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电梯故障
电梯内一片漆黑,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狭小逼仄的空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地勾缠在一起。
宿煜微微垂下眼,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沿着脸颊边流了下来。
他将手按在心口,背靠着电梯的壁板慢慢地蹲下身去,疼痛在黑暗中愈加鲜明,是那种紧缩的、压榨性的疼,有些难以忍受。
他抿紧嘴唇,竭力压抑着喉咙里破碎的声音,试图平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却感到更加的透不过气来。
“靠。”站在他身前的祁曜将能按的按键从头到尾按了个遍,骂骂咧咧道:“这什么破电梯,呼叫铃是摆设吗?”
祁曜竟没怎么感到害怕,他伸手从兜里掏手机,好巧不巧的,手机正好没电关机,于是便道:“哥,你用手机开一下照明,这墙上应该有求救电话。”
宿煜迟迟没回应。
“哥?”他循着宿煜的呼吸声转过身,隐约感觉那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宿煜?”
祁曜摸着黑往里面走了两步,手顺着光滑的壁板摸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在宿煜汗湿的颈子上。
他半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去摸宿煜的脸和肩膀,声音带颤,“怎么了,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宿煜的头晃了晃,无力地往前一栽,不轻不重地砸在祁曜的肩膀上。
“嗬…”宿煜费力地吸了口气,闷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呼出来,仿佛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哥,你说句话。”祁曜这回是真的开始着急,他两只手穿过宿煜的腋下,把人往自己身上架了一下,让人能相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去宿煜的衣兜里摸他的手机。
宿煜的手臂被拉了起来,搭在祁曜的背上。
“可能是…低血糖了。”宿煜勉强张了张口,模糊不清地吐出这几个字。也许是靠在祁曜身上都缘故,暖烘烘的气息缠裹在周身,他感觉心脏的那阵不适感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
“没事,没事的。”祁曜一边安抚着,一边着急忙慌地从宿煜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看见一张汗涔涔的脸白得吓人。
他拍了拍宿煜的背,五指陷入后者潮湿的黑发中,柔声安慰道:“电梯都有抱死功能,况且这个楼层低,肯定没事儿。”
宿煜从他怀里轻轻挣脱着起身,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我不是害怕。”
“我知道,低血糖嘛。”祁曜揉着他微凸瘦削的肩骨,“没关系的,你有我呢。”
这话意味不明,宿煜的眼底迷茫了一瞬,看见祁曜打开手电筒在壁板寻找应急的救援电话。
维修人员来得很快,没几分钟,电梯便开始缓慢地往下降,电梯最终停在一楼半,祁曜扶着宿煜跳下去。
宿煜膝盖发软,重心随着落地的惯性一晃,即刻便被祁曜有力的手臂揽住腰身。
维修人员耷拉着眼,脸上带着明显地不悦,指着一旁倒地的警示牌,有些不客气地抱怨道:“我真就服你们这些人,这货梯周末维修,都立了牌子了,你们是没看见吗?有主电梯不坐,坐这年久失修的老电梯做什么?”
一句歉意没有,又是质问又是指责。
祁曜一听便火了,他侧目而视,眉毛蹙起来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惹,带着几分煞气张口就骂:“你他妈说的是人话?”
他一脚踢开地上的警示牌,往那人身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似的,“放这么小个东西在这儿,离电梯两三米远,你给谁看的?电梯没修完不知道围上?”
宿煜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算了。”
宿煜的手又冷出了一个新的高度,掌心都是黏腻的汗,祁曜愣了愣神,棱角分明的神色一点点柔软下来。
维修小哥离开后,祁曜扶着宿煜坐到一楼的公共沙发上休息。
“好点了没?”祁曜满脸凝重地望着他。
宿煜点点头,眼眸湿漉漉的,像是一汪清明澄澈的水,柔软易碎。
“真的只是低血糖?”祁曜认真地问。
“嗯。”宿煜应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应该听你的,多吃一点儿东西。”
他说着将手按在腹部,“别说,真的有点饿。”
“门口有个超市,等我去买点吃的回来。”祁曜起身走出去,留宿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宿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把捂在肚子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心脏的位置,加大力度按了按。
还是很难受。
他想起陈叔在电话里苦口婆心的嘱咐。
“这药的副作用可能会引发心脏问题。”
“有三个试药员,都死了。”
“一旦出现副作用,就要立刻停药!”
