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平远侯府内一向打扫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的祠堂,此刻显得有些凌乱。规规矩矩摆放在正中央用来跪坐的团蒲,散落一地。案台上的贡品也因为大小姐脾气被打翻在地,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七零八落。唯一完好的就是那些摆放着的牌位了。


    好在赵明珠发起脾气没有完全失了理智,还算有所顾忌。不然这些供奉的牌位也得遭殃。


    赵明珠面色阴沉不定地坐在用来罚跪的团蒲上,掰指头算了算,今天已经是她被关在祠堂的第七天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这里关个两三天,等祖母气消了自然会放她出去。可她没想到,祖母这次居然真的会这么狠心,眼看这都七天了,还是没有一点放*她出去的迹象。


    而且她被关在祠堂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被禁止探望,就连梁氏也不例外,每日能见到的只有来送饭的小丫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还是她回到侯府后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突然的冷落令赵明珠感觉很难受。


    想到这里,她揪住滚落在身边的烂橘子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地砸去,发出哐当一声的巨响。


    守在门口的两个妈妈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她们很快就习惯了下来。这样的声响,这几天里她们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虽然她们不知道,六娘子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在这里,但是主子的事又哪里轮得到她们品头论足呢。


    她们要做的就是看好六娘子就好,其他不归她们管的事最好不要多问,这也是她们这么多年在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生存法则。


    两个婆子眼观鼻,鼻观心,对祠堂里发出的动静不为所动,直到送饭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走至门前,她们这才侧身让开了一步,打开了门口的锁。


    祠堂的门开了,很快又合上。


    听到门口的响动。


    赵明珠惊喜的抬头看去,发现来人还是来给他送饭的丫鬟,又失望地低下头去,神色晦暗不明。


    秦香战战兢兢的将手中的食盒放下,颤抖着指尖小心翼翼的将一盘盘菜肴端出,并用余光悄悄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生怕眼前这位六娘子突然对她发难。


    她是梁氏身边的丫鬟,因为梁氏担心自己女儿在祠堂吃不饱饭,这才花费了好多银钱才将她调来给六娘子送膳。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轻松的任务,说不定还能在主子面前落得青睐,她欢欢喜喜的应下,可上岗第一天的秦香便被飞来的茶碗砸破了脑袋


    看上去好脾气的六娘子,被关起来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秦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还未曾愈合的伤口,动作越发的轻了。


    一切动作都在无比轻柔和安静的状态下完成。


    放下最后一碟糕点,秦香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踏着轻快一些的步伐,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喊住。


    “等等。”


    有些阴冷的声音传至耳边,秦香咯噔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又有什么苦差事等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微颤压下去,这才转过头面带笑容道:“六娘子有什么吩咐吗?”


    看到小丫鬟脸上的笑容,赵明珠没由来地感觉十分刺眼,看到她被关在这里,这个小贱蹄子就这么开心吗?


    赵明珠暗暗攥紧了指尖,忍住想将她打骂出去的冲动,真骂走了可就没人和她说话了,况且她还有疑问需要通过这个丫鬟去解答。


    她问道:“今日午膳为何送的比平时要早?”


    秦香愣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府中的主子今日都去赴宴了,厨房的活少,今日午膳便早了些。”


    “谁家的宴,都有谁去了?”


    面对少女的问题,秦香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是永安伯爵府家的宴,老夫人携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家中的其他小娘子也一并”去参加宴会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来,到最后的几个字都被她吞入腹中,但估计六娘子也听的都差不多了,面色也越发的难看了。


    永安伯爵府家的宴?


    念起这个熟悉的名字,赵明珠有一瞬间的充楞,上辈子的种种又涌上了心头。


    没错,她上辈子嫁的正是永安伯爵府的嫡次子,李宗。


    赵明珠现在还记得,听说自己能嫁到永安伯爵府,她心中窃喜。因为就连老太太宠爱的赵明笙,也不过是嫁了个五品小官。


    自己只要嫁过去,身份上便能压她一头,要是夫君争气,当个诰命夫人也未曾不可。


    赵明珠对这门亲事充满了向往,也曾幻想过自己嫁到伯爵府后的美好幸福生活。


    可是现实却将她的向往一点一点的击碎。


    刚开始的时候,她与李宗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婚后不到一个月李宗的本性便一点点的暴露出来。


    身为伯爵府的嫡次子,从小就犬马声色中长大,又怎会为了一人驻足,还未成亲家中的通房便有三四个,成亲后更是变本加厉,一月里能在她房里宿两三回就不错了。


    她那婆婆伯爵夫人,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每日都要立规矩不说,听闻她从小在乡下长大,话里话外还嫌弃她的礼仪举止土里土气,羞的她每每都手足无措,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她的婆婆就越是看不起她,连带着府中的下人都轻看她三分。


    不光要应付婆婆,还要应付后院里那群勾心斗角的女人,赵明珠每一天都活得很累。


    就在她身心俱疲的时候,却听闻赵明笙的夫君不仅为人上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三品大员为她挣来了诰命,还对她疼爱有加,后宅中干净的没有其他妻妾。


    和她相比,自己的生活就好像是一个笑话。当初的那份窃喜的小心思,如今更像是一份无声的嘲笑。


    被名为嫉妒的心理充斥,赵明珠忍不住向李宗抱怨了他的不求上进,却刚好戳中了他的肺管子,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还有更加冷淡的对待。


    不讨夫君的欢心,也不得婆母的喜爱,她在这个家里就好像是可有可无的透明人,还有应付后院里的那些贱人。


    多番磋磨下,不到三十的她便被磨成了黄脸婆,早早便撒手人寰。


    赵明珠的思绪一点一点的回笼,但是情感仿佛又停在了过去,那种无助的感觉将她包裹。连贝齿什么时候将下唇咬破了,她都没有察觉。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再嫁到永安伯爵府了!


    赵明珠的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


    她还记得,上辈子她的亲事就是在这场宴会后订下的。


    如今家中还未定下亲事的,只剩下二房的三娘子赵明婧,还有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永安伯爵府越过赵明婧直接定下了她,但是赵明珠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件事一定和这场宴会有关。


    所以说,这件事情迫在眉睫,但是她此刻却被困在祠堂里,纵使是想去改变也没有办法。想到这里她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看着眼前面沉如水的少女,秦香暗道一声糟糕。


    府里的其他小娘子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赴宴了,而六娘子却只能被关在这祠堂中,她岂能开心?


    自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秦香暗暗咬唇,低垂个头,余光却时刻警惕着对面的人何时发难。可是左等右等,却没等到任何动作。


    她忍不住抬头看去,刚好看见少女无意间将下唇咬破,血珠顺着唇瓣滚落,配着落寞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可怜。


    秦香想到六娘子被关在祠堂的这段时间,几乎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了不少。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忍不住开口劝道:“六娘子,先吃饭吧,不然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从这里逃脱的赵明珠倏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个小丫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盯了片刻后,抬手冲她招了招。


    “好。”她点头,似是有所松动,“你来替我布菜。”


    见她肯用饭了,秦香欢喜的应下,转身去取碗筷。


    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危机的来临。


    赵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烛台,趁着小丫鬟转身毫无防备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烛台,狠狠的砸在了她的头上。


    秦香只感觉自己后脑勺一阵剧痛,甚至还来不及呼救,就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暗色液体,自伤口处涌出,侵湿了一旁的帕子。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赵明珠心跳的快要蹦出来,她丢掉手中的凶器,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她借着这个喘息的机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挣扎再三还是颤抖着摸上了小丫鬟的衣服


    屋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还有女子呼痛的声音,守门口的两位妈妈听到这不寻常的动静,正准备开门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门自己打开了,之前那位送膳的小丫鬟用帕子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


    两位妈妈看见帕子上晕染出的血迹,心中也大概明白了三分,未曾阻拦就放她离开了。


    “真可怜啊。”一个婆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感慨,“前几天刚被打破了头,今天又被打伤了脸,这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


    另外一个婆子尽管心中也唏嘘不已,但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这可不是她们能管的,只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道:“小声些,可别让里面那位祖宗听到了。”


    然后自去将大门重新锁了起来。


    一切又归于寂静。


    第92章


    赈灾的队伍一路风雨无阻,终于在第七日的中午到达了兖州境内。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从兖州逃出来的难民,他们拖家带口,一个个骨瘦嶙峋饿极了连路边的树皮都啃。


    不幸的难民还未走出兖州便饿死在半道上,后来的队伍沉默着收敛了他们的尸骨。幸运的难民则在尚存一口气的时候等来了赈灾的队伍。


    这是一家四口,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还尚在襁褓,可怜的奶娃娃已经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今天没有遇上宴琢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和那些不幸的难民一样,成为路边的一抔黄土。


    宴琢吩咐手下给了他们食物和水。


    看着眼前连话都顾不上说,只顾着低头猛吃填饱肚子的难民,大家心里都不免有些心酸。


    崔岑生怕他们噎着,递上手中的水囊:“慢点吃,不够这里还有。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个能吃饱肚子的地方!”七八岁的孩童童言无忌道。


    崔岑愣了一下,接着问道:“在兖州吃不饱肚子吗?当地的官府没有给你们发放粮食吗?”


    家中的顶梁柱停下手中的狼吞虎咽,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说实话的时候,一旁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却不会思考这么多。


    “发粮?”


    明明是七八岁的年纪,却早早就明白了仇恨这个词的意思,瘦成麻秆的男孩子愤怒的低吼着:


    “根本没有人给我们发粮!”


    “那些狗官!不仅不发粮食给我们,还把我们辛辛苦苦存下的粮食抢走了大半!”


    “爷爷和他们争抢粮食还被打死了,该死的是他们才对”


    前面几句还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最后一句只有小兽的低呜。为了让他们能多吃点,爷爷每天吃的比鸟啄的还少,还笑眯眯的说自己不饿。自己家都已经穷困成这样了那些狗官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最后爷爷为了保护家里仅存的粮食,活活生生被那些畜生打死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每个人仿佛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七八岁的孩童哪里知道什么叫撒谎,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


    他的母亲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慌慌忙忙地将他揽在怀里,并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巴。因为饥饿凹陷进去的眼眶中,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惊恐地看向眼前的这些士兵。


    虽然这些人好心给了他们食物,可谁知道他们与城中的那些狗官是不是一伙的呢?万一这番话激怒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这位母亲心底在无助的哀嚎。


    “各位大人息怒,我家孩子是太饿了,才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这一回吧!”男人咽下梗在喉间的食物,连滚带爬惶恐的伏跪在地上,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全家的性命就要不保。


    “他说的没错。”


    “那些狗官确实该死。”


    宴琢扶起了他单薄的身躯,语气冰冷的一字一句道,鸦色的羽睫覆盖住他眼中的风暴。


    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收敛起神色,一个二个的都将拳头捏的紧紧的。


    在他们这次赈灾队伍之前,朝廷也陆陆续续拨送过这次粮食。可如今看来,这些粮食并没有到百姓的肚子里。


    那能去哪了呢?


    只能是进那些黑了心肝儿烂了肺腑的狗官肚子里!


    后面的路途上,他们也遇见了不少幸存下来的难民,从他们的口中,陆陆续续还原了整个兖州的悲剧。


    所谓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官员仗着地处偏远,朝中政权更替又无暇顾及对这里的掌控,便开始了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畜生不如的行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兖州竟成了这些贪官污吏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天灾这是其中的一个楔机,人祸才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早在大旱来临之前,当地的百姓就已经被繁重的赋税压得不堪重负。掠夺剥削,更是令百姓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再这样下去官逼民反是迟早得事。


    只是兖州的百姓还没来及反抗,大旱就来了。忙碌了一年的庄稼到头来却颗粒无收,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拿什么去反抗,如何活命成了他们的第一要务。


    像这样拖家带口离开兖州的不在少数,那都是在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才决定逃离那里,要是能安稳的活着,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容城,是进入兖州后距离最近的一个城。


    炙热的太阳直射在土色的城墙上,仿佛能看见升腾起的热浪。若是朝城墙上仔细看,就能发现些那些黄褐色的墙壁上还夹杂着一丝暗褐色,那是血迹。


    城里有粮,却不愿意发放给那些难民,甚至为了防止难民进城引起混乱,干脆将城门一关,把他们隔绝在外。墙上那些暗褐色的血迹,是那些想要半夜爬墙进城,却被射杀下来的人留下的。


    这也是从外逃的难民口中听来的。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离开这里,另找出路。


    城墙上似乎有人在守着,一看到大部队的影子立马跑去向上级报告。等到宴琢他们走到了城门下,刚好有士兵将城门缓缓推开。


    城门一开,容城的知府王顺之立马带着自己的部下迎了上来,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可是听闻这位珩王可是京城的一大煞星,应对起来也颇为小心翼翼,知道他们今日便会抵达,一早便在这里候着了。


    见领头的马车中下来一人,他猜想这一定就是那位珩王,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珩王殿下一路辛苦了,属下名叫王顺之是容城的知府,我已经在城中备好了酒宴”


    不等王知府说完,宴琢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盯着刚刚才打开的城门,眸中晦暗:


    “青天白日,为何紧闭城门?”


    王知府被问住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那些难民人数太多,放进城里的话他根本管理不过来,还不够麻烦的!他索性将城门关了,不许那些难民进来。刁民一群,居然还妄想进城讨吃的!


    但是王顺之还是有点脑子,他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说的话,头上的官职可能就保不住了,他用官服宽大的袖子擦了擦不停冒汗的额头,斟酌着开口。


    “关闭城门是为了、为了城中的百姓着想,这样一来更方便管理城中的百姓。”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也不知道宴琢会不会相信。


    场面安静了许久,就在王顺之双腿发颤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终于发话了。


    “王知府还真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官’啊。”


    王顺之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这京城来的煞星也不过如此嘛,转念一想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任凭他在京城有多横,到了容城还是他王顺之说了算!


    他这样想着,心中便得意起来。


    “不敢当,在下”


    他抬起头正准备去谦虚上几句,却发现对面那人的脸上挂着令他背脊发凉的笑容,想说的话也怎么也无法开口。


    “拿下。”


    话音刚落,王顺之就发现自己连同一起来的属下都被按在了地上,顿时惊呼一片。


    怎么回事?


