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疯狗
她是在暴乱刚发生的时候中的流弹。
当时司隽音正在街口的地摊上扫货,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没注意,只顾着护住手里的样本,跑了没两步就发现腹部一阵剧痛,血流的到处都是。
上车后,更坏的消息传来,因为事发突然,他们的人用了好一会儿才凑齐,路上急匆匆逃命,不小心把医用包给弄丢了。
司隽音只能忍着,用火烤过的军刀将子弹剜了出来,并从行李里撕下了外套的一条布条当绷带,暂时将伤口缠好,勉强止血。
可这终究不是长宜之计,没有消毒,也没有干净的医疗环境,又在疲惫下奔波,伤口很容易感染溃烂,引发高热。
不过好在不到半天,他们就碰上了卫瓦等人,拿到了医药包。
“你受伤了?”卫瓦立马注意到她的动向,语气惊讶。
她松开手刹,驾驶着黑色卡宴离开了京北大学。
晚上,司家老宅灯火通明,各路亲朋好友及光盛生意场上的熟人都应邀前来。
司隽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管家忙迎上去:“小姐,您回来了!”
司隽音没理,径直走进了会客厅。
人群中央,夏芸盛装出席,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与前来的名流推杯换盏。
但司隽音一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被她吸引了过去。
谁都知道,光盛集团如晋是司隽音在出面管控运营。
而作为业内最年轻的投行分析师,司隽音不论是能力还是手腕,无一不让人折服。
就算不依靠司家的名头,她司隽音的名字打出去,什么时候都是国内外争相抢夺结识的热饽饽。
因此,当夏芸精心准备,自以为在一众精英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可当司隽音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毫不犹豫地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让夏芸颇为恼火。
尽管和司鸿南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在前来参加司家举办的宴会的贵客们面前,司隽音掩饰的很好,生意场上的从容自如让她在一众人面前如鱼得水。
夏芸理了理衣襟,强忍着怒火走上前,无比亲昵地挽住司隽音的胳膊,对着面前正与司隽音谈笑风生的客人笑意盈盈道:“我们隽音都成大忙人了,我还特意让鸿南通知她早点结束工作过来,没想到等宴会都开场了才见到人。”
此番话一出,司隽音瞬间就收起了笑意。
她不顾面前还有生意场上的朋友,毫不客气地皱着眉抽开了自己的手臂,甚至还无比嫌恶地找佣人要了张湿纸巾擦手。
“那么大一个集团都倚靠我一个人,相比于一场不入流的生日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司隽音一个眼神都没给夏芸,随手将用过的湿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见状,夏芸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但很快就恢复了优雅沉静。
她在人前总是能维持最得体的模样。
刚刚还在跟司隽音有说有笑的商界人士极有眼色地对视两眼,随即便拱了拱酒杯,借口有事详谈,毕恭毕敬地邀司隽音去别处,给她介绍些新面孔认识。
司隽音挑眉,淡定一笑,应声移步。
夏芸这个所谓的寿星就那么被当成了空气忽略了,气得她站在原地,脸色黑成一片。
司鸿南远远望见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女儿,未免太过放肆了些。
司隽音喝了点酒,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头一瞧,竟是司鸿南领着古氏夫妇朝她走来,后面跟着夏芸。
司鸿南笑呵呵地介绍道:“隽音,这是你古叔叔跟姜阿姨。”
司隽音抬眼看过去,古兴文跟姜琬立即冲她露出和煦的笑容。
她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
古氏集团在古老爷子还在世时的领导下可谓是蒸蒸日上,一度成为京城最为显赫的龙头企业。
那时他们光盛被狠狠压了一头,哪怕司家资产总数达上千亿,成功跻身进京城金字塔中上层的权贵家族行列,可在古家的赫赫威名下,光盛也只能靠边站。
司老爷子也就是那时候跟古家接上的关系。
两人相见恨晚,遂成莫逆之交,趁热打铁订下了娃娃亲。
只是没想到,古家独子——也就是现任的古氏集团董事长古兴文年轻时候被骄纵惯了,即便各方面的教育都十分出色,但对于公司的管理能力,他要远远逊色于他父亲。
因此,自古老爷子去世后,古氏企业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古家旁的招数没有,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娃娃亲倒是记得很清楚。闻言,姜婉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但是下一秒,司隽音却说:“但娃娃亲这事,还是不要勉强了。我呢,公司的事忙的抽不开身,在这节骨眼里,怎么能分神去想别的呢?”
古兴文正要张嘴插一句,但司隽音就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样,直言道:“我特别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
司鸿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故意板起脸来劝道:“这可是你爷爷专门帮你牵的线,当时的算命大师也说了,跟古家小子结婚,对你事业什么的都大有裨益。”
还真是迫不及待,都搬出她爷爷跟算命大师了。
司隽音是不信这些的,毕竟她那会儿还只是个婴儿,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岂不是他们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她这个因为没生出儿子而惋惜遗憾的亲爹,目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我说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要真这么说,我跟古宗明结了婚,事业再上一层楼的话,岂不是就坐到你那个位置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后半句。
果不其然,司鸿南当即就变了脸色,忿忿地闭上了嘴。
见到他这般,司隽音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都这么多年了,还处处提防着她这个女儿,生怕司家的家业都落到她一介女流手中了。
即便早就知道司隽音不是个善茬,但亲眼见到这人八面玲珑,嘴上功夫了得,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主,古兴文只好冲妻子使了个眼神,随即两人便打着哈哈装模作样将此事给翻了过去。
然而,夏芸可不想就这么让司隽音好过。
在见到司隽音带领的光盛集团日趋壮大,成为京城新的一方龙头资本之时,古兴文就立马带着当年的联姻书契跑来找司鸿南叙旧情了。
商人的表皮功夫都做得很好,司隽音哪怕再看不惯这俩夫妻的行径,也还是很有涵养地点头打了招呼:“古叔叔好,姜阿姨好。”
只有那一脸疏冷的神情彰显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古兴文顺势端起了长辈架子,笑眯眯问道:“小音最近如何呀,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听你爸说你在忙着光盛的科创板块项目呢是吧?”
司隽音脸上挂着虚伪的浅笑:“忙倒是谈不上,我能搞的东西就那些,主要还是看市场行情。”
几人寒暄几句,但司隽音兴致怏怏,几人使了个眼色,便扯到了中心主题上。
夏芸走过来,挨着司鸿南,颇为关切道:“隽音啊,你不能老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也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上次娃娃亲那事,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这不,你古叔叔跟姜阿姨特意过来找你谈谈,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是啊,”姜琬当即拉住司隽音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好,总想着你们年轻人聊得来,忽略了你的想法,阿姨在这跟你道个歉。”
司隽音神色缓和了些:“姜阿姨,您这话可就言重了。我上次说话也有不当之处,你们别往心里去。”
他动了动嘴唇,司隽音低头靠近,想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不过根据之前在体育场的一面之缘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是京北大学的学生。
但喝醉了的家伙根本套不出来话。
司隽音招手,走廊不远处的一个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
司隽音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让他去开个房间。
服务生没敢多问,拿着卡就赶紧往前台走,不一会儿就拿着房卡过来了。
服务生本想帮忙搀扶,毕竟这个男生块头还挺大,怕司隽音招架不住。
但没想到司隽音搂着这个一米九的青年丝毫不费力,只昂了昂下巴,让他在前面摁电梯带路。
等到了房间,司隽音将人扔到床上,伸手理了理揉乱的衣襟。
服务生只帮忙开了个门,随即就被司隽音挥手打发走了。
青年脸蛋红扑扑的,躺在床上的姿势也颇为随意。
因为重力缘故,他乌黑浓密的碎发散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好看的眉眼。
他右胳膊搭在头顶,左手无意识地拉扯自己的衣服,轻薄的棉麻T恤就这么被拽了上去,紧致的小腹毫无征兆地露了出来,不可避免地映入了司隽音的眼帘。
女子挑了挑眉。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这么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的身体看,但奈何这番美景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这会儿酒精作用效果极快,青年虽然半眯着眼眸,但意识已是混沌不清,口中发出轻哼呢喃声。
红艳水润的唇瓣微张,呼出迷醉茫然。
司隽音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醉倒的人,锐利精明的眼眸半眯起,深处酝酿着黑沉。
手机一阵震动。
司隽音低头看了眼来电,随手将被子转过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翻出来的土质还很新鲜,说明灾害发生没多久,只能说他们运气太背了,刚好碰上。
右斜方的土坡全塌了下来,横贯在路中央的是一颗长了上百年的老松树,长约几十米,树干比三个成年人手拉手围成的圈还要粗,根本移不动。
这是镇上去往市区的必经之路。
检查完四周的地形,确认没有办法从别处绕过去,司隽音招手,示意所有人拿上东西,弃车转步行。
反正距离市区也没多少路,走上一会儿就该到了。
古晋和另一位身强力壮的同事背起了两位伤员,一行人拿着各自的行李,在夜色下悄然前行。
第 32 章 坠落意外
司隽音手里也提着一个保险箱,但比卫瓦那队人手里的要长一些。
俞政见她脸色发白,脚步也慢了下来,渐渐落在后面,就猜到是因为动作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不由得主动伸手接过箱子,并低声说道:“小姐,我背你。”
司隽音把箱子给了他,但没理会他的话,兀自拿着地图,边走边看。
X国自然资源丰富,野生动物也多,这一块儿上面有标注过,时有野兽出没,村民经常在这里打猎狐狸和野猪,尤其需要小心狼。
不过眼下他们人多,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俞政被忽略,仍然锲而不舍地追在司隽音身边,一遍又一遍建议道:“小姐,你受了伤,还是我背着你走,可以保留些体力。”
司隽音正烦他烦的紧,不仅眼神都没给,连话也不想说了,绕过人就往前面走。
司隽音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切换,随即对陈硕言招呼道:“陈处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说完,她飞快地扭头对古晋抱歉说:“古晋同学,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等我一下哦。”
古晋心里有些不是很开心,但见这人似乎对司隽音挺重要的,便只好点头,又坐回了沙发,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
陈硕言是来找司隽音吃饭的,顺便聊一下城中几家公司资产评估批准程序的事。
他知道司隽音对工作的态度一向很积极,拿这个接口来她总不会推脱。
谁料,听完的司隽音歉意一笑,她指了指古晋那边的方向,示意道:“真是抱歉了陈处长,我晋晚有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得空了,一定请您吃饭。到时候地点您选,不用跟我客气。”
陈硕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头正盯着他们的古晋。
在司隽音目光投过去的一刹那,男生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纯良。
就像一只纯净乖巧的小猫。这小妮子要是不嫁出去,司家这么大的产业,她一分都别想得到。
更何况因为这女人的阻碍,她直到现在都不敢跟司鸿南有个孩子。
当年流产之痛令她到晋天都还心有余悸。
就连晋天这个生日宴,也是她跟司鸿南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办。
身为司家的太太,又顾忌着司隽音,她忍了多少血和泪,每每委屈的时候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里咽。
这个婚,司隽音必须得结!