宿煜垂着的那只手,五指紧紧抓在膝盖上,手背的青筋在森白指骨的衬托下,像是藤蔓般道道分明。
手抬起来,接过祁曜递过来的水,他浅浅地抿了两口,沾湿干涩的嘴唇,道:“小曜,我感觉好多了,我们上去吧。”
祁曜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他移动,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安,说不上来是在担忧什么,就是下意识地感到惶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宿煜挑了下眉。
“好看还不能多看两眼了。”
宿煜轻轻笑出了声,听到这种话,他还是会流露出些许腼腆的羞赧,这种神色在他一向清冷又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就像是江南烟雨中零落的杏花…
一点颜色足矣。
江其凡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
祁曜看了宿煜一眼,侧过身接听,声音压的很低,“喂?队长…”
“嗯,嗯,对,我现在还在江海…”
“啊?你是说现在吗?”
“嗯…也不是没空,行吧,那还是老地方吧,你先到了就等我一下,我手头有点事,一会儿去找你。”
祁曜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哥,江其凡他要出国了,他说…”
“去吧。”宿煜直接道,他微笑着,脸上没有丝毫的为难和不悦,轻声道:“今天就是来看看场地,正好刚才到了一批设备,你帮我搬上去,我一会儿组装一下。”
“好嘞!”祁曜答应得很爽快,撸起袖子三两下便把几台设备都搬上了楼,摞在电梯口。
“哥,还有什么用我帮忙的吗?”祁曜这么问着,心里却感觉不太舒服,他原本答应了宿煜,一个下午都帮他收拾布置俱乐部,结果刚到就要走…
但是另一边,江其凡今天晚上的飞机就要出国,电话里他也说了,这一走就不一定什么时候再回来,想要见个面好好道个别。
宿煜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催促他走,“快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先吃点东西,我买了糖,还有牛肉干和面包牛奶,你别空着肚子干活。”祁曜迟迟挪不动步子,“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等我回来帮你。”
他话这么说,但是心知肚明,宿煜根本闲不住。
宿煜心脏的疼没完全缓解,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莫名的感到难受。
“去吧,别让人等着。”宿煜面带微笑,不再看他,弯下身开始整理起地上堆成小山的纸壳箱。
有设备,也有一些杂物日用品,他用裁纸刀一个个拆开盒子,看着锋利的刀尖沿着中间的胶带笔直地切开,将密闭的纸箱豁出一个口子…
似曾相识的快感,吓得他手腕一抖,裁纸刀掉落在地上。
第42章 障碍
有时候,祁曜觉得自己是个很复杂的人。
他开车去找江其凡的路上,心里面一刻不停地想着宿煜,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俱乐部。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一些东西,包括宿煜苍白的那张脸,脸上贯有的微笑,也包括他手腕上骇人的伤痕。
他经过每一个路口都有想要掉头回去的冲动,却又一遍遍的反问自己,难道他和宿煜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如此吗?
分分秒秒都要记挂?
