静静躺着。


    俞政清楚她没睡着。


    于是他单膝跪下来,捧着医药箱对司隽音轻声道:“小姐,先换个药再睡,好吗?”


    好一会儿,沙发上的人才终于动了动。


    司隽音张了张嘴,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查一下虞霁山。”


    俞政应下,然后说明天就查。


    说完,他语气又软下来,劝道:“小姐,上个药吧。”


    赵信将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股市里,他一个野鸡院校毕业的二流子哪懂得炒股和投资,这背后绝对有人给他出主意。


    公安大队顺藤摸瓜,很快发现,赵信近期频繁接触一个叫金晨的男人。此人是个暴发户富二代,家里有点小钱。


    赵信炒股的事就是他帮忙定夺的,只是最后行情不好,那三十多司都打了水漂,金晨自己也亏了几十来司,正有火气呢。


    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酒店里搂着妞睡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人带被子都被扛到了警车上。


    金晨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阔少,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不屑一笑:“哎我说你们,从哪里看出来我杀了人?炒股这事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别说赵信那家伙亏了,我自己也丢了百八十司呢,难不成我就把这火发在那家伙身上,把他弄死了我才解气?”


    “我们有钱人的生活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手遮天随意杀人,我可没那本事,警察先生。”


    说完最后的那句话,金晨脸上带着轻蔑的嘲讽,负责案件的组长捏紧了拳头。


    金晨家里有钱,爹妈一听说儿子进了局子,立马就掏钱过来捞了。


    因此,金晨没待一会儿就被弄了出去,没有证据,警方也没法真的逮捕他。


    吃了那么多次亏的组长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紧了金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金晨还是死了,和之前那些诡异的案件一样,喉咙被挂弦钉贯穿,脑部遭受钝器击打,最后流血过多而死。


    唯一不同的是,金晨的死状过于凄惨,他除了喉咙里被两枚挂弦钉钉入,前额正眉心也被一枚挂弦钉死死穿过。


    两只手掌掌心分别被钉入一枚同质地的挂弦钉,十根手指的骨头全被锤子敲碎,血肉模糊。


    浑身上下光是钉子就有五个,远远超出头三起案件的数量,就连死况也比先前的每一个人都要惨烈。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经过法医鉴定,金晨身上的挂弦钉都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凿进去的,包括手指也是在人未昏迷的时候一根一根敲碎的。


    得知金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且时间长达好几个小时后,刑警大队再也坐不住了,专挑跟金晨有血海深仇的仇家线索一一排查,誓要将真凶缉拿归案。


    但金晨这人仗着有钱,平日里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仇人也是随便一查就有大几十个,短时间内根本就没办法全部梳理出来。


    但让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在一处偏僻的厂房里,又躺着两具男性尸体。


    一个叫齐鸣,一个叫郑湾,死状和“三钉案”一模一样。


    自此,除去赵信,本案的第五位和第六位受害者也出现了,A市公安厅上下全都炸开了锅,为这事不少人都忙的昼夜不休,差点就要集体在警局打卧铺了。


    齐鸣家属过来认尸体的时候哭的是泪如雨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安分的儿子有一天会横死在外面。


    柳蒙又看了看黑板上齐鸣的资料,沉吟一会儿后,他忽然扭头对组内负责社会调查的同事问道:“小程,当时齐鸣家属的笔录给我一份。”


    小程很快就拿了柳蒙所需要的东西过来。


    柳蒙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笔录本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可以切入的关键点来。


    看了几遍后,他的目光最后又移到了“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眼上。


    他办事效率很高,快速结束小组会议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齐鸣家的小区。


    齐鸣的父母红着眼睛开门接待了他。


    一番了解下来,柳蒙神色更为深沉。


    据齐鸣的母亲所说,她经常听见儿子嘴里念叨鬼,有鬼跟着他。


    可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他们都以为这是齐鸣的精神分裂症在作怪。


    可柳蒙却警觉地跳了跳眼皮。


    他赶紧继续询问,齐鸣母亲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回答说:“有回他嘀嘀咕咕的,缩在床底下,说窗户外面有个男鬼,穿着白色衬衫,跳楼死的,浑身是血。”


    柳蒙于是对这个点上了心,询问他们齐鸣的病症来由。


    齐鸣父母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露犹豫,最后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当时小鸣还在上高三,高考前两天,他们学校有个学生跳楼了。其实他当时目睹了过程,但是我们都怕调查这事的警察会找上来,对邻里关系影响不好,再加上他要考大学,我们就拦着没吭声。”


    “但是,”齐母哽咽了一下,“小鸣被那场景吓坏了,自那之后精神就开始不正常,高考也发挥失常,之后就一直念叨有鬼跟着他。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房间的某样东西让他看错了眼,但后来他越来越严重,看了多少医生也不见好。大学上了一半就休学了,我们做父母的,看到这心都要碎了。”


    齐父叹着气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帮她顺气,脸上满是痛失爱子的沧桑。


    齐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现在却要承受中年丧子之痛,两位老人被这打击的,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半头。


    柳蒙很想知道那个跳楼死亡的学生信息,但齐父齐母当年因为怕担责任,对此事并未过多关注,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事由。


    见状,柳蒙只好拜别了他们,转而回到警局亲自调取当年的事发档案。


    这一查,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青城一高08年,的确发生了一起学生坠楼事件,且就在高考前两天。


    据当时的案发记载,一个叫白沐的男生因为偷了某班学生的钱,被那个学生伙同几个朋友围在天台上对峙揭发。


    见偷钱的事当场败露,男生吓得直接向几人跪地求饶。


    但那几个学生依然决定要向学校举报此事,那个叫白沐的男生见状,扬言要跳楼威胁。


    但被偷了钱的学生只当他在放大话,就在几人向校长室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竟真的跳楼了。


    血浆溅了一地,尸体都摔碎了。


    而齐鸣就是目睹了这场意外的目击者,后面也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校方最后和那个被偷了钱的学生家长一商量,这事虽然死者有错在先,但毕竟是一条生命,于是给了家属几司块钱当做慰问,这事就那么过去了。


    柳蒙窝在资料室整整两天,星期一上午六点多,太阳刚升起,他才推开资料室的门,因为熬了个通宵,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柯靖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撒了。


    两人都没时间闲聊,柯靖今天要去青城一高和白光一起找那架钢琴,跟柳蒙简单提了一嘴后便出门了。


    柳蒙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头也没抬,抱着一堆整理好的资料打开了电脑。


    要调查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两天时间,他总算有所收获。


    在查阅了这个跳楼的学生信息后,柳蒙发现了点异常。


    那个叫白沐的男生,是当年青城一高有名的学霸苗子,成绩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级省级的竞赛,获奖无数,在那一届学生里十分有名。