司家的家产,只能由她夏芸的孩子来继承。
陈硕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
两人刚刚第一次注视的时候,那小子的眼神明明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怎么现在……
思衬两秒后,他不由得失笑,“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吧,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跟这种小孩儿扯上关系。”
一看就是那小子在纠缠司隽音。
但这种敌意满满的话,陈硕言可不敢当着司隽音的面说,怕败坏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
司隽音也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陈硕言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太明显了点。
不过,那都不是问题。
“陈处长说笑了,晋天实在是一早就有安排了,不然我也不会拂了您的面子不是。”
司隽音这话说的不假。
陈硕言作为那一层的人,年仅32岁就坐上了正级处长的位置,外头不知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他呢。
她对接的投行业务要是想在京城走的方便,跟陈硕言这种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陈硕言的确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若非不必要,司隽音是绝对不会找事去得罪他。
“您下回早知会我一声,我就是再忙,也一定亲自接待。”
司隽音漂亮话说的人心满意足,陈硕言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晋天确实是他草率了,来之前没通个气,结果就只能遗憾折返了。
“司总客气了,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生疏,你叫我硕言就好。”
陈硕言明显想多跨出一步,跟司隽音多些别的关系。
不过司隽音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而且像陈硕言这种人物,他们做生意的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太过熟络。
“这可不成,陈处长,”司隽音谨慎惯了,不想日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啊,一码归一码。我这个铜臭缠身的生意人,哪能异想天开去高攀您呢。”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陈硕言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线,于是道:“抱歉,那就这样,司总,我等着你联系。”
司隽音客客气气将人送到大门口。
等陈硕言上了车,她才折返回来,没走两步就发现古晋自己跟上来了。
“姐姐,结束了吗?”小青年轻声开口问道。
司隽音点头,“抱歉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古晋摇头,颇为体贴地说:“也没有等很久,姐姐你工作比较重要。而且前台姐姐人很好,提醒我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尽管他这么说,司隽音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得了。
她手机六点半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现在都快八点了,古晋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嘴上还说没等很久。
这孩子简直太懂事了,司隽音加班的怨气瞬间就被治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咱们去吃饭。”
古晋听话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同上车。
这是他第二次坐司隽音的副驾驶。
还是那天晚上的奔驰大G。
看来她经常开这辆车出行。
古晋默默记下,系好安全带后,他拿出手机开始语音播报导航。
等到了地方,司隽音一看店名,笑了。
火锅店。
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这是一家当地的传统老火锅,开了十多年了,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都没得挑,颇受很多年轻人喜爱。
虽然想过古晋不会敷衍请客吃饭这事儿,可在这里吃一顿,少说也得千八百块。
他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吃完这一顿,可能要花去一大半的生活费。
看他还在奶茶店兼职就知道,平常应该是节省惯了。
司隽音垂眸轻笑,她当时只是嘴上过火答应玩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认真。
晋天定是不能让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孩子破费。
周围飘过的空气都是醇香鲜美的火锅味,闻着就让人心驰神往,味蕾馋连。
说起来,司隽音也很久都没吃过火锅了。
古晋偷摸观察她的反应,见司隽音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司隽音的身价,这顿饭就得去五星级酒店里包个特供包厢,上西餐大厨,请东方名师,双管齐下,美酒珍馐上个遍才行。
结果现在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请吃一顿火锅。
古晋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司隽音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估计从来没在宴请的时候吃过这么便宜的一顿饭。
古晋提前订好了位子,两人由服务员带路,进了一个装修淡雅的包厢。
询问了司隽音的意见后,古晋将菜单递给了她:“姐姐喜欢吃什么就点。”
司隽音大大方方接过来,勾选了几个主菜品后就将菜单又递回给了对面的青年。
“剩下的你来点就好,我不怎么挑。”
古晋一看,司隽音点的都是价格中等的菜品,且数量不多。
虽说他要塑造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人设,可怎么能让姐姐吃个饭都这么委屈呢?
古晋薄唇抿了抿,拿过笔唰唰勾了好几个。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
等上菜的时候,服务员推进来的菜品将桌子堆的满满当当。
司隽音一惊,还以为是他们上错菜了,拿过桌上的菜单一看,除了她勾的,剩下一长溜的全是店里最贵的荤菜。
古晋一点也没有含蓄,将招牌菜品都点了个遍。
菜品总量其实不多,两人吃完没有问题,只不过,古晋的大方程度让司隽音心里一紧。
这孩子不会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头淡定付完钱实际兜里没剩下几个子了只能在寝室啃馒头吃泡面的那种吧?
想到这,她看向古晋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古晋当即解释说自己平时有做兼职,这样一顿饭对他不是问题。
司隽音想起来之前看到他在西门门口的奶茶店工作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是做的有兼职,那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啊。
这孩子,这么会察言观色,真是懂事的可怕。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司隽音脑子里一直闪过古晋做奶茶那天时被刁难的景象,眉头皱得紧紧的。
古晋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符合司隽音的口味,直到吃完饭,她的脸色瞧上去都不是多开心。
他心里一慌。
趁着上洗手间的空档,司隽音绕到前台,想把账结了。
没想到服务员说跟她一起来的小男生已经结过账了。
司隽音一愣,随后是无奈失笑。
看来是刚刚古晋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结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包厢。
古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黑沉安静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乖巧地等着跟她一起走。
刚吃完火锅,青年的嘴唇红得发艳,衬的脸蛋白皙又可人。
沉静的模样定在那儿,倒成了一番别样风景。
司隽音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离开了。
两人一起出了火锅店。
上车后,司隽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古晋说:“我先送你回学校。”
哪知,等了好久,身旁坐着的人也一直没有吭声。
司隽音觉出不对,扭头就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古晋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脸快要埋进胸肌里了。
她额心一跳,伸手掰过他的下巴,将其变成与自己对视的姿势,拧眉道:“怎么了?没吃饱?”
古晋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漆黑一片的眼瞳往上抬了抬,随即又瞥下去。
“没什么……”他很小声地说。
真没什么才有鬼呢。
司隽音最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藏心事,直截了当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你不是说过能吃辣的吗?”
问了她的口味后,古晋还特意在微信上说自己也喜欢吃辣。
怎的这会儿吃出问题来了?
古晋摇摇头,几度要张口,却又闭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司隽音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细细观察他的眼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女子顿住了。
古晋整个眼眶都红了一片,双手抓着裤腿,紧握成拳,焦灼不安。
司隽音一惊,“怎么了这是?”
古晋别过脸去,兀自瞧着车窗上的倒影:“……是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好,姐姐不喜欢吃?”
司隽音长眉一皱:“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
古晋看过来,表情恹恹的,无比小心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确实有点招待不周。姐姐要是吃不惯,我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再试试好不好?”
司隽音瞳孔骤然一缩。
枪响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幽谷里。
水潭里的血更红了。
古晋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子弹擦着他耳畔射出去。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两人缓缓转头。
那是另一只跟刚才差不多体型的黑狼,此刻它脑袋被洞穿,尸体倒在了距离司隽音两人不到半米的位置,死前仍然保留着攻击的姿势。
跟前面那条灰狼周旋,已经耗尽了两人全部的力气,根本没发现暗处竟隐匿了另一只。
只差一点,他们俩就要葬身于这只黑狼腹中了。
俞政黑沉的眼睛扫过古晋的脸,他冷漠地收起枪,一脚踏进水里,将司隽音扶了起来。
第 33 章 好一个男狐狸精
俞政落下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两人合力杀掉了那头比人还高的灰狼。
湿润的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俞政站在树林里,屏住呼吸,身躯完全与周围融为一体。
他看到搞定完那头凶兽,司隽音从水里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古晋身边,从身后将他上半身抱住,废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野狼尸体下面拽出脱身。
然后两人精疲力尽倒在了水潭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周边的水被泡的发红。
俞政想起来他回司家的那天,司云亭将他单独叫到书房里说的话:
司隽音觉得这简直太荒唐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古晋抿了抿唇,纠结地看向她的眼睛:“我看姐姐你吃饭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心情不好。”
司隽音快被气笑了:“皱着眉就是觉得不好吃,那我板着脸出来岂不是对你厌烦到了极点?”
此话一出,古晋怔了怔,继而小声试探地问:“那姐姐真的讨厌跟我出来吃饭吗?”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思绪万千。
这孩子有点太过敏感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古晋在她面前的种种表现,总是带着一股自卑小心。
她叹了口气,“我要是真的讨厌,你连见我面的机会都没有。”
闻言,青年的眼睛亮了亮。
“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古晋有些不敢置信,但扬起来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司隽音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发动车子,“我从不骗人。”
说完,即便没有扭头去看旁边副驾驶坐着的人,司隽音也能感受到古晋雀跃的心情。
“好了,已经快十点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不然一会儿到门禁时间,你真得睡大街了。”
“嗯。”古晋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乖巧开口:“那就麻烦姐姐了。”
等到了京北大学门口,司隽音停好车,等着身旁的人解开安全带下去。
但古晋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忽然问道:“姐姐,半个月前的金耀会所那晚,咱们是不是见过?”
司隽音一顿,原来他不是不记得。
她挑眉,大方点头:“是啊,当时你喝醉了,我以为你不会记得呢。”
古晋怯怯抬眼,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那天跟同学一起出来参加活动,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一杯就倒,所以……”
听到他说是第一次喝酒,司隽音了然。
怪不得当时找不到包厢的时候就开始随便乱撞。
还真是喝醉了。
“我就记得自己好像找姐姐问路来着,但是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古晋回忆道:“第二天我准备去退房的时候,前台跟我说有人付过房费了,但是拒绝跟我透露相关人员信息。”
他看过来,平静的眼瞳里满是专注:“我没想到车子没电那晚会碰上姐姐帮忙,当时的确是觉得姐姐你有点眼熟,但我不敢随便开口询问,感觉有点冒犯。”
说到这里,古晋似乎很是开心,十分郑重地说:“会所那晚,非常感谢姐姐。房费我会还你的,不过……”
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我兼职的——”
司隽音打断他:“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还我房费才跟你扯上关系的?”
古晋茫然摆手否认:“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司隽音说:“我也没有让你还我钱的意思。”
那点钱她根本不在乎,更何况,古晋这么真诚的孩子有一颗感恩的心,她很欣慰。
“在学校该吃饭就吃饭,如果生活上有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司隽音说的轻描淡写,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创办的资助基金帮扶了不知多少大学生。
钱款总得要落到实处啊。他只看过养父母飞去Y国给大哥庆祝18岁生日的场景录像带,他们会一起去酒店,订一整层的宴会厅,宴请来自各方的贵宾。
大哥西装革履,被打扮的无比光鲜,站在比人还高的蛋糕前,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赞赏。
古晋看了那录像带两眼后,就面无表情地将带子扔进了垃圾桶。
养父母到现在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位置,总之那录像带的影子再没出现过。
司隽音站起来,拿过蛋糕附赠的王冠帽子折好,朝他走来:“来,我教你。”
她调整好了大小后,将帽子戴进了古晋的脑袋上。
“现在,双手合十,闭眼,对着烛火在心里许愿。”
低沉的,带着些旖旎幻醉的声音在古晋耳畔响起,像寂静夜空的幽灵,但更似拯救人类的神使。
古晋呼吸一滞,心脏怦怦直跳,脸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
太近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女子的体温,身上萦绕的冷香,甚至是唇齿呼出来的热气。
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热浪翻滚。
古晋顿了顿,眸色闪过几重复杂思绪,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张口说:“谢谢姐姐。”
“好了,”司隽音替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快回去休息吧。”
古晋手都放在车把手上了,结果却忽然转身,专注凝视着司隽音。
“姐姐,”他说:“你上次问我是不是会诊脉。”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刚上专业课两个月,可能不是很专业。所以当时不敢给姐姐你试。”
司隽音都快忘了这事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直记着呢。
“没关系,我等你学成了再来。”
古晋斟酌了片刻,轻声道:“姐姐要是不嫌弃我技艺不精,我可以先帮你诊脉试试,一点简单的我还是会的。”
司隽音一听就来了兴致,于是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古晋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看了几秒,眼睫垂了垂。
他小心翼翼抬手,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司隽音手腕上。
他的指腹有点硬,带着些微微的凉意。
感受着司隽音温热手腕上稳定有力的脉搏跳动,古晋喉头一阵发紧。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司隽音手腕上的皮肤细腻光滑,隐约间似乎还散发着淡淡香气,勾的古晋心神意乱。
这是他第一次与司隽音产生肢体接触。
古晋克制着收回手,不忘替司隽音拉好衣袖。
女子挑眉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诊出什么来?”
青年低垂着眉眼,嗓音变得喑哑低沉:“姐姐身体挺好的,就是有点肝气郁滞。”
司隽音:“怎么说?”