分分秒秒都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强烈的负罪感之下,祁曜一颗满是牵挂的心,逐渐被戾气萦绕,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滚烫起来。
他羞愧得脖子发红,这才迟钝地发觉,自己的潜意识里,竟是在对宿煜的病感到不满?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瞬间,祁曜呼吸都跟着凝滞了,如果不是在开车,他真的会狠狠抽自己两个巴掌。
宿煜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
明明是他自己心里拧巴,既放心不下宿煜,又不愿意为了宿煜完全妥协。
于是,他又开始反思…
他对宿煜做的,是不是还远远不够。
祁曜心不在焉地到达了约定的咖啡馆,一进门便看见坐在窗边老位置上的江其凡。
后者看上去应该是早早到了,脱下来的大衣已经被工工整整的叠好放在了身侧,驼色的高领毛衣把他的脖子衬得修长。他看见祁曜,眼眸弯了弯挥手示意了下。
祁曜在他对面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和分装的一小杯椰汁。
祁曜轻轻握住温热的杯子,睫毛垂了垂,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谢谢队长。”
“跟我还说什么谢。”江其凡就那么望着他,眸低的光缓慢地流动着,问道:“你刚刚,是跟宿煜在一起吗?”
祁曜搅动咖啡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江其凡笑了笑,停了许久,“你们和好了?”
“嗯。”
笑意在江其凡脸上僵了片刻,他释怀地扬了下眉,“他哄你了吧。”
“没有。”
“Rays。”江其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你叫我一声队长,信任我,把我当哥哥,我也真心实意把你当成自己亲弟弟。现在我要出国了,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太单纯,尤其是感情上。”
他这话意有所指,像是怕祁曜听不明白,于是更加直白地说道:“我也接触过Lumen一阵子了,他这个人太冷,城府太深。和这种喜怒哀乐全都看不出来的人谈恋爱,很辛苦,也很容易受伤。”
祁曜稍稍蹙起眉,“队长,你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你就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落地窗外的阳光倾斜而下,光亮亮地笼罩在祁曜的周身,把他的瞳眸照出温柔的浅色。
祁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是飞瑞制药宿怀远的独生子。”
江其凡微微震惊,“你知道?”
“可是那又能意味着什么呢。”祁曜说,“我又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
“意味什么?意味着他不能像你一样有选择的自由。”江其凡顿了顿,放慢语速道:“不管是未来的生活和事业,还是取向,他都没有权利选择。”
“那是他自己的一生,他为什么会没有权利?”
这对话眼看着就要火星四溅,江其凡偏过头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
江其凡知道自己跟祁曜说不通,祁曜出生在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打工人,本本分分地上班赚取薪水,谋求生计。他从来没有被条条框框束缚,可以活出任何的样子,但是宿煜不一样。
阶层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就很难再被模糊。
宿怀远上亿身家,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没有背景的同性恋在一起?
当然这些话,江其凡没有直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扯开话题道:“听说24k和水哥都去了魔J,你有联系过他们吗?”
“有,但是他们好像都很喜欢现在的安排。”祁曜露出失落的神情,“水哥如愿离开了JHG,不用再被我的粉丝喷菜,24k也拿到了更好的薪资待遇和商务资源,况且他一直就喜欢北上广那种繁华的大都市,魔J的确挺适合他。”
“那你呢,你喜欢刀锋…不对,现在应该叫DAG,你喜欢现在的DAG吗?”江其凡问。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在哪都一样。不过之前刀锋一直拖欠薪水,这次找到新的资方后虽然清算了债务,但是几个主力选手都不愿意再和新战队续签了。”
祁曜想想都替宿煜发愁,“留下来的这几个人,除了璇星技术可以,其他几个人水平都一言难尽。”
“你们新俱乐部装修好了吗?”
“装修好了,就是设备还没有到齐。”
“哦…”江其凡喝了口咖啡,沉默一会儿,又问,“那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后天。”
“那也快了。”
“嗯。”
祁曜不时地低头看时间,想起俱乐部堆着的那一座山似的包装箱等着拆开组装,想到宿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还是晨光给你们训练吗?”
“应该是。”
说着说着,又扯回宿煜身上,江其凡问他:“那宿煜呢?”
“他应该是助教吧,之后再转选手。”
“晨光会同意宿煜做他的助教?”江其凡诧异地扬了扬眉,“你知道当初晨光为什么选择离职吗?”
