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也许是经历过了太多的惨状,见到这样一排排人并排躺在地上的场景,将士们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在这次灾情中死去的尸首。
眼睁睁地看着尸体坐了起来,还睁开眼睛瞅着他们,也怨不得有胆小的将士会觉得这是诈尸,然后尖叫出声。
崔岑最先反应过来可能是他们想岔了。首先,根本没有诈尸这一说法,其次面前的这些百姓明显只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他们还活着!”
听他这样说,原本有些慌乱的将士们压下心中的恐惧,向广场上看去。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果然这些百姓虽然也都饿的面黄肌瘦,但是还活着!自然也就不是什么诈尸,他们只不过是被守门士兵的那一嗓子喊醒,此刻正陆陆续续的坐起身来。
崔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
守门的士兵正准备回答他,前方的广场的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在众人都陆陆续续的醒来之后,一名带着妇人的小孩醒来后发觉自己身旁的丈夫有些不太对劲,任凭她怎么摇晃,就是没有反应。
一个浑身瘦的像麻杆,面容有些枯槁中年男人睁着空洞的双眼,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周遭纷乱的声音也不能将他吵醒。
他的身边围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还有一名中年的妇人,似乎是他的妻子。
“爹!你醒醒!我们有粮吃了!你快醒醒啊!”
“夫君你别吓我,快醒醒呜呜呜”
孩童与妇人的悲鸣令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可是任凭他们怎样哭嚎,躺在那里的人也不会再醒来抱抱他们了。
宴琢快步走上前,俯下身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许久后他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个人,已经死了。
“县令大人!”之前那个守门的士兵姜勇,悲切的大喊一声,扑跪在那中年男人的面前。
他的这一身呼喊令崔岑他们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和之前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相比,精河县县令骨瘦嶙峋的模样真的让人无法第一时间将他与县令这个职位联系在一起。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宴琢还是问道:“他就是精河县的周县令?”
从灾情报册上来看,他对这个精河县的周县令映象深刻。别的县城一天上报一封灾情现状,内容多半也是夸大虚浮,但是他不一样,精河县每天至少上报三封灾情造册,甚至有时候五六封、七八封,内容也实情实据。
石化镇五千规模的人口就敢开口要五万石粮食,宴琢环顾四周大致估算了下精河县的人口大概在一万人上下,却只要了一万五的粮食。
姜勇红着眼泣不成声:“是,多亏了县令大家才能活下来,没想到”
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知是谁先低低的啜泣起来,后来演变成大家都忍不住为之痛哭,高高低低的哭声交杂在一起,听了让人心里很难受。
他们一边哭着,一边诉说起这位周县令的事迹:
“是县令大人在这里搭了粥棚开了粮仓,让人人都能喝上一碗薄粥,我们这才不至于饿死。”
“我们有的是从隔壁县过来的,实在饿的不行了听说这里有吃的便逃了过来,是县令大人收留了我们,还给我们一口饭吃,简直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之前在县衙做状师的老者晃悠悠的站了出来:“这些年精河县的庄稼并不多产,上交给朝廷之后,粮仓里也没有存下多少粮食。隔壁乡镇又逃难来了许多难民,县令大人好心收留了他们。刚开始每家每户还能领半斗米,大家都勒紧裤腰带省着吃到也能坚持得住。但谁能想到”
说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不忍心再说下去。
听到这里宴琢皱起眉,隐约察觉到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于是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姜勇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愤怒道:“都是那些狗官!前段时间临近县城的狗官为了银子,把自己粮仓里粮食全都卖了出去,结果自家的粮食没存够,听说我们这有粮就派人来抢,我们一时间没有防备,就被他们抢走了大半的粮食。”
在场的所有将士们,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又是那些狗官干的好事!他们开始反思自己,一刀了结的那些畜生,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在兖州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这么危急的时刻,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加加害他们,简直是猪狗不如!
姜勇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仅存的那些粮食根本不够再发放给大家了,县令大人只好带着大家搭了这个棚子,把自家的粮食也贡献了出来,与大家在这里同吃同住,将仅存的粮食熬成薄粥分发给大家。城门也是怕他们再来抢,所以才关上的。”
“后来、后来粮食只够熬一最后一锅,县令大人就提议大家每人一碗薄粥,喝完就睡在这里等待救援,睡着后就感觉不到饿了。”
连宴琢听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他看向周县令遗体的目光中带着敬佩,和那些贪官污吏相比,这才是百姓真正的衣食父母!
“县令大人猜测着赈灾的队伍快到了,便派我去守着城门,好在第一时间给你们开门。他怕我饿昏过去,还特地让我喝两碗粥”
说到这里,姜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呆愣的向地上看去。
躺在那里的周县令,苍白的嘴唇干裂的厉害,一看就是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刹那间姜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了个方向,对着周县令的妻儿猛猛地磕了几个响头,鲜血汨汨的流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周县令!我”
原来周县令给他喝的那碗粥,并不是什么多出来的,而是周县令自己的啊!
就在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县令的妻子杨氏将他扶了起来。
“不怪你,我夫君的那个性格,我知道,真的不怪你”
她这样说着,却忍不住痛哭起来。
宴琢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才好。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守护好这里的百姓的。”
他走*上前,轻轻帮周县令合上了双眼。
“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宴琢说完这些后,全城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自发的跪了下来,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是百姓们用自己的方式,去送别这位被他们爱戴着的周县令。
所有的将士们也都将自己的头盔取下,深深的朝周县令的遗体鞠了一躬,也更加坚定了内心想要拯救兖州百姓,拯救这片土地的决心和信心,他们绝对不会辜负了周县令的这番努力!
因为本来就搭好了粥棚,崔岑他们很快便架起了火,煮起了米粥,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着。
难民们闻着米粥的香气,露出了饥肠辘辘的神情,崔岑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拒绝他们。
“还不行,还得再等一会儿。”
因为担心难民们太久没有进食,一下子吃太硬的胃里会接受不了,他们特地将米粥熬得更软滑一些。
难民们忍耐着饥饿,却没有丝毫的不满,一个个乖巧的在旁边排好了队。
终于,每个人都喝到了香喷喷入口即化的米粥,他们相视一笑,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见他们露出幸福的笑容,将士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难民们的劫后余生,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到达兖州的这些天以来,他们见识了太多的险恶与绝望,就在他们快要对光明失去希望,以为周遭都已经陷入地狱的时候,却发现人间原来还有这样一片净土。
一个英雄,凭一己之力守护下的净土。
第102章
在九阳补气丸和各种汤药的调配下,顾老太君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能够起身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拿了帖子坐车前往谨王府。
听闻平远侯府的顾老太君来了,正在给花卉修剪枝叶的谨王妃微愣了一下,一个没留意就将手下的这盆名贵的十八学士给剪毁了。
周围的丫鬟见了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可是谨王最喜欢的花了,平时连片叶子都舍不得让别人碰,眼下却被谨王妃给剪毁了。
而且事已至此,被剪断的枝桠也拼不回去了。谨王妃只好暗道一声今天运气不好,有些懊恼地将手中的金剪子扔之一边,抬头看向那个进来通报的丫鬟。
“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丫鬟摇了摇头道:“没说是来做什么的,只说是想见王妃一面,说是有事相商。”
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样的事值得平远侯家的老夫人亲自来跑这一趟?这突然的造访令谨王妃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也不好把别人晾在外面,只好对着丫鬟点点头道:
“让她们进来吧。”
虽然谨王妃要比顾老太君品级要高出一级,但顾老太君是长辈,倒也不必行礼,两人只互相颔首示意了一番。
轮到赵明笙的时候可就不能这样了。她如今的身份只是区区一介平民,见了谨王妃是该行下跪之礼的。
就在她膝盖微屈准备下跪之时,却被谨王妃叫住了。
“这就是平远侯府上的那位五娘子了吧?”
谨王妃勾起一个笑容,笑眯眯地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平远侯府上那出真假千金之事,京城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真千金谨王妃之前春日宴的时候也见过,虽说从小在乡下长大,可样貌举止还表现的不错。
可和面前这位比起来,那可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眼前的少女,宛如一道清莲,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上印着两弯清泉一样的灵眸,让人见了便生怜爱之情。气质这种东西,并非每日熏陶便能沾染上的,眼前的少女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十分吸引人,是别人学不来的。
两相比较之下,立见高下。
谨王妃对她之所以如此客气,是因为她之前明明听说这个小姑娘已经回到了乡下,而她此刻却又站在了顾老太君的身边,这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再加上她不知道今日顾老太君突然造访是何来意,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人对事客气一些总不会出错的,这也是她浸淫后宅这么多年学会的道理。
虽然谨王妃同她客气,但是赵明笙知道这位骨子里可并不如面相看上去这么亲善,自有一番凌厉的手段,不然她怎么能端坐王妃之位,谨王后宅之中其余的女人也被她管制的服服帖帖。
因此赵明笙还是做足了十全的礼数才起身,然后行至她的面前微微一笑,得了好一顿夸奖之后,才又回到顾老太君的身边。
夸完赵明笙,谨王妃扭过头笑眯眯的问道:“不知老夫人今日来是何事啊?”
顾老太君脸色莫测,她们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和人精似的谨王妃能不知道?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老太君不信她不知道,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先扬起一张笑脸,她又不好恶语相向。
再说了,此事要是传开了,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顾老太君只好稍微婉转一些道:“今日来贵府叨扰,是为了寻人。”
谨王妃愣了愣,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寻人来谨王府干嘛?
“顾老太君要的人为何会在我谨王府?”
眼看着,谨王妃这是要装傻到底,顾老太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周围人多口杂,她又不好明说。只好忍着气继续说道:“为何?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谨王妃被顾老太君这番兴师问罪的态度问的有些懵,等她回过神来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她作为谨王妃,上能出得厅堂,下能管御奴仆,若要说她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溺爱自己的儿子,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半点不好,当下听顾老太君如此含沙射影,自然是不乐意。
谨王妃眉毛一竖,圆眼一睁,言语间变得凌厉起来:“我家尚儿平日里循规蹈矩,谁人不说一句好,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恶人?我们家可是在哪里招惹了你们赵家?”
呸!就她那儿子还循规蹈矩,那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放浪形骸了!那天仅仅是听到赵明婧隐晦的叙述了个大概,赵明笙就差点恶心的吃不下饭!
顾老太君见她气愤的模样,开始有些迟疑。
“你当真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这赵家老夫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关乎自己的儿子,谨王妃那是丝毫不肯松口。
她信誓旦旦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我家尚儿最近可都是乖乖呆着屋里温习功课,在为过一段时间的秋闱做准备,你们可莫要凭空捏造我儿的坏话!”
顾老太君就当她对此事真的并不知情,但无论她知情与否,今天都要把这件事解决了,于是冷哼一声:“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王妃不如把齐世子喊来问一问便知。”
谨王妃的火气也上来了,当下指了个丫鬟让她去请世子过来一趟,然后挑衅的看向顾老太君。
“请就请,若是你们冤枉了我家儿子,也该当面对他说个不是才对。”
顾老太君气岔:“那小畜生做出了这等事,还想让老夫给他赔礼道歉?”
赵明笙替顾老太君顺了顺背,本着长辈说话小辈不宜插嘴的礼数,她一直在旁边静聆,可看到祖母被气成这样,她猛地抬头直视谨王妃的眼睛,冷然道:
“还请谨王妃好好思虑一番再出此妄言也不迟,谨王府与平远侯府之前并无恩怨,我们为什么要冒着两家交恶的风险跑来您跟前诋毁一通齐世子?”
谨王妃被她看得心中发怵,没想到区区一个小丫头竟会有如此魄力,她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谨王妃刚才也是一时激动,等她冷静下来,便发觉事情有些不对,正如这小丫头所说的,赵家完全没必要冒着两家交恶的风险说假话,难道自家儿子真的做了那等糟心事?