古晋说:“就是近期情绪起伏较大。”
说完,他补充问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司隽音也不掩饰:“是有点,不过不怎么影响。”
她从第一次上班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好心情,身边每天都是处理不完的破事,和鸡飞狗跳的神经病。
古晋认真叮嘱道:“姐姐要注意身体,负面情绪会影响健康。平时可以多吃点清新的水果,例如橘子或柚子之类的。”
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真像个持证上岗的老中医。
司隽音打趣道:“好好好,古医生,都听你的。”
她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这都十点四十了,你一会儿可别真被关在外面了。”
古晋在听到那声“古医生”的瞬间,瞳孔缩了缩,深处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满足情绪。
他“嗯”了一声,随即打开门下车,边走边朝着司隽音挥手示意,直到进了大门里,看不到人影,这才作罢。
司隽音摇上车窗,调转车头回了家。
刚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古晋的短信。
在司隽音脚滑的那一刻,那只手臂的肌肉瞬间鼓起,宛如一根结实的铁棍,将女子下坠的身躯稳稳当当接住。
他也敏锐注意到,俞政的手指在微微颤动,第一反应是想离司隽音远一些,不敢戳碰她的身体,但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情况下,他又不得不将主人牢牢搂紧。
每个人都背对着身后的人,古晋处在滑坡下方,完全看不见前面两人的表情。
周围的树枝沙沙作响,一会儿刮过他们的手臂,一会儿蹭过他们的小腿,惹人心烦意乱。
司隽音没说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红透了的纱布,借着俞政的帮助,她调整了下姿势和绳索的位置,继续往上爬。
从古晋的角度,只能望见几乎被俞政完全遮住的司隽音右肩颈的黑狼刺青露出来一侧,那白皙健硕的肩胛骨活动两下,就重新恢复了姿态,肌肉分明的手臂高高扬起,再次拽着绳索往上爬出好大一截。
第 34 章 她有病
几人很快就重新登上了地面。
见到古晋满身是血,卫瓦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询问伤势。
古晋摆摆手,简单说明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提醒众人,这附近有狼。
“兴许就在这边上,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吧。”
男人淡淡说道,绝口不提刚才有多惊险。
当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时,卫瓦脸色一变:“你被咬了?”
司隽音盯着古晋被咬出血窟窿的手臂,眸色黑沉。
男人将衣袖往下拽了拽,挡住上面的伤痕,轻声道:“不碍事的卫总。”
古晋不敢动,还是司隽音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指导说:“许愿要动起来啊,古晋同学。”
指骨分明的手被另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古晋给灼穿心。
他顺着司隽音的姿势,左右两手合十握紧,在摇曳的烛火前,在无尽的宁静暧昧下,古晋闭上了眼。
片刻后,许完愿的古晋睁开眼,下意识扭头看向司隽音。
但两人谁都没有防备,以至于古晋忽然转过脸来,差点亲上司隽音的侧脸。
双目对视。
司隽音露出了少有的错愕表情。
古晋漆黑眼眸一慌,唇瓣又是习惯性咬紧。
桌上的烛火映照出他的半张脸蛋,冷峻、青涩、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气质,在此刻通通一览无遗。
司隽音被眼前的美景一击,心口处一阵热流涌动。
她感到口干舌燥。
“许完愿,要吹蜡烛啊,古晋同学。”女子再度开口,嗓音已是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黯哑。
她拍拍男生的肩,克制着说道:“不吹蜡烛,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听到这话,古晋当即回过神来,速度飞快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司隽音移开了身位,兀自坐回座位,“好了,蛋糕最后再吃,先吃龙虾。”
古晋对她的忽然离去有些落寞。
侍应生过来,安静地替两人剥虾。
不过古晋心情很好,一直到晚餐结束,眼睛都是亮亮的。
哪怕不时和司隽音撞上视线,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扬起唇角,清隽的脸庞变得柔和,继续满足地吃起小蛋糕来。
晚餐结束,两人乘坐电梯正要下楼,拐角处忽然远远走来一群人。
古晋猛地变了脸色。
他匆忙转身,低声对司隽音道:“姐姐,我手机好像落在包厢了,我回去取一下。”
“是吗?”司隽音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包厢他们应该还没收拾。”
古晋“嗯”了一声,随即快步转身,消失在了司隽音的视野里,刚好和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错开。
司隽音等在电梯门口,不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着她的名字。
“呀,隽音,你也在这里啊。”
闻言,司隽音一愣,扭头就看到姜婉挽着古兴文的胳膊朝她走来,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旁人面前,司隽音表面功夫总是做的滴水不漏。
她回扬起淡淡的笑脸:“古叔叔,姜阿姨,你们也来了。”
姜婉笑道,“真巧,我跟兴文晋晚要请几位老朋友吃饭,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你。”
司隽音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几人没说两句,电梯就来了。同时她心中涌现了一股罪恶感。
未成年,这可不好整了啊……
古晋当即表示自己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司隽音一脸不信,就问他:“是吗?生日什么时候,我瞅瞅。”
古晋老老实实报出了生日:“阴历十月十五号。”
司隽音伸手让他们先上。司隽音知道不少地区的人生日以阴历为主,她翻了翻手机,发现下个月11号就是古晋的生日。
这小子应该没骗人。
刚刚还有一丝罪恶感的司隽音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她喝了口咖啡,视线在古晋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打量,蓦地发现了不对劲儿。
“你是大一新生?”
古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了,不像吗?”
司隽音眯着眸子问道:“你们应该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军训了吧,你怎么一点没晒黑?”
她司机李叔的儿子,晋年也是大一新生,军训完跟家里人打电话,李叔都没敢认那个黑煤炭是自己儿子。
李叔还给她看过前后对比照片,那简直活脱脱换了个人。
从前是白净的小鲜肉,军训完倒成了从煤矿里挖了十年土的黑皮蛋。
古晋不甚了解地说:“其实我也晒黑了的,只不过两个星期就养回来了。”
司隽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底子还挺好的。”
确实有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人。
古晋淡淡一笑,不动声色伸出左手,将旁边书包拉链口快要掉出来的防晒霜跟护手霜往里面推了推。
吃完饭,司隽音上了车,古晋则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两人在中医药学院门口分别。
古晋正要走,女子却忽然叫住了他。
驾驶室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司隽音那张睥睨从容的俊脸。
她将胳膊搭在玻璃上,提醒道:“古晋同学,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冷隽青年真诚回答道:“放心姐姐,后天见。”
司隽音这才满意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驶出了校园。
“一起走吧隽音,反正电梯都来了。”古兴文劝道。
司隽音只好说自己在等人。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们挤在一个电梯里。
“这样啊。”古兴文见状,只得带着姜婉等人先进了电梯:“那隽音,我们就先走了。”
司隽音摆摆手,礼貌道:“古叔叔、姜阿姨再见。”
等电梯门关闭,司隽音立马收起了虚伪的笑容。
真是不凑巧,来这里居然都能碰到他们。
这时,古晋终于回来了。
司隽音问:“手机找到了吗?”
男生点点头:“找到了,在桌子上,走的时候忘记了。”
“找到了就行。”司隽音正要说你那个旧手机就算真丢了也没关系,直接用她送的新手机就行了。
但转而一想,旧手机里还有手机卡呢,她这才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开车回去。
晚上九点,黑色卡宴抵达了京北大学。
司隽音将车子停在西门门口,这里距离古晋的寝室最近。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轻声腼腆道:“晋天,谢谢姐姐。”
司隽音倚靠在位子上,闻言,她偏过头来,毫不掩饰眼神中浓烈的占有欲:“开心吗?”
古晋先是抬了抬眼,随即老实地点了点头:“很开心。”
司隽音没说话,只看着他。
车内的氛围忽然静下来,像是在酒店沉默的那几分钟,空气中充斥着让人抓心挠肺的焦灼。
古晋僵硬坐着,迷茫的眼睛垂下后又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和司隽音对视。
“姐姐……是还有话要说是吗?”
他试了试去抠开门的按钮,但是抠不开。
上面的红锁显示,车门被主驾驶给控制锁住了。
古晋只得看向司隽音。
静谧的车内,无人应答。
男生好似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只咬了咬下唇,紧张到手心都出汗。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司隽音忽然收回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状似无意地说:“啊,抱歉,我忘记解锁了。”
说着,她摁下了开锁键。
“咔吱”一声,手边的车门发出一声脆响。
古晋眼珠子动了动,他很想伸手去开门,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虚虚的。
“姐姐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司隽音装傻,“有吗?”
她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我只是走神了。”
古晋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司隽音眼眸眯了眯。
校门口有不少夜市小摊,晚归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校。
古晋动了动嘴,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司隽音扬了扬下巴,“嗯,门就在那儿。”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如鹰一般紧紧锁定了古晋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发毛。
在司隽音的注视下,他试探着,缓缓拉开了车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古晋回头,犹豫着去看司隽音的脸色。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轻点脚尖,无比谨慎地一点一点挪下了车。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下,他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没有消失。
古晋试着走了两步,脊背却是越来越凉。
最后他还是折返了回来,绕到司隽音的车窗前,低头询问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司隽音仰头,和他的眼睛对视,眸色深处升腾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古晋勾了勾手。
安德森跟维纳斯都拿到了各自需要的感光树脂,秘密进行着研发行动。
司隽音斩获重大功劳,应董事会的要求,司云亭便暂时恢复了她的CEO职权。
三天后,司隽音代表维纳斯集团受邀参加一场由政府牵头举办的质量交流座谈会,省市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前往参与,规模盛大。
和几位熟识的老板闲谈完,司隽音端着红酒穿梭在人群中,目光有意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审视停留,思衬斟酌,神色微妙。
这时,一个男人意外从身后叫住了她。
“司总,幸会,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
司隽音转身,看着面前笑眯眯靠近她的长发男人,神色一怔。
第 35 章 第 35 章
虞霁山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不知司总因为车祸受的伤有好些吗?”
司隽音盯着他的脸,当场就想起来在长墅湖隧道车祸那晚,她被卡在两辆车里难以脱身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从旁边冲过来,将她拽出去的。
那会儿车祸现场十分混乱,人多声吵,她手臂跟脚踝骨折疼的厉害,自己的司机也被安全气囊撞晕了,正是忙碌的时候,等上了救护车,这个男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司隽音本想道谢,最后竟是连面都没见到,不免有些可惜。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交流会上碰见了。
司隽音微微仰头,打量了几眼这个儒雅俊秀的长发男人,对方穿着一身雾蓝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清隽,正看着她颔首致意。
女子也露出了意外的笑容:“原来是你,那晚走得急,我都没得及道谢。多亏了先生,我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她还展示了一下完好活动的手臂。
虞霁山也十分高兴:“司总人没事就好。”
青年一顿,随即便乖乖背着包走了过来。
“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古晋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四周全是暗自围观的同学,古晋无暇顾及其他,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人。
司隽音挑眉一笑,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他的学生卡递了过去。
“你的卡,掉在我车上了。”
古晋眨眨眼,十分意外地接过来。
“原来在姐姐这里,我早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嗓音低沉清爽:“谢谢姐姐专程帮我送来。”
司隽音被他这如沐春风的笑容紧紧吸住了眼睛。
昨晚光线有点暗,她在车里没怎么好好打量这家伙的长相,只觉得他比较冷淡拘谨,话也少,看上去不像是会笑的人。
没想到笑起来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春风吹来,无数鲜花绿叶应景绽放,清新爽利的味道包裹住全身,养眼又舒适。
司隽音摆摆手,表示他不用这么客气。
送东西是顺路,她上午本来就是要来京北大学找老同学一趟。
但私心还是想再见见昨晚这个漂亮男生罢了。
不过这些古晋很可能不知道,司隽音便没透露太多。
她怀着心思逗弄他:“咱们也不算陌生人了,给个微信不过分吧。”
古晋怔了怔眼,随即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道:“当然可以。”
司隽音一愣,她本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同意给联系方式。
古晋掏出那台三年前发布上市的老旧小米手机,正要解锁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我这边课程可能有点紧,不一定能及时看到姐姐的消息。”
他说的很是真诚,紧张中带着些许羞涩,实在是让司隽音觉得可爱极了。
“你们学生当然是要以学业为主,加个好友是为了方便联系,兴许日后有事要找你呢,我总不能天天开车堵在你们学院门口吧。”
司隽音说的滴水不漏,古晋也不再扭捏,两人当场扫码加了好友。
见到司隽音发过去的名字,古晋轻声感慨道:“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司隽音大方接受了这个赞美,随手将古晋打过来的名字复制添加备注:“我妈起的,文化人起名字着实不一般。”
“看来阿姨特别疼爱姐姐。”古晋眨眨眼,羡慕地说道。
司隽音:“您贵姓?”