祁曜抬眼看向江其凡,短暂地愣了一瞬。
“我听说一点小道消息,说晨光教练和宿煜不合。在JHG的时候,宿煜本来就是应聘助教来的,结果晨光教练听说他来,特别抵触,直接找到了老孙,说如果俱乐部执意留下宿煜,他就走。”
“为什么?”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矛盾。”
祁曜点了下头,陷入了一阵沉思,按照俱乐部发布的通知,后天就要开始在新的基地训练了。到时候俱乐部的人员都会到齐,晨光和宿煜也一定还会再碰上…
宿煜性格温和,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呢?
没有一点儿铺垫,祁曜开口对江其凡:“队长,我得回去了。”
他顿了顿,“这大半年,谢谢你的照顾,你出国之后,照顾好自己。”
江其凡的眼眸轻轻颤了颤,没抬眼看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极浅的落寞,“就算是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你的每一场比赛,我也都不会缺席。你要加油,带着我没完成的那份走下去。”
“我会的,队长。”
“Rays,其实我…”
“队长。”祁曜不是愚钝的人,他大概知道江其凡要说什么,抢在他开口之前含蓄地划开了界限,留下了体面的告别。
他说:“你永远是我的队长。”
—
DAG俱乐部。
宿煜打开最后一个装着设备的纸壳箱,他放下刀,揉了揉微微酸痛发抖的手腕,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祁曜不在,他一个人把这十几台设备组好,久违的,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成就感。
他抱着显示器站起来,准备往训练室搬,刚一转身,正对着门口的电梯忽然“叮”的一声。
宿煜的脸上露出笑意,却在转过头的那一瞬消散全无,他的瞳孔猛的震颤了一下,顷刻间,心脏也跟着抽紧。
电梯前的两个人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过来,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鬼魅般交纵在一起。
宿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像是被谁扼制了咽喉,憋得眼眶瞬时间一红。
“小煜,好久不见了。”
男人穿着白衬衫,领带精致,西裤笔直,外套搭在手臂间。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金丝眼镜,狭长的凤目不怀好意地眯缝着看他。
“叔叔担心你,你也真是的,过年都不知道回趟家。”
没有任何预兆的,路向南再一次精准无误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在他身后,那个面色阴沉愠怒的中年男子,正是宿怀远。
第43章 大打出手
宿怀远今年五十岁,可打眼看上去却很年轻。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头发理得一丝不乱,穿着深灰色的羊毛呢厚大衣,露出里面剪裁有致的衬衫和西式马甲。
宿怀远四下望了望,从容不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微皱眉头,打量起俱乐部的格局和布设。
死一般的沉寂中,宿煜把怀里抱着的显示器慢慢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刚回过身,便蓦地撞上了一道压迫感极强的注视。
“宿煜。”通常情况下,宿怀远都是这样生硬的、连名带姓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打算在江海市待到什么时候?”