连她自己都开始不确定了起来,但嘴上依旧不肯松口,脸色僵硬道:“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很快齐世子便来了。
齐尚只听丫鬟说母亲让他来院子一趟,并不知道平远侯家的老夫人来了,只当是母亲日常叫他过来说教。
掀开帘子看见座上的顾老太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顾老太君这个时候来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赵明珠现在还在他院子里呆着呢!
回想自己干的那些事,齐尚止不住地心虚。
见齐尚一手撑着帘子,就呆愣在那儿,谨王妃忍不住皱眉道:
“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母亲都发话了,齐尚只好磨磨蹭蹭地踏了进去,硬着头皮给两位长辈请了安。
齐尚一进来,顾老太君就恨恨地盯着他,盯的他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谨王妃没注意到自家儿子的反常,急切的问道:“这赵家老夫人非说你做了什么恶事,只要你告诉娘你没做过,娘就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我”
齐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反驳,谨王妃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难道你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不可置信道。
齐尚连忙摆手,“儿子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啊!我与赵家六娘子情投意合,那天在永安伯爵府只是吃醉了酒,一时糊涂唐突了她”
齐尚说的轻描淡写,顾老太君听的心中怒火不断,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身,想走上前给他一巴掌,却被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谨王妃拦了下来。
“赵家老夫人您息怒,我家尚儿年纪还小,一时做错了事也情有可原。”
谨王妃脸上堆起笑容,试图平息顾老太君的怒火。
顾老太君不去看她,只盯着齐尚问:“我孙女在哪?”
齐尚躲在谨王妃的身后,弱声道:“就在我院子里。”
这下连谨王妃都忍不住扭头去看,世子房中何时多了一个人,她竟不知道。
顾老太君冷笑一声:“谨王妃真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诱拐我家孙女还这么理直气壮,信不信我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圣上面前掺你们一本!我孙女呢?把她带出来见我!”
谨王一家本就理亏,当下更是丝毫不敢反驳顾老太君的话,速速命人去请了赵明珠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呆在世子院子里的赵明珠,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齐尚时不时买些首饰衣服来讨她的欢心,日子别提过的有多滋润了。
滋润的她甚至都忘了齐尚差点掐死她这件事,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编织做皇后的美梦里。
要不是谨王妃突然宣她过去,她都快忘了自己在这个家中还无名无分。也许是世子和谨王妃说过了,这次过去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赵明珠喜滋滋的想着。不过很快,她嘴角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
祖母怎么会在这里?
赵明珠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能找到谨王府来。看清祖母身边那人是谁后,她浑身都僵住了。
居然还把赵明笙也带过来了!
她不是已经回到乡下了吗?怎么又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谨王府,不会是来和她抢世子的吧?和她抢完上半辈子的锦衣玉食,又来和她抢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吗?
赵明珠有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少女,看见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凭什么赵明笙在乡下风吹日晒了那么久还是晒不黑,不仅没黑反而感觉感更加白皙了!五官也更加精致了!
相比之下,她好不容易用尽各种方法才稍微白了一些的脸在此刻就格外的讽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
赵明珠忍不住用充满嫉妒和怨恨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少女。
这道略带冰冷的视线令赵明笙感觉很莫名其妙,不过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保证祖母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明珠,跟我回去。”
顾老太君亲眼见到赵明珠平安的出现在她面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开口就要带她离开。
谁曾想,赵明珠退后一步说道:“我不回去。”
开玩笑,自己现在已经和齐世子在一起了,回去逃不了沉塘或者青灯古佛的命运,就算不杀她也会为了全家族的名誉对外宣称她染疾暴毙,再把她送去乡下的庄子了此残生。她才不要过这样子的生活!
再说现在要是走了,那未来皇后之位又与她何干?自己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了?眼看曙光就在眼前,她怎么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赵明珠越发坚定道:“对,我不走,我与世子是真心相爱的!”
赵明珠的主意算盘打的叮当响,一方面她表了这个态度,祖母就没办法强行带她回去,另一方面世子听了这番话肯定也会特别感动。
她抬头去看,果然。齐尚愣愣地看着她,一副极为震惊的样子。
齐尚当然感动了!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没想到赵明珠居然跳出来帮他说话!
“你!你糊涂!”
顾老太君气急,她原以为赵明珠多半是被强迫的,没想到竟然是她主动促成了这一切!未婚配便苟合在了一起,还藏进了别人家,赵家人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而另外一边,原本忐忑不安的母子俩此刻却是如临大赦。
谨王妃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原本顾老太君说要去圣上面前掺他们家一本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害怕,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圣上趁此机会借题发挥,那他们家可惨了!
可现在有了赵明珠的这番话,顾老太君就算告到圣上那里去也是告不赢的,她儿子也顶多算个于理不合罢了。
“反正我是已经是世子的人了。”赵明珠不敢去看顾老太君的眼睛,心虚道,“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顾老太君作何反应,便跑了出去。
看完一出好戏的谨王妃重新坐回了椅子,甚至有心思翘起兰花指品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哎呀赵家老夫人,您也听到了,这可不是我家尚儿做了什么禽兽之事,这两人在一起情投意合,一同做了些出轨之事,倒也可以理解,您觉得呢?”
顾老太君没想到谨王一家竟会如此厚颜无耻,猛地从椅子站了起来,正准备指责他们一家的鼻子大骂,却因为体力不支,刚一站直便头晕目眩起来。
赵明笙见状连忙将祖母拉回椅子上安置好,又喂她一颗药丸,揉捏了一会儿通血理气的穴位,顾老太君这才缓过来。
顾老太君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被赵明笙止住了。
“祖母您现在不宜动怒,您先喝口水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替您说。”
既然赵明珠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眼下再争吵下去也于事无补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赵明珠毕竟是无名无份进了谨王府,虽然齐世子也同样犯下大错,但此事一旦泄露给外界,他们只会笑话平远侯府教养出来的女儿不知礼数没有廉耻,相比之下,谨王府这边受到的指责和影响就举足若轻了,所以他们一点也不着急。
但是赵家不一样,赵家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在夫家会被看不起,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在未来想要找一门好的亲事,就会难上加难。
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冷静的分析完之后,赵明笙抬眼看向主位上的那个女人:“谨王妃,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什么事?”谨王妃故意装傻。
“赵明珠无名无份的在您府上待了这么久,您可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赵家会有多大的危害。”
谨王妃欣赏着自己指甲上繁复的花纹毫不在乎道:“我知道啊,可这件事传出去对我家却没什么危害。”
她可是利益至上,对谨王府丝毫没有利益的事,她可是不会做的。
谨王妃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令人气的牙痒痒,但她说的并没有错,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的恶心,这种事摊到男子身上,顶多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摊到女子身上,却会身败名裂,并全家人的名誉。
赵明笙看到一旁台子上的那盆被剪坏的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只要你给赵明珠一个名分,我给你一盆一模一样的花。”
第103章
桌上那盆被谨王妃剪坏了的十八学士还孤零零的放在那,赵明笙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赵明笙这一提,谨王妃也想起了那盆令她头疼的花,这可是谨王最喜欢的一盆了,结果却被自己剪毁了,等他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
她嘲笑道:“你知道这盆是什么花吗?就敢大言不惭说可以给我一盆一模一样的!”
“我自然是知道这花的名贵和价值,才用会用它去换。”
面对谨王妃的嘲讽,赵明笙从容不迫的说。
“十八学士乃是茶花中的精品,可以称得上是茶花之王,但不是所有的十八学士都能配得上这称呼,这一盆很显然就不行”
还没等赵明笙说完,一旁的齐尚就气的跳脚:“开什么玩笑,这一盆可是我父王花了几万两银子重金求来的,你凭什么说它配不上!”
“就凭这盆花色不纯。”赵明笙连余光都懒得分他一半,自顾的走至那盆十八学士的面前。
头一次被女人无视的齐尚怒意更甚,目光落在那张美的有些过分的脸蛋上,心底燃起了一丝恶意,听说她并不是侯府的血脉,如今也只是一介平民,以后若是有机会还不是任他玩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一些。
谨王妃听到她说花色不纯,直接气笑了。
“这怎么不纯了,这可是茶花中最尊贵的白色山茶!”
赵明笙从腰间掏出一抹白色丝绢道:“茶花中是以白为尊,但并不是所有白色都那么尊贵,越是纯粹的白品格就越高,这一盆虽然也是白色系,但纯度明显并不高。”
她将手中的白色丝绢与花瓣的颜色放在一起对比,果然两者虽然都是白色,可放在一起却能对比出明显的色差来,明显赵明笙手上这条的白色更为透亮一些。
有次赵明笙在集市上淘到了西南来的蚕茧,孟氏便用这些蚕茧通过浆煮、淘洗、捶丝制成了蚕丝,又用这些蚕丝织就了一套衣服,还有一些手帕,赵明笙手上这条便是了。
蚕丝织就的手帕,不仅冰凉贴服丝滑柔顺最适合在夏日里使用,而且在日光下白的莹莹发光。
那盆白山茶花瓣洁白,一片一片的好似天上的云彩,但此刻和那蚕丝手帕放在一处对比,白山茶就显得稍微逊色了一些。
母子俩被事实怼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哪有和绢丝一般白的山茶花。”
“就是就是,就没有这种色泽的白山茶。”
赵明笙微笑着怼回去:“您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听到这句话,谨王妃好像找到了可以反驳的点,连忙道:
“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行,要是你能拿来像你说的那般色泽的十八学士,我就答应你之前提出的条件。”
齐尚也跟在一旁嗤笑:“她这样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名贵的花,说不定连十八学士都是今天第一次见呢!”
只有一旁的顾老太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笙丫头,你那天放在我窗柩上的花”
“没错祖母,那盆就是十八学士。”赵明笙冲顾老太君眨了眨眼,“不知眼下祖母可否割爱,孙女日后再给您带一株更好的。”
顾老太君被她逗笑了,她原本对这些花卉也只是养着玩玩而已,对品种是否名贵并没有过多的研究,前几日病中,赵明笙拿了一盆花来放在她的窗柩上,她当时正为赵明珠的事情烦心,无心仔细观赏一番,匆匆一瞥之下也只觉得赏心悦目,看了就让人舒心。
眼下她自然愿意,用一盆十八学士去换整个家族的声誉。
很快,家中的小厮便将顾老太君房中的那盆十八学士搬了过来。
揭开绸布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吸在了那株十八学士上。
正如赵明笙说的那般,白为尊,但白色也是分等级的,两盆花并排摆放在一起差距立竿见影。
刚拿来的那一盆,花瓣一片一片细腻的像羊脂玉,又像是上好的白瓷,在室内放置浑然都好像有一层白光在萦绕,说是惊为仙物也不过分。
光是色泽上就已经远超谨王之前的那盆,更别说从花瓣的大小,花朵的数量上来比较,那更是无情的碾压。
谨王妃和齐世子只觉得脸被打的啪啪作响。
还真就有如此完美的十八学士!
谨王妃自然是要留下这株十八学士,她剪毁了谨王的那株宝贝刚好拿这个作为补偿。她现在暗暗后悔,自己要是没有说过那些话就好了,那她现在就可以出银子买下。但是现在
靖王妃偷瞄了一眼赵明笙的神色,她肯定自己如果现在说要拿银子买下,这丫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而且她作为一家主母,要是出尔反尔像什么样子。
可是那个虽有平远侯的血脉,却连一个平民之女都比不过的赵明珠,她是着实看不上眼。她儿子的妻位就算是那郡主也配的上,怎能便宜了这样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子。
见谨王妃有些松动,赵明笙软硬兼施:“其实抹平这件事情对两家来说都有好处。赵明珠没名没分的住在府上,就算你们不承认她,但日后她的存在曝光出去,又有哪家敢把女儿嫁给齐世子?”