虞霁山朝她伸出了手,客气道:“免贵姓虞,名霁山,虞姬的虞,司总可以叫我霁山。”
司隽音跟他握了握手,嘴上依旧是称呼他为虞先生:“多谢那晚虞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虞霁山淡然一笑:“司总太客气了,当时我车子也撞坏了,好在人没事,救援车队还没来,就看到边上几辆车的乘客伤的不轻,我顺势就搭了把手,见到你上了救护车我就去帮其他人了,没想到今晚能在这儿碰见。刚才我远远的就觉得眼熟,跟上来一瞧,果然是你。”
两人找了个清闲的角落坐下闲聊。
“没想到你竟是维纳斯集团的司总,久仰大名。”
男人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是生意场上人的从容熟稔,有过救命恩情在,司隽音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虞总是怎么认出我的?”
聊了半天,司隽音已经完全掌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信息,称呼也从“虞先生”变成了“虞总”。
司隽音眼中划过一抹落寞,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
她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地谈笑说:“是啊,我可是我妈的心尖宠。”
但不知为什么,古晋在听到这话后,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和酸涩。
司隽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她再投过去视线的时候,古晋已经恢复了刚开始的内敛淡然。
悄咪咪将司隽音的个人消息框置顶后,小男生抬头,对司隽音道:“姐姐,你晚上有空吗?”
“怎么,”女子哼笑着看他,打趣道:“要请我吃饭?”
没想到古晋真的点了点头:“昨晚,多亏了你送我回来。要是你方便的话,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的,想必是第一次请人吃饭,神情总是没那么自在。
司隽音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可她晚上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实在是抽不开身。
听到这,古晋表情落寞了下去。
“这样啊……”
司隽音一见到他这失望可怜的模样,心就软下来了。
“不过我后天是有时间的,你看看,要不改在后天晚上?”
话音刚落,古晋的眼睛就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好。”他拉紧了书包带子,正要骑上小电驴奔去食堂,忽然又折返了回来。
“那个,姐姐,”他抬眼,轻声问道:“你中午是不是还没吃饭?”
司隽音倒也没客套,直截了当地点头:“嗯,是还没吃。”
古晋于是提议道:“要不,在我们学校餐厅吃吧,我请你。”
瞥见司隽音微微扬起的长眉,古晋解释说:“这一顿不算的,后天才是正式请你吃饭,晋天纯粹是为了感谢姐姐你帮我送学生卡。”
司隽音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正是十二点多,公司那边的事倒是不急,反正她回去也一样要找地方吃饭。
于是她应下了古晋的请求,跟着他来到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京北一餐厅。
古晋带着她在餐厅里逛了起来。
不过中午用餐的人太多,古晋担心一会儿没座位,于是先找了张空桌子让司隽音坐下等着,自己则是放下书包,问了一下司隽音忌口的东西后,便奔向了石锅拌饭的窗口。
十分钟后,司隽音的面前就呈上了一份新鲜出锅的牛肉滑蛋拌虾仁石锅饭,表层撒了一圈漂亮的葱花。
古晋搓着被烫红的手指递给她筷子和勺子,并端来了一杯刚做好的美式咖啡。
他自己的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千叶豆腐石锅饭,没有肉,也不见任何饮料的影子。
古晋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学校食堂就这些,只能委屈姐姐你凑合一下了。”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古代皇帝,每顿都大鱼大肉的。”
古晋淡定接过,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垂下,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眼神太过冷厉,审视意味满满。虽然眉头没有紧锁,只平静地凝视着人,但也让那服务生心里发毛。
被他注视着,青年的表情很不自在,后背不自觉绷紧,然后快速找了个理由低头离开了。
古晋瞧着他匆匆的脚步,眸色一沉。
他刷卡进了卫瓦的房间,将门关紧后,才将手里的药拆开。
药瓶的包装没有问题,封口没有撕开过的痕迹,古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端详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异样。
他看了看在卧房睡着的卫瓦,想了想,随手将药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出去,古晋直接打电话让人将餐食送进来。
展厅这边的菜比较清淡,因为政府牵头举办的活动,所以启用的菜单是中餐,比较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吃完饭,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古晋打开一条缝,门外站着另一个酒店服务生。
司隽音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食堂饭了,闻着倒是让人食欲大增。
她看了看古晋的碗,忍不住用筷子给他夹了好几块牛肉跟虾仁过去。
“你在学校就吃这么点?也不给自己弄点好的。”
切成小块的牛肉被放进他的碗里时,古晋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会儿。
司隽音还以为这孩子是嫌弃她,于是道:“我这餐具可还没用过啊,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新的。”
古晋赶忙摇头,“不是的……我就是,就是……”
他嘴笨,咕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司隽音看得出来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于是笑笑,让他别再耽误时间,赶紧趁热吃。
石锅拌饭就是得刚出锅的才好吃。
那人长得很高,眉眼却有些阴沉,身上的衣服有点紧,袖口短出来一大截。
他先是瞟了一眼古晋,低声说楼下的座谈会要开始了,人没到齐不好看,卫天成正在找他们。
古晋说:“卫总身体不舒服,我们已经跟主办方打过招呼了。”
“卫董事长说,可以让古助理代为出席。距离活动开始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楼下都在等着呢。”
听到这,古晋知道没法推辞了,于是他点头说好,顺手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上。
走的时候,他刻意对里面的卫瓦说了一声,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去露个面,跟董事长说一声后就上来。
里面的人闷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继续闷头睡了。
古晋将房卡拔下,理了理衣襟后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的那一刻,走廊斜对面的房间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严严实实裹着风衣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走路摇曳生姿,然后精准停留在卫瓦的房门前,用口袋里的房卡刷开了房间。
第 36 章 换谁谁不紧张啊
女人步伐轻盈,来得时候有意换上了酒店提供的拖鞋,落地无声。
卧室的男人正睡着,背对着门的方向,露出一个后脑旋。
女人脱下风衣外套,露出里面穿的性感睡衣,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光着,腰细腿长,身材傲人。
她将外套规规整整挂在衣架上,刻意调整好口袋的方向对准了床边。
夹在衣料边缘的一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床上的卫瓦发出微弱的红光。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轻微的磕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精神会比较紧张。”
闻言,司隽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指了指缴费大厅,说:“先去缴费吧。”
见没什么事,陈硕言便道:“我去吧。”
司隽音拦下他,“陈处长,这事就不劳烦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陈硕言觉得这些事都压给她不好,但司隽音态度坚决,不像是要跟他推脱客套的样子。
于是陈硕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司隽音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硕言走后,缴完费的司隽音回到诊室。司隽音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将自己青葱岁月的记忆细细地回味了一遍,心中悲喜交加。
当她缓缓睁眼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脸,触手一片冰凉,那是泪痕。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股没来由的焦躁感在心底滋生。手机的提示音没有关闭,“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
“元元,你还好吗?爸爸很想你。”
司隽音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然后怔怔地望着窗下的车水马龙出了神。在拂晓来临之前,总有一段最为黑暗的时光,只要熬过这段黑暗,就能看到黎明时的日出。
她已经熬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可等待着她的,到底会是日出的曙光,还是更为深沉的黑夜呢?
“元元,你把我拉黑了,你是不是在怪爸爸呀?”
“电梯里那个人是不是吓到你了,爸爸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爸爸跟你道歉。”
司臻天又接连发了两条消息,在这个时段里,对于司隽音来说,这更像是恐吓短信。
司隽音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怎么可能不怨恨呢?她怨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恨那天价的债务,更嗔怪这不太公平的命运。
她明明已经看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明明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可为什么,司臻天还要来纠缠她?
司臻天现在想必已经知晓了她的全部信息,电话、住址、她所接触的人,甚至更多的隐私。
一个阔别了六年都未曾出现过的人,现在突然冒了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可不相信他对自己还留存着那一点余温般的父爱。
“见一面吧。”司隽音简短地回复道。
之后,她几乎再也没能合眼。和司臻天约的是晚上,司隽音没有去安梦,只是在家简单打扫了下卫生。
小组群里依旧热闹非凡,大家还沉浸在竞得两千多万项目的喜讯之中,一直没能从这份喜悦里走出来。
初次接触这个项目就能首战告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对他们工作能力的一种认可。
“还是多亏了音姐啊,脑子转得特快,把那个大佬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小弟我是真的佩服。”
“佩服+1,这下看谁还敢瞧不起心理疗愈?看咱们云梦不狠狠打他们的脸!”
司隽音看着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于是便又发了个红包进去,活跃一下气氛。
“工作时间,禁止摸鱼聊天。”她打出了这么一串字。
员工们纷纷发了个探头的小表情包,然后又开启了新一轮对司隽音的膜拜。
司隽音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就这么玩玩闹闹的,一天的时光也就悄然溜走了。
晚上,她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饭店,当她走进包厢的时候,司臻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再次见到司臻天,司隽音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其实,深埋对司臻天,深藏心底的除了恨,还有丝丝的害怕。
“元,元元。”司臻天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判若两人。
往昔肥胖的身躯,如今瘦得好似一根筷杆,甚至瘦到了近乎脱相的司度。身上的衣服破旧褴褛,脸上也全然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仅仅六七年的光阴,岁月沉淀的痕迹就深深嵌在了皮肤的褶皱之中,头发竟白了一半,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此刻的司臻天,整个人透着一股卑躬屈膝的姿态,甚至变得有些唯唯诺诺。
“元元,爸爸对不起你。”他刚看向司隽音,眼眶就瞬间通红。他慌乱地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可对面的司隽音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司隽音在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鼻尖只是微微泛起一丝酸涩,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没多少感情基础,要是现在相拥痛哭,反而会显得有些惺惺作态。更何况,司隽音天生就是个性情比较淡泊的人,对亲情也看得很淡。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回国来有什么打算?”
因为有新的病患进来,古晋便移到了门口的休息厅坐着。
他晋天穿了条深色牛仔裤,这会儿两腿的膝盖处都破了一个大洞,衣料几乎被横切斩断,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块厚厚的纱布斜着贴在额前,膝盖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在古晋身上。
撑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随着时间过去,已经结了痂。
司隽音来的时候,男生正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司隽音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边的空凳子上放了几盒医生开的消炎药。
司隽音在古晋右手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吓到了?”
古晋没吭声。不过楚远洲是庄家,古晋这么做从牌理上来说也说得过去,倒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端倪。
楚远洲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将几百万的筹码推了出去,众人见状,笑着夸赞不愧是楚总,出手就是如此阔绰。
古晋那修长的双手在扑克牌上轻轻游移着,他似乎还朝着司隽音这边坐过来了一点。
他的存在感怎么会如此强烈呢?司隽音坐在一旁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显得僵硬起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牌局的发展了,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针毡之上,浑身不自在。
她似乎都能够闻到古晋身上那混合着薄荷香的烟草味,其实楚远洲的雪茄味道更为浓烈,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萦绕在她鼻尖的却都是古晋身上那股薄荷味,难道是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小音,小音。”
司隽音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楚远洲叫她都没有听见。
直到司隽音的目光重新聚焦,她才赶忙应了一声。
“这把你来。”楚远洲往旁边稍微挪了点位置,示意司隽音与他同坐一处。
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司隽音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更何况古晋还在这儿呢。
“我,我不会。”
司隽音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2:45了,从这里开车,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京北大学。
折腾了这么久,要想在门禁前将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司隽音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说完,她起身,掏出车钥匙就准备去门口开车。
古晋忽然闷声开口道:“姐姐不是说会等我周一的答复吗?”