    王顺之还没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刀刃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且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受伤,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颈间的刺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珩王、珩王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这是干嘛。”逼在颈间的刀刃令他的声音发颤。


    “朝廷拨送的粮食是被你吞了吧。”


    “是你命人把那些难民最后的粮食抢走的吧。”


    “是你把那些难民关在城外的吧。”


    “是你下令将那些试图翻墙进入城内的难民射杀的吧。”


    宴琢嘴角的弧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冰冷的语气将王顺之的罪行一条条的吐露,每说一句,眸色就暗沉上几分。


    王顺之原本还抱有一些侥幸,听到后面就知道自己完了,原来珩王什么都知道了,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是离兖州最近的那一位知府,现在是想跑都跑不了。


    “珩王饶命,那些都是我一时糊涂啊!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做官,不,好好做人!”


    他一边求饶,一边却在向一旁发愣的守门士兵使眼色。


    可那些士兵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最后他只能忍无可忍的大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救本官啊!救下本官回头重重有赏!”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扔下手中兵器的哐当声。


    他唯一的指望,那些守门的士兵,此刻却是自愿卸下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一群七尺男儿此刻泪流满面,他们对自己曾今的所作所为无比的痛恨,那些被他们亲手拒之门外的难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啊!他们如何能无动于衷!


    但是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他们就会带着家中的妻儿老小走上和这些难民一样的命运。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丢掉了手中那些对着自己同胞的武器。


    “你们这些胆小鬼!都给我等”


    王顺之气急败坏的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喉间一阵刺痛。


    染血的头颅高高的飞了出去,然后又滚落在地上,沾满腥臭的泥土。


    也多亏了王顺之这个封城的决定,城中他的那些党羽一个都跑不了,连同那些助纣为虐的人全都被关押了起来。


    以雷霆手段快速的解决了那些贪官污吏,宴琢走在街上才发现,街上的商铺都紧闭着门窗,大街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那些未关严的窗户后面偶尔露出一两双探究的眼睛,才让人知道这不是一座空城。


    他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才知道,城中的百姓虽然不至于饿死,过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只有他们听话的关起门来,官府才会每隔三天给他们施舍一些勉强果腹的粮食,不听话则连这点果腹的粮食都没用。


    所以就算今天外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依然没用一个人想要出门来看看。


    这样的管理方法和管理牲畜有什么区别?!


    宴琢沉着脸,命人开仓放粮。


    一座座粮仓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的粮食早已捉襟见肘。细问之下才知道里头的粮食都被王顺之倒卖了出去,换成了一张张没用的银票。


    这个满脑肥肠的家伙!


    崔岑对此咬牙切齿,他突然觉得让王顺之一刀人头落地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好在他们这次带来赈灾的粮食足够多。


    一想到兖州的其他地区也可能是这种情况,宴琢当即吩咐下去,留下一部分粮草和人马在城中施粥,另一部分则随他快马加鞭赶去其他城镇。


    他们离开前,施粥的棚子刚刚搭好,米粥的香味向四面八方散去,借着这香味才将那些小心翼翼缩在房中的百姓勾了出来,香甜的米粥下肚,一个个这才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而黄富仁他们带来的药材也派上了用场,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城中的药材早就已经断货了,饥饿加上病痛,早就将城中的百姓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带来的这批药材犹如春雨甘露用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点点驱散了百姓心中的阴霾。


    “我们出发。”


    宴琢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久逢甘霖的百姓,而后策马扬鞭,他们必须得赶在消息传开之前,去解救更多的兖州百姓于水火。


    兖州的百姓尚在饥饿中挣扎,而京城的那些贵族却还在举办着豪奢的宴会。


    第93章


    今日是永安伯爵府余老夫人的寿宴,却又不单单只是一场简单的寿宴,永安伯家的大郎最近升迁到了京司处右使,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五品官员,喜寿加上升迁,永安伯有意大办,京中大半的权贵人家都被邀请在列。


    说起这永安伯家的大郎,倒也令人唏嘘。李鹤今年二十有二,生母在他三岁那年便去世了,父亲又另娶了续弦,继母进门后的第二年又给他生了个弟弟,此后对这个原配之子的事就更不上心了。


    李鹤的亲事更是被一拖再拖。眼看嫡次子李宗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这大孙子还是没有动静,永安伯的老夫人这才忍不住发话,借着这次寿宴的机会也给两个孙子相看一番,看看有没有合适人家的女儿能相结秦晋。


    余老夫人的这一想法,京城中的各家夫人也都猜到了一二,在她们看来,无论是永安伯家年少有为的大郎,还是他们家备受宠爱的儿郎,这两个人可都是顶好的女婿人选,因此这场宴会的另一个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因此她们对这场宴会也就格外的热络。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伯爵府的门口,令整条巷子都变得热闹甚至有些拥堵了起来。


    一位位穿着鲜亮的小娘子,在丫鬟的服侍下,款款走下马车。她们保持矜持有礼,却又满怀期待,希望能在这片刻中搏得心慕郎君的目光。若是能再得到郎君的青睐,那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为了今天的宴会,各家的小娘子也是劺足了劲,穿着好看的裙裳,点缀精美的首饰,打扮的越精美越好,这样才好在宴会上搏个出彩。


    御衣坊的单子一时间暴增,全体绣娘出动都差点忙不过来。


    赵明婧也是为了这次的宴会准备了许久,她穿着一身金红帛叠水裙,外披了一件时下最流行的透鲛纱,手上戴的是金丝东珠手链,一头乌发半挽着,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茭白的如意玉簪,耳上挂着芙蓉模样的小耳环,配着微圆的脸庞和一双水浸了的大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又明媚。


    她一下马车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祖母她们的马车快她一步,这会儿已经进去了,赵明婧也准备往里面走。正巧,一旁章侍郎家的女儿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的马车。


    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一出来,原本聚在赵明婧身上的目光立马就被分去不少。


    赵明婧也假装随意,其实很在意地瞥了一眼过去,然后便愣住了。


    只见那章家小娘子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系着一条粉玫红半月水波腰带,显得那腰身越发的细腻。


    赵明婧一瞬不瞬盯着那条腰带猛看,再低头看看自己腰间这条,明明一摸一样,却勒不出章家小娘子那般风情,她本就是丰盈型的,同样的腰带人家松松环了三绕,到她身上却只能虚虚环上两绕。


    赵明婧心生郁闷,气得直跺脚,没想到自己今天千挑万选的腰带居然会和别人撞了去,还好巧不巧是和那章家小娘子撞上了。她与那章家小娘子本就互相不对付,这会子见了面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颜色,只是耐着门口人多不好发作罢了。


    赵明婧本不想理会,偏偏那系着同款腰带的就是不肯放过她,掐着自己的细柳腰一扭一扭的就过来了。


    章含柳手持一柄薄扇,别有深意的目光在赵明婧的身上旋了一圈,随即掩唇轻笑:


    “哟,这不是婧妹妹吗,许久不见妹妹这脸蛋又盈润了不少呢。真羡慕妹妹的好胃口,不像我,这苦夏一来又轻减了不少。”


    她嘴上说的感觉很苦恼,面上却隐隐有些得意。


    赵明婧嘴角一抽,睁圆了眼睛向她瞪去,这不就是拐着弯说她又胖了吗!


    赵明婧气急,正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身旁的大丫鬟钟翠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并悄悄在她的耳边轻语。


    “小娘子,大家都看着呢。”


    赵明婧身边的原来的那个大丫鬟翠芝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便做主让她回家休养去了。翠芝一走这大丫鬟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一时间又没用可以顶替的人选,赵明笙离开后回到顾老太君身边的钟翠便又被派了过来,暂时先顶替上一段时间。


    虽然有些顾忌钟翠之前是赵明笙身边的丫头,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确实足以担当大丫鬟一职,甚至比她之前的大丫鬟还要出色。再加上她名字里也带着一个翠字,念上去倒也顺口,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被钟翠这么一拉,赵明婧脱了缰的理智也一并被拉了回来。她向四周一瞥,果然,周围不少人可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着她俩。


    赵明婧原本准备发作的情绪一下子被压了下来,她若此刻和章家小娘子在此吵开了,和泼妇又有什么区别,这件事要是传进祖母和母亲的耳朵里,她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


    不知为何,看到拦下她的钟翠,赵明婧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赵明笙的身影,以前参加宴会她也干过不少这样冲动的事,每当这个时候都是赵明笙挺身而出,帮她挡下了那些故意激怒的话语,也避免了让她出丑。


    赵明婧对此很不解,明明自己在家中可是没少欺负这个妹妹,于是她问:“为何要替我出头?”


    那粉面桃腮的少女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家姐妹,还轮不到外人欺负。”


    可如今那个挡在她身前的人不见了,赵明婧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反倒是开始念起她的好来。


    要是她的话,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吧?


    赵明婧认真的思考着如果事赵明笙会怎么做,破天荒的,她那易冲动的性子慢慢平复了下来。稳住情绪后的她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自己激怒的少女,突然平静了下来,章含柳有那么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本该发脾气的少女,却忽地冲她笑了起来。


    “章家姐姐身体可还好?”赵明婧假意关切,实则毫不客气地直攻她的痛处。“看你面色不太好,可别又像上次一样在谨王世子面前晕倒了被抬出府啊。”


    赵明婧瞅着那细腰就觉得好笑,如此病态的美,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在别人口中的弱柳扶风在她看来瘦弱的和小鸡崽没什么两样。


    章含柳原本有些得意的神情一僵。


    大家都知道章家小娘子从小体弱多病,她动不动就晕的毛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上次宴会,她偏偏就在谨王世子来的时候‘晕’了过去,可惜没晕进谨王的怀里,被他身边的人挡下了,就在大家商量着要派人松她回府安置的时候,好巧不巧她自己又‘醒’了过来。


    谨王妃是个手段凌厉的,这点小把戏可逃不过她的眼。最后就算章家小娘子已经醒了,谨王妃还是以担心她身体为由,派人将她送回了府。


    这番折腾下来,她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想到上次的狼狈,章含柳的面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谨王世子家世高贵又温柔知趣,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搏一个机会,却没想到会搞这么难看,最后竟被人抬回府中。


    “不劳妹妹挂心了!”


    难堪的事就这样被当着众人的面提了出来,章含柳一张小脸*憋得涨红,她仿佛都听见了围观人中的轻笑,面上得体的笑也挂不住了。再对上赵明婧那双明媚的圆眼,章含柳感觉自己的脸皮都有些刺痛。


    看她吃瘪得样子赵明婧心中暗爽,但到底没有再说一些过分的话,万一现在真把她气晕过去了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她随即朝章家小娘子身后的丫鬟招招手,“还不快把你们家小娘子扶进去,再站一会儿该晒晕了。”


    “祖母与母亲在催我了,就不与章姐姐多说了,妹妹先进去了。”


    说罢她冲章家小娘子吟吟一笑,带着自己的丫鬟转身进了伯爵府的大门。


    徒留身后的病美人气的面色发青。


    不远处的马车内,身着官袍的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直到那道明媚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他才轻啧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好一个小辣椒。


    “绕去后门吧。”看着大门拥堵的模样,怕是还要等待许久,才忙完京司处事务连官服还未来得及换的李鹤淡淡吩咐。


    没想到今日祖母寿宴来的人会这么多,自己回一趟家还得走后门。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程,车内突然出声:


    “刚才那位是哪家的小娘子?”


    “什么?”车外的随从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自家公子指的是什么。


    “就刚才那位身着红衣服的小娘子。”


    “噢,那位啊,好像是宁远侯家的小娘子。”车外的随从努力思考后回答道。


    “宁远侯家的?”李鹤似乎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羽睫将眼中的情绪遮住,收起了心中那份不同寻常的心思。


    “走吧。”


    他冷声吩咐道。


    伯爵府内宴宾区内。


    赵明婧走进来的时候,自家祖母正在和余老夫人说着话,母亲也陪在一旁,她便没用贸然开口,而是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在母亲旁边站定,然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刚才的英勇事迹悄悄说与她听。


    李氏对自家女儿今天的这番开了窍一般的表现也很出乎意料;“就该这样才对,往日你那莽撞的性子也确实该收一收了,今天做的就不错。”


    赵明婧被夸得眼睛亮亮的,还不忘谦虚一番:“今天也多亏了钟翠拦了我一下。”


    听闻,李氏的目光在她身后的钟翠身上停留了一瞬,心想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原本还担心这小丫鬟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毕竟是从小照看笙丫头长大的,如今看来倒是个忠心可用的。


    “你这丫头还算伶俐,回头去我屋里领赏。”李氏淡然道。


    对于可用之人,她也从来不吝啬嘉奖。


    赵明婧正还想说些什么,祖母那边也和余老夫人聊完了上一个话题,余老夫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两鬓霜□□神面貌却很好的老夫人,目光含笑着开口:“这是你们家的三丫头吧,好久没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被点到名的赵明婧只好上前,向长辈落落大方行了一礼,问了一声好。


    刚才门口的那番动静不小,事情的经过早就已经有丫鬟悄悄禀告过余老夫人了,最后的结局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她原先也是见过这孩子,但是当时跟在老姐妹身边的另一位丫头更为出色,倒是将赵明婧的光芒掩盖了过去,到显得她有些沉不住气,如今看来这孩子的性子也算得上沉稳。


    她将眼前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红裙衬得那微圆的脸旁喜气盈盈,十分惹人怜爱,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水灵灵的小姑娘,余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心道不愧是自己老姐妹的孙女,这气质都比那些旁的高上几分。


    忍不住又多夸了几句,夸得赵明婧一张小脸都微微泛红。听到自家孙女被如此夸奖,顾老太君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室融洽。


    到了开席的时候,本来以顾老太君的身份坐主位也是绰绰有余,但是她念及今天是余老夫人寿宴,再加上两人从未出阁起就是很要好的玩伴,顾老太君便主动坐在了她左边下首的位置。


    妇人们一桌,这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又是另外一桌。


    赵明婧一偏头好巧不巧又是和那章家小娘子一桌,隔着几个人的位置,倒也不算太尴尬。她自顾自低头吃着自己的,旁的不来招惹,她也不会主动去惹别人。


    席面是永安伯专门从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请来的大厨掌勺,每一道菜都令人赞不绝口。再加上如今正是吃蟹的好时机,席面上的大闸蟹足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其他的闺秀都担心剥蟹壳脏了手,赵明婧却是不管那么多,一口蟹肉一口蟹膏,再来上一口带着淡淡甜味的果酒,吃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大部分闺秀都放下了筷子,章含柳瞅着相隔几个位置的赵明婧还在吃个不停,刚想开口讽刺两句,突然想起刚刚伯爵府门口的那一幕,这赵家三小姐今日倒是变了个人似的,厉害了许多,竟能将她怼的哑口无言了。


    章含柳生怕自己又会当众被怼,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丫鬟们抬着一扇巨大的屏风放在了厅前,隔开了门口的视线。


    赵明婧感觉周围的谈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这才从美食中抬起头来。原来是伯爵府中的公子哥打算现场来给余老夫人献上寿礼。


    有屏风相隔,倒也并无什么大碍。余老夫人也想看看她的这些孙子们又要搞什么新花样,便笑着点头应允了。


    按照顺序,最先上礼的是永安伯的大儿子。余老夫人信佛,他便准备了一套自己亲手抄写的佛经。足足有两大摞那么高,展开来看,字体遒劲,笔锋有力,每一行每一个字都不曾马虎,足可见其孝心诚意。


    屏风后投出一个高大身影,只见那身影掀起衣袍,似乎是准备行跪拜之礼。


    伴随影子的动作,一道清润的声音灌入了在座的耳朵里:“孙儿愿祝祖母长寿安康。”


    余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满意地点点头:“快起来吧,这份礼物很好。”


    其他宾客也都跟着附和称赞起来。


    顾老太君将目光放在了屏风后的那道影子上,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赏。手抄佛经最是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再加上见字如面,单从一个人的字里便可窥见一些这个人的品性,顾老太君观其字体俊逸内秀,字里行间沉稳有道,由此可见这永安伯的大郎今后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隔着一层屏风不得相见,但是听说这永安伯家大郎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而且年纪轻轻便得高官,前途无量。虽然作为夫婿来说这年纪大了点,但凭着这份孝心就能看出人品也不差,也算得上是绝佳的夫婿人选了。


    众夫人心中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永安伯的续弦张氏坐在余老夫人身旁,听着那些刺耳的赞美之声,手中帕子都快被揉烂了。


    什么孝心!不过是一些穷酸玩意罢了,她看这李鹤八成是拿不出买名贵礼物的钱,这才整出这一套东西,怎么就值得被这般称赞!?