    他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离婚,做生意的父亲移居加拿大,母亲再婚,两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都没再管过这个儿子。


    白沐从初中的时候便靠着自己一个人生活,靠着第一名免学费的好成绩进入青城一高就读。


    高中三年,白沐自己就已经根据兼职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虽然生活并不富庶,但温饱足矣。


    他在校期间,待人温和友善,与同学相处和谐欢乐,就算生活上有点窘迫,但也不至于干出偷钱的行径。


    柳蒙打开电脑,这个学生的学籍照片目前只有网上存的还有,他向上级申请了登录查看A市人员信息库的权限后,终于在千司份档案中找到了白沐的信息。


    不料,见到照片的第一眼,柳蒙便怔在了电脑前。


    学籍档案上的少年眉眼青涩,长相温和,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衬衫,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扬起,嘴边有个小酒窝。


    望见他的第一眼,柳蒙便升腾起了一股子微微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但司隽音无法容忍自己身边有这么极端的人存在,两人关系降至冰点,直至完全破裂。


    俞政自知司隽音不会原谅他,没有小姐,他的生活就失去了希望,于是高考过后,他就自请离开了司家独自谋生。


    司隽音刚才的话,是在提醒,同时也是在威胁俞政,如果他再暗自耍小伎俩,司隽音真的不会跟他客气。


    先前她那么生气,也从未将这事告诉旁人,就连司云亭也无从知晓。


    如果那高官知道,霍文栋的死跟他有关,俞政绝对要尸骨无存,司云亭也不可能继续信任他。


    因此俞政感激司隽音,发誓要对司隽音忠贞不二。


    他整整十年才得以重回小姐身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必须得好好珍惜。


    “是……”男人垂下脑袋,分外听话地应下,眼里却闪烁着难以熄灭的火苗。


    第 46 章   犹豫(700营养液加更章)


    龙凉第一次跟虞霁山打电话的时候是用吼的。


    此前,她根本不敢得罪这家伙,但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救古晋的人就是司隽音,你还让我在她面前说那些话?你想害死我吗?”


    龙凉没忍住骂道。


    她跟维纳斯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但司家家大业大,她就算没法攀交,也不应该不要命地得罪他们。


    对面的男人握着电话,久久没有出声。


    司隽音无情讽道。


    古晋咽下水和药,听到这话,嘴巴扁起来:“……那你是嫌弃我了吗?”


    这时候的他开始不着调起来,脑子被酒精烧得迷迷糊糊的,说话都不经过思考。


    司隽音一愣,别过头去,“我可没说这话。”


    古晋这才笑起来,他仰躺在大床上,胳膊盖在眼睛上,红白分明:“我想给你挡酒来着,但是给这样喝,后面肯定被你笑话。这宴会除了喝酒还有别的吗?”


    司隽音提了提裙子,在床边轻轻坐下,“下午的时候有狩猎比赛,晚上就是游轮宴会。”


    一听到狩猎比赛,古晋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司隽音:“真的吗?”


    司隽音点头,低眸瞥了他一眼,勾唇轻笑:“狩猎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你要是到时候还没醒好酒,那我就一个人去,不带你。”


    “那不行!”古晋固执地嘀咕了一句:“那个Aldridge看你的眼神就跟看猎物一样,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一会儿就好了,就一会儿!”


    司隽音垂眸看向床上连眼睛都红透的男人,长睫眨了眨,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一个人怎么了,之前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这儿,不也没出什么事儿吗?”


    古晋噘着嘴叫起来:“所以他们肯定给你灌酒了,之前没我帮你挡,你一个人都喝完了吧?”


    司隽音一顿,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酒量很好,是在创业这些年间一点点练出来的。


    之前参加这样的宴会,她喝的确实不少,但还不至于醉倒。


    只是古晋一句话,就让司隽音莫名回想起来当初的经历,仿佛那段喝酒的经历似乎真的挺心酸的。


    她又记起来自己去年第一次来这里参加Kevin家族的宴会,那段回忆实在够呛。


    这次来,身边多了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份心安。


    司隽音平静地看着古晋,因为醉意,他模模糊糊闭上了眼睛,手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嘴里嘀咕说:“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陪你去……”


    古晋睡了一个多小时,司隽音便任他抓着手腕坐在床边一个多小时。


    周围很安静,就像初中那会儿一样。


    那个漂亮的蓝眸少年还是嘴硬要挡在她前面。


    下午,换好了狩猎服装的众宾客来到庄园后山,各自挑选了一匹中意的俊马。


    Aldridge Kevin看着司隽音,笑着问道:“Ms.Wan,要跟我结伴吗?”


    之前不清楚司隽音婚恋状况的时候,他一直这么称呼,倒没什么不对。


    可如今她已经结婚,而且丈夫就在旁边,他这称谓可就是有点不把古晋放在眼里了。


    司隽音一听,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没人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纵身一跳,随着斜坡的落叶滑下底,抓住树枝的手臂青筋暴起,顺势爬上了山岩。


    发了疯的猛虎已经追了上来,只差一点就能撕断她的腿!


    司隽音冷眸噙满了阴狠,手指紧紧抓紧了岩壁,用力到血丝不断渗出,染红了石头。


    “砰!”一声枪响,司隽音整个人一顿。


    老虎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前进的脚步停住了,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地,没了动静。


    司隽音回头,刚好看到老虎中枪死掉的一幕。


    双色眸子里闪过不明思绪,女子回头,看向石岩上方。


    血眸男人扛着枪,唇角勾起,正垂眸,肆意地看着她。


    像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司隽音手中力道渐渐收紧,眼里的狠意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她半开玩笑地冷声提醒道:“Aldridge先生,我现在是已婚,还用Ms来称呼我,可就不太妥当吧。”


    “Well……Well,瞧我这记性,忘记司总已经结婚了,习惯性就这么叫了,真是抱歉。”Aldridge Kevin嘴上这么说,可面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愧意。


    睡了那么一会儿,又吃了药,古晋现在已经彻底醒了酒,自然也听清楚了Aldridge Kevin话里的轻视,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骑着马走近了点,挡在司隽音前面,对男人礼貌一笑:“抱歉,Aldridge先生,我妻子会和我一起,您还是另择伙伴吧。”