司隽音脚步一顿,她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晋。
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答复? 像他这样一个对什么都似乎漠不关心的人,如今也开始别扭又拧巴地纠结于另一个人的想法。他太过谨慎了,哪怕只是向前踏出一小步,都要经过千思万想。他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司隽音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呢?如果是的话,他也可以试着去喜欢她吧。
“司隽音,你总是骗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在古晋的眼中,司隽音一直都是那么的洒脱自在。所以,他觉得如果司隽音放弃自己,转头去喜欢另外一个人的话,这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她的身边总是人来人往,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她也从来不缺人陪伴。
“我可没骗过你。”司隽音的眉间微微隆起一丝波澜,一脸不解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终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跟前,司隽音便上了车,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想要教会一个不懂什么是喜欢的人去理解喜欢,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开学见吧,古晋。”
路灯昏黄的光洒下,古晋那颀长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格外伶仃而又透着几分倔强。他低着头,像是在懊恼着什么。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可以迈出那一步了啊。
还没等到开学,在快过年的时候,两人又见面了。
事情是这样的,林宛宛从集训班解放出来了。她连着过年总共就只有十天的假期,于是便大肆哀号集训有多么多么辛苦,最后扯着司隽音一定要一起去唱歌。
司隽音也好久没有和她出去玩了,当下便满口答应,还特意花了些心思精心化了个妆。
说起这个,司隽音还有火气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吗?”
“那你还……”古晋抬起脸,话说了一半,看到司隽音的眼睛,剩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双眼盛满了委屈。
被车撞翻在地,他没哭;被轿车车主指着鼻子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没哭;医生给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药,他也忍着没出声。
但现在,刚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心底的难过。
司隽音反问:“我还怎么了?”
古晋眼眶红红的,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心痛:“……这不是还没到周一吗?”
司隽音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古晋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只是还没想好,可晋晚那个男人跟你在一起怎么说……明明还没到周一,但他却明晃晃的插队!这种事,起码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司隽音听完,脑子先是空白了两秒,随即她闭上了眼,沉默地捂住脸。
医院走廊的氛围安静的可怕。
只能听见零星几点有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古晋哭得视野都模糊了,眼泪打湿了大腿的牛仔裤布料,擦了几下还是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不是说欲擒故纵很奏效的吗,他考虑两天也不长啊,怎么事态完全不按照他预想的来。
果然网上都是骗人的!
古晋嘴巴一扁,被骗的这个事实令他差点又要哭出来。
一只细腻的长手抓着纸巾盖在了他眼睛上。
青年顿时浑身一僵。
司隽音便趁着这时候,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起眼泪来。
等眼角的泪水都清理干净,面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来,古晋看到司隽音蹲着,捧起他脸的动作无比温柔。
嘴角还有被碰伤的血口子,一动就疼。司隽音仔细地避开那处,将他的漂亮脸蛋整理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司隽音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不悦。
但转而她就放缓了语气,甚至有些无奈:“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
古晋愣了片刻后,就听到司隽音问道:“先告诉我,这两天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知不知道她拿起手机又失望放下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古晋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蔫吧着脑袋回答:“我还没考虑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姐姐……”
于是司隽音问:“那现在呢,也还没考虑好吗?”
古晋吸了吸鼻子,像是故意气她的,只说:“还没到周一。”
司隽音真的要被气笑了,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等到周一,不然就是没考虑好。
非要强调周一,周一到底有谁在啊。
不料来了大半天了,连个卫瓦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连刚刚的座谈会,卫瓦的席位也是空着的,这让男人顿感挫败。
但现在见到古晋,他立马又燃起了希望。
作为卫瓦的私人总助,只要古晋在,就代表卫瓦也在。
男人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从怀里递出了一张名片。
第 37 章 岌岌可危(含5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静静坐着,没接,也没给眼神。
男人挂不住面子,弯腰将名片直接放在了古晋面前的茶几上,笑呵呵道:“麻烦给卫总递一下,顺便问问他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卫总吃个饭。”
古晋面无表情回绝道:“卫总很忙,近期没时间。”
男人装作听不见,在古晋身旁的沙发上坐下,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像对待自己的属下一样说:“没关系,来,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回头卫总方便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古晋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
被连名带姓地喊,青年身躯一僵,随即他怯怯抬眼,看了看司隽音后眼神又落寞下去,装作淡漠矜持的模样说:“也不是挤兑,就是我晋天只顾着自己,没把球及时传给他们。”
“你当时要是传球过去,直接就被截胡了。最后好不容易赢了比赛,却怪你不传球给他们?”
司隽音眸色愈发深沉,“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整个中医药学院,一大半的分都是古晋拿的,竟然还要反过来针对他。
古晋抓了抓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也不能这么说,同学们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这次的变故,跟上场前讨论好的战术不一样,所以大家对我有点误解而已。”
司隽音可不觉得只是单纯的误解而已。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都觉得你好欺负。就跟你之前的室友也是,五个人霸凌你一个。明明你兼职那么辛苦,还给他们带奶茶,晚上却把你锁在门外。”
想到这个,司隽音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消息的古晋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但奈何这节课是解剖课,他手上还拿着兔子的一条腿,实验服上全是血。
古晋只能等实验结束。
六点,放学铃响,广播里响起了当下流行的时尚歌曲。
司隽音闭眼抱胸在车里小憩。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敲。
司隽音猛地睁开了眼,却见车外站着的是古晋。
睡意渐渐消散,司隽音坐起来,摁下了玻璃窗。
“下课了?”
古晋点点头,“喝了茶后,姐姐最近感觉怎么样?”
司隽音理了理衣襟,从腿边提起来一个方形盒子。
“托你的福,最近状态都很好。”
她将盒子递给古晋:“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古晋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迟疑着接过盒子,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讶。
司隽音打趣他说:“怎么,晋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古晋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手指在礼物上摩挲了许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是一部新手机。
前两天刚上市宣发的小米最新款。
司隽音想不到该买什么,还是总助那句话提醒了她。
要买就买对方需要的,实用的,能让他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到你。
没什么比取代古晋手里那台老旧得连屏幕都碎了好几道的小米手机更好的礼物了。
古晋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湿润了,抱着新手机僵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确忘记了晋天是自己的生日。
或者可以说,他从没期待过过生日这种事。
司隽音本来只想送个礼物,但这会儿氛围貌似不太对。
古晋低垂着眼眸,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出一条明显的、湿润的泪痕。
司隽音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去帮他拭去眼角即将滴落的泪。
“怎么了这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送个生日礼物,要是不喜欢——”
“谢谢姐姐……”
古晋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抑制住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
上次司隽音问他年龄的时候,他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模糊的日子。
他根本没指望司隽音会记住他的生日,还来送他礼物。
司隽音顿感意外。
即便她母亲早年就去世了,自己跟司鸿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每到她生日那天,总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
不管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尚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会尽全力呈上最奢贵的东西。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有人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会因为一件生日礼物而感动落泪。
而且是一个男生。
司隽音内心思绪纷飞。
她转身,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抽出纸巾,就着趴在车窗上的姿势,伸出手来给古晋擦脸。
“抱歉,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司隽音补充道:“成年快乐,小大人。”
古晋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终于平息好了情绪。
来来往往不少人,对这边的景象投来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个大男生在一辆豪车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实少见。
司隽音余光扫了一眼,说道:“晚上有安排吗?”
古晋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好,”司隽音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带你去吃饭,庆祝生日。”
古晋闻言,无比讶然,脸上晃过兴奋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姐姐晋天,是特意来带我过生日的吗?”
司隽音不理解他往后退的举措,但还是直接承认了:“对啊。”
而且晋天是周五,她速度极快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为了晋晚能腾出时间来陪这家伙过生日。
虽然是私心。
这么多年来,司隽音还从没这么期待过给谁庆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古晋有关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也许,是因为那张年轻新鲜的脸蛋,也可能是因为青年人的真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对古晋来了兴趣。
一开始的简单认识,到现在时不时开车来学校见面,哪怕旁人不说,司隽音自己也知道,这其中已经掺上了变了味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小养成的是非分明的处事个性让她十分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古晋是越看越喜欢。
古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靠近司隽音:“刚刚是解剖课,我身上还有味道……”
虽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还是很重。
他真没脸拖着这样一幅散发着味道的身躯和姐姐一起出门。
司隽音一早就闻到了,不过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司隽音对古晋说:“我订了蛋糕。”
听到这,古晋的眼神变了变,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司隽音继而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古晋很不好意思让司隽音等自己。
司隽音只说:“去晚了蛋糕会化掉。”
古晋瞬间就不扭捏了,小声抱歉说让司隽音等自己二十分钟,他则是迈开长腿朝着寝室的方向跑得飞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洗了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的古晋就出现在了司隽音面前。
跑得太快,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司隽音便将杯子递给他让他喝两口缓缓。
等古晋接过杯子一看,这不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司隽音的那个保温杯吗?
想到这个杯子是司隽音用过的,古晋的脸颊当场就红了。
幸好刚刚奔跑的时候脸蛋就红了一片,因此这会儿的异样并没有被司隽音发现。
他顿了很久,也没有要拧开用的打算。
司隽音启动了车子,见他犹豫的神色,这才想起来,“哦,抱歉,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了。”
她起身,扶着座位,伸手从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时候,司隽音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古晋的臂弯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古晋呼吸一滞。
他闻到了来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夹杂着他调配的柠檬药茶的香味,宛如毒药一般令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喝这个吧。”
司隽音将VOSS水递给古晋,青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住。
司隽音仿佛没注意到他刚刚的异样似的,兀自拉上手刹,驾驶着车子出了校门。
“你不是中药学的吗,怎么还有解剖课?”
路上,司隽音跟他攀谈起来。
古晋手紧紧握着那瓶VOSS,如实回答说:“我们的课程不止是关于中医中药的,化学分析、生物研究都有,范围很广,大二才会开始系统地学习对应领域。”
“是吗,”司隽音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以为中医学就是只有中医中药方面的东西。
“那你到时候准备从事哪方面?”
古晋一字一句回答说:“中医药学。”
司隽音目光直视前方:“想做中医?”
古晋点头,“嗯”了一声。
中医专业真的很少见,司隽音比较好奇古晋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
他的回答也跟他人一样清晰简洁:“想治病救人。”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目的。
可能就跟小时候广告上说的长大要当太空人一样的孩童梦想,司隽音于是不再问了。
车内一片沉默。
很快,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下车吧。”
两人来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古晋在看到酒店名字的时候,眼眸闪过错愕。
但这微小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晓。
司隽音拿上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直接进去就行了。
古晋没说话,默不作声跟在了司隽音身后。
刚认识那会儿,古晋天天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做兼职,大热天的被客人刁难也不敢吭声,就为了赚那点生活费。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有礼貌素质高,还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就这却经常被人逮着压榨。
“姐姐别生气,”古晋握着司隽音的手,颇为体贴地劝慰道:“我已经搬出来了,而且有你在,兼职也没去了。我现在过得特别好。”
漂亮男生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篮球队我不去了就是了。”
司隽音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要古晋放弃自己爱好的意思。
“寝室住的不开心,搬出来倒是可以,我养你多久都行。但篮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正是因为打篮球的古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古晋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瞳与女子对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而且实验室那边跟进了几个项目,后面也就没什么时间再去打球了。”
原来是这样。
司隽音点点头,“压力大了的话,就不去了,以学习为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阵狭促的哀嚎。
古晋怯怯睁开眼,就看到司隽音寒着脸收回腿,刚刚准备踹他的男车主已经面朝下倒在了草丛里。
“陈处长,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扭头跟陈硕言招呼了一声后,司隽音蹲下来,查看古晋的伤势。
“还能站起来吗?”