    张氏心中忿忿不平的想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眼看着周围称赞的声音越来越多,她终是按捺不住上前道:“宗儿也给母亲您准备了一份大礼,这份寿礼可是他费了大的劲才拿到的呢!”


    大家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等候多时的李宗也抓紧了这个机会,命人将寿礼抬了进去。


    半人高的翡翠石像被抬上厅前,顿时引来不少惊呼。就连那些见多识广的贵妇也忍不住暗自咂舌。光是这高度就已经令人堪堪称奇,更别说整块翡翠材质都十分通透,浑然天成的石壁下仿佛有碧波划过,再加上精心的雕刻,面带慈悲的佛像栩栩如生的刻画在上面,整块翡翠估算下来的价格恐怕不会便宜。


    “老夫人家二郎真是有心了,这怕是得好几万两才能买到吧?”一位身着靛蓝色裙裳的妇人看出了这尊翡翠的价格,语气羡慕地说。


    一听说,这尊翡翠要几万两,大厅里顿时响起几道抽气声。一出手就是几万两的寿礼,看来这永安伯家二郎也很了不得。有这份阔绰,想必以后也会对自己的妻子很好吧?


    在座的夫人们原本偏向永安伯大郎的心,不知不觉又偏向了二郎。


    看着周围人惊艳的目光,张氏得意的勾起嘴角。她娘家是有名的富豪,当初她嫁进伯爵府,光是陪嫁就给了千亩的良田还有十几间铺子,这点银子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心中暗自得意,有这尊翡翠大佛在,那小子的佛经算什么东西!


    余老夫人自然也是很喜欢这份寿礼,旁人惊艳的目光也让她很是受用,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好,祖母没白疼你,今日你有心了。”


    余老夫人当即将自己的手镯褪了下来,让身旁的丫鬟递了过去。


    “这个手镯赏给你,就留给你的未来的媳妇吧。”


    看见这一幕的顾老太君微愣,别人可能不知道那手镯的含义,可她作为多年的好友自然清楚,那手镯可是余老夫人的母亲传给她的!


    被当众夸奖又得了赏的李宗自然也红光满面,又上前说了一番贺词,这才退下。


    顾老太君还想多问些什么,但碍于周围人多口杂,她便暂时忍耐了下来,一直等到散了席,夫人和小娘子们都去了院子里赏花看戏,她这才开口。


    “老姐姐,那可是你平时最珍爱的手镯,你就这样舍得给出去了?”


    余老夫人笑眯眯道:“我老了,那些个首饰也戴不住了,不如给了他们。”


    “那为何是给你这二孙子?莫非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老太君想的更远一些,永安伯的爵位还未曾正式传给嫡子,莫非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变动?


    余老夫人倒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这位老朋友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倒是笑开了:“那倒没有,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拔尖儿的,更是比不上他那哥哥,只是他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性子又是个单纯的,我便偏疼了一些。”


    虽然都是孙子,但是论亲疏远近来说,其实余老夫人还是更喜欢李宗,这孩子嘴甜,又不像李鹤那样公事缠身,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更多一些。


    顾老太君了然的点点头,说的好听一些是不拔尖,说的难听一些那就是中庸无能。但他又是幸运的,能有伯爵府的老夫人庇佑,又是家中的嫡次子,这辈子他只要不闯什么祸,便有享不完的富贵。


    听她这么一说,顾老太君心中便有了计较。


    散了席,妇人们聚在一起听戏折子,少女们则四散在院子里赏花扑蝶。


    娇俏的小娘子们穿着华丽的衣裳,穿梭在花丛中,粉的、黄的、蓝的,令人目不暇接。单看确实令人赏心悦目,只是数量一多起来就让人眼花缭乱,到是分不出哪个更出彩了。


    赵明婧席上吃的有些多了,此刻正坐在廊下喝着花茶消食,观着院内的鸟语花香,听着丝竹声声灌耳,倒也惬意。


    她眯起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下一瞬偏巧就有那不长眼的打破这份宁静。


    赵明婧感觉有些口渴,刚端起茶盏就感觉手肘处被人撞了一下,手下一抖,顷刻茶水便撒了一裙子。


    第94章


    还好茶水已经凉了下来,并不是很烫,不然被这么一泼非得烫下一层皮来。只是今天这身衣裙的吸水效果极好,被茶水浸湿后立马湿哒哒的贴在了肌肤上,勾出少女的曲线,令赵明婧不舒服的蹙起了眉。


    “哎呀,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你了。”


    赵明婧抬眼瞧着面前装模作样道歉的少女,粉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道歉这人赵明婧认识,她是温家的四娘子,父亲与章侍郎是同僚,她平时与那章家小娘子也有来往,是那章家小娘子的好友之一。赵明婧再将视线扫过一旁看热闹的章含柳,心下便明白了三分,这是来替好朋友出头来了?


    赵明婧没说话,而是突地站了起来,走向一旁放置了笔墨纸砚用来作画的桌前。


    温莹莹见她突然站了起来,下意识的退后一小步,还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却没想到赵明婧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向桌前。


    温莹莹微微松了一口气,章含柳还说她变了,如今看来还不是那样,没有赵明笙在她身边帮她挡着,赵明婧还不是任她们欺负。


    正当温莹莹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写完了东西的少女直起身子,一抬手拦下了她。


    “温娘子不会是打算弄脏了我的裙子就跑吧?”赵明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这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章含柳走了出来,帮忙说道:“赵妹妹你想多了,莹莹不是那种人,她会负责的。”章含柳轻轻扯了扯温莹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做的太过了。


    然后又冲赵明婧一笑:“莹莹她也不是故意的,赵妹妹你人这么善良,一定不会为难她的对不对?”


    赵明婧轻笑一声,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差搭个戏台子就可以开唱了。


    一个白莲,一个绿茶,也是绝配!


    “不就是弄脏了你的裙子吗?回头洗干净了送你回府上。”温莹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


    “温娘子见识少,可能不知道,我这身料子见不得水,碰到水就废了,到时不用麻烦温娘子给我洗衣服了。”


    温莹莹瞪大了眼睛,谁要给她洗衣服了?他的意思是让府里的下人,洗好之后再送给她,怎么被赵明婧说的好像就要亲手给她洗衣服似的。


    不过目前重点不是这个。


    温莹莹摸了摸自己荷包中的银子,咬牙道:“行,不能洗,我赔给你不就行了。”


    目的达成的赵明婧唇角微勾,举起手中的纸张欢快道:“好啊,那就麻烦温娘子在这字据上签个字吧。”


    温莹莹不情不愿的接过赵明婧递来的纸张,随意的扫了两眼内容,这纸上无非是说:乙今日不小心毁了甲的裙子,约定于三日内赔偿给甲一条一摸一样的裙子,或者直接赔偿银子。


    温莹莹在心中嗤笑一声,就一条破裙子而已,能贵到哪里去?写得这样煞有其事,难不成还怕她不赔?


    可当她看到纸上书写的价格,顿时傻眼儿了。


    一千两纹银?


    “不可能!这件衣服怎么可能值一千两!”她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尖尖的嗓子叫嚷出来。


    还没等赵明婧解释一番,却是有人替她开口了。


    “温娘子你这可就错怪赵家小娘子了。”


    一位气质如兰的少女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赵明婧看到她的时候眼中一愣,说话的是大理寺翟家的女儿,平日里与赵明笙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她今日会帮自己说话。


    翟秀家里的祖上是配享太庙的人物,从小便受到熏陶,见识自然不低,她一眼就看出赵明婧身上料子的不凡。


    翟秀抿嘴一笑,温温柔柔道:“温娘子一家才来京城不久,对这些名贵的衣料没有涉猎也很正常,赵家小娘子身上的料子是西域特产,满京也不过三匹而已,其中一匹如今就穿在她的身上。”


    “还有这做工”翟秀轻轻牵起赵明婧的袖摆抖落开来,柔声说:“这云线和边角是用金线缝制的吧?还有这线脚,密而不错,不见一针一眼,到像是芸娘的手艺。”


    芸娘是御衣坊的绣娘,一手绣工就是宫里的绣娘也比不上,请她出一次手至少得五百两银子起,而且并不是有钱就行,还得要排队。


    听到这里周围的小娘子们纷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是那个料子吧,好像是叫玉岫纱对吧。好像是来自西域的那个传说,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哎?这么厉害的吗?”


    “居然是芸娘的手艺,怪不得这么好看呢!”


    “我也在芸娘那里排了号,估计得明年才能拿到了呜呜呜呜。”


    周围小娘子的窃窃私语落入温莹莹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对她的嘲讽。明明翟秀也没说她什么,温莹莹却感觉自己像个刚进城什么都不知道的土包子一样,顿时涨红了脸,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所以说,赵家小娘子让只让你赔一千两银子真的不算多。”


    温莹莹哑口无言。


    她将目光盯在了第二个解决办法上,是不是自己赔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给她就可以了?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一共就三匹的料子,她去哪里找另外两匹呢?就算自己能弄到玉岫纱,除了要准备金线、银线那些,还要请御衣坊的芸娘亲自缝制,这一通的花费下来恐怕一千两都打不住。


    温莹莹脚下一软,这回是真的站不住了,要不是一旁的章含柳扶住了她,她可就真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每个月有二十两的月钱,可也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根本存不住银子,现在哪里拿的出一千两。


    凭她每个月二十两的月钱,怎么可能拿得出一千两。家里母亲倒是拿得出来,但如果让母亲和父亲知道,他是为了这事儿赔了一千两出去,等回家还不得打断她的腿。


    温莹莹求救似的目光落在章含柳的脸上。


    “含柳”


    她刚开口了两个字儿,原本搀扶着他的人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脩地抽出了手,甚至还后退了一小步,仿佛要与她撇开关系。


    看着自己‘闺中密友’这迅速的动作,温莹莹感觉自己跟吞了苍蝇似的,胸口的闷气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儿。


    温莹莹突然回想起来,要不是章含柳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说,赵明婧今日如何如何欺负她了,她又怎么会一时冲动来找赵明婧的麻烦呢?


    现在倒好,她倒是退一步仿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温莹莹心里拔凉拔凉的,她算是看透了这个人。


    “好,赔就赔!”


    温莹莹气的连毛笔都不用了,直接用朱砂盖上了自己的指印。


    赵明婧轻轻吹干了字据上面的印泥,转头交给钟翠将让她收好。


    “还请温娘子尽快将银子送到我府上来。”赵明婧回头看了一眼温莹莹笑着说:“另外好心提醒温娘子一句,有病就早点去治,晚了可能就治不好了。”


    这一下可算是点着了火药桶,温莹莹气急败坏道:“我哪里有病!”


    “四肢无力,好好的走在路上都能撞到别人身上,这可不就是肌无力吗?”


    说完这一句,赵明婧不再理会温莹莹的暴跳如雷,披上钟翠递过来的披风,转身离开了这里。


    得快点换掉这身湿衣服才行啊,虽然天气炎热,但湿湿的贴在身上总归不太舒服。


    温莹莹想要再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脚下凸起的砖块绊倒,她惊呼一声,而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精心准备的裙子都在地上划破了。


    温莹莹狼狈的坐在地上,却丝毫没有人同情她。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这可没有人撞她,是她自己没站稳才跌倒在地上,还真是应了赵明婧的那番话,四肢无力!


    经此一事,温莹莹的形象算是全毁了。


    等到看戏的人群散去,章含柳这才又回到了温莹莹的身边,想要搀扶她,却被温莹莹一把推开。


    “不用你在这假好心!”


    经过这件事,她算是看清章含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温莹莹推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郎君们游玩的地方,与小娘子们仅隔了一道人工湖,少男少女们隔岸相对。和那边还相对矜持的小娘子来说,小郎君这边就显得热闹多了。


    喝酒吟诗作赋,肆意欢畅好不自在。


    一个身穿绛紫色衣服的男人被拥簇在人群中心,就连李宗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边,不经让人好奇,这紫衣服究竟是什么来历。


    紫衣男子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只见他一杯接着一杯,一壶酒很快就被他喝见了底。但他还不觉得不够,又新拿了一壶过来,继续喝着闷酒。


    让一旁的李宗看的胆战心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世子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


    齐尚不说话,只瞪了他一眼,李宗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连忙闭上了嘴巴。


    齐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的烦闷却怎么也赶不走,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父王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回到家便拿他撒火,连带着他都被臭骂了好几顿。


    就这样一连喝了好几杯后,酒的后劲开始上头,齐尚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烧了起来,头也有些昏沉。


    观察到这一幕的李宗讨好的问:“齐世子,这酒后劲不小,您若是醉了的话要不要去后院歇息一下?”