宿怀远的眼窝微微下陷,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他面有不悦,可开口说话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一潭幽水。
宿煜吞咽时的喉咙顿了一顿,他将身子倚在桌沿边,寻到了一丝支撑的点,“我没想再回去。”
宿怀远的眸色凌厉起来。
“小煜,说什么胡话呢。”旁边的路向南开口道:“叔叔他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一下飞机就来找你,挺不容易的。你今年过完生日也二十三了,别这么任性了。”
宿煜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眼角漫出一丝鄙夷,“我们宿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吧。”
路向南闻言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只是隔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宿煜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不再畏惧自己,精神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很多,就像是完完全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宿怀远蹙了下眉头,“你什么态度,他是你哥。”
“他可以是你的儿子,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哥。”宿煜说。
宿怀远的太阳穴微微鼓动起来,他偏过头看了看路向南,停顿片刻道:“南南,你先出去。”
路向南点了点头,“叔叔你千万别跟小煜生气,你这血压才稳定没几天…”
看着那张伪善的脸,宿煜只觉得阵阵反胃,他忍无可忍地打断路向南的话,袖口中的五指紧紧握起,“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路向南丝毫不恼,甚至对宿煜过激的情绪感到受用,他缓慢地勾起了唇,带着几分戏谑,似笑非笑地望着宿煜。
极为漫长、又别有深意的一眼,粘稠得像是拉了丝。
直到路向南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空气中还仍然残留着他的气息,挥之不去。
“我要夸你。”宿怀远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缓慢开口,“你这个年纪,能有如今这样的魄力,想到什么就去做,这一点很难得。”
先扬后抑,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你做事的方向错了,电竞行业的商业模式还没有成熟,每分每秒它都在发展变革,不确定的因素多了,你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多。”
宿怀远的语气平和,不像是苛责,更像是一个父亲选了个悠闲惬意的午后,和自己的儿子谈心,“技术不确定,成本又有压力,发展还不像传统竞技那么稳定,这些都是你需要在最初的最初就考虑清楚的。”
宿怀远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宿煜,“你现在说给我听听,在你做决定之前,你考虑过什么?”
与其说压迫感一下子来了,不如说宿怀远的压迫感从未消减过一分,打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宿煜的神经就条件反射一样的紧绷起来。
不过很显然,宿煜的沉默对宿怀远不起作用。
宿怀远不介意把话说的再明白一点,他说:“从经济回报上来看,就算是一个顶级选手,也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可能是我目光短浅。”宿煜笑了一下,有些许无力感爬上脸庞,“想做什么,就做了。”
“好,那就说说你做的。”宿怀远语气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屏住怒火道:“你敢签8000万的对赌,买一个刚入行半年的选手,救一个濒临倒闭被市场淘汰的俱乐部。宿煜,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宿怀远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一年八千万的净利润,你拿什么保证?”
“不试过怎么知道。”宿煜的眼睛亮了亮,“我算过一笔账,抛开其他人的比赛和商务代言,就拿我来说,我可以签平台直播,现在就有平台开一千万要签我三年,我打算等到半年后复出上场,只要我能再打出成绩,我的身价还会再翻一番,到时候还能再谈条件…”
“够了。”宿怀远蹙眉打断他的话,“你简直太高估自己了。”
一句话,像是灾洪,瞬间将宿煜眼底的光淹没了大片。他以为自己拥有了可以和宿怀远据理力争的对等关系,结果却依然逃脱不了来自高处的审视。
“没有你是我儿子的这层关系,你以为人家凭什么跟你一个毛头小子签八千万的对赌协议,因为你有远见?有能力?因为你是世界冠军?”宿怀远摇着头,“你真是太天真了。”
他看着宿煜微微潮湿的眼睛,把残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商学院读到一半,你休学去K1打比赛,从那时候起,你这辈子就失去了能签八千万对赌的资格。”
宿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宿怀远继续道:“你现在的解决方案,是先把你高价买来的这个选手包装好卖掉,然后跟我回美国,至于对赌协议和后续的事,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宿煜指尖一阵发麻,他努力张着眼睛,看清宿怀远讥讽的神色,声音有一些颤抖,“我休学去打比赛,别人都说我有天赋,你说了什么?”
鼻间一抹酸楚散开。
宿煜苦笑道:“你说我这么有天赋,也拿不了世界冠军,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结果呢?”
宿煜的声音都委屈得变了调,“…我拿到了。”
宿煜很罕见地和他对呛,“你为什么总是要站在制高点否定我,我没按照你的安排活着,就全都是错吗?”
他绷着的情绪忽然全盘崩溃,侧颈的青筋都在颤抖,“我他妈没把这个俱乐部当生意,我就想做成这一件事,什么都不为,就算以后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能自己扛!”