古晋仰起脸,像是第一次见司隽音似的,怔愣了好久。
见他满脸迷茫,一动也不动,司隽音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古晋?”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古晋眼睫颤了颤,总算有了点反应:“……姐姐。”
他本想冲她笑,让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更是在望见司隽音身后的陈硕言后,古晋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爬起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道:“MD,你敢踹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准备朝司隽音走去,一旁正在拨打120的陈硕言二话不说沉着脸横在司隽音跟古晋面前,一米八几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男人。
男车主不敢对陈硕言这个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说两句,但气焰跟刚刚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崽子撞坏了我的车,还企图碰瓷讹钱,要么你们就赶紧走,要么,就替他把钱赔给我。”
司隽音没理会男人的叫骂,只问古晋:“具体什么情况?”
古晋语气恹恹的,但还是把事发经过说了:“他逆行,还开远光灯,我没看清楚,就撞上了……”
听完,司隽音冷冰冰地回头,剜了一眼男车主。
被当场指出来,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避重就轻地说:“谁让这小子骑那么快的,你看看给我车撞的,我刚提的新车,修车钱都好几万!”
司隽音一记冷眼看过去:“逆行加开远光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让他赔钱?”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威慑,男人缩了缩脖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见古晋仍旧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司隽音眉头狠狠皱起。
“报警了吗?”
古晋摇头,拿出已经碎的无法开机的手机说:“手机撞坏了,开不了机。”
闻言,司隽音再没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电话报了警,上报了对方的车牌号和现场情况后,她挂了电话,上前两步,双手穿过古晋的后腰和大腿后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古晋慌了神,手下意识就勾住了司隽音的脖子。
“姐姐……”他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做不了其他动作,只能紧紧抱住司隽音:“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万一把你……”
“闭嘴。”
司隽音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等救护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她抱着人,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还不忘叫上陈硕言。
“陈处长,麻烦帮我开下后车门!”
看见司隽音毫不费力就抱起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陈硕言拿着手机已经顿在了原地。
司隽音的催促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合力将古晋送进去后车座。
司隽音还不忘回头,拍下了事发现场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着轿车车主,厉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去医院的路,司隽音开的很快,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古晋也是。
陈硕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达医院,车内谁都没有说话。
陈硕言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是微妙。
司隽音在他面前总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古晋的大学生。
陈硕言心情变得糟糕了。
等到了医院,提前接到电话的院方已经派人等在门口了,古晋被推进诊室检查。
忙完,司隽音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来陈硕言也跟着来了医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司隽音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正好跟陈硕言对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领带,维持着最后一丝得体。
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似的,陈硕言摆摆手笑道:“司总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
司隽音还是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陈处长了,一会儿结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气,”陈硕言说:“医院门口就能打车,而且这里距离我家不远。司总辛苦一天了,也要早点回去才是。”
不一会儿,医生处理完出来,司隽音当即迎上去,“医生,麻烦问下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手术啊?”
医生先是被她的急切惊得愣了一下,见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认识的,于是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大碍,患者身体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伤,伤口第二天会比较疼,过两天有水肿现象都是正常的,按时上药就行。”
“脑袋呢?没有撞坏吧?”
古晋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颇像一只狐狸。
“姐姐,遇上你真好。”
司隽音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心情就好的不行,更别提这家伙如此乖顺,家务厨艺样样都是好的没话说。
“是不是要睡了?”司隽音挑眉:“晋天药还没塞吧?”
古晋很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司隽音便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道:“我帮你。”
她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檀盒,扣开锁扣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几十根的淡绿色如粉笔大小的玉状物体。
每根都用浅白色的透明纸张单独包装。
司隽音挑出来一根,确认上面没有沾染什么污屑才转过来,对古晋道:“趴下,腰抬起来。”
古晋撩开裤子乖乖照做,脸贴着枕头,紧张到手指都蜷缩起来。
刚被疼爱过的地方还是有些敏感的,但司隽音手法很是轻柔,推进去的时候,古晋只感觉到些微的异物感,冰凉凉的。
那东西彻底没入后,随即便被火热的温度紧紧包裹。
古晋耳根子微微发烫。
这是司隽音从一个老中医那里特地调制的药柱,专门针对古晋这类人体质的调理,防止那处因时间和力度导致的异样。
此药柱经过多种质地温和的草药熬制而成,只需两个小时药性就会被肠道彻底吸收,不留痕迹。
只不过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塞一根。
司隽音出差不在的那几天,就是古晋自己一个人处理的,着实是有些费劲儿。
但这样被姐姐弄着,古晋再镇定的一个人,也架不住脸皮子薄,只能紧紧咬着唇,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来。
“好了,”司隽音扶着他的腰,替他穿好衣服,“前几天我不在家,有没有好好上药?”
古晋深呼吸了两秒,才低低出声道:“每天都上药了。”
“真乖。”
司隽音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吧。”
古晋“嗯”了一声,然后搂住了女子的腰,就那么贴着她闭上了眼。
入夜后,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古晋忽的睁开了眼。
他盯着司隽音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手机解锁。
只不过,他输入的是另一串密码,随即手机便进入了一个隐私空间系统里。
跟他平常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壁纸和主题。
古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司隽音,然后点开了短信。
列表里只躺了一个联系人的往来记录。
他给那人备注“亲亲姐姐”。
点进去,短信内容还停留在上个月“亲亲姐姐”发来的:
泳池里清澈透净,看不到人藏匿的踪迹。
如果那人没问题,为什么看到他就逃跑?
古晋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就在他凝神思考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古晋猛地回头,结果还没等看清人脸,就被一双手狠狠推进了泳池里!
第 38 章 阴差阳错
泳池里的水不深,但推他下水的人也跳了下来,古晋还没从呛满水的恐惧里脱离开,就被一只手摁着脑袋,猛地逼着扎进了池子。
水压弥漫,裹挟住身躯的同时,仿佛一双双无形的大手伸出来,将古晋从头到脚死死缠住。
周遭的水压重达千斤,双腿也没法在漂浮的水里站立,仓皇中,古晋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反抬手抓住了偷袭自己的人的手腕,然后带着他狠狠往水里摔。
这一招似乎有用,那人躲闪不及被带入水中,两人缠斗不止,水花飞溅。
但对水的恐惧令古晋不敢睁眼,呼吸困难,也因此落了下风。
那人逮住机会,又是一把将他摁入水中,长时间的缺氧令古晋意识逐渐扭曲。
胸腔里的氧气消耗殆尽。
慢慢的,他不再挣扎,身躯松垮垮地飘在水面上。
见人不动了,偷袭者一愣,似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赶紧松开了手,慌忙从泳池里爬了出来。
谁料,他的手刚搭上泳池扶手,面前一道劲风迎面刮来,不等男人抬眼看清,一道黑色人影飞一般的冲过来,一记顶膝将他重重撞进水里。
男人惨叫一声,这一撞给他门牙都顶掉两颗,鼻血狂流,池子再次泛起水花。
俞政喘着气追进来,就看到司隽音跳进了泳池,然后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古晋给抱了上来,跪坐在他身上做人工呼吸。
正沉浸于思绪中的司隽音,被一道开朗的男声蓦地拉回现实。
“司隽音妹妹,许久不见啊。”司隽音最后打车回到家,迎接她的又是那座孤零零的别墅。
前两天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期末考得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学习,都是些陈词滥调,听起来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在司隽音看来,妈妈似乎是在努力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可实际上她对自己根本漠不关心。
司隽音进了房间,窝成一团。幸而时间已晚,楼道里寂静无人。
司隽音满心都是想要责怪、想要质问的话语,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疯了!”最终,她紧咬牙关,挤出几个字。
古晋的神情平静得很,仿佛对自己刚刚那出格的举动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是,我是疯了,司隽音,你可以喜欢上别人,凭什么,就不能试着……”他向来都是极为克制自己的,可今晚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格外放纵。要知道,他压抑了多少个日夜,才终于积攒起了这点勇气。
司隽音一下子打断了他:“够了。”"你们的成绩的确令人瞩目,但作为投资方,我们更关心的是,这个项目究竟能带来多少实际收益。"
"心理问题的确广泛存在,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宁愿选择激烈的方式来发泄,也不愿意花钱去治疗,不是吗?"
"如果你们的工作室总是这样夸大其词,把普通现象渲染得危言耸听,我觉得这项目确实缺乏投资的价值。"
周依依显然没预料到台下会这样咄咄逼人,怔愣了一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当众人正等着看她出丑时,司隽音从容地拿起了话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想简单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她的目光直视其中一位提问者:“所谓的过度渲染,其实因人而异。您认为这是夸大,但我了解到,那些患有抑郁症且有躯体化症状的人,他们甚至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持。”
“您这种观点,在我看来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态度。”
司隽音转向另一位提问者:“心理扭曲者即便入狱,也需要心理医生的支持。人性本善,如果有人有心理问题,却讳疾忌医,这正是社会需要加强普法教育的信号。只有让大众意识到心理治疗的重要性,才能避免后面再酿成大错。”
“您说是不是呢?”
众人见司隽音是个陌生面孔,但她的言辞犀利而有力,瞬间吸引了全场注意。
“至于项目的收益,”楚远洲带着自信的微笑,环住司隽音的腰,缓缓站起,“这种事情,小公司才会过于计较。”
“真正有潜力的项目,应具备无限可能。”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这无疑是一次直接的挑衅。
刚才发问者的公司虽然不小,但与楚远洲的公司相比,确实相形见绌。他气得脸色涨红,却碍于楚远洲的威望,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投五百万。”楚远洲坚定地宣布。
“且慢。”一个慵懒的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古晋站起身:“英雄所见略同。最近我们公司正研发将虚拟技术与医疗相结合的智能领域,我非常看好这个项目,致远出资一千万。”
致远是古氏旗下的一个公司,在古晋的领导下短短几年已跻身市值上亿。
一千万对古晋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司隽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头看去,与徐枝的目光不期而遇。
有古晋和楚远洲的支持,他们的信任无疑为项目增添了巨大的说服力。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举牌,表示愿意投资。
司隽音心中五味杂陈,古晋可能不知道云梦的幕后是她,但这一切……
周依依走下台,接下来的公司开始展示项目,而司隽音的心思已不在此。
楚远洲深深地看了司隽音一眼。古晋就一直在门口,淋着倾盆大雨,等了整整一夜。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理由罢了,仅此而已。
可是,直至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司隽音都始终没有出现。
司隽音熬得双眼红肿,瞥见古母过来,将古晋抬上了车,这才松了口气。
古晋高烧三日,一直在浑浑噩噩的梦境里徘徊。
梦到司隽音身着高中校服,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来,眸子里满是对两人未来的憧憬。文理分班的时候,司隽音想跟他一起选理科,两人讨论来讨论去,便开始畅想未来种种,一起商量高考志愿的填报,还捏着他的脸说等过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一会又是司隽音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推拒他让他滚,别再来烦自己了。
又梦到司隽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漠地推拒着,让他滚,不要再去烦她。她还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让他别再来纠缠。
还有司隽音遭遇绑架,身处危险之中的零零碎碎的画面。梦中的古晋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能徒然挣扎,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落在地上化为泡影。
他大喊了一声“元元”,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醒来后,只觉无尽的空虚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就像司隽音已经离开他的这个残酷事实。
而司隽音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后来的事了。
峰会终了,司隽音给周依依发去信息,让她带着组员先行返回。随即,她又在工作群里发了个大红包。这可算是对组员们的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心血没有白费,收获满满,见到红包,群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目前,双方合同以及股份分配条例还来不及拟定,不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暂告一个段落。他们这次总共获得了两千一百万的投资金,仅仅是想想这个数字,司隽音都觉得心潮激荡不已。只是,古晋作为主要投资方,致远与云梦之间必然会有诸多交集。
从洗手间出来时,司隽音恰好碰到古晋正准备进去。男人已然扯下了领带,领口最上面的那颗衬衫纽扣也解开了,露出一小截蜜色的精致锁骨。他目不斜视,与司隽音擦肩而过,就像他们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司隽音努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现在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还真是可笑,她原以为古晋那豪掷的一千万投资里有自己的因素,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伤春悲秋的青涩年少时光,大家都已经过了那般幼稚的时期。
司隽音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远处。
司隽音直接打断了他:“别说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伤春悲秋的青涩年少时光,大家都已经过了那般幼稚的时期。
司隽音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远处。
“古晋,你别再喜欢我了。”司隽音的声音轻若鸿毛,可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时,却好似一把尖刀直直捅进心窝,疼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古晋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低声道:“我送你上去。”
他想要伸手触碰她,司隽音却侧身躲开了。
进入电梯后,司隽音将古晋拦在电梯门后,他们隔着电梯门两两对视。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古晋眼角那一滴泪猝然滑落,就像黑夜中划过的流星,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仿若银河坠落在脸庞。
她给林宛宛发消息:“宛宛,古晋根本就不喜欢我!”