她的这番话真的是说到谨王妃的心坎上了,赵明珠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要是不给她个名分,今后她的尚儿想娶妻都难。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赵明笙只说要谨王府给赵明珠一个名分来抹平此事,但并未说一定要正妻的名分。
谨王妃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开口了。
“这盆花留下,我答应给赵明珠一个侧妃的身份。”
说的好听一些是个侧妃,说的不好听那还是个妾!
这事赵明笙做不了主,她抬头看向一旁的顾老太君。
这些年一直保养得当的顾老太君此刻尽显疲态,听到谨王妃让赵明珠做侧妃的时候,她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谨王府家大业大,谨王在朝中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谨王世子未来的妻子绝不可能是个对他毫无帮助的人。
而平远侯府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衰败了,老侯爷死后,家中几个儿子年近不惑之年都不曾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唯一一个在仕途上颇有天赋三郎,却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每每想到这里顾老太君都忍不住想要叹气。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顾老太君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为妻还是为妾,那都是赵明珠自己的选择,做祖母的只能帮她到这了。
顾老太君都点了头,那此事就敲定了。
谨王妃喜上眉梢,她原以为还会在掰扯上一段时间,看来这赵家老夫人也是个明白的人,他们家是不可能将正妃之位给赵明珠的,将侧妃之位许给她,这样对两家来说都好。
送走了赵家老夫人,她瞧着台上这盆十八学士,越瞧越喜欢,说起来还算他们家赚了呢!
那边赵明珠还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见世子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齐尚一把搂过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今天表现不错,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要不是赵明珠的那番话,今天的事可没这么容易解决,齐尚盯着赵明珠那张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思考着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爱上自己。
赵明珠娇羞的靠在齐尚的怀里,“我什么奖励都不要,只想快一点嫁给你,世子什么时候娶我啊。”
齐尚想了想毫不在意道:“那还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等正妻入了门我就纳你为侧妃。”
赵明珠猛地变了脸色,声音都尖锐了一些。
“侧妃?!”
齐尚还没发觉她的语气不对,继续道:“对啊,是侧妃,不过你放心,我最爱的只有你一个。”
哄骗女人的话他最拿手了。
但赵明珠不吃这一套,她一把推开齐尚,红着眼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纳我为侧妃了?”
齐尚只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本来也没说过要娶你做正妃啊。”
赵明珠一时语噎,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齐尚确实没有给过她任何的正妃承诺,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美好幻想。
赵明珠一心想着做皇后,可她现在连正妃都做不了,只能当一个侧妃,那未来齐尚娶了正妃,皇后之位还有她什么事啊,她顶了天也不过是个皇贵妃。
眼看自己的皇后梦就要破灭,她急切地问:“那我祖母她们呢?她也同意了吗?”
“你祖母自然也是同意的啊,她们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
齐尚被赵明珠这种质问的语气问的有些不爽,他的态度也冷落下来。
他冷声道:“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想做我的正妃问问自己配吗?”
这种直面而来的羞辱感令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赵老夫人好了,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听说祖母她们还没走远,赵明珠扭头便去追。
还好老夫人行动不便她们走的并不快,跑到门口的时候,车夫正好驾着马车准备离开。
她跑的上次不接下气,伸手拦下马车。
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车内有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蛋。
赵明笙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皱眉道:“你追出来做什么,这里人多眼杂。”
赵明笙原本是好意提醒她现在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却被曲解成嫌她丢人。
赵明珠红着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她:“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要见祖母!”
“不是不愿意和我回家吗?这个时候又追出来做什么。”隔着一道帘子,顾老太君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她虽然这样说,可心里还是隐隐期待赵明珠能就此幡然悔悟,跟她回去。
赵明珠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她哭着问:“祖母为何答应谨王妃许我侧妃之位?为何不替我争一争那王妃之位。”
原来并不是想明白了,而为自己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感到委屈。
顾老太君都被她气笑了:“呵,还肖想正妃之位,你可知连你那侧妃之位都是笙丫头拿宝物替你换来的。”
赵明珠愣住了,反应过来她盯着赵明笙怒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才只能做这个侧妃!”
见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在一个劲的指责别人,顾老太君简直对她已经失望透顶。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不必再说了,以后侯府与你恩断义绝,你就好好呆在谨王府吧。”
说完顾老太君因为过于激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赵明笙连忙替她拍了拍后背。面对赵明珠的无能狂怒,她没有理会,有时候越给跳梁的小丑捧场,他就跳的越欢。
赵明笙轻声向车夫吩咐:“我们走吧,祖母喝药的时间快到了。”
载着侯府标志的马车就这样越行越远。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后悔轻看了我!”
整条街上只剩下了赵明珠的尖锐的怒吼。
第104章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顾老太君在赵明笙的照料下,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再加上心事以了*,精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之前老夫人生病,全家人也念了不少佛,二夫人李氏便提议去寺庙里上柱香,就当还愿了。
老夫人也允了。
念及老夫人的身体,赵家人还是就近选择了一家林隐寺,就在京城的西边,路程很近,驾车小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二夫人陪同顾老太君坐上了第一辆马车,赵明笙只好与赵明婧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车内却陷入了异常的安静,虽然上次在老夫人房中姐妹俩之间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下还是有些尴尬。
马车从青石板铺置的大道出来,踏上了路面不是那么平整的碎石子路,马车厢内明显感觉比之前更抖了一些。
见赵明婧皱着眉靠在窗橼上,赵明笙就知道她一定又是晕马车了。赵明婧从小就这样,车厢内稍微晃得厉害一些,她便会晕的难受。
赵明婧紧紧的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入睡,可周身的摇晃感还是令她脑袋里天旋地转,十分难受。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内响起了轻微的响动,有人坐到了她身边。
她睁开眼,想看看赵明笙到底是想做什么。只见挪到她身边的少女,在她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抓过她的手,惊得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赵明婧手腕一动,却没抽回来。左手还是牢牢地握在赵明笙的手里。
这女人,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赵明婧真实的迷惑了。
“你想干嘛”赵明婧的声音有些紧张,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可没少欺负赵明笙,比如说抢她簪子首饰什么的,这丫头该不是想要报复她吧?还把她手抓住了该不会要打她吧?
就在赵明婧胡思乱想,甚至准备求她不要打脸的时候,赵明笙开口了。
“你不是头晕吗?我帮你按一下这个穴位,会好很多。”
赵明笙说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感觉赵明婧今天怪怪的。
“哦,谢谢。”赵明婧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引得对方看她的目光越发的古怪了,她索性嘴角一撇收回了笑容,安静的享受起来。
嗯,还是这样不笑比较正常。
合谷穴被适中的力度来回揉捏着,过了一会儿赵明婧还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真的不晕了,好神奇。”
赵明笙唇角微勾,“晕马车也是一种病,是病就有对症治疗的办法,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体质太弱了,回去以后我给你配一副调理身体的药,你坚持喝会有用的。”
“乡下人还会这些吗?真厉害。”赵明婧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说的好像不太对,又连忙解释,“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完了,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就在赵明婧感觉万念俱灰的时候,一旁的少女忽然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夸奖。”
赵明婧这个人有时候心肠并不坏,就是嘴笨的很,老说一些惹人厌的话。作为姐姐也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老和下面的弟弟妹妹吵吵闹闹。反倒是经常被赵明笙这个妹妹照顾。
赵明笙又继续替她按摩了一会儿,直到她感觉不那么难受了,这才收手。
手还没收回来,又被另一双柔荑抓住了。
赵明婧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抓住了她的手。尖声道:“你的手怎么能这么白!”说着还上手摸了摸,“摸起来还嫩嫩的,你是怎么保养的!”
“还有你的脸,是涂了什么粉吗?怎么比之前看起来还要白了!还有你回来那天我就想问了,你身上这身衣服在哪里买的?怎么这么好看,绣样也很别致!”
果然,女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逃不开穿衣、打扮、保养。
等到赵明笙一一解释完,没有保养,没有涂粉,衣服是母亲亲自做的,顿时收获了赵明婧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我不信!”
赵明笙扶额,要是不随便说个什么理由,看来她今天是不会罢休了,只好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回答道:“那可能就是乡下的水土比较养人吧。”
“真的吗?”赵明婧仔细的思考了一番,然后下定决心道,“那等回去以后我也要去乡下住上一段时间。”
怎么感觉在欺骗纯良少女,对此赵明笙只能微笑面对,好在很快就到了灵隐寺。
赵家人提前打点好了院内的主持,一进去便有人引导他们进了一个大殿,里面供奉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
众人对着正殿,烧完香拜完佛像之后,正巧遇见了一同来拜佛的永安伯府余家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
赵明笙之前没见过那个男子,通过他们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余老夫人的孙子,是来陪祖母上香,顺便来悼念亡母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天祖母和二夫人商量有意订亲的那家人吗!这也太巧了吧。
两家的大人相谈甚欢,赵明笙用余光去看身旁的赵明婧,从刚才起她就发现了,自从这个余老夫人一出现,她的这个三姐姐就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虽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但目光一直在往那个余老夫人的孙子身上瞟。
而那个男的目光也时不时的落在赵明婧的身上。
有情况啊这是!
赵明笙认为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于是她笑眯眯的向祖母请示,说自己第一次来灵隐寺,想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顾老太君欣然允了。
“那婧丫头和笙丫头你们俩个就去转一转吧,用斋饭之前回来就行。”
一旁的余老夫人也跟着热情道:“这灵隐寺地方大的很,你们两个小姑娘别不小心迷路了,让我家那孙子带着你们转一转吧,他对这里熟悉。”
这寺庙中到处都是人,各自身边也都带了丫鬟侍从,在一起走倒也没什么大碍。
赵明笙看向祖母,见她点头了,便乖巧地点头应下。
一路上,那余老夫人的孙子一直走在前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姐妹俩则落后了一步,跟在他的后面,远远看去倒像是跟了两个小尾巴。
走了一段路程后赵明笙没忍住,悄悄与赵明婧咬起了耳朵。
“你们俩之前认识啊?”
赵明婧抬头看了眼前方高大的背影,不承认也不反驳,只微微咬了咬下唇,看得赵明笙干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赵明笙在一间屋子的拐角处瞥见了一抹淡黄色的衣裙,她的视力极佳,自然也就看清了那衣角上的绣样,正是孟氏给黄家小娘子亲手缝制的那套衣服。
刚好黄家也在京城,所以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黄悦心,想到这种可能赵明笙匆匆忙忙和身旁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朝着那衣角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赵明婧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没影了。
只剩下了她和李鹤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这妹妹跑的还真快,不过她自己这样一个人走掉不要紧吗?”李鹤率先开口道。
赵明婧想了想她那个力度惊人的手劲,微微摇了摇头,坏人该祈祷自己不要遇到她才对。
她这样想着,嘴上不小心也这样说了出来。然后就看到李鹤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她连忙改口道。“不用担心,五妹妹许是遇见了什么熟人,我们走吧。”
说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便大步的向前走去,甚至一不小心超过了李鹤。
李鹤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赵家这个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好。”他温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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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寺的后院有一颗巨大的许愿树,据说在这里许下的愿都会很灵。
黄悦心为此特地赶来。
当初父亲准备带药材去兖州赈灾,因为路途艰辛遥远黄悦心便留在了京城,可眼下距离父亲去兖州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这期间连封信都没有,不免让她开始有些担心。
听说在这棵许愿树下可以许三个愿望,黄悦心闭着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起:
一是希望兖州的百姓能够平安度过此次灾情。
二是希望父亲能够平安顺利的回来。
三是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赵明笙能够健康平安。
许完这三个愿望之后,黄悦心轻轻的睁开了眼睛。斑驳的树影下,她的第三个愿望正站在她的面前,嫣然浅笑的看着她,一张绝色的小脸在阳光下顾盼生辉。
黄悦心水汪汪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
“我这是在做梦吗?”她有些不确定道。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远在青山村的赵家小娘子站在她面前,还冲她笑呢?