    齐尚本想直接回谨王府的,但是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父亲的斥责,他便应了下来。


    “也好。”


    听见齐尚答应了,李宗连忙上前准备扶他过去,却被一手挥开。


    “不用你扶我!”齐尚强撑着摇晃的身躯说,“找个小厮给我带路就行。”


    李宗赔笑着应下,指挥着身后的小厮:“还不快带世子去偏殿休息。”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李宗这才有空坐下来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平时和他玩在一块的公子哥凑了过来,想要打探一些消息。


    “齐世子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李宗给自己也到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然后才没好气道:“谁知道呢!”


    说完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冲,回过神来招呼起身边的朋友,“来来来,喝酒,喝酒。”


    ————————————


    逃出候府的赵明珠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一路走到永安伯府上,趁着今天人多混杂,她又一身丫鬟服饰,很容易便从伯爵府的角门溜了进去。


    她本就是想借这次机会,与谨王世子搭上话,好摆脱在侯府的困境,没想到刚走到花园就迎面撞见一位小厮,身后还跟着一位紫衣男子。


    赵明珠定睛一看,那位紫衣男子不就是谨王世子吗!


    她正想要如何才能避开这位小厮,与谨王搭上话,就瞧那小厮见她仿佛遇见救星一般,直直迎了上来。


    这位小厮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腹痛难忍,怕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他急着去茅房解决,便随口叫住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丫鬟。


    他压低声音,小声地跟这个看上去有些面生的丫鬟说:“好姐姐,我这突然腹痛难忍,就麻烦您带这位客人去偏殿休息吧。”


    赵明珠正想和谨王世子找机会接触呢,没想到瞌睡了刚好有人来送枕头,她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点头答应下来。


    “行,你去吧,这位客人我带他去。”


    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赵明珠转过身,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谨王世子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竟然一身酒气,一双眼睛红的吓人,显然醉的不轻。


    “世子?”


    赵明珠轻轻唤了一声。


    一路走来,酒气加上醉意,齐尚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他现在头昏脑胀的只想好好发泄一番。


    这个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的小丫鬟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他一把扯过面前的丫鬟,将她压在了旁边的假山石壁上,不由分说便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赵明珠被一把扯过去的时候还是懵的,她的背部狠狠的砸在假山上,痛得她惊呼出来。还没缓过劲,就感觉面前的男人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兽性大发,赵明珠有那么一瞬间害怕极了,她刚想开口呼救,脑海里却一闪而过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她在伯爵府磋磨了一辈子,活不过三十二岁便早早去了。她一辈子都在那方寸小院中围绕着一个男人转,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知,所以尽管重生了,她对很多事依旧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临死前,有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连她这种足不出户的妇人也有所耳闻。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谨王带兵谋反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谨王成功坐上了皇位。而他的儿子,齐尚,齐世子则被封为了太子。等他百年之后,齐尚就是下一任的皇帝!


    做了齐世子的女人,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


    巨大的诱惑摆在赵明珠的面前,她怎么能不心动?


    渐渐的,赵明珠放弃了抵抗,与男人厮混做一团,衣服凌乱了一地。


    ————————————


    赵明婧随着钟翠来到府中提供给小娘子们换衣服的偏店,走到半路,钟翠忽然发现自己少拿了一条腰带,只好返回马车上去拿。


    “小娘子,腰带被奴婢不小心落在马车上了,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右拐,就是女子的更衣室了,您先在那儿等奴婢,奴婢去去就回。”


    赵明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吧。”


    钟翠离开后,赵明婧顺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快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左边的路上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虽然知道那边是男子休息的偏殿,但赵明婧还是本着好奇的心态悄悄靠近了一些。


    绕过一丛高大的灌木,赵明婧就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被一个身着紫色衣服的男人压在假山上,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亲亲抱抱起来。


    那女子的脸被遮住了,叫人看不真切。赵明婧倒是看清了那个男子的脸,竟然是那谨王世子!


    赵明婧惊得瞪圆了眼睛。


    真该叫那些爱慕谨王世子的闺秀过来好好看看,他们口中那个温润有礼,风度翩翩的君子,究竟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别人的府邸上,就开始行这种不轨之事!


    不知道为什么,赵明婧看那丫鬟的衣着竟有一丝熟悉之感,正当她还想再好好看清楚一些的时候,一只大手从背后覆上了她的眼睛。


    “小丫头还是少看这些为好。”


    第95章


    就在那两人即将衣衫尽褪的时候,一双大手从身后覆盖住了赵明婧的双眼。


    被蒙住双眼的那一刻,赵明婧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场景,她会被杀人灭口吗?一想到这里,她害怕的浑身都僵住了。


    还没等她再往深里想,耳边就传来了一句,略带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还是少看这些为好。”


    男子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并没有恶意。


    感觉对方并没有恶意,赵明婧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这个声音她记得!


    不久之前她才刚刚听过,如果没记错的话,蒙住自己眼睛的这人应该就是永安伯的大郎。


    “李鹤?”赵明婧猜测着开口。


    没想到面前的少女,会这么精准的喊出他的名字。李鹤稍稍愣了一下,唇角微勾,轻轻应了一声。


    “嗯,是我。”


    依旧温润的男声,带着点连本人都没察觉的愉悦。


    为了遮住少女的眼睛,他的手掌必然少不了与少女眼周的肌肤接触。她的眼睛似乎因为不太适应黑暗,轻眨了几下,长长的羽睫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他掌心轻挠。


    也许是被吓到了,原本明媚活泼的小辣椒,如今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由于少女有些紧张,黑暗中的眼睛眨动的更为频繁,李鹤感受着掌心被羽毛划过带来的痒意,不知为何,*他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他不明白,明明被挠的是掌心,为何自己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掌下所触的肌肤也像是火热的银碳,炙烫着他的手掌。


    尽管挡住了视线,但却阻挡不住耳边传来淫言乱语,李鹤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多生出来一双手,将少女的耳朵也捂上。


    从背后看去,少女莹润白皙细颈也渐渐染上了点点绯红,连接着的耳根也被浸染,透着淡粉色的耳廓看上去有点可爱过头了。


    无形中,仿佛有一道诱人的气息,无时无刻的吸引着他。


    李鹤不敢再看下去。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李鹤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了假山那对狗男女的身上。


    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李鹤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这种随时随地发情的男人,和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畜生有何区别。


    同时心他的里又有那么一丝庆幸,还好自己来的足够及时,身前的少女还没有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


    李鹤不去看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而是盯着他们身下的那堆衣服,那堆紫色衣服的主人他知道,是谨王世子,但看到另外一堆像是丫鬟服饰的衣服,李鹤的眉头更深了几分。


    在他的印象和记忆中,伯爵府内从来没有如此样式的丫鬟服饰。


    所以他可以断定,这个女人并不是伯爵府内的丫鬟。


    李鹤刚才看到了,女子一开始似乎也有所抵抗。他正准备站出去阻止,就发现那女子放弃了抵抗,甚至改为了迎合。见状,李鹤踏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这种事情如果双方你情我愿,他又何必要冒着风险去阻止。


    就是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目的。


    还不等他继续深究,假山后的那两个人就转移了战地,看样子是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李鹤悄悄松了一口气,移开了覆在少女眼上的手掌。


    视线突然恢复清明的赵明婧下意识的朝假山那边看去,她想再确认一下,为何会觉得那个丫鬟有熟悉感?


    结果一睁眼,假山那边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赵明婧有些失望的回过头。


    身后穿着藏青金锦青衣衫的男子,正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还想看?”


    赵明婧迷蒙的睁大了眼睛,等到她反应过来李鹤在说什么的时候,整个耳根都红透了。


    “不是的,我”


    她急急忙忙地摆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李鹤要年长他们几岁,赵明婧还是小豆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进书院念书了,所以并不曾在一起玩耍过,赵明婧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


    一身青衫的他,如挺拔的松竹,矗立在这园内,沉稳内敛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给人感觉就像是那邻家大哥哥一般。


    赵明婧在那双如墨漆过一般的眼眸注视下,突然就有些心跳加速,连带着脸也红了起来。


    少女慌乱的样子,在李鹤看来也异常的可爱,就像是一只在山林间找不到归家路途的小鹿,单纯又迷茫。


    眼看着少女的脸颊越来越红。


    李鹤轻笑一声,决定不逗她了。


    “供女子休息的偏殿在右边,你是不是不小心走叉了?”无论是面貌还是语气都温润如玉的男子,很绅士的说道:“顺着这条路往回走,第一个岔路口的正对的那一边,便是正确的路了。”


    明明是偷看被抓到了,李鹤却主动递了个台阶让她下,应该是不想她太尴尬。


    赵明婧原本紧张的心情,稍稍的放松下来。


    这大概是个好人?


    看着面前这俊朗的脸庞,赵明婧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给的台阶说道:“原来是在右边啊,多谢李公子指点。今天的事,还请公子帮我保密。”


    见他点头,赵明婧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这个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钟翠呼唤的声音,大概是去了偏殿,结果发现她不在,所以出来找她了吧。


    “我的丫鬟在唤我了,那我就先过”


    赵明婧挥手与李鹤告别,却发现男子突然上前了一步,头顶似乎被轻拍了一下,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头发上沾到叶子了。”


    李鹤坦然的摊开手掌,掌心处停留了一枚翠绿的叶子。


    李鹤将从她发间取下来的叶子,展示在她眼前。


    赵明婧回过神来冲他感激一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也许是刚才躲在高大灌木丛边上的时候弄上的吧。


    “谢谢你啦,那我就先走啦!”赵明婧笑着冲他挥挥手,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奔向了钟翠。


    直到少女的身影离开在他的视线中,李鹤这才收回了目光,扔掉了手中的叶子。


    其实并没有沾上什么叶子,他只不过突然忍不住想去揉一揉少女的发髻,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有些唐突,为了不吓到她,李鹤只好装出一副帮她取叶子的模样。


    李鹤在心底告诫自己,只许放纵这么一次。别人家好好的姑娘,什么样的好人家配不上,不能因为自己的这份私情让她淌进这伯爵府的深水中。


    而他随手揪来的可怜叶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轻飘飘的落在他脚边,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李鹤盯着脚边的叶子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抬脚离去。


    那边钟翠还在一边喊着三娘子,一边着急的寻找着。


    好在周围除了赵明婧,并没有什么人听到她的呼喊。


    “钟翠,我在这里。”


    趁着还没招来其他人,赵明婧连忙跑了过去,轻唤了一声钟翠,装作一副不小心迷路的样子,“这边路旁的景色都一模一样,一不小心我就走叉了。”


    看见平安回来的赵明婧,钟翠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总算是放了下来。刚刚她拿上腰带回到偏殿,结果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可把她吓坏了。


    还好只是不小心迷路了,万一三娘子出了什么事,她这条小命够不够赔的!


    钟翠庆幸之余有些后怕,她连忙认错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留您一个人走,回去之后奴婢会去领罚。”


    钟翠想到自己刚到三娘子身边侍奉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便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这次犯下这么大的错,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只希望三娘子看在她主动认罚的份上能高抬贵手


    “领什么罚,是我自己不小心迷路的与你何干。”


    钟翠惊讶的抬头,面前的少女微抿着唇,眉眼格外的认真。


    “因为你之前是笙丫头身边的丫鬟,我不确定你是否会真心想要跟在我身边,所以对你严厉了一些,甚至故意刁难你。”赵明婧有些好意思的捏了捏手指,“经过今天的事情以后,我发现你确实是个忠心的,之前的那些事是我做的不对。”


    “可以原谅我嘛?”少女偏了偏头,冲她璀然一笑。


    钟翠呆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面前的少女和她影响中的三娘子好像有些不一样。


    就变可爱了许多?


    钟翠愣愣地点了点头。


    赵明婧心情大好地提起裙摆欢快道:“好了好了,我们快去换衣服吧,这一身湿衣服穿的我可难受死了。”


    ————————————


    室内充斥着情愫的味道,和从香炉中升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香腻又古怪,令人忍不住皱眉。


    带着醉意的男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是什么,赵明珠都没等到雨露滋润,便像那雨打浮萍一般沉浮在男人带来的祌丌下,尽管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可此时的她还是忍不住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她闷哼一声,努力不让口中的痛呼声溢出,随之而来的痛苦是上辈子的好几倍,而她还得不得不忍着痛苦去迎合。


    赵明珠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头脑中却异常清醒也坚定的认为,现在的痛苦只是一时的,和今后能够母仪天下相比,现在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完事后头一倒便沉沉的睡去,赵明珠忍着身下的疼痛裹着锦被,从榻上坐了起来,这一动才发现后背也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刚刚背靠假山的时候被磨破了。


    她没想到,这谨王世子在这种事情上竟会如此的粗鲁,和上辈子相比,这辈子的初次体验可以说是差极了。


    赵明珠忍着来自身体的疼痛,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应该是李家给客人提供用于更衣和休息的偏殿,时刻都有人会进来。而自己除了这一身锦被,就只有来时穿的那套丫鬟服了,如今那套衣服已经被蹂躏的和破布一般,还沾满了尘土,看着就让人恶心。


    尽管内心十分嫌弃,可眼下也没有别的衣服可以蔽体。赵明珠只好忍着难受,将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刚穿好衣服,塌上的男人似乎因为睡得不舒服,翻了个身,醒了,对上她的目光后微微一愣。


    赵明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男人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还没走?”


    她顿时愣在在原地。


    齐尚酒还没醒,还以为是在花楼睡了个花娘。瞅见陌生的室内景色,这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这个时候他的酒意也稍微醒了一些,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渐渐回忆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自己并不是在什么花楼,那刚刚和他一番云雨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花娘。看她那身衣服,大概是这府上的丫鬟。


    想到这里齐尚不以为意的走下塌来,拾起他的衣服,将衣服上悬挂的玉佩扯了下来,扔给了那个丫鬟。


    “这个玉佩给你,大概能值个几百两银子,拿上走人吧。”


    冰冷的语气砸得赵明珠几乎喘不过来气。


    “世子,是我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她原以为齐尚是认出了她,才同做这些事,如今看来,只是把她当作了一个小丫鬟?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明珠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小步。


    不,不可能,齐世子可能只是和她开了个小玩笑。


    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的她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我们上次春日宴还见过的,你再看看我的脸,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果然,谨王世子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我怎么会记得一个丫鬟。”


    赵明珠跌坐在地上。


    对方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让她明白,原来齐世子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她了。


    赵明珠不明白,明明他们上次的春日宴才见过的啊,当时他还夸赞了自己头上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好看,怎么转眼间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呢?