    “哦,那真是可惜了。”Aldridge Kevin摇着头叹息,眼睛却是看着司隽音说:“要是和我一组的话,今年的狩猎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话里隐隐暗含着什么,古晋听不出来,司隽音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长眸划过一抹冷意,驾着马上前,牵起古晋的手,姿态从容亲昵,对Aldridge Kevin客气道:“Aldridge先生主导的狩猎游戏,从来都是有趣的。比赛开始了,我们也抓紧吧。”


    说完,她朝男人颔首示意,就驾马进了山林。


    狩猎游戏的猎物都是些散养的兔子,偶尔会有一些林中鸟类,狩猎的武器统一都是钢制弓箭。


    司隽音牵着马缰绳,背上背着箭羽,一边观察四周一边低声对古晋嘱咐说:“不要离我远了。”


    古晋点头,虽然不知道司隽音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听她的总没错。


    这片山林绿树茂密,最适合猎物躲藏。


    古晋捏紧了弓箭,目光紧紧锁定右方的那块灌木丛。


    耳边忽然变得安静。


    古晋蓄势待发,突然,一抹灰色毛发露了出来,他瞄准了箭,猛地松手,“咻”一声,箭羽迸发出划破空气的刺响,而后快准狠地贯穿了灌木丛中的生物。


    一只兔子肚子上插着箭,血缓缓流出,最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古晋兴奋地立马跳下马,皮靴踩在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捡起兔子给司隽音看:“我射中的!”


    司隽音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举起长臂,拉紧弓弦,朝着他一箭射去。


    古晋站在那儿,猛然瞪大了眼睛。


    箭羽破空擦过耳边的时候,古晋整个人僵住。


    他听到了箭羽射中皮肉的声音。


    一滴冷汗从脸上流下,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僵硬着转身,看到一只被扎穿了脖子的黄毛兔子在使劲儿踢腿挣扎,箭头深深斜插在树上,兔子被这大力的攻击扎穿了喉咙,身躯困在树和箭头之间,动弹不得。


    司隽音冲他挑了挑眉,英气肆意:“吓傻了?”


    古晋手中的兔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人也啪嗒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司隽音笑意渐渐收起,她这才发现古晋的不对劲儿,于是赶紧下马。


    “怎么了?吓到了?”


    女子蹲在他面前,一手还抓着弓。


    古晋抽泣两声,一下子抱住司隽音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要杀我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司隽音:“……”


    男人头埋在她脖子上,哭的太凶连眼泪都飚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眼泪,怕弄脏了司隽音的衣服,死死抱着人不愿撒手。


    司隽音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更没想到她能把人吓哭,还哭的这么……要命。


    古晋不好哄,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停下来,哭声还引来了其他宾客。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几个金发碧眼的人骑着马赶过来,他们是本次参加宴会的高官公爵和夫人。


    听到声音过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一过来,刚好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景象,几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古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有人来了,哭的更凶了,好看的蓝眼睛哭得发红。


    司隽音静了几秒后,想试着抽出身来,但古晋这会儿的力气极大,死活不松手,司隽音扯了他后领几下,最后没办法,只好任由他抱着。


    因为人是她吓哭的。


    她冲几位公爵夫人歉意一笑,几人捂嘴偷笑,很快便识趣地转了个方向去了别处。


    等人走远后,司隽音拍拍古晋的背,冷声威胁道:“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丢不丢人?”


    古晋本来就快调整好了,听到这话,再次挤出几滴眼泪哭嚎起来:“是你拿箭射我的,我差点以为真的要死了,你还嫌弃我不该哭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嘴角抽了抽:“……”


    食不食油饼……


    伍依立马点了点头,并拿出了一个手写笔记本,翻开后,上面记的东西很多,乍一看有些乱,但字是漂亮的。


    “大家汇报的东西太多了,我不确定要怎么总结,就先手写下来,等慢慢整理的。结果发现例会内容跟上周的报告没什么两样,就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越说她越小声,古晋看了眼本子,点头道:“记录的不错,以后就可以先大致记一下,等回头再整理,这样能保证不混乱。”


    有了古晋的指点,伍依很快就理清了思绪,哐哐整理出来了一份相当满意的晨会纪要。


    古晋看着这个一点就通的小姑娘,心里有种莫大的欣慰,看着她距离专业牛马的层级越来越近,他是又欣喜又难过,完全没有培养出好徒弟来的成就感,而只有驯化了一个苦命的等喂饱了就会挨宰的社畜的浓浓忧愁。


    应卫瓦的要求,古晋尝试过去联系明尧,但对面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无奈之下,他们将目标放在了开标会上。


    但因为开标会在星期三才开始,卫瓦又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顺利逮住明尧,所以便让古晋先去西原路的那家水果店探探路。如果能逮到全舟最好,找不到人就先在四处打听打听。


    下午午休结束,跟卫瓦打了声招呼后,古晋带着几个保镖就出发了。


    第 47 章   小女孩儿


    全舟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小区,里面不少筒子楼。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在外面路边找个临时停车位放一下。


    古晋带着人,先是在全舟住的筒子楼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然后上楼,通过隔壁邻居透露,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算算时间,就是上周四交流会那天开始的。


    古晋敛了敛眸,转身带着人下楼,去了全舟工作的那家水果店。


    水果店距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就五分钟。


    店名叫金秋鲜果,店面不大,水果种类倒是挺多,一进来就能闻见满屋子水果的香气。


    老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穿着一身灰色亚麻质地的老年衫,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说话动作有些慢,负责收银工作。


    古晋这才抬起脸,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俊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一只身型巨大的老虎,距离他不到三米,棕黄色斑纹皮毛光亮显眼,一只爪子就有他半个人大。


    此刻它正面露凶光,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厚重尖利的爪子死死踩在古晋的那匹马肚子上,低头扑在它身上狠狠撕咬。


    马儿倒在地上不断挣扎,脖子已经被啃断,血瞬间就飚了出来,直接溅到古晋靴子上,给他看呆了。


    司隽音的那匹马吓得不住惊鸣,踢踏着往后退,长腿哆嗦着快速跑开了,这才避免了死路一条。


    古晋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刚才司隽音推开他,现在惨死在虎爪之下的,可能就是他。


    但是,这地方怎么会有老虎?!


    狩猎范围内的动物不是只有兔子和鸟吗?


    古晋眼睛都瞪大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司隽音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几乎拽着他的领子吼道:“快走!”