赵明笙伸手轻捏住黄悦心的脸颊,直到她微微吃痛这才松开手。
“这下知道不是做梦了吧?”赵明笙眉眼弯弯的说着。
黄家小娘子身旁的丫鬟也跟着附和:“真的是赵家小娘子!”
黄悦心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豆大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喂喂喂,你别哭啊,是我弄疼你了吗?”赵明笙有些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着眼泪,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
“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黄悦心一边哭一边笑着说。
父亲离开了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她的心里很是惶恐不安。可现在第三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她相信前两个愿望也一定会实现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黄悦心拉着她说了很多很多,赵明笙这才知道,原来黄富仁并没有把那批药材卖到京城,而是决定免费运往兖州赈灾,她就说在京城的药铺里怎么见不到那些药材的身影。
赵明笙安慰的拍了拍黄悦心的背部,“黄伯伯是个有大义的人,你放心我相信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黄悦心点了点头,说完这些她心里已经好多了,这些事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有个知心的朋友能够倾听这些,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擦掉眼泪,抬头看向赵明笙问道:“你怎么来京城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也不来找我玩儿。”
赵明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祖母前段时间生病了,我来的时候也比较匆忙,一时间就忘了告诉你。”
后来忙着照顾祖母也抽不开身去找她玩,赵明笙本来想过几天再联系黄悦心的,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碰见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黄悦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照顾祖母比较重要。对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两枚平安符。
黄悦心鼓足勇气道:“这是我刚刚在这里求的,既然你来了刚好可以带回去。”
“这是什么啊?”赵明笙翻着看了看,感觉其中一枚不像是女子佩戴的平安符,倒像是男子的。
再去看黄家小娘子,一张小脸早就涨的和苹果一般红,她细声细语道:“这是逢考必胜的平安符,是给你哥哥的。”
赵明笙:我哥哥???
第105章
少女手捧着两个锦囊,虽然上面绣的花样并不精致,但看得出一针一线都是用心缝制的。
“对啊,就是送给你哥哥的。他上回帮了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这不是快到秋闱了,听说这里的平安符很灵的,我便替你和他各求了一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你哥哥能考试顺利!”
赵明笙:?
她想了半天,都没回想起来赵清越什么时候帮了黄悦心。
“就是在青康镇,你女扮男装那次”黄悦心提示了一句,然后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么一说赵明笙总算想起来了,而后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自己那一出阴差阳错,哥哥也不会遇上黄家小娘子,搞了半天自己竟做了回哥哥的红娘。
她将其中一个锦囊就系在腰间,另一个则小心的收入袖中,弯弯唇:“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
另一边,赵明婧在李鹤的带领下逛完了大半个灵隐寺,走的她脚都有些酸了。
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赵明婧有些好奇问:“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悉?”
李鹤轻轻嗯了一声,回答道:“亡母的牌位供奉在这里,我每个月都会来上一次香,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令尊的牌位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应该供奉在伯爵府的祠堂中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赵明婧便觉得有些不对,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没办法再改口了,她悄悄去看李鹤的脸色,果然和刚才比起来不太好看。
男人的眼眸比墨色更深,蜻蜓与池塘中轻轻一点,而后飞速的飞走,李鹤盯着那一点泛起的涟漪半晌,就在赵明笙忍不住开口把这件事岔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七八岁那年,我继母不知从哪请来了一位‘高僧’,说我母亲是命中带煞,才会红颜薄命,牌位久居府中会引得府上家宅不宁,得在这寺庙中靠佛光镇压方能化解。”
什么鬼话!分明是这继母连原配的牌位都容不下,才整出了这一番闹剧!
“简直是一派胡言!”
赵明婧是不信这些的,此刻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的眼睛,她不敢想象,伯爵府如今的当家娘子究竟是怎样的肚量,竟然连个小小的牌位都忍不了?
少女气愤的模样令李鹤神情微动。
就连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他的父亲饱读了诗书却听信了那番鬼话,任由那个女人将母亲的牌位移至这灵隐寺,他垂下眼睑遮住那一抹嘲弄。
“小的时候我总想着,以后等我有能力了,我会亲手将母亲的牌位带回伯爵府。”
男人负手而立,凝视着远方。那背影在赵明婧看来却是无边的孤寂,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抱抱他。这些年,他在府中过得一定很不容易。
“可是现在,我有能力这么做的时候,我却不这么想了。”男人转过身,正对着赵明婧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伯爵府的乌糟事一大堆,母亲那么爱干净的人,又何必回到那滩子烂泥里,就在这里清清静静的也挺好。”
这些事情若是旁人问起,他恐怕一个字都不会说,但在少女的面前,他突然有了一些想要倾诉的欲望。
赵明婧也跟着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嗯!这里环境这么好,令尊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
李鹤忍不住揉了揉赵明婧的头顶,细软的发丝在手心留下毛茸茸的触感。
多好的姑娘,就该呆在那些干干净净的地方。
他放下手,也将自己的那份心思收起。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斋饭的时间到了。”
等赵明婧他们回到主殿的时候,赵明笙已经在那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小娘子。
两人聊完后,赵明笙见黄悦心独自一人在这寺庙中倒也寂寞,便邀了她一同回主殿去见自己的祖母。
黄悦心一开始欣然答应,可到了跟前却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赵明笙说要带她见的祖母居然会是平远侯的顾老太君!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赵明笙,没想到她居然是侯府赵家的孩子。想到自己往日参加宴会时那些高门贵女轻蔑的态度,黄悦心紧张的呼吸都紊乱了。
赵明笙带着黄悦心来到祖母跟前,向她简单介绍了一番:“祖母,这位小娘子是我的朋友,碰巧在这里遇见了。”
黄悦心有些拘谨的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低垂个头,正想着一会儿要是被问清了身份,知道她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到时候受到了冷待她该如何不让赵明笙失了脸面,却听那面相和善的老夫人慈爱道:
“好孩子,不必拘谨,一会儿留下我们一起用个斋饭。”
顾老太君并没有询问她的身份,在她看来身份并不重要,虽然她也看出眼前这个小娘子出身可能并不高,但难得笙丫头会带朋友来见她,她自然也就爱屋及乌。
面对如此慈祥的老夫人,黄悦心微微松了口气,重新一展笑颜。
“多谢老夫人。”
用完斋饭,她们在灵隐寺休息了片刻便踏上了返程的马车。
赵明婧怕自己一会儿又要晕马车,一上车就闭目睡去。
黄悦心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成了平远侯府的孩子?”
赵明笙冲她抿嘴一笑,简单的和她解释了一番。
黄悦心有些感慨道:“真是造化弄人啊”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道,“那位小娘子呢?的今日怎么没见到她?”
赵明笙知道她说的是谁,想起赵明珠连她都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其中还有些曲折,一时间也说不清,后面我再给你解释。”
见她不愿多说,黄悦心也就不再追问了。她将视线移至车窗外,顿时眼前一亮,雀跃道:
“下雨了!”
赵明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不仅是兖州,京城也很久没有下过一场雨了,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干渴已久的大地和农作物正需要这样一场雨水的浇灌。
赵明笙朝窗外伸出手,感受着雨滴落在指尖带来的清凉,嘴角忍不住弯起。
在这苦夏接近尾声的时候,京城终于迎来了这场久违的雨,雨势由小转大,雨滴成珠滴滴答答地打在竹叶上,窗榧上。
书房里,谨王查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一皱,手中的信纸便被捏作一团。
瞧着父亲今日的心情似乎和这天气一样不太好,站在一旁的齐尚动作也不由得放轻了一些。
“父王宣我来是有何事吩咐吗?”齐尚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书桌前的谨王,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叫过来。
谨王一抬眼,目光刚好落到了他身上。
“听你母妃说,你给自己找了个侧妃。”
这语气有些莫测,虽然齐尚一时间分辨不出其中的喜怒,但先认错总没错,于是他连忙跪了下来,低着个头。
“都是儿子糊涂,一不小心犯下了错。”
对面半天没个动静,他也不敢抬头,就这么忐忑的跪着。
许久,他才听父亲淡淡道:“起来吧,为父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平远侯府现在虽在朝堂之上不成气候,但到底还是有些底蕴的,她作为一个侧妃倒也使得。”
谨王收敛着唇角,平远侯家的嫡女做侧妃,不仅使得,还绰绰有余。自家儿子这件事做得说不上错,对此谨王甚至是满意的,但这话不能明着说,免得助长了他这风气。
万一他今后选正妃也如此莽撞,那可就会坏了他的大事,所以谨王必须再敲打他一番。
齐尚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衣摆悄悄松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又听他道:
“只是今后这你的正妃”
齐尚立马就明白了他话外之意,立马接上:“儿子省得。今后娶妻之事全凭父王母妃做主,绝不会如此草率。”
谨王这才满意的点头。
见父王的心情好了一些,齐尚大着胆子瞅了一眼那台案上被揉作一团的信纸,问道:
“父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儿子也可以替您分担一二。”
谨王愣了一下,而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自从揭露了皇帝辛密,最近他看自己这个儿子也顺眼了许多,不再是之前无所事事一无所长,感觉靠谱了一些。
他原本叫齐尚来,是为了他那侧妃之事,至于自己的这些事本来没打算让他知道。
不过齐尚既然开口了,那告诉他也无妨。
“兖州那边的灾情你知道吧?”
见齐尚点了点头,他又接着道:“当地的官员多半是我们这边的人,但是半个月前,我与他们的联系便中断了,发出去的书信也无人回复,兖州那边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
联想到宴琢带着粮草赈灾之事,谨王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齐尚猜测:“许是那边灾情严重,当地的官员忙不过来才没及时于父王联系?”
对此,谨王摇了摇头,齐尚对那些人不了解,他可是很清楚那些人,绝对不会为此去忙碌,而是会选择坐等朝廷的赈灾粮食抵达,所以他更倾向与另一种猜测:
“该不会是宴琢那小子发现了什么”
齐尚后知后觉自家爹爹与那些官员可能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他对此不以为意。
“兖州太守手下有几万的人马,宴琢只带了一千人马去赈灾,就算是发现了什么又能怎样!再说了那些都是朝廷命官,量他再有能耐也不敢轻举妄动。”
谨王想了想也是,宴琢就算有这个能力,但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应该是他多虑了。
但是有一件事,谨王没告诉齐尚,他之前曾怂恿过镇国侯府崔家的那庶长子崔堪对赈灾的队伍动手,并对黑风寨暗中做了些手脚。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成功,黑风寨连同那崔堪也没了消息。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谨王不得不得小心应对,好不容易看见的曙光不能败在这种小事上,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人看着点这个事,至于这个影响
谨王的目光落在了齐尚的身上。
“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吧,我要知道兖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宴琢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请命去赈灾了。”
齐尚傻眼了,连父王都不知道兖州那边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探查得了?
不过他想到自己房主的那个女人,上次皇帝的事就是她告诉自己的,也许这次的事她也知道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尚一口答应下来。
“父王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查清楚的!”他信心满满道。
第106章
回到自己院子的齐尚第一时间找上了赵明珠。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赵明珠已经很久没见过齐尚了。世子院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赵明珠每天连齐尚的面都见不到,却能时不时的听到世子又去了哪个通房屋里的消息,她这才知道,原来世子身边不止她一个女人。
她气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原本下人们都以为她以后就是世子的正妃,对她也都客客气气,如今听闻她不过是个侧妃,自然也就没从前那么上心了。
再加上她现在只是名义上的侧妃,还得正妃进门后才能正式纳她为侧妃,如今她在府上的身份十分尴尬,连个得宠的通房都能到她面前扬威耀武,院子里下人的态度也怠慢不少。
赵明珠为此已经发了好几通脾气了,但她连齐尚的面都见不到,再多的苦也无法倾诉。她这才明白在这院子里还是得靠齐尚才行。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齐尚,赵明珠收起了所有的脾气,正准备温柔小意对之,齐尚却先她一步带着讨好的笑着迎了上来,仿佛之前的那些冷战都没发生过,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对玉镯子。
“这可是我从御宝斋花了大价钱淘来的,你看看可喜欢?”