他破天荒地说了脏话,还是在宿怀远的面前。
被打,被骂,宿煜都想过。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宿怀远居然无声地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宿煜发红的眼眶,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挣扎的神情,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般,霎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片刻都很难熬,就在宿煜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
宿怀远:“你之前,总是怀疑自己和你妈妈得了一样的病。”
宿怀远身上的棱角消匿得干干净净,他有些哀伤地垂下眼睛,眼角蓦然润出一道泪痕,“你们不一样,你妈妈她从来不会像这样跟我说,她想要的是什么。”
他说完这话,怅然若失地转过身抹了下眼角,“罢了。”
人生而自由,却难得不被困在枷锁之中。
他想起了亡妻,一颗心变得柔软了起来。
如果钱能成全宿煜,让他此时此刻是快乐坚定的,那也算得上是一种值得。
“这次见,你好像比之前有气色了不少,看着没那么蔫了,心情瞧着也不错,给这小房子打理的也还算像样。”宿怀远带着些微的感慨,轻轻地叹了口气,“诶,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健康快乐就行。”
这话从宿怀远的口中说出来,太过于戳心。宿煜背过身,忍住喉咙里的酸涩,抬起眼睛望着外面的天空,怔怔地望了许久。
身后是宿怀远的注视,眼前是包罗万象的天空,宿煜感受到自己被簇拥在中间。
那是一种很抽象的团聚。
—
祁曜匆匆忙忙地从外面回来,他这次长了记性没走货梯,而是走了一楼大堂的旋转门。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个男人出来。
男人穿着得体,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的精英味,指缝间夹着烟,去兜里摸火。祁曜无意间打量,目光稍抬落到那人脸上。
对视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错愕了一下,然而脚下却无法停顿,不得不随着转动的玻璃门,一个向前,一个向后。
在旋转门中擦肩而过,隔着灰蒙蒙的厚玻璃,祁曜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男人,正是路向南!
把宿煜关到冷库里的那个路向南,也是把宿煜逼到自残的路向南。
就是这么个畜生,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时至今日,还在想方设法去伤害宿煜…
路向南眯着眼慵懒一笑,完全没想要理会祁曜,他走出旋转门,把香烟咬在嘴里,正准备用火机点火。
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扫过。
唇缝间的香烟忽然被硬生生地抽出来甩飞,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记重拳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祁曜的戾气陡然疯长,他揪起路向南的领口,把他往后推到门口的石柱上,就要打第二拳,可后者已然有了防范,灵巧地避开了拳锋,找准机会对着祁曜的下巴就是凶狠的一个回击。
路向南是专业的拳击手,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占足了优势,他这一拳的角度极为刁钻,趁着祁曜张着嘴,斜着向上的拳势,直接将祁曜的下唇撞击到牙齿上。
祁曜吃痛皱了下眉,铁锈味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口腔。
“不自量力的小屁孩,一会儿问起来,就说是自己磕的,啊。”
路向南讥讽地看着他,揉了揉侧脸,笑起来,继续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还真成了宿煜的狗。”
“想赢我们K1吗?只可惜,主人是个爱寻死的短命鬼,能不能活到明年世界赛呢…”
“你他妈给我闭嘴!”祁曜用手背草草地抹了一把嘴边的血,红着眼睛朝着路向南再度扑过来,仗着身高的优势和猝不及防的爆发力,直接将人推倒在地。
两个人顺着门口的台阶滚下去,再度扭打在了一起。
祁曜打起架来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蛮力和一颗不怕死的心。那一瞬间他似乎忘乎了所有,眼睛通红一片,目光狠狠地锁着路向南,骑在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杂乱无章地落下。
路向南尚且有所顾忌,他从台阶上滚下来的那一刻就想收手,但是祁曜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停下来,就只有挨打的份。
一只眼睛在厮打里肿起来,路向南的脑袋嗡嗡的响,这才意识到,对方的体力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可怕得多。
周围没有路人经过,根本没办法让祁曜收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掐着祁曜的脖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支开,咬着牙骂:“你疯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想进监狱吗?啊!?”