    赵明珠原以为齐世子是喜欢她,才情难自控做出这样的事来,结果到头来他居然连她是谁都没有认出来!那她这样抛弃自尊抛弃廉耻,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是为了什么呢?


    赵明珠迷茫了。


    那边齐尚已经穿戴好了衣服,准备一走了之。


    “等一下。”


    “不够?”


    齐尚又从拇指上取下一个玉扳指丢了过去。


    赵明珠看着滚落在自己面前的玉扳指,像是被刺激到最脆弱的那个点。她尖声:“我并不是伯爵府上的丫鬟,我是平远侯家的六娘子!”


    齐尚停下准备出门的脚步,脸色蓦然为之一变。


    “你是平远侯家六娘子”


    他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开始有些慌乱。他开始回想着自己以前是否见过这个女人,一番努力后还真的让他想起来了。


    他确实见过这个女人。


    上次春日宴的时候,各家的小姐都庸脂俗粉穿金戴银,唯有这个女人穿戴的红宝石头面还算特别,齐尚一时兴起,便同她多说了两句。


    想到这里,齐尚的面色更黑了一些。


    睡了一个别人府上的丫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一个世家小姐,这问题可就大了,就算他身份高贵,也很难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齐尚一脸厌恶:“你算计我?”


    “我不是,我没有!”


    赵明珠有一瞬间委屈极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这个男人怎么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还反过来说自己算计他!


    齐尚不信。


    他觉得赵明珠设计此事很有可能是为了要挟他,让他不得不娶她为妻。


    自己的父亲,谨王在暗地里筹划什么,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自己未来的妻子必定是要娶一个能助他成大事者,他绝对不可能娶一个徒有名而无权的侯爵之女,况且她的父亲并不会袭爵,所以她更是连侯爵之女都算不上。


    若是让父亲知道他犯下这等糊涂事,定会打断他的腿,家中那些庶子又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


    想到这里,齐尚的眼神中涌出强烈的杀意。只要把这个女人杀了,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齐尚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赵明珠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男人,一种危机感令她不寒而栗,她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跑去。


    “救”


    刚想呼救却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拽了回来,下一秒便掐上了她那纤细的颈脖。强烈的窒息感从颈部蔓延至大脑,她的眼角浸出泪水,这回她是真的后悔了。


    不,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不能就这样死了!


    强烈的求生欲令赵明珠挣扎着开口:


    “我我知道皇上皇上的秘密!”


    第96章


    求生的本能让赵明珠努力的开口。


    “别别杀我我知道皇上皇上的秘密!”


    虽然声音有点小,但是这句话还是管用的。


    赵明珠感觉放在自己喉间的力度渐渐松懈了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放开,但也够她喘息些空气了。


    “皇帝的秘密?”齐尚微微松开了些手指,“说来听听。”


    赵明珠缓了几口气,这才将自己知道的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皇帝他有隐疾”


    “什么隐疾,我怎么没听说过?”


    齐尚微微挑眉,皇帝正值青年,每日上朝大臣们都看着呢,要是有什么隐疾早被发现了。加上皇帝每日夜里回到勤政殿批改奏章也从不落下,身体健康的很。他不相信会有什么隐疾能藏得这么严实。


    赵明珠言之凿凿:“皇帝他无法使妃嫔有孕。”


    上辈子,京城内私下一直有传言,皇帝患有隐疾,尽管大家一开始都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直到谨王逼宫前,这十多年的时间里,皇宫内都没有任何一位皇子或者诞生。


    若是说问题出在后宫嫔妃的身上,那总不能一个都怀不上吧?


    尽管大家都不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问题可能出在皇帝的身上!


    民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文武百官也开始在朝堂上对此事颇有争议。上辈子的谨王便是借着这股东风,举兵逼宫,一举成功拿下皇城。百姓无法信服于一个无法延嗣血脉的皇帝,这也是谨王成功的一大原因。


    齐尚被这句话惊到了,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去非议一国之君。但是赵明珠一副笃定的模样又把他给唬住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齐尚揣测着她话里的真假。


    皇帝目前并无任何子嗣也是事实,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是皇帝太年轻的缘故,又或是皇帝与皇后康丽情深,皇帝想指望皇后能第一个诞下皇子,奈何皇后肚子不争气。


    皇帝还年轻,子嗣这件事虽然相比正常人来说有些晚,但也并没有到火烧眉毛的年纪,再加上帝后感情之深,谁都不想因此事触皇帝的霉头,所以朝堂之上无人敢提及此事。


    但如果问题出在皇帝身上呢?


    若真如这女人所说,皇帝真的无法延嗣,一年两年还好,时间久了,齐尚不相信那些大臣不起疑心。到时候他再站出去揭穿这件事,这天下岂不就是他齐家的囊中之物!


    想通之后,齐尚忍不住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笑完过后,他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个女人。


    赵明珠看着齐尚伸来的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生怕下一秒又会暴力相向。


    还好这次,他的动作异常轻柔,把赵明珠从地上扶了起来。


    “六娘子是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一改之前的凶残,好像又恢复到了别人口中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


    但是见识过他刚才那一面的赵明珠,又怎么会被他这副假象所骗。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谁也怨不了,赵明珠咽下口中的苦涩。


    “我叫赵明珠。”


    齐尚换了一副面孔,开启了柔情攻势。俊俏的脸庞,配上华贵的衣裳,到有那么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如果赵明珠不是刚刚见到了他的另一面,恐怕也会被这副模样所蒙骗过去。


    “赵明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赵明珠并没有对他全盘拖出,重生是她最大的底牌。


    “这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绝不只有这一个秘密,我不仅知道皇帝的秘密,我还知道你的父王谨王他觊觎皇位!”


    到了如今地步,赵明珠只能放手一搏了。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男人的眼神又危险了起来。


    她赶在男人起杀心之前开口道:“我能帮你们!我还知道很多其他的事!”


    上辈子没有她帮忙,谨王最后还是坐上了皇位,这辈子有她的帮忙,也许用不了那么久,不出五年便可以坐上那个位子!


    齐尚被她的话震慑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她。


    “赵明珠,如果你所言属实,本世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他话音一转语气中带着威胁,“但如果你骗了我,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赵明珠激动道。


    尽管齐尚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但他还没有完全的相信赵明珠所说的话。


    “还未经查实,也不能光听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对吧?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府,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定会让父王和母妃给你一个名分。”


    赵明珠露出一丝欣喜,只要跟齐尚回了王府,日后再有了名分,那她离母仪天下就不远了!


    兜兜转转,她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好,我跟你走。”


    ————————————


    伯爵府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顾老太君她们刚一进家门,等候多时的李婆子便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


    “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顾老太君认出这人是她派去祠堂看管赵明珠的婆子,顿时心下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急急忙忙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李婆子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奴婢一直守在祠堂外边,感觉一向吵闹的祠堂今天突然没了动静,便进去看了一眼,没想到、没想到六娘子”


    “六娘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顾老太君心急道。


    李婆子一咬牙道:“六娘子把给她送饭的丫鬟打晕后,换上她的衣服跑了!”


    “什么!”


    顾老太君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老夫人这么一倒,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正好回家探亲了,其余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去喊太医!”


    还是一旁的二夫人挑起了大梁,她一边派人将老夫人安置回院子,一边又冲管事的婆子吩咐。


    “六娘子不见了的这件事不准对外宣扬,一切等老夫人醒了之后再说。”


    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平远侯家出了一个外逃的娘子,那家里的其他小娘子也不要想着嫁人了!


    在人回来之前,这件事一定要牢牢地捂住才行!


    梁氏是踏进老夫人的院子,才知道自己女儿不见了这件事。她呆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立马哭天喊地。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才刚回来,怎么又不见了呢!那些丫鬟婆子都死了不成,看个人都看不好!”


    二夫人这会儿正忙的一个头两个大,自然也没工夫和她演什么妯娌情深,冷冷道:


    “有个丫鬟确实差点因为她死了。”二夫人毫不客气道,“后脑勺那么大一个血窟窿,差那么一点儿命就没了,你家姑娘可真是厉害啊!”


    梁氏哭号的声音立马小了下去。


    这个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也匆匆赶来。


    梁氏这才想起来,府里的下人说老夫人晕倒了。她后知后觉自己作为儿媳妇是该关心一下,连忙问道:“母亲怎么了?没事儿吧?”


    “还不是被你的好女儿气的!”


    说完这句话,二夫人不愿再理她,将太医迎进内屋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顾老太君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


    她的两个儿子,赵家的大郎和二郎,听闻消息后,也从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守在床边。


    太医诊完脉之后,两人便急忙围了上去。


    “太医我母亲怎么样?”


    老太医的面色有些凝重,对着赵家大郎和二郎道:


    “你家老夫人这是气血攻心,血气上涌所致。”


    兄弟二人对医术也不是很懂,太医的话他们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那究竟是严不严重?能治好吗?”


    “多久能醒啊?”


    老太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以老夫人这个年纪来说,这次估计很凶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只能开一些散瘀的方子。”


    “至于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就只能看老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老太医的话已经说的很婉转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身体一向硬朗的顾老太君会被这件事气成这样。


    送走了老太医,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始讨论后续的事。虽然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但他们作为子女的还是要尽心去侍奉。


    大郎和二郎最近在公事上都很繁忙,不可能推了公事回家来侍疾,二夫人便提议了三个妯娌轮番过来侍疾。


    大夫人爽快的答应下来,到了梁氏这里,她却推三阻四起来,理由居然是:


    “我家姑娘还没找到,我怎么有心意干别的事?”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二夫人气得也差点儿一头晕了过去。老夫人究竟是为什么昏倒在病床上!他怎么好还好意思提她那个好女儿?


    谁家好端端的女儿会打伤了丫鬟跑出家?可别连累了一家子女儿的名声才好。


    梁氏仿佛看不到两个妯娌厌恶的目光。只一个劲儿的催促他们,赶紧派人去找赵明珠。


    二夫人冷冷地拒绝了她,“找六丫头这件事情等母亲醒了之后再说吧。要是母亲醒不了,就算六丫头找回来了我也非把她送去庄子上不可!”


    这样的祸害,要是还留在赵家,总有一天会害了全家。


    听说要把自己的女儿打发去庄子上,梁氏这才悻悻地缩了回去。


    一连三天过去了,顾老太君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整个赵府都沉浸在低迷的气氛中。


    今天是二夫人带着赵明婧守在病床前。


    赵明婧从丫鬟的手中接过煎好的汤药,她舀起一小勺,吹凉之后送至顾老太君的嘴边。


    老人家昏迷了三天,身体全靠汤药吊着,但就是这一小碗的汤药,忙活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喂下去了三分之一,剩余的全被吐了出来。


    看得赵明婧直发愁。


    她放下药碗,正打算找块帕子给祖母擦擦额头,忽然听到几声细碎的呢喃。


    赵明婧惊喜的抬头,却发现祖母并没有醒,只是闭着眼睛在小声的喊着什么,看上去很不安。


    她侧耳努力去听,才隐约听到。


    “笙丫头笙丫头”


    赵明婧震惊于自己所听到的,祖母这是想赵明笙了?


    她连忙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


    “折腾那些干什么?还嫌我这不够忙是不是?一边玩儿去吧。”


    被家中繁忙事务忙得焦头烂额的二夫人却只认为她是幻听了,朝她摆了摆手,打发她去一边玩。


    赵明婧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可是二夫人并不能理解她,急得她直跺脚。


    她左思右想,看着一天天衰弱的祖母,最后咬了咬牙,自掏腰包打听出了赵明笙所在的地方,并差人给她送去了消息。


    ————————————


    “你说什么?祖母她病危了?”


    听完眼前之人所说,赵明笙不可置信道。


    自己离开之前,祖母的身体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去几个月,怎么就要病危了?


    但她来不及多想,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坐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赵府,看到病床前身形消瘦的顾老太君,赵明笙眼眶中含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一晃几个月不见,她从没想过再见会是这种情景。那双常含着慈祥目光的双眼,此刻紧紧的闭着,一项保养得当的黑发,已染上霜白,老态龙钟的模样是赵明笙从来没见过的。


    “祖母,笙儿回来看您了。”赵明笙哽咽道。


    听到赵明笙的声音,病床上的顾老太君有了一些反应,他还是没有醒来。


    二夫人一听说赵明笙回来的消息,立马就知道,肯定是自家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干的好事儿!


    都说了不要让她乱折腾,她还是自作主张了,想到这里二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赵明婧坦然的接下,她并不后悔把赵明笙叫回来。祖母在昏迷之际,嘴里念叨的都是赵明笙的名字,那一定是很想念她吧。


    赵明婧把祖母为什么会昏迷的前因后果,还有太医说的那些都告诉了赵明笙。


    赵明笙听完后只默默的抓紧了祖母的手。


    赵明珠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眼下已经无暇去顾及。现在最重要的是,祖母这边的安危。太医并没有把话说死,说明祖母还是有转醒的可能。


    在这种危机时刻,她想了起自己体内的灵泉。虽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灵泉能够改善体质的功效是毋庸置疑的,赵明笙不确定灵泉是否能对祖母起效,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灵泉能帮助祖母度过这一关。


    赵明笙借着喂药的机会,在汤药里掺杂了少许的灵泉。


    也许是感觉到了笙丫头陪在身边,又或者是顾老太君本能的求生意志,最近几天已经滴水不进的她喝完了一整碗的汤药。


    连其他人看了都暗自称奇。


    赵明笙在病床前陪了一夜,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一天一夜没睡的她忍不住困意,眯了一小会儿。


    再醒来时。


    一双手正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赵明笙惊喜地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笙丫头咳咳你来啦。”


    赵明笙忍住想要涌出的泪水,先起身倒了杯温水喂祖母喝下。


    顾老太君的喉咙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而有些干涩,但她依旧笑着说。


    “好孩子让你替祖母担心了从那么远赶来辛苦了吧?”