赵明珠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拿起那对镯子,在阳光下仔细打量起来,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起白腻的光芒,触手的质感细腻又温润。
赵明珠将镯子套在素白的手腕上,煞是好看,朱唇忍不住微勾,一双细眉微挑:“怎么想着给我送镯子了?”
齐尚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宝物配美人儿,我果然没看错,瞧你戴着多好看。”
赵明珠心中欢喜,面上却假意推辞。
“那你怎么不去送给西院那个琴儿。”
西院住的那位琴儿,正是齐尚的通房。前一阵子碰巧在花园里被赵明珠遇见了,那位小通房可是一点都不甘示弱,见了她也不行礼,仗着世子这几日都宿在她那儿,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
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琴儿是院里的老人了,身边的丫鬟也都五大三粗,赵明珠身边的丫鬟却都是新来的,打起来恐怕落不着什么好,她只好咽了这口恶气,心里却狠狠的给她记了一笔。
现下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吹起耳边风。
听她突然提起琴儿,齐尚立马反应过来赵明珠这是在吃醋,他心中暗喜,应付女人吃醋这件事他最有经验了。他现在有求于赵明珠,怎么还会记得另一个女的好,诋贬的话顺口拈来。
“她怎么能跟你比?你可是我心尖儿上的人,他算什么东西,还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貌,哪里配得上用这样的好东西!”
昨日还在一起痴缠,今日便可对着另一个女人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这个男人无情无义的可怕。可赵明珠却完全没看到这些,她只顾着欣赏手腕间的玉镯子,心里被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完全忘记了他之前的冷淡对待。
赵明珠轻哼了一声,算是原谅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淡。
见赵明珠态度缓和了起来,齐尚心中窃喜但面上不显。
他吩咐人送来了酒菜。
酒过三巡赵明珠的面容微醺,口齿也有些不清。齐尚这才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透露出来。
他试探性的问道:“明珠,你之前不是说还知道不少其他的秘密吗?那你知道珩王的秘密吗?”
赵明珠几杯温酒下肚,此刻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毫无防备道:
“珩王?自然知道啊。听说他中了一种奇毒,活不过三年。”
这自然也是赵明珠从上辈子的记忆中得知的。
齐尚眸色一深,宴琢中毒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不知道赵明珠这个养在深闺的女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辛密,但这也证明了她所言不假。
“对了!他好像也没几天活头了。”赵明珠大着舌头说道。
齐尚一脸震惊的看向她,毕竟现在距离三年还有不短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说?”
赵明珠努力回忆了一下,“兖州那边蔓延起了瘟疫,珩王也没能幸免,那边条件落后,根本没有大夫和药材及时救治,所以只能等死了。”
这些都是她上辈子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事,兖州的事轰动了整个京城,皇帝听闻自己的胞弟就这样死在了兖州,悲愤之下一病不起,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了。
齐尚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他一直没办法理解,连父王都无法得知的消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这个女人去获取一些消息。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齐尚去推她,还被她一把拍开,显然是醉得不轻。他有些懊悔,早知道她酒量如此浅就不灌那么多了。
可以眼下也没有办法了,赵明珠这个状态,再问下去,怕是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尽管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可疑,但想到她之前说的的都是真的,齐尚姑且也把这条消息当做真实的来看。
要是兖州真的蔓延了瘟疫,父王手下的那些官员为什么不回信也有了理由,他们应该也是忙着处理瘟疫无暇顾及,要是珩王真死在那里,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齐尚本来还打算亲自前往兖州一趟,现在却犹豫了,自己万一去了也感染上瘟疫怎么办?
不如再等等看,等宴琢病死在兖州的消息传来,他再有所动作也不迟。
齐尚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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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灵隐寺回来之后,赵明笙就盘算着该离开了。侯府这边祖母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她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不如早些回去。青山村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回去做。
离开前她去找了一趟钟翠。
身为赵明婧大丫鬟的钟翠平时可是院子里的大忙人,赵明笙去了两趟这才等到人。
钟翠手里拿着什么正要从院门口经过,赵明笙看见了连忙在院外轻轻喊了她一声。
“钟翠!”
听见有人喊她,钟翠扭头去看,看见是赵明笙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知道赵明笙回来了,但是因为院子里事务繁忙,两人一直没能碰上面,今日才*算真正见到了。昔日的主仆再次重逢,还未开口钟翠便红了眼。
“五娘子,您受苦了。”
赵明笙摇摇头正准备说自己并没有受什么苦,却听钟翠哽咽道。
“我都听钟芫那丫头说了,小娘子您现在不但要下厨还得种地,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怎么能让您干啊”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赵明笙只好哭笑不得地帮她擦眼泪,无奈道:“不论是下厨还是种地,都是我自己乐意去做的,一点也不累,真的。”
“还说不累,小娘子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钟翠却显然不信她的这番说法,左看右看都觉得赵明笙瘦的厉害,眼泪掉的也更凶了。
赵明笙不由得摸了把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自己的腰身。其实只是消了些婴儿肥而已,所以看上去瘦了一些,但也没有钟翠说的那么夸张。
“再哭可真要成小花猫了。”
赵明笙掏出随身的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花,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开口道:“明日我便打算回去了,你若是愿意跟我走,我便去向祖母求了你的身契。”
“这些话我和钟芫也说过了,带你们离开之后,你们的身份便不再是丫鬟了,你们想做些什么,嫁人也好,做些小买卖也好,我都会支持你们。”
钟翠抽泣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她一双杏眸睁圆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离开,侯府?”
她七岁被卖进侯府,与家人也断了联系,转眼十年就过去了。钟翠一度认为侯府便是她的归宿了,可眼下,五娘子却告诉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走出侯府重获自由,这种生活说不向往那是假的,可钟翠同时也对外面的生活充满了恐惧。她永远都忘不了小时候吃糠咽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要不是真的穷到了这份上,谁家会舍得卖女儿?
钟翠虽然不念父母的好,但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们,他们虽然把她卖了,却是卖到了一户好人家,没有为了更多的银子把她卖去那些烟花之地。来到侯府后,至少自己不用再挨饿了,冬天还有暖和的袄裙可以穿,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那对把她卖了换钱的父母,拿了钱之后,也许是出于歉疚,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所以她进到侯府之后的日子,和之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钟翠一时间难以想象出了侯府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嗯,这些话我和钟芫也说过了,带你们离开之后,你们的身份便不再是丫鬟了,你们想做些什么,嫁人也好,做些小买卖也好,我都会支持你们。”
瞧着钟翠那一脸纠结的神情,赵明笙一双素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温柔一笑:“不用现在就给我回复,愿不愿意都随你自己决定。不过我应该明日就会离开了,再那之前你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吧。”
钟翠这才松了口气,“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正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墙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啊啊啊!钟翠快来帮我,蜘蛛爬到我肩膀上了!”
俩人连忙绕过矮墙,只见赵明婧面色惨白的僵在一株珍珠梅旁,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肩膀上趴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应该是从珍珠梅上不小心掉到她肩上的。
知道赵明婧怕这些小虫子,钟翠急忙赶了过去,用帕子将她肩膀上的蜘蛛拂去,温声道:
“好了,三娘子。蜘蛛已经不在了。”
“真的吗?”
再三确认看不到蜘蛛了,赵明婧这才放松下来,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胸脯,脸蛋上还挂着收到惊吓后的红晕。
“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
赵明笙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问道:“这里背靠植物,蚊虫自然多,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到赵明笙突然把钟翠叫走了,她才忍不住过来偷听的啊!
不过赵明婧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直白的告诉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是来对,我是来赏花的!”
赵明笙看了一眼她身后光秃秃的珍珠梅,这个季节根本不是花季,除了绿叶就是褐枝,能赏到花才怪。她也不去拆穿,只弯唇看着赵明婧。
赵明婧说完也自觉语误,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后她败下阵来,有些丧气道:“好吧,我就是好奇你们俩在说些什么。”说到这里她语气一转又理直气壮起来,“结果没想到你居然在挖我墙角,钟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赵明笙:???
听到挖墙脚这个词她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无法反驳,钟翠现在确实是赵明婧面前得力的丫鬟。
就在赵明笙准备解释一番,自己并不是在挖墙脚,却听赵明婧道:
“算了,我开玩笑的。”她转过身认真的看着钟翠。“你若是想走就走吧,偌大的侯府难道还挑不出我的一个大丫鬟了吗?”
她垂着个头有些自暴自弃道:“我承认自己有时候比较任性,你们服侍我做事一定很辛苦吧?我之前对你也不怎么样,你想离开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赵明婧抬脚就往院里走。
“三娘子!等一下!”
钟翠将她唤住。
“我决定好了,我还是选择留在侯府。”
钟翠知道自己跟着五娘子出了府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但是她的性格就喜欢安定一些,这么多年,侯府早就跟她的家一般。
赵明婧愣愣地看着她,赵明笙却好像对钟翠的这个决定并不意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离开之前,你要是反悔了,都可以来找我。”赵明笙朝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给了她反悔的机会。
说完这些便回去了。
留在原地的赵明婧还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不走了。”
“奴婢可从来没说要走呀?”钟翠轻笑道。“还是说三娘子您要赶奴婢走。”
赵明婧连忙摆手,赶走了她,她上哪去找第二个钟翠去。
“走吧,不是说让奴婢教您打络子吗?”钟翠将手中的丝线举了举。
“嗯!回去打络子吧!”赵明婧唇角微弯,笑着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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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切准备妥当,等第二天睡醒便可以返程的那个晚上,赵明笙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有百姓在哭嚎,地上遍布着盖着白布的躯体,她看到有百姓在祈祷,他们刚挨过饥饿,从困苦中幸存了下来,却抵不过病魔的侵扰,生命在此刻如此的脆弱。
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吓醒了赵明笙。直到她醒来好久都不能回过神。
第107章
第二天一早,赵明笙带着钟芫去向祖母辞行。路上遇到了同样前去给祖母请安的赵明婧。
与她身后跟随的钟翠视线相对的一瞬,赵明笙便清楚了她的决定。
她冲钟翠微笑着点了点头,人各有志,她也不会去强求。倒是钟芫这小丫头听闻钟翠不和她们一起走,立马红了眼眶,忍不住哭了一鼻子。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之间的感情早就如同亲姐妹一般,钟翠心里也不太好受,但还是像大姐姐一样的上前去安慰,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钟芫终于破涕为笑。
赵明笙将这些看在眼里,她弯了弯唇,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香囊递给赵明婧。
“这是什么?”
赵明婧接过香囊置于小巧的鼻尖下轻嗅。不同与寻常的香囊,里面散发出的香气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是淡淡的薄荷味,带着一些草药的清香,闻了便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头脑也清明起来。
还怪好闻的。
“你不是怕那些小虫子吗,这个香囊是用来驱虫的,里面的成分也都是些中草药制成,对身体有益无害,你可以长期佩戴。”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方子,“香囊的配料我都写在上面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找别人看看,一个月更换一次就可以了。”
“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赵明婧截住她的话,当着她的面把香囊系在了腰间。
她没想到赵明笙会把昨天那件小事放在心上,还特地为她制作了一个香囊。
“还有,谢谢我很喜欢。”她扭过头,遮住微红的脸颊,有些别扭道。
赵明婧知道她今日是要离开的,也知道她一定放心不下祖母,于是宽慰道:
“你也不必太担心祖母,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写信给你的。”
赵明笙应了下来。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听闻赵明笙要走,顾老太君原本开心的笑脸立马沉了下来,还是赵明笙使出浑身解数又保证了会经常回来看望,才逗得老夫人笑颜重现。
尽管顾老太君再不舍得,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将赵明笙留在自己的身边,只能选择放她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内,赵明笙拾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准备迈出去的步伐停顿在原地,低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一想到梦中的那些惨剧,心脏就仿佛被一双隐形的大手揪了起来。
梦中的场景一幕幕清晰的回放在她的脑海里,就好像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她不仅梦到了染上瘟疫的百姓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接二连三的死去,还梦到宴琢面色苍白合着眼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小娘子,收拾好了吗?车夫已经候在府外了。”钟芫询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赵明笙的回忆。
赵明笙甩了甩脑袋,将那些可怕的场景从脑海中甩了出去,连忙答应:
“来了来了。”
应该只是一个噩梦吧,她这样想着。
赵明笙拿起收拾好的包袱,又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这才转身走出的院子。
上了马车,她状作不经意的问道:
“珩王殿下最近应该是呆在京城中吧?”