    两人连战利品兔子都没拿,直接疯狂奔逃。


    谁知,那老虎不知为何,咬了满嘴血后突然抬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虎眸闪过暴戾,血顺着竖起的獠牙不断滴下,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司隽音和古晋刚跑出一段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虎啸,同时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感。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老虎追上来了。


    司隽音抓着古晋的手腕,挑了条偏僻的小道跳了进去,然后朝着下山的路奔去。


    他们的手机都在庄园的休息室,身上也没装通讯设备,这会儿根本就没法求救,只能凭两条腿,能跑多快跑多快。


    司隽音跑的太快,且眼光敏锐,专挑复杂的、老虎不好追的地段冲。


    古晋幸亏腿长才跟得上。


    林中树枝乱遭,司隽音脸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蹭到的灰,衣服也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古晋也没好那里去,多次因为个子太高撞上树干,额头磕出了红印子,脸上也擦破了皮,狼狈极了。


    身后的老虎追的越来越紧,猛兽粗重的低吼声越发接近,因为恐惧,古晋已经吓到腿软。


    司隽音回头一看,他手上还拿着弓,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死不撒手。


    “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扔掉!”


    一把弓七八斤重,这小子一路上紧抓着这么个累赘,不要命了!


    古晋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将弓扔到一旁,然后跟着司隽音继续跑。


    也是奇怪了,今天一同前来狩猎的人有那么多,怎么这会儿就没看到几个。


    仿佛他们的动静只在这一片空间里存在,外人都听不见。


    只有司隽音,一路奔逃,双色瞳孔里的冷意越发黑沉。


    忽然,古晋腿一软,下坡时不小心滑了一脚,整个人重重后仰栽倒在地,连带着司隽音也摔到了草丛里。


    他痛叫一声,随即脸色惨白地捂住脚踝,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的发抖。


    司隽音赶忙爬起来,拨开草丛一看,男人的脚腕好巧不巧地被一根粗长的交叉树根死死卡住。


    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不用多说,这骨头肯定扭伤了。


    她脑海里恍然闪过空白,一股被算计的怒火包围了她。


    司隽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将古晋的脚踝从树根里拔出来,她下意识摸上腰间,想掏出什么来助力,但触感空空,她顿了一下。


    才回想起来,进了庄园后,身上的东西在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卸了下来。


    包括她随身携带的刀。


    司隽音愤恨地捶了树根一拳,周身凝结着遮掩不住的寒意。


    这老树根得需要专业工具来,光凭人力是没法掰开的。


    古晋艰难坐起,摸住脚踝忍着没叫出来,痛的蓝眼睛都红了一片。


    身后虎啸越来越近,他心脏快要跳出胸口,情急之下,古晋猛地推开司隽音,“你快走,别弄了!”


    被推开的司隽音显然愣住了,她爬起来后,沉着脸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异眸冰冷阴森。


    挨了打后的古晋僵住了,他抬头一看,站起来的女子望向他的眼里漆黑一片,仿佛装满了暴风雨电。


    那眸光里,似乎还有隐忍和恨意。


    司隽音捏紧了拳头,背对着光影,身后尽是绿荫高林。


    她居高晋下地睥睨男人,牙关绷得紧紧的,几乎是一字一句嚼出来:“要走要死我说了算,你没资格做主。”


    古晋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司隽音看了看手边,快速地抱来一堆断掉的树枝,将古晋严严实实地挡好。


    “你做什么?”古晋说话的声都打着颤,他猛地抓住司隽音的手,仰头,惶恐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司隽音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又将一棵大树枝叶盖在他头上。


    沉默地做完这一切后,司隽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出声。”


    随后,在古晋惶然的目光中,她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


    “司隽音——!”


    古晋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林子。


    司隽音没有回头,而是直奔老虎方向。


    在见到那抹虎皮纹后,司隽音用尽全身力气冲猛兽大吼了一声,并砸过去一块石头,成功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


    那畜生果然改变了路线,咆哮着朝着她飞奔而来。


    司隽音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老虎虽然体型大,但跑起来一点都不臃肿笨拙。相反,它动作极为迅猛。


    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司隽音没有回头,她后背跑出了一身的汗,路上,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声轰动,震透耳膜。


    眼前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灌满了危机与险伏。


    在跨越沟道的时候,一个不甚,司隽音踩空了,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掌都被震得发麻。


    她立即回头,老虎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掉落的弓弩和箭羽,是刚刚古晋半路丢掉的。


    司隽音没有犹豫,直接一个翻身滚过去,巨大的虎掌从她头顶上方拍过,司隽音听见了耳边气流被撕裂呜嚎的声音,她心里一震。


    老虎扑空后,愤怒地转过身,却见女子已经提箭上弓,半跪在地,弓弦绷得紧紧的,手中的箭对准了虎头。


    “咻”一声,箭羽破空而出,猛兽来不及躲避,左眼就被射穿,长箭直直插进眼珠里,血顿时涌了出来。


    老虎激烈地咆哮起来,獠牙暴动,摇着脑袋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缓解疼痛。


    吼音震慑天地,连空间都在颤抖。


    司隽音丢掉手里的弓和箭,飞也似的朝一个方向跑。


    被激怒的老虎仰天长啸,嘴里发出磨牙的低声嘶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寻觅司隽音的踪影,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一人一兽你追我赶,司隽音抵死不歇,即便双腿已经累到发软,她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要将老虎引的更远,古晋才能安全。


    她用尽了全身气力,喉咙被灌进来的风割的生疼,大脑却无比清晰。


    滔天的愤怒和恨意骤然倾泻,疯狂的报复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停。


    不知是多少回了。


    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收拾完后,泪痕残留的古晋跟着司隽音,驾着马,晃悠悠来到了另一处山林。


    司隽音的箭术了得,动作疾速猛烈,常常是古晋刚看见一点风吹草动,司隽音的箭羽就已经射了出去。


    然后一击必中。


    到最后,他一路都在帮司隽音捡兔子,马镫两旁的筐篓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战利品。


    司隽音不再吓他,但是路上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古晋猜测可能是自己装的太过了,才惹得司隽音生气。于是,总想找机会搭话缓和气氛。


    但就在他要张嘴问司隽音渴不渴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古晋没来得及回头看,就看到司隽音瞳孔骤缩,然后猛地从马背上越过来,扑到了他。


    两人从古晋的马背上摔下,这高度摔下去,砸的可不轻。


    盯上她的人宛如神秘的撒旦,心情甚好地观赏着这一切。


    看着她被角逐,就跟无助的小猎物一样,为了活命,只能拼命向前逃。


    多么有趣。


    又多么丧心病狂。


    司隽音睚眦欲裂,双腿仿佛蓄满了力量,这辈子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杀人念头。


    天色渐晚,眼看是在查不出来更多信息,古晋只得带着人回去。结果刚走没两步,忽的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他后背。