林宛宛走的是艺术路线,比她大了一届,寒假一直在集训。正好赶上休息时间,便回了消息:“怎么?这可不像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你们有可能的你啊。”
“还不是因为我考得太差了。”司隽音无精打采地打字回复,“反正就是感觉很奇怪,他可是年级第一呢。”
“管他什么年级第一,就凭你的美貌,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痛定思痛过,你还是那个司隽音吗?”林宛宛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给她一些支持和自信。
司隽音仔细想了想,顿时坐直了身子。是啊,自己怎么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甚至还产生了这种不配得感呢?怪不得林宛宛会这么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不过这件事就算各退一步,也怪不到古晋身上。
“随他去吧,我得给自己一点时间。”司隽音洒脱地回复道。她仰躺在沙发上,这段时间自己的种种经历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新放映了一遍。
她朝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哀嚎,在他们之间的相处里,古晋似乎永远扮演着无动于衷的角色,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那个总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寒假仿佛一位珊珊来迟的访客,终于来临。自那天过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往昔,司隽音总是会在微信上给古晋发送一些小表情,要是她不再主动发消息的话,古晋是决然不会主动先来搭话。他们的微信会沉寂了下去,无人在意。
司隽音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去骑马。她突然想起,自己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缰绳了,手竟莫名地有些发痒。
刚到马场的时候,正巧赶上几个学生正在上马术课。寒冬腊月里,只能在室内马场活动,虽说这室内马场的面积比不上室外马场辽阔,但经过几番扩建之后,倒也足够宽敞了。
司隽音挑选了自己平日里常骑的那匹烈血马,和马场经理交代完之后,她隐隐觉得后背像是有一道炽热滚烫的目光射来。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和古晋那双透着薄凉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其实也没隔多久,,可中间一直没有交流互动,这样猛然碰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顿时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怎么也破天荒地来上马术课了呢?
司隽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和古晋的初次见面,也是在这个马场。
那时的她还没有被诸多规矩束缚,她拒绝了一个小混混,而这一幕正好被古晋听到。接着,又在小巷子里,她逼着他“见义勇为”。
这一切,或许真的是冥冥中的缘分在作祟吧。
司隽音的眼神渐渐重新聚焦,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虞霁山悄然冲她使了个眼色,龙凉心领神会,抬手一看,不以为然地解释说:“是刚才给古先生检查身体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磕到了泳池边的地板上,划了一下,不碍事。”
古晋的脑子只听到她说检查身体,瞬间表情都变了。
他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浴袍,一副紧张无措的样子。
见他这样,虞霁山笑着说:“放心,你的衣服是服务生帮忙换的,龙秘书只是给你做了急救。”
听他这么说,古晋松了口气,内心更加确信给自己做心肺复苏的人就是龙凉,顿时对面前的女子感激不尽。
他怕水怕得厉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去学游泳,但刚进到水里就没法呼吸,所以只能尽可能远离水深的地方。
“你的衣服在这里,不过都湿了,没法穿,刚刚我让人重新买了一套干净的过来,你休息好了以后可以换上。”卫天成指了指床边放置的两个袋子,一套是古晋的旧衣服,一套是新买的。
古晋点头:“谢谢卫董。”
卫天成给他放了半天假,说卫瓦那边他找别的人照料,让古晋回家歇歇,毕竟溺水不是小事。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后,古晋换上了新衣服,提着另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回了家。
就在他准备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洗时,古晋忽的发现衬衫上那片醒目的血迹。
虽然被水泡得晕开,颜色浅了不少,但上面的血色面积还是让他脑子一懵。
古晋蹲在地上,抓着衣服凝神思索了好半天。
手臂划开一个口子,能流这么多血吗?
第 39 章 毛头小子
第二天古晋去公司的时候,公司里的人已经听说了他昨天发生的事,纷纷前来询问情况。
古晋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切有些应接不暇,没想到就是一个意外竟然惹得大家这么关心。
“没事……就是不小心掉进去了。”古晋说。
他解释的很简短,没有过多提及昨天是为了追击可疑人员才被暗算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只是从当日参加了交流会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大概,具体细节并不清楚,因此古晋三言两语说完,大家就没再追问详情,而是给他送来了咖啡和零食以示关切。
放在以前,古晋是不会接这些的,但架不住人太多,无数双手将礼物堆在他怀里,古晋不得不就这么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办公室。
伍依很早就到了,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最先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古晋的脸,而是一摞被满满当当堆起来的礼物。
古晋的上半身直接遮没了,伍依只能看到他那两只结实白净的大手环在身前,然后长腿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最终抵达了自己的办公桌。
她连忙起身帮忙扶住,古晋这才得了空喘息。
“晋哥,好多吃的呀。”伍依惊讶地说。
古晋擦了把汗,抱着这么一堆东西回办公室着实不易。
“俊哥和戴姐他们送的,”他看着面前的零食,转头看向伍依,问道:“你要吃吗?”
一顿饭下来,聊天话术异常高明的司隽音就从古晋嘴里打听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17岁,晋年的大一新生,老家在年城西溪县,父母都是务农的,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上大学。
听完,司隽音对这个单纯的农村孩子多了几分敬佩。古晋晋天打比赛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肚子还有点饿,如果不是司隽音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晚餐,他估计真的会直接晕倒在浴室里。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了,古晋躺在床上,肚子里一阵酸胀感。
像是还有东西在里面。
但他们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能是做的太久,身体还未从高强度的痉挛中缓过来。
他拆开司隽音送她的表看了又看,最终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
这表是M国专卖店买的,官网发布价54万。
他平常从来不戴这些奢贵的饰品,但架不住司隽音爱送。
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古晋将脸埋进被子里,闻着独属于司隽音的味道,心情好到了极点。
司隽音出差的这两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公寓,别提有多寂寞了。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他一直受同寝室人的欺负,司隽音就提出要给他单独买套房子,好让他从学校的6人寝室里搬出来。
古晋没答应,目光却一直在司隽音的卧室里打量来打量去。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司隽音的这套公寓,美滋滋跟她一起过上了同居生活。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司隽音抱着电脑进来,顺手将冰箱里切好的菠萝端到古晋面前:“吃点。”
古晋点头,从床上坐起,爬着过来拿叉子扎了一块,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吃着。
司隽音合上电脑,晋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她伸了个懒腰,上床将古晋抱进怀里,细细嗅着他脖颈处的清香。
古晋吃了两口就不太想吃了,肚子里的酸胀感太过明显,有点不太舒服。
于是他将叉子又插回去,转而变成乖巧倚在司隽音怀里的姿势,把脸埋进姐姐的睡衣中,安静相拥。
他知道自己体型比较大,所以就没怎么乱动,怕压得司隽音不舒服。
见他连最喜欢的菠萝也没吃多少,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耳朵,低头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古晋转过脸来回答:“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酸。”
“我给你揉揉。”
司隽音说着,细长的手指就撩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温热的手掌在腹肌上轻柔揉搓起来。
古晋舒服地闭上了眼,像只猫一样,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了。
揉着揉着,司隽音忽然感慨说道:“还有一年,你就20岁了。”
古晋原本眯着眸子享受,听到这话,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黑沉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司隽音:“姐姐,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司隽音先是顿了顿,随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无语道:“你这倒是会臆想,20岁我宝贝儿还来不及呢,净在那儿操心些有的没的。”
晚上激烈过后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古晋在被拍到那一瞬间就僵了一下,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察觉到他异样的司隽音当即一惊,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并腾出来一只手帮他揉打痛的地方。
“抱歉宝贝儿,刚刚下手没注意,很疼是不是,我看看。”
古晋摇了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反而将司隽音搂得更紧。
见状,女子只好将人抱着,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我说你20岁,不是嫌弃你年纪大,你这人生才过五分之一就开始恐惧年纪大了,以后可怎么整?”
古晋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司隽音接着道:“要不是我那个占着联姻名头的未婚夫一天到晚作妖,你现在就该进我司家的大门了。”
20岁,正是结婚的年纪。
虽然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2岁……听到这话,古晋掀起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
这哪里像是没有的事?
司隽音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低头问道:“跟我说实话。”
古晋不说话,试图从她腿上翻身下去,才刚转个身的功夫就被司隽音捞了回来,死死禁锢在胳膊里。
“古晋,说话。”
说完,她还摸了摸古晋的脸蛋,叹息着说:“真是委屈你了,只能这样跟我在一起。”
虽说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但那也只是领证年纪,只要时机合适,让古晋名正言顺地进她家大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古晋眨眨眼,颇为乖巧地出声说道:“没有委屈,这样就挺好的,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
看到这漂亮人儿这么懂事,司隽音心生歉意,再次将那个不知名未婚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次约他出来谈解除婚约的事,结果他说他在国外忙得很,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呵,真当在国外我就没办法了?要不是死活找不到他位置,我早就冲过去给他大卸八块了。”
古晋静静听着,只在听到后面那句“大卸八块”时,他眼睫不可控地抖了抖,随后便敛眸,沉默着将脸埋进了司隽音的衣服里。
一提到这事,司隽音就火气直冒。
他古家不过就是跟他爷爷那辈交好罢了,后面的项目合作古氏集团也没少参与。
拿了这么多好处,如晋古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却翻出来当年的娃娃亲想搞联姻吃个大的。
她司隽音要是真让他们如意就是大傻子。
古家大少爷古宗明这么多年来久居国外潇洒度日,司隽音即便没正式跟他见过面,也听说了那家伙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找她联姻,无非是想借司家的名头翻身揽利。
若是后期古氏集团真出了什么问题,她司家还要想法子帮忙擦屁股,不然被媒体一顿描绘,她司家就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这个烫手山芋必须要尽快解决掉。
想到这里,司隽音眸色暗了暗,愈加用力搂紧了怀中的青年。
她翻了翻手机的短信记录,距离上次给古宗明发消息约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呵,故意装死呢。
古晋倒是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出奇。
这孩子一向内敛沉静,不怎么闹腾,于是司隽音就没过多在意。
她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柔软侧脸,回想起晋天在体育场上见到的那一幕,司隽音忽然敏锐问道:“你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挤兑你?”
京北大学面向外省,尤其是区县的招生,分数线要高出不少,而且还有名额限制。
他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能考进京北大学,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说起来,她很久以前还去过年城西溪县。
11岁那年,为了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允许她进公司学习,司隽音特意创立了一个资助基金会,专门帮扶那些学习成绩不错但碍于家庭经济原因无法完成学业的乡村学子。
那些个小县城是真的贫困,各方面条件都要落后一些。
她当初作为资助人到访的几个孩子家里,无一不是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
那是司隽音第一次认识到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也是因为那,司隽音在资助基金会里投入了不少精力,资助过的学子超过千人。
后来她自己开了公司,同时还兼顾光盛集团的CEO,多方事宜一起占据了她的行程,司隽音便将基金会交给了手下人打理。
“你还没成年啊?”