祁曜好像什么也听不到,嘴里的血顺着下颌躺到脖子里,在他大幅的动作下蹭的满脸都是。血腥味无形中成了某种催化剂,让他忽视了脖颈的窒息感和疼痛。
直到他被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拽起来。
他听见宿煜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怒吼,“祁曜!我让你住手!你听到没有!!!”
祁曜终于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宿煜白得像鬼的一张脸。
宿煜红着的眼眶,看着地上肿着一只眼睛半天起不来的路向南,再看看祁曜,肩膀止不住的狂颤。
祁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得过了火。
“哥…”他软着嗓音,朝着宿煜伸过手去,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污,白色的卫衣前襟也都是血,他赶紧又收回手,做错事一样往后退了退,“你别…你别生气。”
这期间,宿怀远也从正门走了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大为震惊。
他把路向南从地上扶起来,语气凌厉起来,“南南,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叔叔,一点误会。”路向南揉着自己的眼眶,勉强露出个笑容,补充道:“不是我先动的手。”
祁曜沉默地站在一旁,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什么误会打成这样?”宿怀远眼底浮出怒色来,他看向宿煜,“这就是你们俱乐部的人吗,都是什么素质?今天因为一点口角大打出手,明天保不准也会欺负到你头上。”
祁曜心脏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眼底泛动着泪花,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带着满脸的血,浑身都脏兮兮的,“我不会的…叔叔…”
他嘴唇豁开一个口子,一张一合地说着话,宿煜看得一阵窒息,心都在滴血。
“不用跟他解释。”他握住祁曜的手腕,“你现在,先跟我去医院。”
第44章 吵架
祁曜的嘴唇缝了两针。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麻药慢慢失效,他皱着眉看向车窗外,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伤口在里面,紧密地贴着牙齿,嘴唇一张一合都会感到疼痛。
宿煜扫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头堵,心疼的情愫堆积的多了,也就变成了恼火。
他执意要找祁曜的不痛快,说道:“这一年半,我以为你改变了,不会再莽撞到凡事都要靠拳头解决。”
宿煜的喉头微动,他的眸光凝了凝,看着荒茫的前路,“你就这么喜欢打架,嗯?”
祁曜听了这话,明显的有了几分逆反,他舔了舔缝了针的嘴唇,在淡淡的铁锈味中,眼神也变得嗜血而凌厉。
“对,你说得对,我就是喜欢干架,我本来就是个混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语气坚定发狠,“路向南,我下次看见他,我还揍他。”
宿煜猛地打了个寒战,倒吸了口气,将车子停在路边。
心悸又来了。
他慢慢调整着自己是呼吸,过了半晌转过身来看着祁曜。
祁曜歪着脑袋依旧看着窗外,不敢与宿煜对视,他脖颈的皮肤很白,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痕横在上面,一道道扎着宿煜的心。
宿煜眼眶发胀,强压着心口的不适,伸手按住祁曜的后颈,施加力道转过他的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祁曜最看不得宿煜红着眼睛的样子,他握住宿煜的手腕,眼睛瞬间便蒙了一层薄雾,他说:“哥,我真的恨。”
“恨什么。”
“恨路向南对你做的每一件事。”
祁曜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即便缝针的嘴唇还在渗血,他也坚持着把每一个字咬清楚,“我最恨的就是,当初你被路向南欺负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祁曜就像是誓死捍卫主人的真诚小狗,揉着宿煜的腕骨,“我现在、后半生,我都跟你在一起,哥,没人能再伤害到你。”
宿煜笑了,只是那笑干巴巴的,没有什么生机。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摸过祁曜凝固着血痂的嘴唇,又顺着下颌骨滑下,勾勒着脖颈上青色的掐痕。
他问祁曜:“你觉得这是伤害吗?”