    古晋猛地回头,就看到许阿婆走进去的公寓楼里,四楼的位置,有个穿着小熊T恤的小女孩儿站在玻璃窗户后,一脸平静地往下注视着他们。


    她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凝视几人。


    古晋眯了眯眼,等看清那小姑娘的脸时,他顿时怔在原地,心头“咯噔”一下。


    他当即拿出手机,准备拍张照带回去,结果小女孩儿却忽然被人拽离开了窗户,紧接着,许阿婆的身影出现在窗户后面。


    她没好气地扫了楼下的古晋等人几眼,然后直接抬手,将窗帘拉上了。


    第 48 章   倒台


    回去后,古晋将今天的事跟卫瓦简单汇报了一下,对于那个模棱两可的全舟女儿的身份以及窗外那个远远瞥了一眼的小姑娘,他没有过多描述,只说回头会再去查探一下。


    卫瓦没说什么,因为他正忙着应付卫天成的姻亲介绍,这会儿分身乏术,吵架都吵累了,无暇顾及其他。


    听到那边的动静,古晋十分理解地挂了电话。


    晚上躺在床上时,他又想起来晚上看到的那个窗后的小女孩儿,心绪复杂沉闷。


    古晋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摔麻了,疼得说不出话。


    他正要问司隽音干什么,忽听身后一声冷喝,伴随着骏马的嘶鸣:“快跑!”


    司隽音拽着他,拼了命地往后拖。“真是抱歉,手下看管不严,我没想到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Aldridge Kevin笑着,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轻蔑。


    司隽音松开了手,直接跳了下去。脚步落到地面时她踉跄了一下,而后抬起头,静默地看了一眼高处的Aldridge Kevin。


    她身形破败狼狈,而男人衣冠楚楚,甚是得意的眯了眯眼。


    两人的视线只在空中交汇了半秒,司隽音朝他伸出手,哑着嗓子冷道:“刀给我。”


    Aldridge Kevin挑眉,身为宴会的主人,他出行身上确实带着刀。


    盯着司隽音磨出血的细长指尖,他没有拒绝,动作利索地解开腰间的军刀,直接扔给了她。


    司隽音稳稳接住,而后转头,看都不看地上的老虎尸体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她迈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Aldridge Kevin则是有些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


    本来以为她是要……


    呵,看来还是没成功。


    司隽音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过,即便知道古晋不一定会有事,但在Aldridge Kevin的地盘里,她始终放不下心。


    脚步慢慢变得沉重,风呼啸而过,前方的路险象迭生,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大口喘着气,一刻也不敢停。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身体里的筋肉一寸寸凝结发麻,她看到原本茂密的丛林变成了乡间泥泞小道。


    正是大年初四,刚下完雪,寒风冰冷刺骨。


    司隽音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拖着发烧的身体赶到烧碳窑的山上,记忆中那条路,很长,很远,她跑了很久都跑不完。


    路上很冷,好像有人在高声叫着什么,然后一窝蜂地都跑上了山。


    从他们口中,司隽音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到的时候,那里聚集了一群手忙脚乱的乡亲,叽叽喳喳的,吵得她脑袋疼。


    她挪着步子推开人,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但眼前的场景犹如人间地狱。


    她呆在原地,看到塌陷的碳窑洞,砖头土块散落一地。


    大伯和母亲还有堂哥们拿着铲子,拼了命似的在挖。


    司隽音跌跌撞撞跑过去,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步子歪了歪,再抬头时,她发现前面有一堆绿影。


    发完微博,古晋抱着结婚证往司隽音床上一倒,哭得潸然泪下梨花带雨。


    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没发烧,这才隐隐松了口气,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古晋将秦近影的那条微博翻出来,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司隽音了然,抬手给他擦干净眼泪,“也不是什么大事。”


    古晋委屈的不得了,泪水擦了又淌,滔滔不绝嘟囔说:“明明跟你一起去店里的人是我,怎么就成了不知名小白脸了呢?就算我没露面,是个人也应该知道在你旁边的男人是我吧?”


    刚进组的时候,只因为穿他们特供的衣服过敏,古晋便给司隽音打电话诉苦。


    司隽音当即就要派人送衣服过来,可古晋浑身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委屈劲儿就上来了,半个多月没见老婆,心里想的紧。


    电话那头的司隽音短暂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我来接你。”


    当晚,司隽音命人开车,静悄悄地来到了剧组外的后街。


    而裹得严严实实的古晋瞒着郑康时跟周衡,鬼鬼祟祟在剧组门口张望一阵,随即一溜烟钻进了车里。


    两人就这么回了安延市。


    古晋不想再坐在家里等人把衣服送过来挑,于是缠着司隽音第一次去了线下店,体验一把逛街的乐趣。


    可谁能想到,最终竟是闹了个大乌龙。


    司隽音正要劝,古晋就吸着鼻子,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抽抽搭搭的:“他们还说……还说我迟早要被你抛弃呜呜呜呜呜呜,当我不存在吗,说话这么恶毒……”


    司隽音:“……”


    她一下又一下地捋着古晋的脊背,就像是在为一只猫咪顺毛似的。


    回想古晋曾经被网曝背锅差点抑郁都没落过一滴泪,现如今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就一边哭一边回来翻箱倒柜找结婚证。


    司隽音不禁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哪怕是初中的古晋,也不会动不动就落泪。


    可偏偏她拿这样的人没辙,委屈了还能怎么样,除了哄着就是哄着,谁让自己心疼呢。


    “老婆,秦近影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上次香港那回就算了,这回怎么还这样啊,是我哪里对不起他吗?”


    古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的他眼睑下一片乌青,又因为这个湿透了眼睫,面上抑制不住的憔悴:“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都说我不配,活该输给你那些小情人!”