    赵明笙拈去眼角的泪花,轻轻摇了摇头,扬起笑容道:“不辛苦,能见祖母一面比什么都值得。”


    听到顾老太君醒来的消息,赵家人连忙喊了太医来。等太医把完脉,宣布顾老太君无性命之忧后,全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无性命之忧,但是这体虚之症也不可以忽视,这次病一场,老夫人体内的元气已经大伤,需要好好滋补一番,切记又不可操之过急,补得太过。”太医说道。


    赵家人一听,立马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那究竟该用什么滋补为好?


    赵明笙跟着赵父学习了这么久,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也有一些了解。


    “野山参虽然为滋补品,年份越久的药效越好,但以祖母*目前的身体来说没办法承受太烈的药效,所以已经选用五十年以下的,太医您看我说的对吗?”


    太医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你们还问我做什么,我看你们家这个小姑娘就很懂嘛!”


    赵家人的目光一下子齐齐的转移到了赵明笙的身上。


    赵明笙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装有九阳补气丸的瓷瓶,递给太医。


    “我这里有一味补气的药丸,还望太医查看一番,看看是否能给我祖母使用。”


    二夫人皱起眉,颇有些不赞同。她原先还以为笙丫头出去一趟成长了不少,现在一看还是不够稳重,怎么能随随便便拿些药丸给老夫人吃,老夫人才刚刚转醒,万一再吃出来个好歹怎么办?


    老太医将药瓶接了过去,轻轻一闻后猛然抬头看向赵明笙。


    “这、这可是那九阳补气丸?!”


    赵明笙微微点头:“正是。”


    老太医有些痴迷的闻了闻药丸的香气,没错,这就是九阳补气丸独特的香味。


    如今这一颗九阳补气丸,在京城可是千金难买。


    他曾有幸得到过一颗,但是无论怎样研究,都无法配置出一样的药丸,同样的药材,药性上也差很多。


    没想到面前这小丫头倒是阔气,一出手便是一瓶。


    老太医恋恋不舍得将手中的药瓶还给了赵明笙:“那就没什么问题,可以给老夫人吃,相信吃了这药丸老夫人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赵明笙松了一口气,她看到老太医恨不得粘在药瓶上的目光,又从袖中拿出了一瓶,递给老太医。


    “这次多亏有您,我家祖母才能安然无恙,小小敬意,不成谢意,还请您收下。”


    老太医看到和之前相同的瓷瓶,目光微微一颤,他双手颤抖着接过药瓶,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九阳补气丸,而且足足有五颗!


    他行医多年,也收过不少的谢礼,但是从来没有哪家能像她出手如此阔气!


    这次顾老太君的病情好转的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自己并没有出太大的力。作为一名医者的良心,他本想拒绝,但是她给的太多了,让他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那老夫就收下了。”


    良心被幸福填满就一点也不痛呢!


    不光是老太医被震惊到了,赵家的其他人也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自然也知道,老太医口中的九阳补气丸有多珍贵,那可是有市无价的东西啊!


    而他们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一出手就是两瓶,惊的他们下巴要掉了。


    赵明笙真的是回到乡下去当村姑了吗?赵家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送走老太医后,赵明笙取出一颗九阳补气丸给顾老太君服下。


    过了一会儿,顾老太君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起来。


    甚至能坐起来陪着说说话了。


    可到了该吃药的时候,老太太却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怎么说都不肯喝药,连赵明笙都哄不好。


    “怎么突然就不肯喝药了呢?”赵明笙温声细语的哄着。“不喝药病怎么好的快呢?”


    顾老太君佯装生气道:“我就不喝,谁让你这么久都不回京城来看看我。”


    赵明笙一时语塞。


    “我最近有些忙。”赵明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我向祖母保证,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


    顾老太君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忙什么,连个信也不给我写,我连你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你那边的亲人待你还好吧?”


    赵明笙亲昵的将脑袋埋进祖母的怀中。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待我都是极好的!”


    “我现在每天忙着学习怎么样辨识药材,怎么炮制药材,怎么制作药丸。您刚刚吃的药丸,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我现在还学会了很多新的菜式,等祖母的病好了我便做给你吃!我还体验了很多往常没办法体验的事情。对了,我还从家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呢!”


    赵明笙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这其间顾老太君一直含笑看着她。顾老太君听的出,她对自己的那个“家”很满意。


    “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可好了,所以祖母你千万不要为我担心。”


    顾老太君放心下来,听少女的语气就知道她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好,她欣慰的摸了摸赵明笙的头发。


    “我的笙丫头长大了。”


    赵明笙笑眯眯地应着:“是呀,现在可以换我来照顾祖母了。”


    顾老太君却不是这个意思,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说,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第97章


    谨王府内。


    房门紧闭的书房内,只有父子二人。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谨王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属下送来的情报,嘴角掩饰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齐尚初次和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荒诞可笑,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字,绝!


    皇帝竟然真的无法生育!


    当初太上皇还在世时,外有奸臣当道,内有妖妃祸国。


    备受宠爱的华贵妃设计,将年仅八岁的宴琢推进了尚未结冰但也冰寒刺骨的湖水中。当时目睹了这一切的宴瑜为了救自己的胞弟,寒冬腊月不惜亲自跳湖去救人,体内堆积下了阴寒之气,阻碍了阳气,这才导致一直无嗣,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谨王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了解到其中的隐情。


    这一切就仿佛是上天看他辛辛苦苦筹划这么多年,送给了他一件大礼!


    不过说起来,要不是自家儿子格外坚持,他也不会费心去查这件事,想到这里谨王抬眼看向一旁的齐尚,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夸赞道:


    “这件事你立了大功,看来最近长进了不少。”


    齐尚表面装作一副谦虚的样子道:“还是父亲手段高超,一下子就查出来了。”


    内心却是忍不住的窃喜,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父皇父王这样夸奖,原来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谨王满意的点点头,看他这个儿子也顺眼了许多。


    他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相信这个消息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朝中那些老古董一定会向皇帝提出质疑,等到皇帝无法抵抗这些质疑声音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趁乱将其一举拿下!这个任务就”


    齐尚理解了他的意思,激动的拍拍胸脯:“这件事交给我吧!”


    谨王点点头,应允。


    父子俩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


    ——————————————


    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千秋宴,一部分宫女临时被调去整理御花园。忙碌了一天下来,总算是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务。


    此时已经日暮降临,完成了工作等待查验的宫女们也卸下白日里的小心,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宫女终菊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线神秘地说:“哎!有一件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其他宫女一脸不解。


    “后宫的嫔妃也不算少,为何宫中却连一位小皇子或者小公主都没有?”


    “这”


    突然谈及后宫子嗣问题,其他宫女面面相觑,都没有接话,这可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妄自非议的话让别人知道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大家正想劝她谨言慎行,目光却捕捉到不远处的一抹明黄。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一开始说话的终菊还在不知死活的叭叭说个不停。


    “要说是皇后娘娘不孕,那总不能这一后宫的娘娘们都不孕吧?所以照我看”


    “照你看当如何?”


    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说的正起劲的终菊猛然僵直了后背,这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就算不转过身去也知道那是谁。


    再去看周围的那些宫女早就跪下行礼,一个个头埋得像鹌鹑一样,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引火上身。


    终菊连忙脸色惨白的也跟着跪了下去:“奴婢,参、参见皇上。”


    宴瑜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朕问你话呢,照你看当如何?”


    终菊唇瓣颤抖着,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也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这个八卦,就忍不住和其他宫女分享起来,她只是背后偷偷闲聊而已,谁曾想竟然会被皇上撞见!


    被八卦冲昏了头脑的她,这时候才一点点的清醒过来。


    非议天子,其罪当诛。


    最近宫里宫外突然谣言四起,连朝堂之上都开始有大臣旁敲侧击,关心起皇家的血脉,这些事本就搞得宴瑜心情烦燥不堪,途径御花园又听见这个宫女在这里搬弄是非,内心的暴躁就像是火药的引线,唰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看着眼前支支吾吾的宫女,宴瑜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正准备命人将她就地正法,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刚才的那番话,根本不像是从一个宫女口中传出来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教她这么说。此事得好好细查,其中定还有其他人在搞鬼。


    宴瑜冷然吩咐:“颜福,把她带下去好好查问一番。”


    说完便转身离开。


    宴瑜身旁的大太监颜福站了出来,领了命,用他尖细的嗓音冲一旁的小太监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带下去,本总管亲自审问她!”


    得了命令,一旁的两个小太监走上前,将她拿下。


    终菊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像蔫了的小白菜放弃了抵抗,任由小太监将自己架起。


    带走了说话的宫女,有人问道:“颜总管,那其他这些宫女怎么办?”


    被点到名的宫女们,头都不敢抬,依旧鹌鹑状,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颜福扫视了一圈这些宫女,被他视线扫过的其他宫女一个一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的抬起头来,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颜总管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也没说,真的!”


    “是啊,我发誓,真的没有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也发誓!”


    有人带头,她们也纷纷开口,大着胆子替自己解释。


    颜福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自然也知道,除了那个终菊,其他宫女确实没有说大不敬的话。但如果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她们,只会助长宫内不良风气。再加上宫内最近谣言四起,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以示效尤。


    颜福想了想,开口道:“其他人杖刑二十,自去领罚吧。”


    听到这个惩罚,宫女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只用受一些皮肉之苦,相比于掉脑袋来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多谢颜总管手下留情!”


    颜福轻哼一声,有意敲打她们:“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都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巴,不该说的不要说,不然哪天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宫女们点头如捣蒜。


    另外一边,宴瑜离开御花园,径直来到了未央宫。


    皇后沈芙已经歇下了,听闻宴瑜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还没等她从床塌上起来,便被男人拦了回去。


    “不必起身,我就是来看看你。”


    宴瑜屏退了一旁服侍的人,就着床边坐下,动作轻柔的将穿着白色里衣的女子揽进怀中。


    两人是青梅竹马,又是少年夫妻,很多事不用言说便能体会。


    瞧见宴瑜的一瞬间,沈芙就发现他情绪不太对劲,她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顺从地斜靠进男人的怀中。


    因为已经准备入睡了,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烛灯。沈芙头枕在结实的臂弯里,她伸出纤长的细指,就着摇晃昏暗的烛光点在男人的眉心上,指腹的轻柔一点点舒缓着他眉心的疲倦。


    眉心的触感令宴瑜回过神来,伸手抓住那只柔荑,在掌心细细摩挲。


    他突然问道:“阿芙,你喜欢孩子吗?”


    沈芙呼吸一窒。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也知道宴瑜这辈子可能很难有子嗣。


    当年还是太子的少年,冒着夜雨翻进她家,隔着窗扉将一切对她坦白,她若任愿意嫁进来,他定护她一世周全,她若不愿意嫁进来,他便去向圣上求取消婚约。


    沈芙推开窗扉,看着被打湿了眉眼,却认真无比的少年,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


    她不知道为何今日宴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那边男人又自说自话开来。


    “一定是喜欢的吧,我记得以前宴琢那小子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因为他太小了,大家都不愿意带他玩,也就只有你肯陪他一块玩。”


    宴瑜回忆起过去,眉眼浮现出一丝笑意。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件事,他和阿芙的孩子如今也会开口喊父皇母后了吧,他这样想着,眉眼间多了份阴郁。


    他从没后悔救下宴琢,他恨得是那些面比花娇,心肠却比蛇蝎还毒的人。


    沈芙没有回答他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孩子,反握住他的大手,柔柔一笑:“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宫内宫外的那些风言风语连她都有所耳闻,她不敢去想宴瑜在朝堂之上又会顶着多大的压力,她瞅着男人有些疲倦的面容有些心疼。


    “宴琢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妻生子,要不我干脆等千秋宴的时候直接帮他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小娘子好了。”沈芙开玩笑一般的说着。


    宴瑜之前就与她商量过,日后宴琢若是有了孩子,便将这皇位留给那孩子,奈何宴琢也一直没个动静。


    宴瑜摇摇头,朝堂之上的那些老迂腐国事没有什么见解也就罢了,还老爱盯着他的家事,他虽然确实有些喘不过来气,但是他不想因此牺牲自己弟弟的幸福。


    如果真的随便指给他一个不爱的人,他怕是洞房花烛夜都会顶着那张冷脸,想到这里宴瑜不由失笑道:


    “他那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要是直接给他赐婚,岂不是害了别人家的女儿,还是等他自己找到喜欢的人吧。”


    “也是,是臣妾想岔了。”沈芙在他怀中蹭了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宴瑜一低头,迎上一张芙蓉花一般笑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而后皱起了眉:


    “阿芙最近好像瘦了不少,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宴瑜知道阿芙有天一热就不想吃饭的毛病,奈何她身子弱,这房里又不能多置冰。就只能由自己每日陪着她用餐,才能监督她多吃一些。


    近来国事繁重,宴瑜来未央宫陪她用膳的次数也少了一些。


    年轻的皇帝认真的注视着她,好似她的轻重与国事一样重要。


    “有好好吃饭”


    沈芙被盯得面色泛起一层绯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宴瑜也不去拆穿她,只唤来了门口的宫女,命她去御膳房取一些舒胃易消化的夜宵来。


    沈芙急了,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我真的有好好吃饭。”


    “好好好,是我晚上没怎么吃,现下饿了,你就当陪我吃点吧。”


    宴瑜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披了件外衣,长臂一捞,便将她整个人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沈芙低低的惊呼一声,一双素臂紧紧的环住了他的颈。


    宴瑜低笑一声,抱着她走向桌子。


    第98章


    夜宵很快就送了过来。


    这个男人,明明说是自己想吃宵夜,可他让人送来的这一桌子好吃的却都是阿芙爱吃的。


    沈芙看着面前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无奈的笑了出来。


    “来,喝碗白椰乳鸡汤,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喝这个了。”宴瑜凭着记忆中沈芙的喜好,亲手盛了一碗,递到了她手中后又去给她夹别的菜,也就错过了沈芙对那碗鸡汤有些抗拒的神情。


    沈芙盯着那碗白椰乳鸡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不想拂了宴瑜的好意,她舀起一小勺试探性的放入口中。


    奶白色的汤汁经过御膳房大厨的精心烹调,只剩下椰子的清香还有鸡肉的鲜香,甚至连表面的油脂也都撇去了。


    但是沈芙还是精确的捕捉到了那一丝鸡肉的腥味,并且自身地味觉和嗅觉不受控制的将这一丝的腥味不断地放大,熏的她皱起了黛眉,下一瞬便忍不住轻呕了一声。


    注意到她的反常,宴瑜立马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是这鸡汤不太合口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芙刚想安慰他自己没事,可是一开口,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


    宴瑜这下彻底慌了。


    一边轻抚着阿芙的背,一边冲门口喊道:


    “快去宣太医!”