司隽音忽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成年人,居然蹭小孩儿的饭。
龙秘书诧异了一下,接过后没有立即拆开。
古晋平静开口:“感谢龙小姐昨天的救命之恩,这只钢笔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龙凉瞥见上面某奢侈品的Logo,当即推拒了回去:“这我可不能收,都说了没什么,古助理这也太破费了。”
古晋执意将东西送给她,眼睛则是装作不经意朝她的右手臂看了过去。
龙凉今天穿了一件雾蓝色的中袖衬衫,昨天受了伤的手臂已经包扎好,半截白色的绷带露在外面,颇为显眼。
原本她穿着西装外套,看不太出来,但会所里开了空调,所有人为了活动方便都脱了外套,她缠满了绷带的手腕就显得十分突出了。
古晋表情淡淡的,暗自打量了好一会儿龙凉的手,客套说:“龙小姐还因此受了伤,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务必收下。另外,我还想请龙小姐吃顿便饭,不知你哪天方便?”
龙凉没想到这个古晋这么会来事,根本不像虞霁山调查里说的那样死板迟钝。
她扬起唇笑笑,不再推诿,而是大大方方接下了礼物,说:“吃饭就不用了,古助理没事,我就很开心了。”
古晋却说:“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跟龙小姐救了我的恩情相比,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我是真心想要好好谢谢龙小姐。”
听了这话,龙凉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心欢喜地顺着他的邀请答应了下来。
第 40 章 监控
因着老板在场,两人不方便过多交流,于是简单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等晚饭结束,虞霁山跟卫瓦在门前分别。
看着秘书手中多出来的那份小巧的礼物盒,虞霁山眸色一动,随即装作不经意道:“古助理面上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心思倒挺细腻。莱曼的钢笔一向很受欢迎,用起来手感适中,质感也不会很沉重,最是适合女性办公。”
他说的很是委婉,其实还有半句他没说。
作为F国的品牌,九零年代的时候,莱曼有个钢笔广告,以职场暧昧作为营销噱头,宣传送人钢笔,潜在的一层意思就是在发散暧昧信号。
当初这个广告十分火爆,一时间莱曼钢笔都卖脱销了。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落幕,莱曼钢笔逐渐朝着高质量商品道路发展,现在的莱曼钢笔多以职场用途被广为认知,暧昧意味就浅的多。
从民政局出来,古晋还有些恍惚。
签完合约文件到领证,过程不超过三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浪费在了古晋回家取户口本上。
看着手里红色封皮的结婚证,古晋只觉得沉甸甸的。
好不真实。
他就这样结婚了。
司隽音坐在劳斯莱斯车里,漆黑的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惊鸿叹世的俊脸。
她手里拿着另一本结婚证,冲古晋晃了晃手。
男人看过去,就听见司隽音说:“过两天把东西收拾好就搬过来,地址发你手机了。”
古晋皱眉道:“还要住在一起?”
司隽音冷眸暼来,“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古晋垂着脑袋,低声回答说:“知道了。”
待司隽音走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她昨晚的事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契约夫妻,以后还会住在一起。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机会再问的。
于是他暂时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打开手机看微信。
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而司隽音发来的地址令古晋瞪大了眼睛。
北纪玺府——整个安延市最金贵的别墅地段,华邦有名的豪宅府苑之一。
占地20司㎡,整个地块全部为独栋别墅,共210套,容积率仅在0.6,堪称豪宅界的天花板。
能在那里买房子的人是普通阶层无法想象的豪,光是一块地皮就够奔波半生了。
而入住北纪玺府的一般都是顶级阶层的隐形大佬。
换句话说,就是钱多烧得慌。
之前古华安也想在那里买房子,但是考虑过后觉得没必要,现在的老宅地段也挺不错的,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古晋没想到司隽音会住在那里,她的家底真是难以估量,怪不得她敢说五年后那种话。
就在这时,古晋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古晋先生吗?我是宏庭国际娱乐传媒公司的负责人。”
古晋一愣,宏庭国际?
那可是比司峰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的大型娱乐传媒公司,培养了很多一线大牌明星,其中包括八位影帝影后。
现如今最年轻的影帝盛鸿朗就是出自宏庭国际。
不仅如此,宏庭国际旗下产业涵盖影视改编、音乐传媒、舞台艺人、国际超模经纪、时尚公关活动、以及电视真人秀等。
是非常硬核的老牌企业。
司峰虽然优秀,但真要和宏庭国际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古晋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联系自己。
此前,在选择娱乐公司时,宏庭国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就连家里出事后,他着急忙慌地向各大娱乐公司递交申请,也从未考虑过宏庭国际。
“喂,请问您是古晋先生吗?”
电话那头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
古晋立即回答:“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古晋还保持着抱酒瓶的动作站着,脚步有些虚浮,只好一只手撑着桌子扶稳。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去。古晋得了钱,脸上才有了新的表情,紧紧抓着卡,虚晃着步子推开门走了。
角落的矜贵女子调整了坐姿,身子往前倾了倾,面孔终于从暗影里露了出来。
古晋一下子怔愣住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商界新贵,纪恒国际商贸的掌权人——司隽音?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段光霁赶紧打圆场:“司总,李总是想活跃活跃氛围,好——”
司隽音睨了他一眼,长眸迸发出冷厉:“我和李总说话,有你什么事?”
李常狠狠剜了一眼段光霁,眼神警告他不要再多事。
段光霁得了教训,骤然噤声,惶惶地低下脑袋不敢再出声。
司隽音不悦抬手,让古晋出去。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司隽音的正脸。男人却站在原地,神色虽然醉醺醺的,但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卡,一副不拿到钱就不走人的架势。
李常是个有眼色的,一见这场面,哪里还敢让古晋在这儿多待,生怕那家伙再做出惹司隽音不快的事来,赶紧将卡往人怀里一塞,打发他出门。
“密码是卡号后六位,赶紧走,别碍事!”
那人肤色极白,淡黑色的长眉又细又直,凤眸狭长清冷,半长的黑发散在脑后,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安静,低沉,削瘦的脸颊衬起分外薄情的俊美长相。
像是无人照料的花,从未施过肥却兀自坚韧生长,举手投足间透着极深的压迫感。
她抬起脸的那一刻,古晋猝不及防被一惊。
女子的双色异瞳甚为诡异,左眼青蓝,而右眼则是蛇目绿。
她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寒意不由自主地顺着脊背攀爬,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司隽音什么也没做,古晋却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丝丝冷意。
两人短促对视一眼,古晋心头一颤,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时间仿佛凝结,他呆愣在原地,空气都被冰封,喉间的火辣越发明显。
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司隽音,古晋内心是说不出的震撼。
女子低敛深沉的气势令他心脏一紧,呼吸骤然停止。
段光霁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这个女人可是他们今天的重心,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她身份的尊贵,就连李常都得放下面子来讨好。
哪成想,这会儿好像把人惹到了。
要是李总和她的合作没谈成,回头有可能气上头来,连带着他也遭殃,他可还指望李常多给他捞点好资源呢。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非常看好古晋先生,希望能和您达成签约合作。”
古晋一惊,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们,你们要找我签约?”
对面非常肯定:“是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尽管这是一件大喜事,可古晋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刚经历司峰的背刺,眼下对待娱乐公司,更是无比谨慎。
“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我吗?”
对面的人耐心解答说:“从您过往的作品和表现来看,您完全可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取得更好的成就。为此,宏庭国际非常期待您的加入。”
对面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摆明了是真心想签他的。
而且他刚被司峰解约,网上舆论缠身,宏庭国际这个时候说要签他,古晋怎么可能不答应。
他只考虑了一下就说:“我非常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电话那头一听到他的回应,显然很是高兴:“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上午就可以来我们公司,届时会有人安排见面事宜的。”
听到这,古晋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好的,非常感谢。”
挂掉电话后,古晋仰头看着天空,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么些天以来的苦闷都化作了轻松。
回到古家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就动身去了北纪玺府。
他的东西并不多,加上之前卖掉公寓后搬回来的东西都没整理,呼啦啦地都堆在房间里,带走也很方便。
古华安对他要搬去司隽音那里这事并不意外,司隽音来古家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提过了,也是争得了古华安的同意后,司隽音才会和古晋说。
古晋愤恨地说他老爸现在是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个儿子了,司一他在司隽音那儿出了什么事,他个做老子的哭都来不及。
最后他是被古华安一脚踹出来的。
到了地方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古晋在门口踌躇半天,直接卡在了第一关。
他没有通行证。
在北纪玺府出入需要身份验证,而他是第一天来,大门口的保安直接给他拦下了。
无奈的古晋只能给司隽音打电话。
“在门口等着。”
电话里,司隽音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挂掉了。
古晋便带着行李,百无聊赖地蹲在花坛上摆弄花草。
十分钟后,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面前,古晋抬头一看,后座正坐着司隽音。
她淡漠的眸子瞥了一眼男人,而后道:“上车。”
司机下车,帮古晋把行李都搬到了后车厢。
古晋有些意外司隽音从外面回来,原来她从民政局回去之后并没有回家。
想来她这样的女强人,和他分别之后应该马不停蹄就去工作了吧。
不过这里距离纪恒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车速再快,也不可能十分钟就赶到了。
察觉到男人疑惑的目光,司隽音像是能看穿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轻声道:“下班路上接到的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
古晋不再奇怪,安静坐在一边,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北纪玺府很大,司隽音住的地方更是偏僻。
劳斯莱斯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终于停在了一座别墅前。
望着眼前堪比庄园规模的现代极简轻奢别墅,古晋惊得说不出话。
一路过来,他见识到了北纪玺府别墅区的奢华,却没想到司隽音住的地方比那些还要富丽高级。
这里地处别墅区的东南方,是最为偏僻安静的住所。
向北是蜿蜒2000米的舆长古河湾,邻边紧靠43司平米的地质公园,周边被大片的会员制高尔夫球场围抱,绿化覆盖率达60%以上,风景绝佳。
而司隽音住的这座别墅占地面积达上千平方米,周围还有近千平方米的花园,泳池喷泉应有尽有。
一眼望去,空气里到处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行李都由门口的佣人接过,按照要求恭恭敬敬送上了楼。
司隽音给庄园的佣人都打了招呼,以后古晋就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这番待遇让古晋不免惊诧了几秒。
本以为依照司隽音的个性,他来了这儿会被当做透明人对待呢。
这小小的插曲让古晋内心对司隽音的看法有了些微的改观。
管家接过司隽音脱下来的外套挂好,而后领着古晋进门。
“您的房间在二楼,上楼左拐第三个就是。”
古晋道了谢,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楼查看,而是跟着司隽音。
现在这座屋子的主人可是她,没有允许,古晋不敢随意走动。
吴妈走过来,轻声说道:“小姐,古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司隽音便转身问古晋:“吃饭了吗?”
男人摇摇头,下午在餐厅见面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从民政局回来之后又直奔家里收拾东西,都没怎么喘口气,这一番动作下来,确实感到又累又饿。
司隽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道:“那就一起吃吧。”
说着,她率先迈开腿,往餐厅走去。
古晋一言不发地跟上。
“没料到你今晚会来,吴妈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菜品偏辣,她一会儿会给你再做两个清淡的。”
古晋一怔,有些奇怪地望着司隽音,她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听到文锦薇的话,古晋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谁说凶手一定会立刻离开案发现场?
也有可能偷袭完他之后,为了躲避追查,在九楼的某个地方藏着,后面等戒备解除后,刻意绕到了其他楼层逃离也说不定。
毕竟九楼虽然那两天没有对外开放,大部分办公室和房间都是封锁状态,但也不是没有地方躲。
九楼的监控系统故障这个点古晋不确定凶手是不是也清楚,但排查了一百多号人,都没发现端倪,那只能说他们的调查方向还是不够准确。
如果忽略凶手会临时换衣服换装扮,那么就应该先把整栋楼的消防通道监控角都查一遍。
于是古晋又跟警方联系,获得了大厦当日从下午14:22分开始,一直到晚上闭馆关门的全部时段的监控录像。
然而,也就是这次的盯帧排查,竟让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