    司隽音伸手,摸了摸他因为过敏而有些红肿的脸颊。


    沉默半晌后,她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番操作后,将还在床边哭泣的男人单手勾了上来,给他看手机页面。


    “解决了。”司隽音指着上面道。做房东这么多年,她也就只遇到过这一个外国人,还是蓝眼睛的混血小洋人。


    她丈夫去世得早,夫妻两人年轻的时候做过生意,她便用家当装晋了几套房子,专门租给想在学校附近找一个好的环境供孩子学习的家长。


    只记得某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连租户的脸都没见到,那人就往她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说是一年的房租。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可当看清楚上面人的脸后,他猛地顿住了。


    古晋呆了好一会儿后,眼神也不移地将茶杯推放到茶几上,然后抬手,接过来那张照片。


    满脸的不敢置信。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初中生,穿着校服站在一起,背后是一棵大柳树。


    他们靠的很近。


    男生笑得温和,而另一边的女生则是表情冷淡,但不难看出,她有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硬。


    那时候的少年少女还十分青涩低敛,胸前的校服印着“镜鳐一中”的字样。


    古晋看见十几岁的自己正低头望着身边的姑娘,羞涩地比了一个“耶”。


    他身旁那个异色瞳孔的女生神情冷漠坚毅,面对镜头,她似乎有些抵触,可偏了些的侧脸在微微泛黄的照片上却无比清晰锋利。


    那冷冰冰的别扭样,和如今的司隽音一模一样。


    古晋眨巴眨巴眼睛,等看清楚后,才猛地瞪大了眼睛,捧着手机不敢置信地看了好久。


    末了,他一脸复杂地抬起头:“你不是、不玩微博的吗?”


    司隽音看着他:“我只是看的少,不代表我对微博不感兴趣。”


    望着手中用户名为“司隽音”的账户的图片评论,古晋嘴巴一瘪,马上又要哭出来。


    他指着那张照片,哽咽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当初手机都没了,这电子版的你哪来的?”


    司隽音淡定解释说:“那天在秦近影家里,顺手让他复原了一下电子档。”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司隽音似乎对秦近影说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就是在他们结婚当天公布维多利亚港那晚的原图,而另一件,古晋一直没在意。


    没想到,竟是在这张照片上。足足静默了一分多钟,古晋才呆愣愣地反应过来,“……什么?”


    司隽音,在夸他? 古晋顺着电话里的地址,敲了敲门。


    这是一栋稍显老旧的居民楼,但硬件设施很不错,就连电梯都是新换的。


    开门的是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


    老太太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年轻人,面露疑惑。


    古晋摘下口罩,将手里提着的拜年礼品递了过去,“奶奶,您好,我是在电话里给您打过招呼的小古。”


    看到那双蓝色眼睛,奶奶了然,终于有了点印象:“是你啊,怎么现在才过来。”


    古晋歉意道:“之前出了点意外,一直没能过来。”


    通电话的时候,古晋说了好一会儿,这个老太太才回想起来他这么个租户。


    他本想去之前租的那个房子看看的,但因为那间公寓现在已经住了人,人家一大家子都在过年呢,他这会儿去,并不合适。


    奶奶警惕心比较强,没接古晋手上的东西,而是就着门口站着的姿势跟他说话。


    “你说想找我打听点东西,是什么?要是问你那些东西下落的话,你找我也没用,当初我全都扔出来了,就一个小姑娘收走了不少,别的早被收破烂的捡走了。”


    老奶奶年纪大了,记性没多好,但对古晋,她印象是比较深的。


    就连伍依也愤愤不平地抨击了华创地产。


    “丧心病狂的企业就应该倒闭,该坐牢就坐牢,祸害那么多人,枪毙一百次都不够。”


    唯有古晋坐在原位,心中思量半天。


    华创地产倒下去的速度太快了,那么大一个集团,好在也在东江市屹立了几十年,说被查处就被查处,而且短时间内忽然冒出来那么多受害者集体发声投诉,快到让人难以置信,快到……让古晋恍然觉得,这一切,不像是偶然发生的。


    第 49 章   绑架过往


    司家。


    司隽音跟俞政今晚回了本家歇息。


    临睡前,司云亭将俞政叫到了书房,询问司隽音近期的情况。


    “小姐最近情况挺好的,每天都在按时吃药。”俞政说。


    他刻意隐瞒了上周司隽音跟古晋起冲突的事,只挑好的讲。


    自两人彻底决断后,司隽音忽然开始按时服药了,现在都不用他提醒,到了吃药的时间点,司隽音自己就会让他把药准备好,一点也不拖沓。


    司云亭想起晚饭时餐桌上沉静的女儿,点了点头:“那她最近,没有跟那个叫古晋的有牵扯吧?”


    俞政面不改色道:“没,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近期她一直在忙着跟进项目,和那家伙没有碰面的机会。”


    古晋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似的,忽然疼得厉害,无数片段在脑子里不停播放。


    他想看清楚,但眼前始终模糊,只有一个人影渐渐浮现。


    好一会儿后,他看到了一间公寓,比现在小了十几岁的司隽音脸色惨白地睡在床上,她紧紧揪着被子,浑身冷汗直冒。


    而他则在旁边打了盆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拧干毛巾,手忙脚乱跪坐在床边帮她擦汗。


    “还是疼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古晋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恳求。


    司隽音则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快要把他手腕拧断,脸色白的褪去了血色,虚弱又坚定地说:“……不去。”


    古晋快要哭出来了,他没想到女生痛经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司隽音头一回在他面前痛苦成这个样子,但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画面一转,古晋看见自己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煮中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


    邻居忍不住过来敲门,问他到底在做什么,楼道里都是奇怪的味道。


    古晋开门,一脸抱歉,说是自己身体不好,就找中医开了几副药煎了吃,打扰到大家了很不好意思。


    那人见他还是个初中生,人长得俊气,说话又这么有礼貌,便没再计较,摆摆手离开了。


    司隽音揣着热水袋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听到古晋关上门后,她头也不抬地开口:“我都说了这个东西很难喝,你还煮它干什么?”


    古晋走过来,继续用筷子拨弄罐子里面的药材,怕底部糊了,“医生说了,连续喝两个星期,你的身体就能调养好,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司隽音不以为然,“反正我不喝了。”


    古晋苦笑,“花了钱的,姐姐,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


    一听花了钱,司隽音抿了抿唇,“我没钱还你。”


    厨房里的古晋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说让你还,我请你治病不行吗?药都煮了,你行行好,听话喝了成不成?不然你回头再疼晕过去,我就直接打120给你送医院去了啊。”


    司隽音握着笔的手忽然一顿,练习册上本该写答案的位置被她画上了一道重重的划痕。


    随后就住进来这么一个少年,事也不多,也不需要人照看,她倒是省心不少。


    只是后来某天人突然就消失了,他家里人只付了两年的房租,东西一直不搬走,很影响她继续出租,于是她就将东西全都扔在了门口。


    就算他们再找过来算账,她也是有理的。


    古晋听完这些,内心有些激动。


    有人过来带走了他的东西?


    将礼品放在地上,古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我不是来找那些东西的,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您见过没有?”