车夫久居京城,平日里也没少听那些达官贵人谈论朝政要事,自然也是有些耳闻。
他咧嘴憨笑:“珩王殿下最近不在京城,俺听说他是去兖州赈灾去了。”
赵明笙眼皮一跳,她只知道黄富仁带着药材去兖州赈灾了,不知宴琢竟也去了。
她回想起梦中那些感染上瘟疫面黄肌瘦的百姓,可不正是经历过饥荒的模样吗?灾情过后也确实容易爆发瘟疫,这一切刚好能和兖州那边的情况对上,再加上梦到宴琢也在那里
这一切的巧合让赵明笙慌了神,她想起生辰当日的那个梦,一个骇然的猜想令她的唇色泛白,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难道自己又做了一次预知梦?
“小娘子你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反常,陪在一旁的钟芫关切道。“哎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明明苦夏还没过完,赵明笙的手却像是二月冰河里浸泡过似的,冰冷刺骨。
温暖的触感自手背传来。
赵明笙回过神来,是钟芫用自己的小手拥住了她的双手,一双圆眼此刻正担忧地望着她。
传导自手背的热量让赵明笙一点一点冷静了下来。她抬头冲着一脸担忧的小姑娘轻扯嘴角:“不用担心,我没事。”
既然是预知梦,那就和生辰那日的一样,梦中的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她必须做点什么!
下定了决心,赵明笙立马行动起来。京城距离青山村还有着一段路程,回到青山村拿上药材再前往兖州,这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兖州的百姓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幸运的是,玉坠空间里的灵田里还有一批药材,赵明笙一直没有动过,眼下拿出来应急刚好。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自家地里那些药材也最好运往兖州。
想到这里她急忙吩咐车夫:
“停车。”
车夫虽然不解,但很快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我暂时不回青山村了。”赵明笙看着钟芫神色认真,“但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钟芫有些紧张,“什么事啊?真的交给我一个人去办吗?”她很害怕自己会搞砸。
赵明笙拍了拍她的头顶,带着鼓励的口吻柔声说:“这件事不难,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跟着车夫继续走,等到了青山村,找人将我家地里的那些药材运往兖州就可以了。”
钟芫将她说的这些默默记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一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嗯!我记住了!”
交代完这些后,赵明笙自己先行带着包袱跳下了马车。
先是找到了一家杂货店,购置了许多的空箱子,然后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灵田中的药材尽数装进了这些箱子里。
药材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如果兖州那边的瘟疫情况严重,这治病救人的医者也不能少,赵明笙又扭头去了京城最大的医馆。
“掌柜,你这里坐堂的大夫出外诊吗?”踏进医馆的赵明笙开门见山的直接问。
医馆的掌柜头也不抬的说:“出啊,我这里一共有十三位坐堂大夫,你看看你想选哪一位?”
“我全都要。”
“哦,你全”掌柜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全要?!”
“嗯。”赵明笙点了点头。
“你要这么多郎中是准备干嘛啊?”掌柜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赵明笙也没打算瞒他。
“兖州那边似乎有瘟疫蔓延,急需郎中过去救人。”
“兖州瘟疫?”掌柜倒吸了一口气,用力摆着手道,“不行不行,那里太远了!更何况还有瘟疫!太危险了。”
赵明笙眼神坚定,“我可以付足够的诊金。”
大堂内也有一些闲着的大夫,被小丫头前面那一番豪言壮志吸引过来,他们围坐一团,开玩笑的说。
“走这一趟,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小娘子,你准备出多少诊金?”
“就是就是,我倒是想知道小娘子你打算出多少钱?”
赵明笙回答道:“一瓶九阳补气丸。”
听了他要拿九阳补气丸做诊金,围观的郎中哄笑开来。
一个稍微年老一些的郎中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显然以为她是在信口开河,有些生气的说:“小丫头口开的未免太大了一些,你可知那九阳补气丸有多金贵,恐怕连见都没见过吧?”
赵明笙不和他多说废话,直接从袖中拿了十瓶出来。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之前开口的那位老郎中颤巍巍地打开了瓷瓶,拿出其中一颗查看。
半晌,他喉咙有些干涩的宣布:“这,确实是九阳补气丸”
接着,大堂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抽气声,之前嘲笑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敢开口。
见他们都不说话,赵明笙挑了挑眉。
“不够吗?那我就再加一瓶,谁愿意跟我去兖州我以两瓶九阳补气丸相赠。”
“我!我愿意!”
话音刚落,一个稍显年轻一些的郎中连忙举起的手,他急切的喊道,深怕慢了一步赵明笙就反悔了。
作为一名医者,九阳补气丸对他们来说诱惑力真是太大了。
紧接着又陆续有七八位郎中站了出来,也说愿意前往。
赵明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人数比她预想中的要多。但是紧接着又有另外一个问题困扰着她,因为兖州灾情严重,大部分的商队车队都不肯往那去了,她该怎么带着这些药材和郎中到兖州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黄富仁这样的仁商敢冒着危险前去,也就是说,要想带着这批药材顺利抵达兖州,能帮她的只有黄家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赵明笙找上了黄悦心。
“你怎么来了?”
见到好友登门,黄家小娘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赵明笙简单的说明来意,向她寻求帮助:“我有一批药材想要运往兖州,但是我手下没有能用的人,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黄悦心不知道赵明笙为何突然要去兖州,看她如此着急的模样连忙道:“赵妹妹你先别着急,我家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这样把,我把胡总管喊来你和他说?”
黄家本就是靠跑商为生,虽然黄富仁带走了大批的伙计,但黄府上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胡总管。
匆匆赶来的胡总管,听完她的来意后眉头一皱。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只是面前的这位少女看上去真的太年轻了,他没法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跑一趟兖州可不像出一趟城外那么简单,就算她是小姐的朋友,也不能把其他伙计的性命当儿戏。
“胡总管,我不会让你们白跑这一趟,这里有五千两银子您收着。”看出了他的不愿意,赵明笙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薄薄的银票摊在桌子上,却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胡总管盯着桌上的五千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妈呀这也太多了!
他艰难的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
“不是银子的问题,老大不在府上,我得对府里的伙计负责啊,兖州那边的情况还尚不明朗,现在跑去不仅做不到什么生意,反而可能会搭上性命。”
赵明笙愣了一下,然后反应才过来胡总管也许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为了做生意。”赵明笙抬起眼,目光炯炯“我是为了,救人!”
救万千黎明百姓。
第108章
“这”
胡.总管有些迟疑,除了自家老大真的还有第二个做这种‘傻’事的人吗,这人不会是骗子吧?
虽说是自家小姐的好友,但是小姐年岁尚小,被旁人骗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他看赵明笙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丝戒备。
对上胡.总管那双有些不信任的眼神,赵明笙有些无奈地指了指院外:“我带来的药材就放在门口,胡总管若是不信可以带人去查看。”
胡.总管笑笑:“我怎么会不信呢?”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之前那个充满戒备的目光不是出自于他,但他语气随之一转,“不过那么多药材放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我先派人搬进府中。”
见赵明笙点了头,胡.总管当即点了两个小厮去搬。
不一会儿,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抬着一口长约三尺深有两尺的涂漆箱子回来了。他们抬的费劲,看样子箱子还挺沉。
放下后,他们又立马去搬第二趟,如此下来五六趟还没搬完,胡.总管坐不住了,连忙喊住他们:
“外面还有多少个箱子?”
小厮擦了擦头上的汗,回答道:“大概还有十几个。”
胡.总管一愣,回过神来又派了几个小厮去帮着一起搬,人多力量大,众人又搬了两三趟这才全数搬完。
箱子一个个打开后,震惊了屋内的所有人。
每一口的箱子里都塞着满满当当的药材,甚至比黄富仁这次带去的还要多,看质量也都是上好的药材,放在京城里卖个十几万两银子也不成问题。
胡.总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么好的药材真的要免费送去兖州?”
见赵明笙颔首,胡.总管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好家伙,原本自家老大带着药材分文不取的去赈灾就够令他惊讶的了,如今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居然也是打算免费运送这批药材过去,他不能理解这都是图什么啊?
“兖州的百姓才饱受了饥荒之苦,又要经历瘟疫之难,同为大燕的子民我不想眼睁睁地看他们受苦”
回忆起梦中的一切,赵明笙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眼中一片清明,语气也越发坚定:“这些药材都是我家自己种的,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呢?”
同为大燕子民,理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胡.总管被这番话所触动,他抹了把脸:“您的这份心意我很敬佩,但我毕竟只是府上的总管,虽说老大走之前将府上的事宜都托付给了我,但是这么多的事万一出了什么披露我也不好交差,这样吧”
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立个字据,以后你家的药材成熟了优先卖给我们。”
赵明笙拿出的这些药材,任何一个放到市面上都会令各家抢破头也要争相购买,胡.总管也是看准了其中的商机,这事要是成了,等老大回来他也好有个能交差的事。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对面少女的脸色有些古怪,难道是不同意这个条件?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发问的时候,只见赵明笙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字据。
胡.总管接过一看,是药材买卖协议,其中一方落款正是这位赵家小娘子,另一边这上面不正是自家老大的亲笔吗!
他一双眼瞪的圆溜,想起老大之前在青山村逗留的那段时间,他恍然大悟:“原来您就是那位给老大提供药材的人!”
赵明笙弯了唇:“对,就是我,所以不用再立字据了,这批药材对兖州的百姓真的十分重要,麻烦您尽快帮我召集人手跑这一趟,回来后我另有重谢。”
黄悦心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胡总管,你就帮她这一次吧,要是出了什么事父亲怪罪下来,就怪罪到我头上好了。”
连大小姐都这样说了,胡.总管也没有什么好再推辞的了。
“好,我帮你这个忙!但是你这钱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胡总管正色道,“我们老大跑这一趟本来也不是为了钱去的,更何况你这也是为了兖州的百姓,我怎么能要你这钱呢,你要的人手我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他匆匆将府上剩余的那些伙计召集起来,很快便组织起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商队,因为黄富仁之前就规划好了线路,所以他们几乎不需要再做什么准备,带上补给随时都能出发。
伙计辛辛苦苦搬进来的箱子,放了不到片刻又尽数搬了出去。
黄悦心也想和他们一起去,被赵明笙劝住了。兖州路途遥远,那里又蔓延起了瘟疫,连她都不一定能保证黄悦心的安全,自然不可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黄悦心只好待在府中,含泪道:“那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赵明笙坐在马上上车冲她挥了挥手。
最后算下来总共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赵明笙便带着准备好的药材和郎中出发了。
刚开始路边还有些绿色,越往兖州走地界就越荒凉,赵明笙看着路边寸草不生的荒地微微叹了口气。
一路颠簸,那些常年奔波习惯跑商的伙计自然不在话下,赵明笙的身体素质倒也应付的来,就是苦了那些细皮嫩肉的郎中,长时间的马车坐下来,一个个颠的腰酸背痛、愁容满面,但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
虽然愁容满面,但是一想到九阳补气丸,内心就火热火热的,为了九阳补气丸,他们拼了!