    门口的小太监听到吩咐立马拔腿就跑。


    一旁沈芙的贴身宫女见状连忙将鸡汤拿远了一些。


    汤一拿开,没了那熏人的味道,沈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稍稍缓过来劲了。


    沈芙在宫女的伺候下漱了口,抿了口清茶,压下心中的那份恶心感。


    看到宴瑜一脸严肃,好像她得了什么大病的神情,连忙安抚着开口道:“臣妾没事,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也许是近来天气炎热的缘故,过一阵就好了。”


    听她这意思,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宴瑜的目光唰地看向了一旁侍奉的宫女。


    “怎么回事?”


    小宫女被他盯的瑟瑟发抖,但又不得不开口。


    “皇后娘娘近来胃口确实不大好,往日喜欢吃的现在都吃不得了”


    宴瑜一双眉头皱得比之前还厉害。


    “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宣太医来看看?”


    小宫女:“”


    皇后娘娘不让她们说,她们也不敢多嘴啊!


    “是臣妾不让他们告诉你的。”眼看着小宫女都快被表情严肃的君王吓哭了,沈芙柔柔一笑,开口替他们解围。“圣上近来国事繁忙,臣妾这边的小事又怎好拿去烦你。”


    “阿芙的事怎么能算是小事。”宴瑜不认同道。


    今日太医院坐值的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太医,一路飞驰的轿子颠的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但他丝毫不敢有怨言,他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就立马进入了工作。


    一开始老太医还一脸严肃,他以为这大晚上的火急火燎把他叫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甚至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认认真真的替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的皇后娘娘诊脉。


    结果,诊出的脉相令他也为之大惊失色!


    这还真是一件有关人命的大事儿!


    皇后娘娘居然有喜了?!


    这要放在寻常人家,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身体落下过病根,未来很难传嗣的人。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过给皇帝寻找能够治疗的方法,但效果一直不佳。


    如果他这个时候说出来皇后娘娘有喜,那性命不保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老太医不信邪,又诊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老太医开始反思自己这么一生怎么就这么衰?


    上一次是皇帝的事儿,这一次皇后又开始折腾,这对夫妻俩,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儿,为什么每次都是让他给撞见?


    揣了个皇帝的秘密,他就已经每天吃不香睡不着了,现在再做个皇后的秘密,他可怎么活啊?


    哦,也许他也活不成了。


    老太医面无表情地想着。


    “如何?”


    君王的询问,就好像是一道催命符。


    尽管老太医的内心不断哀嚎,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皇后娘娘肚子里确实揣了一个小生命,逃避也逃避不了啊。


    他现在只希望皇帝看在他兢兢业业,在太医院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留他一个全尸。


    面对皇帝催促的目光,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皇后娘娘有喜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太医垂着个头,不敢去看此刻的君王是何种颜色。


    过了半晌。


    宴瑜才从这句话的冲击力中回过神来。


    “你刚刚是说,阿芙有喜了?”


    老太医头也不敢抬,生怕激怒了这位帝王,指如那小鸡啄米一般,轻轻点了一下头。


    宴瑜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而且也知道这个病根可能很难去除,但他在知道阿芙怀孕这个消息后,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她。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老太医诊错了,思绪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之前宴琢给的那瓶药,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吃了,会不会真的是那瓶药起了作用?


    得到了老太医肯定的回答,宴瑜兴高采烈的将阿芙揽入怀中,激动的说:“阿芙!我们有孩子了!”


    此刻的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他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在与阿芙成婚的那天。


    沈芙被这激动的声音一喊,也从呆愣中回过神了,她回想起来,自己的月事确实是好久没来了,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里面已经存在了一个小生命?


    她还来不及高兴,另一个问题就涌上了她的心头,带着些迷茫的目光望向了那个,笑容快咧到耳朵根儿上的男人。


    “怎么回事?”


    现在轮到沈芙问他了。


    宴瑜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忘了告诉阿芙,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开口解释道:


    “前段时间,宴琢那小子给了我一瓶药,说是也许能治我的病。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吃了,但又怕没效果,说了也是徒增失望罢了,就没告诉你。”


    所有的失望,他一个人来背负就好。


    沈芙这才知道,宴瑜独自己默默背负了许多,她红着眼眶埋进了宴瑜的胸膛。


    等等,皇帝刚刚说了什么?


    在一旁吃了一把狗粮的老太医愣了愣,如果他还算正常的听觉没听错的话,皇帝这是治好了他的弱症?


    所以这孩子,真的是他与皇后娘娘的?


    那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是不是也可以保住了!


    老太医感动的差一点哭出来。


    “你什么表情?”


    老太医在一旁精彩绝伦的表情,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臣,太感动了。”


    被皇帝盯上的老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其实不用他说,宴瑜联想了一下他前后的反应,就知道老太医肯定是误会了。


    猜想了一下老太医都误会了些什么,宴瑜的脸都黑了。


    “来都来了,顺便也替朕把个脉吧。”


    老太医:这还真是顺便呢。


    诊完脉,老太医这才完全的松了一口气,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恭喜圣上!您的病根已经除了!”


    这回他是由衷的为之感到高兴,有了血脉的传承,这个国家也就有了希望!


    宴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自己病好了这件事并没有十分激动,反而问了太医一大堆关于怀孕的事宜,还有皇后之前种种反常的表现。


    老太医一一认真解答。


    “皇后娘娘月份尚浅,之所以会呕吐应该是害喜所致。”太医要来纸笔,伏在桌子上写下一副药方。“臣见皇后娘娘近来有些消瘦,这幅药可以改善食欲。”


    沈芙连忙令贴身宫女将其收好。以往她一个人,不吃也就罢了,现在腹中有了小生命,她得负起责来。


    老太医收拾东西离开前,宴瑜突然喊住了他。


    “皇后有孕这件事,先不得外传。”


    老太医不解。朝堂之上的事情连他也有所耳闻,圣上为何不在这个时候把消息公布出去,正好可以堵住那悠悠众口。


    “阿芙腹中孩子的月份尚小,我怕说早了引来那些不轨之人,至少要等胎稳之后再宣布。”


    宴瑜握住阿芙的手微微用力,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自己爱的人。


    老太医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皇帝也不好当啊。圣意以绝,他再多说也无意,便行礼离去。


    送走老太医后,一桌子的菜已经凉透了,宴瑜又吩咐御膳房的人送来了一些温和的粥点,喂了沈芙小半碗,两人这才洗漱躺下。


    宴瑜拥着怀中的人,温暖的大掌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心中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突然翻起身来道:“阿芙,你打我一下。”


    沈芙苦笑不得,只好轻掐了他一把。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一点都不痛呢?”


    宴瑜重新躺了下来,双眼放空的自言自语。


    沈芙心疼地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欺身而上,一个带着芙蓉花气息的吻轻轻落在了他的眼角。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沈芙一边充满怜惜的吻着这个男人,一边不停的说着。


    文武百官面前冷酷无情的帝王,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宴瑜翻身将阿芙压下,抚着她的后颈,回吻过去,一点点的加深了这个吻,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释放在阿芙的面前。


    他在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怕伤了孩子,他连吻的时候都不敢压实在阿芙的身上。


    “除了宴琢,我们还要好好谢谢一个人。”阿芙突然说道。


    宴瑜一听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赞同道:“是该好好谢谢那位神医,只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等宴琢回来了问问他吧。”


    夫妻俩都对这个神秘的神医充满了感激。


    而他们口中那个神秘的神医,此刻刚把顾老太君哄睡着,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步行了片刻,赵明笙回到自己那间阔别已久的闺房,屋内的摆设还和以前的一样,也没有什么灰尘,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来打扫,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赵明笙置身在这间房中,恍如隔世。


    她正准备收拾一下,洗洗睡了,就听见有人惊喜的喊道。


    “小娘子!”


    这激动的声音一听就是钟芫。


    赵明笙抬头看去,果然是她。


    “你怎么来了。”赵明笙惊喜道。


    钟芫咧嘴一笑,“听说小娘子回来了,我与别人换了值,想过来看看你。”


    钟芫依旧是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但是赵明笙细心的发现她身上的服饰变成了低等烧火丫头的衣服。


    “你”


    钟芫注意到自家小姐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瞬间了然。


    “我现在是六娘子院子里的烧火丫头。”钟芫并不觉得委屈,语气中反而有一丝自豪,“我用了五天便学会掌控火候了!”


    赵明笙伸出手,握住钟芫的手。


    她还记得以前,曾一时兴起,和大家一起比过手掌大小,整个院子就属钟芫的手最小,又因为从小没干过什么重活,又软又白。


    可现在,这双手布满了茧子,手背上还多了道淡粉色的疤,赵明笙一眼就看出,这是被火舌燎过后留下的烫伤疤。


    她心下泛酸。


    钟芫虽是丫鬟,可从小随她一起长大,来到她身边后根本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做过什么粗活,更别提手上磨出茧子了。


    她想过自己离开以后,钟翠钟芫可能会不好过,可没想到竟然会被如此对待。


    钟芫对此到是接受良好。赵明笙离开以后,除了像钟翠这种原本就是老夫人给的丫鬟,重新回到了老夫人的身边以外,其余院子里的下人大多都被分到了赵明珠的新院子。


    她们这些原本服侍赵明笙的丫鬟,自然是不得赵明珠的青眼,从不让她们进屋侍奉,打发去扫地的也有,洗衣服的也有,连钟芫也由原来的一等贴身丫鬟,降为了最末等的烧火丫鬟。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赵明笙握紧了她的双手,抬眸问道。


    当初离开赵家的时候,赵明笙连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未来会过得怎样,钟芫钟翠要是留在侯府至少能够吃得饱饭,还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而现在,她能够保证钟芫钟翠跟着她,绝对会比在侯府过得还要好。


    钟芫微微一愣,轻轻眨了眨眼睛。


    “带我走会给小娘子添麻烦吗?”她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最近饭量还挺大的。”


    第99章


    钟芫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要是遇上坏人,怕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赵明笙揉了揉钟芫的发顶,被她的憨厚笑了:“放心,吃多少都养得起你。”


    是夜,赵明笙婉拒了钟芫的服侍,自己收拾好了床铺。


    如今她自己照顾自己不成*问题,带钟芫和钟翠走也没想再把她们当丫鬟使。赵明笙要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们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困在这一亩三分的院子里。


    赵明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盘算着,等顾老太君这边病情稳定下来,她也就该离开了,青山村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回去处理呢。


    虽然药田的事暂时交给王大婶还有村里的另一位妇人,她一时半会不用担心,但是青康镇那边柳莺莺的事还没着落,也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药铺里呆着。


    柳莺莺在药铺帮忙的其间认识了不少药材,也许女人爱美的天性,她突发奇想把这些药材的特性和胭脂水粉结合在一起,几番实验后还真被她折腾出几样,无论是面霜还是口脂,试用过效果都很不错。


    柳莺莺就打算在镇子上开一间胭脂水粉店,里面就卖她研究出来的这些,赵明笙答应过她会替她好好谋划一番。


    想着想着,赵明笙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


    第二日一早,赵明笙洗漱过后就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来的挺早了,没想到屋子里已经有人在了,还没走进屋内就能听见说话的声音,还有顾老太君的笑声。


    赵明笙打了珠帘走了进去,看到陪在老夫人身边的二夫人和赵明婧时愣了一下。


    她先是给祖母和二夫人行礼问安。


    “祖母二夫人,安。”


    轮到向赵明婧问安的时候,赵明笙稍微迟疑了一些:


    “三娘子安。”


    赵明笙原本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却听少女道:


    “怎么,几个月不见,连姐姐都不喊了?”


    赵明婧有些反常的举动令赵明笙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赵明婧还愿意让她唤一声姐姐。见其一脸坚持,只好顺着她重新道了一句:


    “三姐姐,安。”


    “嗯。”


    少女发出短短的鼻音轻轻应下。


    “五妹妹也安。”


    姐妹俩还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互道早安,赵明笙将赵明婧那有些别扭的神情看在眼里,轻轻弯了弯唇角。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赵明婧也变化不少。


    听闻她还未用早膳,一旁的二夫人颇为热情的命下人端来了糕点和早茶。


    赵明笙见顾老太君今日的精神状态和昨日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她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一边听她们闲聊着京城中最近的趣事儿。


    一块儿糕点还没吃完,话题突然就绕到了她和赵明婧的身上。


    顾老太君问道:“婧丫头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吧?”


    突然问道这个问题,赵明婧在一旁听的脸都红了,连带着赵明笙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正准备起身避一避,却被顾老太君拦下了。


    “这关乎到你们未来的终身大事,你们如今也到了快及笄的年纪,坐下听听也无妨。”


    两人颇为羞涩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然后低头喝茶的喝茶,吃糕点的吃糕点。


    “是呢,儿媳和夫君也在挑选当中。”二夫人回答道。


    “有合适的人选吗?”


    二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目前还没有。”


    他们家虽然是勋爵世家,但赵二郎的官职并不高,放在那些同样是勋爵人家的世家子弟面前就有些不够看的。毕竟是自己疼爱宠大的女儿,二夫人又不愿意将她低嫁给那些家道中落,又或者寒门后生。


    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们夫妻俩其实也很苦恼。


    他们夫妻俩的处境顾老太君心里也明白,上次去伯爵府赴宴的时候也就特别留意了一番。


    她低头喝了口参茶,问道:“你觉得永安伯爵府家的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二夫人闻之瞪大了眼睛,老夫人既然敢提出来,就说明这件事有一定的可能性。


    “永安伯家的大郎和二郎自然都是极好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又另有一番计较。这永安伯家的大郎虽然说才貌双绝,前途不可限量,但可惜母亲去的早,年纪也与婧丫头差的有些多。


    到是那二郎与婧丫头更为适合一些,二夫人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寿宴上他十分阔气,一出生就是一尊翡翠大佛,可见其家底丰厚,婧丫头嫁过去就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二夫人心下微微一动,“母亲何出此言?”