    老奶奶眯着眼往照片上看了好几眼,脸上一片迷茫。


    她眼神不太好使,只能将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瞧。


    古晋紧张地搓着手,等着回答。


    好一会儿,老奶奶“哦”了一声,将照片还给了他,“好像见过。”


    “过来收拾你东西的那姑娘,好像就是她。”


    古晋又惊又喜:“真的吗?”


    老太太没好脸色地说:“我是年纪大,又不是老年痴呆,你们俩眼睛颜色儿那么特别的,我还能忘?”


    主要是司隽音那天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收捡古晋的东西。


    老太太听着门口的动向,以为是租户回来了,过来瞅的时候,被她跟蛇一样怪异的眼睛给吓得不轻。


    如今看到照片上那姑娘的样貌,老太太很快就想了起来。


    古晋急切问道:“她当时有说什么吗?”


    老太太摆摆手,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我哪还记得,大过年的小伙子你这不是折腾我吗?”


    古晋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干劲儿,他将地上的礼品提起来,特别感激地塞到老太太手里,“奶奶,谢谢您!您就当是我来拜个年,这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老太太不想收陌生人的东西,但古晋执意要给她,把东西放在门口后他就跑走了。


    她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嚯,不轻,看了看牌子,还是高档货。


    见电梯门已经合上,老太太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古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隽音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道:“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阴谋气味。


    古晋半信半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浑身僵巴巴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恒温系统的存在,让房间的温度持续保持在一个人体适宜的范围,但这会儿古晋却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系统坏了,他有些热。


    身上棉麻质地的睡衣像是凭空加热了一番,贴在皮肤上,隐隐泛着灼意。


    司隽音侧过身,面对着古晋,手里的章鱼触须被打了个结,她又将手指勾进去解开。


    见他紧张到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她不免有些好笑:“我没说找你问责。”


    “啊?”古晋呆呆的,咽了咽口水,“真的?”


    “你就那么心虚?”


    古晋偷摸瞧了她一眼,见司隽音正盯着自己看。灯光投落下来,棱角分明的阴影照得她下颌线轮廓锋利如刀,看向他的眼神却少了大半凉意。


    她身上沐浴着一股淡淡的青柠果香,像是丰收的果园,又像初冬的晨雾,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净透起来,清新恬淡的香味勾的古晋耳根子发烫。


    “我怕你怪我。”


    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脸,一副欣赏之姿,表情淡淡的,“还不错,总算做成了一件我满意的事。”


    得了夸奖的古晋心里小鹿乱撞,眼睛清亮亮的,忍不住往她手心里蹭了蹭:“所以,你没生气,是吗?”


    手心感受着发红的脸颊,温度逐渐攀升,司隽音手指摩挲了几下质感极好的皮肤,“要是按你印象里,我天天生气,早就气死了。”


    古晋这才放下心来,彻彻底底将脸托在她手掌上,眨着委屈的蓝眼睛撒娇道:“早说嘛,我都快吓死了,你摸摸,我心跳有多快。”


    说着,他抓住司隽音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你看看,是不是?”


    微凉的指尖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停留在睡衣表面。


    隔着一层衣料,男人的体温直直传递过来,司隽音摸了一下,然后收紧了手里的力道,在那结实的胸肌上抓了一把。


    古晋心头涌过一阵异样的酸涩。


    这是两人初中毕业那天的合照。


    司隽音眯了眯眼,从上至下斜睨着他,目光冷凉。


    男人讨好似的抱着自己的小腿,他下来的太过匆忙,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没系好,锁骨之下,露出一片惹眼的光洁胸膛。


    蓝色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些急切和紧张,生怕司隽音真的生他气。


    盯着那诱人的脖颈,女子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欲望恶劣地钻进脑海。


    她阴恻恻幻想,要是能咬上一口,细细体味牙齿在白嫩皮肤上的啃噬感,感受温热的血液在唇齿之中流淌,或许才能些微缓解她这么些年来破碎干涸的灵魂。


    古晋仰头,望向司隽音的眼里满是虔诚。


    司隽音克制地眯起眼睛,喉咙不由得一阵发紧。


    她挪了挪视线,忽的瞥见他的右脚贴在地面上,冰袋在来的路上已经掉落在地,脚腕处红肿不堪,磨开的皮肉渗着血丝。


    她眸色变了变,伸手挑起古晋的下巴,大拇指覆在上面,稍稍用力,男人的下颚骨便被捏出一块红印子。


    古晋痛的脸微微一皱,手指揪紧了司隽音的裤腿,不敢动弹。


    司隽音眼尾勾着寒意,手上力气不减,语气冷酷又无情:“我早就警告过你,我们只是合约关系,不-要-越-线。”


    随后,她用力放开了他,男人的脸被大力撇到一旁,失落地坐在地上,不动,也不说话。


    “起来,去床上躺着。”


    开门的时候,司隽音穿着竹青色的吊带,似是刚洗完澡,大半白皙肩颈裸露在外,俞政看愣了神,竟定在原地。


    司隽音皱着眉,喊了他两遍俞政才听到声音,忙回过神来,将药递了过去,而后他脑袋低垂着,眼珠子不敢再乱动。


    本家有家庭医生,因此司隽音今晚换药时他并没有参与。


    俞政以前很喜欢在本家待,因为有司隽音在,他每天都能看到小姐。


    但现在,他更期望能和司隽音一起回她那间小公寓,保姆将屋子收拾好后,整个公寓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司隽音吃药需要他提醒,司隽音换药也需要他上手帮忙。他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即便小姐讨厌他,俞政也觉得很幸福。


    而在这儿时,要不是有司云亭的命令在,他连大半夜来找司隽音的合理理由都没有。


    司隽音面无表情喝完,将空杯子给了俞政,然后伸手就要关门。


    然而,就在这时,俞政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像是忽然抽风了,他一只手猛地抓住门板上,阻止了司隽音关门,张嘴愣愣道:“……等一下,小姐。”


    第 50 章   猜测


    瞬间,司隽音关门的动作一停,看到俞政插进来的手,她皱起眉来数落道:“你干什么,差点给你手指夹断。”


    俞政一点也不紧张万一真的夹到了怎么办,只盯着司隽音,黑沉的眸子动了动:“关于虞霁山的事,我有话要说。”


    司隽音抬眼望着他,几秒后,她松开了要关门的手,说:“进来吧。”


    俞政很轻地点了下头,进来的时候,他脚步小心翼翼迈进来,喉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自初中起,司隽音的房间他便再没进来过了。


    小时候两人会窝在这里写作业,他脑袋笨,经常要订正很多错题,但是老师讲的东西他又跟不上,司隽音就会捞过他的作业本给他讲题。


    小姐讲的就是跟老师不一样,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虽然下次考试时还是会错,但司隽音总是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好几遍。


    古晋小声嘟囔一句:“……脚疼,站不起来。”古晋规规整整地躺在床上,被子只拽了一角盖在肚子上,两条腿露在外面,破了大洞的牛仔裤和血肉模糊的沾了碘伏的膝盖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司隽音刚探进来个身子,他就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又紧了些。


    “你睡觉不关灯吗?”司隽音缓步走进来,问道。


    古晋将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起不来,没法关。”


    跟刚才在车里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一样的理直气壮。


    司隽音哼笑一声,顺手就要给他关灯,古晋却忽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司隽音手指停留在墙壁的开关上,“你到底要开灯还是关灯?”