快到兖州境内的时候胡.总管轻敲了下赵明笙所在的马车。
“赵娘子,马上就要到兖州境内了。”
马车内闭眼而息的赵明笙闻之睁开了眼。
“好,我知道了,郎中那边也麻烦您去知会一声,让他们也提前做好准备。”
胡.总管领命而去。
赵明笙伸手撩开了帘子,入目仍是一片荒凉,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一轮灼日,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兖州这边的干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车队缓缓行至城门下,还未接近便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四五个守门的士兵连成一排,神情严肃的对他们进行着例行询问。
“你们是商队?从哪来的?”
其中一个领头的走上前问道,他的脸上蒙着一方白巾,将口鼻都遮掩住了,露出的那一双眉眼里充满了警惕。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商队来往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商队不得不让人防备。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赵明笙率先步下马车,答道。
其他士兵远瞅着一位娇俏的小娘子缓缓行来,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位小娘子已经站定在他们面前。
面前的少女未着钗环素面朝天却难掩其天生丽质,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巴掌大的小脸上印刻着精致的五官,还带着少许的稚气,给人感觉就像是邻家妹妹一般。
一开口,温温柔柔的声音便将守门士兵心中的那丝戒备散去了不少。
回过神来后,守门的士兵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他猛地退后了一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生怕将自己身上携带的病毒传过去。
看到小姑娘那张脸,他不由放软了语气:“你们回去吧,城里现在有瘟疫蔓延很危险的!小心传染给你们。”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祸不单行,他们这里刚刚才等来了朝廷的赈灾粮。可又偏偏流行起了瘟疫。据猜测是因为最近气温持续上升,城中的那些尸体快速腐烂,并由那些蛇虫鼠蚁传播开来,城中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中招了,正在接受治疗当中。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会随商队到这里来,单瞧她一身细皮嫩肉,就知道她一定是被家里万千宠爱长大的,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的家人不得伤心坏了。
赵明笙看见他的举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胡.总管那边吩咐着。
“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面巾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分上一条,务必把自己保护好了。”
这个时候从京城带来的那些郎中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发的将从胡.总管那里领来的面巾规范地系上,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作为医者他们首先要做到的便是保护好自己,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别人。
看到他们如此准备充分的举动,那领头的士兵震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虽然是商队,可我们并不是来做买卖的,我们车上运的药材准备免费拿来给给百姓医治,我身后这些人是仁心堂的大夫。”
“大夫?!”
所有士兵们的目光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那真是太好了!”
城中现在最缺的刚好就是大夫,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赵明笙也将面巾系上,露出一双好看的眸子,弯了弯嘴角:“还劳烦您向上面通报一声,让我们进城。”
领头的士兵点点头,一边让小兵去城里通传,一边点派了一个士兵去查看他们的身份和马车上的药材是否属实。
打开马车上的货箱里面确实装着满满的药材,那些大夫身上背的药箱里面装的也确实是医者的用具,算是证明了他们的身份,领头的士兵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等通传的士兵回来说可以放行,他们立马就让开了进城的道。
在士兵的带领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城内。
街道上很干净,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和赵明笙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满地白布,也没有绝望又无助的目光。
街上的行人虽然都蒙着口鼻行色匆匆好像急着去做什么,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希望,并没有被这接二连三的苦难打倒。
为什么和梦中的情景不太一样?
带着这样的疑问,赵明笙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书院前。
“这里原来是我们城里的书院,现在被临时改为收容那些得了瘟疫的人,我还得去城门那里站岗,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刚跨进书院,赵明笙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甲区那边的药熬好了吗?熬好了就快点送过去。丁区那边新来的患者安顿好了吗?”
正是黄富仁正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指挥着其他人。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赵明笙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可抬头一看却忍不住愣住了,这还是她那*个胖乎乎的黄伯伯吗?
人怎么都缩水了一圈!
第109章
燥热的风穿堂而过,带不来一丝凉意。尽管天气闷热的可以,院内负责安置照顾那些患者的人脸上却严严实实的蒙着面巾紧掩口鼻,丝毫不敢懈怠。
一个宽厚的背影正中气十足的主持着大局,在他的指挥下大家有条不紊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有的负责安置患者,有的负责照看那些患者的病情,有的负责去库房取药,有的则负责煎药。
这位主持大局的正是黄富仁,要不是他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背影应该更宽厚一些。
赵明笙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胡.总管热泪盈眶的冲上前大喊了一声:
“老大!”
正在吩咐事宜的黄富仁听到这声呐喊迟疑了一瞬,狐疑的闻声望了过去,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
“怎么回事,是我这段时间太忙导致出现幻觉了吗?不然我怎么会看见胡.总管还有赵家小丫头在这里”
就在他喃喃自语时,胡.总管一个飞扑上前抱住了他,激动道:“还好老大你没事!你走的这段时间连封信都没有,音讯全无。小姐在家都快担心坏了!”
赵明笙眼睁睁地看着一直铁汉形象的胡.总管抱着黄富仁哭成了泪人,心中的铁汉滤镜碎了一地。
而被糊了一把鼻涕眼泪的黄富仁后知后觉,哪有什么幻觉能这么真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
听闻自家女儿一直牵挂着自己,黄富仁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悦心怎么样?家中可好,你们怎么来了,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胡.总管扒拉着黄富仁的衣袖,左看右看道:“小姐在家中一切都好,倒是老大你。看着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幸苦了,回去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知晓家中一切平安,黄富仁的心这才落了地,他有些嫌弃地推开胡.总管,问道:“那你们是来做什么?”
被推开的胡.总管似乎也发现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妥,他收起了自己的铁汉柔情擦了擦眼泪道:“次行是受赵家小娘子之托,护送她来的。”
黄富仁橓地转头盯向赵明笙,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为何要突然来这里。
“这里很危险的,赵丫头你”
“黄伯伯你先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赵明笙指挥着伙计把马车上的货物都卸了下来,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黄富仁探头看去,惊得瞪大了眼睛,箱子里堆满了药材,满满一箱子品质极佳的黄芪。
赵明笙又陆续打开了其他箱子。
“黄芪、连翘、甘草”
黄富仁的目光从震惊到欣喜,这些不正好是他们所缺的治疗瘟疫的药材吗!
因为每天都要熬制大量的汤药,在这样大量的消耗下,库存里的黄芪、连翘那些很快就要见底了,如果没有及时的补给,库房里这批药材用完了那这些患者的用药可就要断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赵明笙送来的这批药材正好能派上用场!
黄富仁宝贝的看着这些药材,嘴上毫不吝啬地夸着。“丫头啊,你带来的这些药材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赵明笙弯唇一笑,有些神秘道:“我这次带来的可不止是药材。”
“还有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冷然的男声。
赵明笙回过头,宴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景流紧随其后。
今天好不容易有口喘息的时间,景流刚想劝自家王爷休息一会儿,就听下面来报说是赵家小娘子来兖州了。
这个消息一传来,根本不用景流再多劝,宴琢已经沉着一张脸从书桌前猛地站了起来,抬脚便朝书院走去。
此刻匆匆赶到书院的宴琢一身冰蓝锦袍,暗蓝祥云纹腰带系在腰间勾勒出健硕的腰身,墨发半束,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凌乱,有一缕发丝垂落在眸前,漆黑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明笙。
赵明笙正想回答,视线却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和上次见面相比又消瘦了不少。
梦中宴琢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突然从赵明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令她心下一颤。她下意识的关心道。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这里都是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你身子骨弱,脸色也不好,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大家顺着她的话朝宴琢看去,看到他的状态俱是一惊,连忙纷纷附和。
“就是,珩王殿下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啊,有我们在这里就行了,您那万金之体可不容闪失。”
跟在宴琢身旁的景流闻之瞪大了眼睛。
身子骨弱?
这他第一个表示不服!
他家王爷可是忙起来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人!
原本赈灾的事情告一段落,宴琢便让崔岑先带着一队人马,将那些犯事但罪不至死的官员押解回京。没想到他们刚一离开,兖州便爆发了瘟疫。
因着瘟疫的事,这边人手又不太够,所有人都异常的忙碌,连轴转的情况下大家休息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但至少每天还能休息上两三个时辰。
正真最忙的是宴琢,从那天到现在,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谁劝都不好使。
这身子骨还叫弱?那他们这些人岂不都是废人一个了!
想到这里,景流悄悄瞄了一眼自家王爷的脸色。嗯好像是有些苍白。
听完赵明笙这番话,宴琢皱起了眉,自己身体如何,他还是清楚的。
他正想说自己身体很好,却仿佛应了赵明笙的那番话话,刚一开口就喉间微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咳咳。我还没问你怎么来了,咳咳。”
这下不止赵明笙,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黄富仁更是如临大敌,有些惊恐道:“珩王殿下你不会是”
要知道感染上瘟疫的第一个症状那便是干咳!
赵明笙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伸手牵过宴琢的手腕。
宴琢呼吸一窒,少女一手托着他的手腕,纤细葱白的指端柔柔的搭在他的脉搏处,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温温热热,他却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突然高了不少。一抬眼正好望见那张认真的小脸,还有额角沁出的薄汗,虽然被面巾蒙住了大半,但是露出的那双眸子此刻充满了不掩的担忧。
宴琢心中微微一动,声音有些暗哑:“我没事,你别担心”
赵明笙头也不抬道:“你有没有事,自己说了可不算。”
宴琢不再开口,只专注的瞧着少女。虽然被怼了回去他却并不恼,甚至唇角有些微微勾起,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也不错。
一番细细的探测赵明笙过后心下一松,从脉象上初步看来宴琢的身体并无大碍。
但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保险起见她朝着一同前来的郎中招招手:“我瞧着不是疫症,你再来看看。”
那位郎中不敢耽误,连忙上前诊脉,又观察了一番珩王的面相,这才敢下结论:“确实不是疫症,珩王殿下方才的轻咳应该是近来太过操劳所致,多加休息就无大碍了。”
听到郎中这般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万一珩王要是染上疫症,最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这些人也逃不了干系。
赵明笙听完也放松了神情,眉眼弯弯地看向宴琢,这一眼刚好撞进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宴琢的眉从看见赵明笙的那一刻起就没松开过。他没办法想象,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千里迢迢来到兖州的,况且兖州现在瘟疫盛行,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感染上,搞不好还是会出人命,她怎么敢来这里的?
好在小姑娘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和上次见面相比好像还长高了一些,露出的一双眼睛弯似月牙,眸中亮亮的仿佛掬了一弯明泉,看一眼便让人心神一动。
宴琢收回目光,努力克制自己冷然道:“玩够了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这疏离的语气令赵明笙微微一愣,她垂下眸子,有些委屈道:“我不是来玩的”
宴琢撇开眸子,不让自己去看少女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景流,你去安排。”
“别赶我走!”情急之下,赵明笙一把抓住了宴琢的袖子,“我是来帮忙的!真的,你看我还带了大夫来。刚才那位替你诊治的便是仁安堂的大夫。”赵明笙急急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些人,生怕宴琢不同意,她还特意强调,“他们可都是全京城除了太医最好的大夫了!”
她不说黄富仁还真没注意,仔细一看,那些蒙着白巾斜挎着药箱的可不正是仁安堂的大夫!