    顾老太君放下手中的茶碗,“那日婧丫头入了余老夫人的眼,正巧她也有意愿寻个孙媳妇,便和我说了一嘴。”想了想自家儿媳妇是个什么性子,她又补充道,“还没三媒六聘算不得真,你可别到处宣扬,我今天说这些也只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


    “哎,儿媳省的。”


    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会有这般机遇,二夫人脸上带着喜色连连点头,说完了赵明婧的事,她的视线落在了赵明笙的身上。


    她原先还为这丫头感觉可惜,长得再好品性再好又有什么用,离开了侯府,回到了一穷二白的乡下还不是村姑一个?猜想她将来的命运无非是配了乡野村夫为妻,或者做了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妾。


    但是昨天,见赵明笙随随便便拿出的便是放在京城也千金难买的丹药,二夫人又有新的猜想。也许她家里并非之前说的那般贫穷,还是有几分资产的,就凭这随手都能送一瓶九阳补气丸出去,那未来的嫁妆还能少?


    说不心动是假的,二夫人立马想起正好自己娘家的侄子前阵子刚丧了妻,等丧期满了,笙丫头也刚好到了嫁人的年纪。


    说起来这样还算是女方高攀了她的侄子,但如果女方多陪嫁些嫁妆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可以补足哥哥家入不敷出的现状。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几分。


    “笙丫头也还没订婚吧?我娘家那边有个侄子”


    还没说完就被赵明婧一声轻咳打断了。


    之前突然提及永安伯府,在一旁默默品茶的赵明婧心跳都漏了几拍,不知为何赵明婧的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了那天的事,眼眶周围仿佛还能回忆起男人掌心的忱烫,连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


    赵明婧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母亲在语出惊人,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表哥那是什么人?平日里不是花天酒地就是寻欢作乐,可曾办过一件正经事?


    更可笑的是家中正妻还未有孕,养得外室就挺着五个月的肚子上门了!赵明婧怀疑并且有证据,那本就身体不好的表嫂就是被这件事给活活气死的!


    这样的人渣怎么能配的上她的五妹妹?


    趁着母亲还未完全挑明,赵明婧连忙装作咳嗽,打断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二夫人颇有几分不满的回头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没看见她正要说正经事呢吗?


    她回过头正准备再继续说下去,又被进来通报的婆子打断了。


    赵明笙不知道这对母女在卖什么关子,还没深究就听见那婆子对祖母说:


    “三夫人来了,正在外面候着,说是想见您。”


    赵明笙这才回想起来,她昨日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没见着梁氏和赵明珠。昨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到她们俩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带着狐疑的目光瞧去,就见祖母和二夫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二夫人,一看就是生气中,脸都憋绿了。


    二夫人此刻确实很生气,老夫人生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其间一直是她和大嫂在照顾,昨日老夫人身体好些了大嫂这才回去照看她的孙子。这其间,梁氏可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母亲病重的时候她躲的远远的,听说母亲病好了又眼巴巴的跑来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二夫人用自己脚趾头都想得到!肯定是为了她的那个好女儿!


    赵明笙瞧见祖母的脸色不太好,又有气血上涌的趋势,连忙坐到她身边替她揉捏穴脉。


    还没等顾老太君发话,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原来是梁氏直接闯了进来。


    果然,正如二夫人猜测的那般,梁氏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那悲切之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她怎么了呢。


    “母亲啊,明珠也是您的孙女啊!她这都失踪这么多天了,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梁氏这么一嚎,赵明笙才知道,赵明珠竟然失踪了!


    她扭头去看顾老太君,只见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人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还没找到,你先回去等着吧。”


    顾老太君病倒的这段时间里其实清醒过片刻,睁眼的第一句便是差人去寻赵明珠。


    在偌大的京城寻一个人本来就是大海捞针,还得顾及女孩子的名声秘密寻找,那更是难上加难!


    若是赵明珠自己想回来早就找到了,可是侯府上下这么多天还是没找到,这只能说明什么?


    说明赵明珠根本不想被找到,偌大一个京城,藏个人还不容易?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容易被人拐跑,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若是自己不想回来,仅凭侯府现在的人力物力,如何寻的到她!


    可这一切梁氏都看不到,她只觉得是侯府弄丢了她的女儿。


    顾老太君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硬是赖在地上不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刚回到我身边,转眼怎么又不见了”


    赵明笙心情复杂的望着梁氏,毕竟是自己喊了十五年的母亲,也不能见她一直跪在地上,便走过去准备将她搀扶起来。


    梁氏感觉旁边来人准备扶她起身,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不愿意起身的她啪的一声将那双手拍开。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楚。


    在满屋的寂静下,梁氏后知后觉的抬头,这才发现原来身旁的并不是什么丫鬟,而是许久不见的赵明笙?


    回到乡下的赵明笙和之前相比,不仅一点都没沾染上乡下妇人的气息,反而比以前看上去更有气质了,褪去一些婴儿肥,一张小脸也长开了一些,眼尾拉长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也就更加精致了,像是不本该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沾染了人世间的浮尘,多了份烟火气却丝毫不减她的美丽。


    若是说以前看着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便说是倾城之色也不为过,看得梁氏都愣住了。


    赵明笙低头瞧见手背上被抽红的印子也愣住了。


    第100章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笙丫头,到我身边来,不用扶她。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吧!”顾老太君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


    赵明笙乖巧地回到祖母的身边,任由祖母心疼的揉着自己的手背。


    梁氏看了四周,根本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她只好在老夫人彻底发怒之前,一溜烟儿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些尴尬:


    “我这也是一时着急。所以才”


    顾老太君冷冷的看着她,“难道这满屋子就你着急吗?我们难道就不着急?”


    “一个未出阁的娘子竟然敢打伤了家里的丫鬟跑出去,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家中其他娘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人找不回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丢的是全家的脸面!我比你还要着急!”


    二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眼下找人才是最要紧的,你这个当娘的也得好好想想,她能去哪呢?”


    一番呵斥,梁氏总算是冷静下来,努力思考后她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讪讪,这个问题倒是难到她了,她要是知道赵明珠会去哪里,也不用向这来闹了。


    她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唇,没有任何头绪。


    老夫人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二夫人一句,“近日谨王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可有往府上递什么帖子?”


    梁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想起来明珠之所以被关祠堂,就是因为和那谨王世子有所牵连。她的心提了起来,明珠不会真的是去找那世子了吧?


    虽然觉得老夫人这番话有些奇怪,但二夫人还是认真回答道:“咱们府上与谨王府交往不多,并没有什么书信来往。”


    顾老太君刚刚有所怀疑,到这里又没了头绪。


    赵明笙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梦中的自己被赶出侯府之前,赵明珠与那谨王世子交往密切,经常可以看见两人在宴会上成双入对。


    直觉告诉她,赵明珠的失踪一定和谨王府有关,但她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也不敢妄下断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一旁听了许久的赵明婧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那个永安伯爵府寿宴那天,我好像看见明珠了。”


    她听到赵明珠换了丫鬟的衣服偷跑出去,又听她们提及谨王府,赵明婧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在假山下看到的场景,但是她不敢确定,和谨王世子苟且的那个人是不是赵明珠。


    顾老太君连忙令人找来了那天那个被打伤的丫鬟。


    那丫鬟的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谈及那天的事情,整个人还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所以你那天穿的是藕色的上衣,下身穿着烟灰色的裙衫吗?”赵明婧问道。


    丫鬟回想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明婧顿时手脚发软,要不是赵明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可能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顾老太君发觉赵明婧可能知道些什么,悄悄遣退了屋里的丫鬟。


    “说吧,婧丫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现在也没有外人在场了,这件事也关乎到全家人的脸面,赵明婧只好把那天在永安伯爵府寿宴上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不可能!”梁氏不可置信的喊道。


    “一定、一定是你这个丫头在撒谎!”她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上去就想抓赵明婧的脸。“你怎么这么歹毒?他是你妹妹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梁氏!对小辈动手,你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还好二夫人立马老鹰护小鸡一般,挡在了赵明婧的面前替她挡下了这一击,抬脚将梁氏踹翻在地,她可是早就想这么干了,所以脚上用了十足的力。


    梁氏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一脚踹的不轻,疼得她半天没缓过来。


    “我害她?她害我还差不多!”


    赵明婧从母亲身后站了出来,毫不示弱的嘴上回击了回去。


    “赵明珠的眼光还真差!那样到处沾花惹草的男人她也要?还未成亲便和野男人在外面苟合,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还要不要嫁人了?嫁出去的姐姐们,在婆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赵明婧已经收敛了很多,以她以往的性格来说,不变着花样骂上她个一百句就算是好的了。


    “行了。”


    顾老太君有些无力的喊了一句。大病初愈的她光是处理这些事情,就已经有些心力憔悴了。


    赵明笙见状赶紧给她喂了一颗九阳补气丸。药丸下肚后,一股暖流从腹部流向五脏六腑,顾老太君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又有了力气,这才开口道:


    “现在当务之急的不是在屋里吵闹,而是要赶紧去谨王府打探一番虚实,要是婧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事情既然木已成舟,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二夫人低下头道:“母亲说的是,当务之急是怎样把这件丑事遮掩过去才是。”


    梁氏掩饰住眼中的恨意,从地上爬了起来,跪行至顾老太君面前。


    “母亲,明珠她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肯定是被别人陷害了!”


    顾老太君懒得和她掰扯,皱着眉看她:“你若是喜欢跪,那就去祠堂给我好好跪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梁氏不可思议的抬头。


    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顾老太君还是第一次这样罚她。


    顾老太君念在梁氏年纪轻轻便丧了夫,一直对她一忍再忍,没想到她却变本加厉,居然在她面前对着一个小辈出手,没有一点长辈的教养,更别提教出那样的女儿还死不认错,顾老太君如今对她是忍无可忍。


    “你不必再多说了,这两天我会亲自去谨王府走一趟”


    “不行!”赵明笙难得强硬了一回,“祖母,您的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可不能再有个别的闪失了!”


    赵明笙倔强的模样引得顾老太君忍不住想笑,要不是眼下的场景不对,她真想把这丫头搂在怀中好好的疼爱一番。


    她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赵明笙有些不明白:“我”


    顾老太君的手掌慈爱的抚摸着赵明笙的头顶。


    “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祖母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赵明笙想了想,虽然还是有些冒险,但眼下祖母一再坚持的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祖母的!”


    “若她真的在谨王府”顾老太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我们赵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顾老太君说的很果断。


    梁氏听完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


    赵明珠究竟在不在谨王府,她比其他人都还要清楚才对。


    ——————————


    兖州。


    宴琢根据乡镇的远近还有灾情的轻重缓急,制定了一条择优的路线。


    一路走过去,所到的乡镇大多数都和容城差不多的情况。比如说,石化镇。明明只有五千的人口,却敢谎报有五万人受灾,而且他们相信就算这五万人的粮食运送到了这里,当地的官员也不会把这笔粮食拿去赈灾,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像一只只蛀虫,将这片土地啃食的面目全非。


    目光所及之处,成千上万的难民妻离子散、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不知道饿死了多少,有些尸首就摆放在路边无人去埋,因为大家都饿的没有力气了。那些活着的难民,眼神空洞,目光里根本没有一点生的希望,像是一具具枯槁的形尸走肉。就连他们搭起粥棚,给他们施粥的时候,那些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愿意相信她们。


    那惨状,饶是队伍里上过战场,见过尸横遍野的士兵看了都忍不住落泪,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子民啊!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了?!!


    而那些天杀的官员们,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满脑肥肠,却还贪婪不足,连让百姓们能基本吃饱肚子的粮食都不给。朝廷拨下来的粮食,无一例外的进了他们的口袋,那些能救命的粮食,最后被换成一张张毫无意义的废纸。


    他们贪图享乐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治下的百姓,有多少人正在因为饥饿而死去?还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割腿肉结果失血过多而亡?又有多少人为了充饥去啃树皮,去吃黄土,活生生把自己撑死的!?


    不,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兖州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所有见识过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愤怒。


    这片曾经富饶的土地,此时早已千疮百孔。不是地狱,却胜似人间地狱。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将士们一路走到了精河镇,此刻他们不只是身体,精神上也十分的疲惫。甚至有许多的将士,因为见识了太多的悲剧,忍不住的抱头痛哭起来。


    看到精河镇的城门和之前几座城池的大门一样紧闭着,将士们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宴琢派人在城门下大喊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城墙上才探出来一个头。


    “你们是?”城墙上的士兵有些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队伍,开门吧!”将士冲城墙上的士兵高喊道。


    “好、好的!马上来!”


    城墙上的士兵,听完这句话后,仿佛一下子振奋了精神。


    很快,城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力气了,能麻烦你们从外面继续把这扇门打开吗?”那位士兵弱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城外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事儿。


    宴琢也觉得奇怪,皱起眉道:“派几个人去开门,注意安全,小心有诈。”


    崔岑自告奋勇的带着几名将士上前去推门。


    随着城门一点点的被推开,将士们的心也一点点的提了起来,生怕门后面有什么阴谋诡计正在等着他们。


    然而,等到城门大开之后,门后面空荡荡的,没有埋伏、没有机关、没有敌人。


    只有一个瘦弱的士兵站在哪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他们开心地挥手。


    “快跟我来!”


    那个士兵用着沙哑的嗓音,激动的冲他们喊着,说完便向城内走去。


    将士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向城内走去,越靠近城内,他们的步伐也就越为沉重,双腿像是绑了铅块儿一样,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尸横遍野,还有那一双双空洞无助的双眼。


    果然,走了不到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大广场上,那里搭着一个大大的棚子,棚下的阴影里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一个个肩挨着肩,面容十分祥和。


    悲伤的气氛在队伍里蔓延开来,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队伍里有抽泣的声音传来,大家都被这惨烈的一幕红了眼眶,一个个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就连最为硬汉的将士也忍不住别过头去偷偷抹泪。


    看来他们还是来晚了,要是他们来早一点,这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都怪那些该死的贪官,他们准备把内心的怒火都发泄到精河县贪官的身上。


    “大家快醒醒!赈灾的队伍来了,我们有饭吃了!”


    大家正伤感着,那个守门的士兵突然对着空空的广场大喊了一声,吓了他们一大跳。


    回应他的,是广场上突然坐起的一具具‘尸体’,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了他们。


    抽泣声消失了,抹眼泪的停下了动作。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小的,尖声叫喊了一句:


    “啊啊啊啊!诈尸了!”


    守门的士兵和难民们:???


    赈灾的将士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