    古晋眨了几下眼睛,说:“姐姐你、关吧。”


    也不知道刚在嚷嚷什么。


    司隽音见他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关了灯就回去。


    谁料,开关还没按下去,从古晋的枕头底下却忽然传来了闹钟铃响。


    两人皆是一愣。


    古晋显然也没料到,他忙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掏,将晋天车祸被撞坏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闹钟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本开不了机的手机竟然因为一个定时闹钟给强制唤醒了。


    碎裂的屏幕上还亮着闹钟的提醒页面,一行小字在闪烁。


    古晋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看了眼司隽音,手赶紧就要去关掉。


    可屏幕坏了,触控完全失灵,古晋手忙脚乱地划了几下,闹钟却根本没有要关掉的迹象。


    他急出一身冷汗,疯狂按开机键和音量键都不管用。


    见状,司隽音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把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不解道:“大晚上的设闹钟,你在寝室这个点要干什么?”


    古晋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手机不放,嘴上还支支吾吾乱七八糟解释道:“姐姐没事的……就是我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它坏了有点不太好关……我可以的!”


    他动作不便,有意躲着司隽音伸过来的的手,但最终手机还是被她抢走了。


    手上的破手机震动不止,在快碎到看不清字的屏幕上,司隽音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闹钟上的提醒字样。


    【周一了,快点准备好去表白】


    看到“表白”两个字,司隽音先是心里一沉,敢情这家伙一直推拒着不回应她,是想跟别人表白?


    那她这么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跟个笑话一样?


    她拿着还在响的手机,眼神有些冷的质问古晋:“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惊,随即耳朵垂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司隽音几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复,你倒好,两天了不发一条消息就算了,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卡点去表白?”


    她拿着手机朝床边走去,一字一句质问古晋,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怜爱:“你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周一凌晨卡点也要让你去表白的,谁啊,这么大魅力?”


    古晋不住摇头,小声解释说:“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


    司隽音将手机扔到他面前,此刻闹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无响应自动关闭了。


    古晋只低头瞥了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司隽音身上,扁着嘴巴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姐姐……”


    “行,你说,我听着。”司隽音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黑沉的眼里满是审视:“解释完了你就给我出去。”


    古晋一愣,漂亮的眼里满是迷茫。


    司隽音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说虚的。


    古晋一阵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他也没料到晋晚会车祸,又被司隽音撞上带回她家里。


    原本这个时间点,他就应该美滋滋地发出表白短信,然后两人顺利结成情侣。


    可现在,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古晋越想越委屈,出声解释的时候,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闻言,司隽音蓦地一怔。


    古晋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泪,一边强忍住哭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说喜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怕我……因为太过激动而匆忙答应,等日后我们两个、有人后悔的话……”


    长这么大,他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父亲买了个女人回来关在地下室。


    后来母亲跑了,亲爹觉得丢脸,将他视作晦气玩意,整日不是打就骂。


    再后来,爹也没了,他被人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因为每个来领养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和院长都对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古晋青睐有加,吃饭给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来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给他挑最好的。


    古晋并不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因为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挤,趁院长阿姨不在的时候,他们把他推下水池,扯坏他的衣服,踩烂他的玩具,嘲讽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对他散发好意的人,就是司隽音。


    但即便这样,古晋也还是惶恐。


    他道出了关于闹钟的实情:“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上网找。然后就有人说,这种事,不能急……要考虑两天,给彼此一些时间,第三天再去回应最好……”


    他恨不得当时立马就答应司隽音,可那样的话,欲擒故纵的效果就显现不出来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丢弃。


    他不想做被司隽音玩玩就丢掉的垃圾。


    但这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盘脱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态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没法在司隽音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经捂住了脸,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当时听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别激动,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冲动是魔鬼,万一哪天姐姐发现我又无趣又幼稚,那抛弃我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古晋一股脑的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只想要快点解释。


    司隽音呆在原地。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身侧的床垫凹陷了一块,古晋察觉到是司隽音坐了下来,但难过的情绪涌上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他本想让司隽音扶他一下,谁知司隽音竟真的站起来了。


    他手还没伸出去,一双长臂就穿过他的腋下和膝弯,紧接着,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古晋瞪大了眼睛,他仰头一看,司隽音那张英气俊美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抱起他这样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也毫不费力。


    身体悬在半空,他吓得抱紧了女子的脖子。


    这辈子从未被人公主抱过,第一次被这么抱着,男人脸红的厉害。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看到司隽音光洁滑嫩的侧脸,高挺精致的鼻梁,以及,那双毫无感情的异色眼睛。


    司隽音脚步很稳,把古晋放在床上后,她擦干净他脚踝处的血,又捡起地上的冰袋,一言不发地绑在他右脚上。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古晋急忙喊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司隽音回眸,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儿待着。”


    随后,她拉开了门,不管古晋怎么不舍地看着她,还是无情地踏了出去。


    门被关上。


    而门外,恰好站着Aldridge Kevin。


    血眸男人手心把玩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半倚在墙上,正微笑着,和司隽音打着招呼:“亲爱的女王陛下,我来给你送个礼物。” 是司隽音吗?


    司隽音放下茶杯,兀自思量了一会儿,说:“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俞政一听,还以为她选择相信虞霁山是清白的,顿时就急了:“小姐,这人有问题,他很有可能蓄谋已久,接近你本身就是意图不轨,你要是——”


    “我知道。”司隽音淡淡道:“但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只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一招将计就计。”


    俞政一愣:“你是说……”


    司隽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俞政所熟悉的,两人在小时候想出了鬼点子时的坏笑。


    “就装作不知道他以前的事,你好好演,别给我搞砸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虞霁山究竟想搞什么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