宴琢还没说什么,黄富仁却是格外激动的涨红了脸。
“好、好、好!笙丫头你真是来对了,现在兖州最缺的便是大夫了!你来了,兖州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宴琢抿了抿唇角,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大夫会给兖州带来多大的帮助,但是他不愿意让小姑娘来冒这个险。
见宴琢迟迟不肯松口,赵明笙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我小时候出过痘。”
兖州感染了疫症的人症状无外乎是先咳嗽、发热、浑身无力,而后浑身开始起痘。一开始没来得及防护的时候感染非常迅速,但也有一些没被感染的个例,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小时候都出过痘。
赵明笙没撒谎,她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确实出过痘,是祖母请了许多太医才将她救回来。
宴琢仔细瞧着她的神情,确定她没撒谎的痕迹,这才松了口。“好,你可以留下。但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定要带好面巾。”
其实就算不带面巾,有玉坠在,那些瘟疫也近不了她的身。但是为了让宴琢安心,赵明笙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外面我一定时时刻刻都戴着。”
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书房那边还有文书等着他回去处理,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多的时间。宴琢只好留下几个自己身边的侍卫,命令他们在这里听从赵明笙的吩咐,自己则匆匆赶回了书房。
送走了宴琢,黄富仁安排着那些大夫先去给患者就诊,这几天染上疫症的患者突然暴增,无论是药材的消耗还是看护的人手都显得有些不太够用,赵明笙他们的到来刚好缓解了这一压力。他带着赵明笙将药材清点入库。看着满满当当的库房,每个人的心中也踏实了许多。
刚清点完药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西院那边又出了事。
第110章
尽管这间被临时用来安置患者的书院,已经是城内空置面积最大的地方了,可依旧耐不住感染了疫症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摆不下那么多的床铺,只有一张张席子整齐的摆放在地面上。
就连这些席子,也是靠黄富仁带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十几个懂编制手艺的人齐心协力忙活了一天一夜,这才勉强安置下这些患者。
好在现在天气炎热,相比于床铺,席子也有席子的好处,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挨上就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清洗起来也十分方便,极大地确保了环境卫生问题。
疫症虽然来的突然,城中病倒了一大片,但在宴琢的安排下目前一切都井井有条,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尽最大的可能去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救治。书院中也分工明确,又有黄富仁在这里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所以突如其来的骚动才格外的明显。
等到赵明笙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名干瘦的中年女子正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席子上,双手捂着腹部直喊疼。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看上去十分痛苦。
周围围了一堆人,像是被这一幕吓到了全都手足无措地杵着,看见黄富仁他们来了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这是怎么回事?去喊大夫了没有?”
黄富仁眉头紧锁着,喊来负责这片区的伙计询问。
伙计点点头,又有些惴惴不安道:“已经派人去喊了,但这会儿东区那边也十分缺乏人手,大夫一时半会儿怕是也赶不过来。”
因为安置在书院的患者人数过多,为了方便管理整个书院便分为了东西两块区域,东边安置的都是一些病情较重的患者,西边则是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又因医师资源紧缺,大夫此刻都在救治东区的那些重症患者。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名伙计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东区那边的病人太多了,病情也都比较严重,大夫们都分身乏术,说是让我们再等等,一会看完了那边的病人就过来”
听完这番话,黄富仁的眉头越发的紧了。他们可以等,可这位躺在席子上的妇人可等不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疼脱虚了。
西区这边患者的病情都很轻微,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腹绞痛的情况,更何况感染了疫症的其他人也未曾出现腹绞痛这一症状,这突如其来的一例令黄富仁百思不得其解。
“丫头,你可知此人为何会突然腹绞痛?”他不通医术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何问题,眼下这种情况,他只好把希望寄于身侧的少女。
赵明笙观察了一番妇人的面色,而后微微摇头,光凭眼前看到的这些,她也无法判断这名患者究竟是何原因。她道:“目前还尚未可知,我先给他把个脉吧。”
赵明笙来到病患的身侧,素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眉眼渐渐凝重起来。
病人的脉象十分混乱,也十分的虚弱,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饥荒,她的脾胃太过虚弱,有些阴衰之症。但是这阴虚中又有一股子阳气在乱窜,阴阳相冲之下,这妇人腹中才会感觉绞痛难忍。
可这阳气又从哪来呢?
赵明笙瞥见一旁被喝了三分之二的药碗,目光中露出一丝了然。
“我想,我找到问题在哪了。”
说着,在众人的目光下,赵明笙将地上那碗未喝完的汤药端了起来。
黄富仁盯着那碗药,脸色有些沉。“是药有什么问题吗?”
赵明笙轻轻点了点头。
负责熬药送药的伙计看到这一幕吓得一个激灵,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两个伙计连忙举起手发誓:“我们绝对没有下毒啊,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药里下毒的!”
赵明笙被他们认真发誓的模样逗笑了,她温和道:“我没说药里有毒。”
两个伙计傻眼了,“没毒?那药里会有什么的问题呢,我们可都是严格按照药方抓的药,熬药的时候也一步都不曾离开过啊!”
“别急,虽然药有问题,但是与你们无关,不必担心。”赵明笙先是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安抚,然后接着说道。
“我刚刚探过她的脉象了,这妇人体质阴虚,而治疗疫症的汤药当中用的最多的则是阳性药材,体内阴阳相冲又无法消化,汇聚在腹部形成绞痛。”
伙计不解,“之前一直用的是这副汤药,也没出过这种状况啊?”
赵明笙没急着回答他,反问道:“这碗汤药可是用今天新送来的药材熬制的?”
见伙计点头,她了然:“那就是了,新送来的这批药材论新鲜程度要比之前的那批好一些,药性也就更强一些,这位大娘的身体比较虚弱,一时间承受不了这样的药性,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她这样一解释,大家都豁然开朗。
知道病因这解决起来就方便多了,赵明笙在妇人的几处穴位上施加了三分力度去揉。小半刻后妇人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苍白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因为痛苦紧皱的眉也舒展开。
一旁围观的惊叹道:“哎!真是神了!这么简单就把人救回来了,简直就像活菩萨一样!”
“真是绝了!”
赵明笙没去理会周遭的纷杂,她手下一直没停,直到妇人说不痛了,她才收回了手,轻轻活动着微微有些发酸的手腕,一边活动着一边回想着刚刚的事,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被她遗忘了,还没等她多想,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刚刚被救治的大娘支撑着坐了起来,眼角含着泪水,双手合十对着赵明笙的方向拜了拜。
满怀感恩又有些虚弱道:“多谢活菩萨救我。”
赵明笙可不敢担什么菩萨之名,连忙摆手道:“大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病症其实并不复杂。能治好的!您就是身子有些虚弱,这段时间好好补一补就行了。”
听到自己身上的病症很快就能治好,妇人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灰败,显然是不信她的这套说辞。
腹绞痛被治好了可不代表自己身上的疫症也能被治好,这可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疫症,不仅很难治好,还会传染给别人,也就珩王殿下心善还给他们医治,换成别人说不定就把他们隔离起来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菩萨你就别哄我了,这疫症的可怕之处我也是听说过的,得上这病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治不好。”她话音一顿,牵扯出一个令人难过的笑容。“治不好也没关系的,我的亲人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独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早一点下去陪他们罢了。”
赵明笙一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知情的伙计见状,悄悄伏在赵明笙的耳边,将这妇人的来历与她说了一通。
原来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之前的旱灾中,她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又不幸染上了疫症。
赵明笙环视了一圈四周,在这里,与妇人经历相似的不在少数。他们中的大多数本就神色奄奄,尽管十分配合治疗,但对能否治好却并不抱希望。他们自然也听到了妇人的那番话,似有同感的陷入了沉默。
他们空洞的眼神,令赵明笙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不禁在想,若是没有旱灾,这些难民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离死别之苦了?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天灾固然可恶,但罪魁祸首还是那些人祸!若是没有那些贪官污吏,兖州的百姓怎么会落到如此境界。
她相信,就算没有这次旱灾,兖州的子民也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贪官污吏所迫害。
既然灾难已经发生了,眼下该做的便是尽可能的让兖州的子民平安。
赵明笙知道自己现在说的再多,都会被认为是在安慰他们,但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治好这些百姓的!
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兖州百姓,赵明笙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被她所遗忘的那个细节。这里的患者都是刚刚经历过饥荒,身体都十分虚弱,和这妇人一样体质阴虚的肯定不在少数!
还没等她思考完,一个东区的伙计慌慌张张跑来,说是东区那边也有病人出现了腹绞痛的现象。
赵明笙咬紧下唇,暗道一声糟糕,新来的药材怕是已经熬成汤药,给东区那些患有疫症的百姓服下了。东区那边的病症更加严重,喝了汤药之后的反应也就更大。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通知药房那边停止熬药,赶紧修改配方!
她连忙招来一旁的伙计吩咐道:“你和药房那边的人说一下,需要改一下药方的分量,除了白芷的分量不减,其余的皆减去一分。”
这时候黄富仁也了解了东区那边的情况,对着赵明笙说:“丫头,看你刚刚轻轻松松便能止了那名妇人的痛,应该对此是有所研究,你随我去东区走一趟。”
赵明笙没推辞,点点头答应下来,留给之前那个伙计一句:“你先照我说的去做,我去东区那边看看!”
便又风风火火的随黄富仁赶去了东区。
东区的情况显然很不好,新熬出来的这批汤药几乎都紧着东区这边送来了,眼下喝了汤药导致发病的人也比西区要多。
几名大夫正聚在一起探讨,他们探查出来了脉象的问题,却依旧找不出病因。
赵明笙走至他们身侧,点拨了两句,把她之前的那番推测又说了一遍,便见那些郎中们一个个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般。
“竟是如此!”
和西区那边的情况一样,找到了病因,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东区的病人更多一些,人手根本顾不过来。赵明笙一边救人,一边教伙计按摩手法,好让他们学会了也能去帮忙。
直到日薄西山,所有病人才被安置好。
这一天下来,饶是干惯了农活的赵明笙,一时间也觉得手腕酸得抬起都费劲。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找了一节台阶坐了下来,一颗小脑袋靠在一旁的石柱上。
精神放松下来,困倦也随之而来,赵明笙只觉得眼皮颇有些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也昏暗下来,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耳边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起来,地上凉,回去睡。”
赵明笙努力睁了睁眼,伴着昏黄的天光,眼前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双水眸眨了又眨,最后还是抵不住困意又闭了起来。
宴琢:
就在前几天已经立秋了,虽然白天依旧燥热,入了夜还是有些凉,怕是会着凉生病。
宴琢也不打算放任她继续睡下去就在他准备再次唤醒赵明笙,却瞥见少女那如黑羽一般弯睫下的浅青。
宴琢微顿片刻,眉眼有些沉默。
这一路舟车劳顿,说不辛苦是假的,到了兖州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跑来书院,这其中的辛苦就算是习惯了跑商的大汉也会吃不消,换成别人早就叫苦连天了,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却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
他不忍心再叫醒她,但就让小姑娘睡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犹豫片刻后,宴琢俯下身将少女抱起,虽然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僵硬,但是却下意识的放轻了许多,似乎是怕惊扰到熟睡的人。
好在一番动作后赵明笙依旧熟睡并没有醒来,不仅没有被惊扰,反而因为像汲取温暖羽翼的幼兽,又往更温暖的地方蹭了蹭。
细嫩的侧脸贴在胸膛上,隔着一层布料还能感觉到温热。
宴琢顿时僵在了原地。
景流寻来的时候,远远就见着宴琢伫立在原地。他凑上前,正准备汇报情况。
“王爷!我”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眼神制止了。
“小声些。”
景流这才注意到自家王爷怀里还抱着个人,他匆匆瞥了一眼,在自家王爷怀中睡熟的人不正是赵家小娘子吗!
微微惊诧后,他连忙压低了声音:“赵家小娘子带来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就在东街那边的院子。”
宴琢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抬脚往西边走去。
“王爷!走反了!”景流连忙小声提示。
宴琢头也不回道:“她住我房里,我去住书房。”
东街那边住的都是糙汉,宴琢知道赵明笙不会嫌弃住的条件不好,但眼下他有能力给她更好的,为什么还要她去忍受那些。
留在原地的景流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家王爷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这赵家小娘子了,连自己的屋子都让了出来。
怀中少女轻的不可思议,宴琢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便将她一路抱回了院子。将她安置在床塌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张熟睡的小脸,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这时候旁边要是有人,一眼便能发现男人转过身后露出的耳尖上的绯红,怎么也藏不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