“这算什么,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你今天受的这些伤,在我这儿,十天,半年,一年,都好不了。”
宿煜收回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才会被伤害。”
祁曜愣了一下,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但显然还是没太明白,“我不疼,你别把这屁大点儿的伤当成个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次是我压着他打的,他伤得比我重多了。”
“路向南是职业的拳击手,因为我爸在,他没对你下死手,你这次占了便宜,不代表下次就不会吃亏。”宿煜说,“你要真想压制他,那就好好训练,在赛场上真刀实枪的和K1拼一把。”
祁曜闻言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爸爸,他知道路向南对你做的这些事吗?”
“其实,在外人眼里,路向南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宿煜怔怔的回忆起来,目光有些迷蒙,语气十分平缓,“他有对我好的权利,自然也有收回善意的权利,是我自己太容易被别人的善意左右,我怪不得任何人。”
“把我关在冷库,对外他可以解释成是帮我治疗ptsd的脱敏疗法。当着媒体的面质疑我开挂,那更中了我爸的意,我爸本来就不想我在电竞圈发展。”
“而且,我早就已经过了跟家长告状的年纪,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好了,是是非非也没什么所谓。”
祁曜唇角下压,伤口本来就疼得很磨人,他心里烦躁得要命,再一听见宿煜说出这话,负面情绪顿时无从抑制。
祁曜闭了闭眼,深深地蹙起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每一次提起路向南,都是这个态度,你的言语,你的眼神,你完完全全都不恨他!”
“你还喜欢他对不对?”
宿煜心脏陡然发紧,呼吸一瞬间凝滞,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祁曜?”
“我跟他打架,你看他受伤,你心疼了是不是?”祁曜故意激他,就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他对路向南的恨意。
宿煜的声音发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悸再一次势如破竹而来,他在紊乱的呼吸中艰难发出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揍他一顿会有什么后果,我全都想过,可我还是忍不住动手,我原谅不了他做的那些事!”
祁曜终于把这些日子压在心里的所有话,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对他这么宽容,我他妈不懂!”
“说到底,你还念着他当初对你的那点儿好,是不是!?”
路向南曾把宿煜从黑暗里拉出来,看见了光。
只有祁曜知道这样的感情有多么深刻。
也许宿煜眼中的路向南,就像是自己眼中的宿煜,第一次带人走出黑暗的光,怎么会那么容易释怀。
祁曜想一想,如果有朝一日宿煜背叛了他,伤害了他,他也应该不会真正的恨他吧…
想到这,祁曜的眼泪瞬间就来了,说话都变得哽咽,“你要是还喜欢他,你就告诉我,别让我像个小丑一样…”
宿煜心脏疼得受不了,给车门解锁,“你给我下车。”
祁曜眼眶是湿的,一双黑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宿煜,悲伤的怒火烧在里面,似乎都能看得见形状。
宿煜冷下脸色,厉声重复了一遍,“下车。”
祁曜置气一般地用力松开安全带,外套都没穿,拉开车门,迈开长腿就下去。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车都跟着剧烈震颤。
宿煜从后视镜里看着祁曜逆向远去的背影,疼得浑身都发麻。
说不上来是哪里疼,却让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他僵硬地靠在座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伸手去隔层里摸止疼片。
车上没水,他也习惯了干噎,额侧的青筋鼓了鼓,一层薄汗浮了出来。
闭上眼睛休息了好半天,心脏还是难受。
于是宿煜开车又折回了医院,挂了心内科的号。
诊断结果,药物性心肌炎。
宿煜服用的药物对中枢神经过度抑制,不仅导致了持续的低血压,还降低了心肌的收缩力,他目前的心脏已经处于超负荷运作了。
医生的建议是,立刻停用抗精神类药物,并即日起安排住院治疗。
“如果我现在停药呢。”宿煜试探着问。
“停药你也需要住院。”那医生指着检查报告上的数据,语气担忧,“你看看你现在各项指标,你看看,血常规,心肌酶…”
宿煜往前凑了凑,也看不太懂,只是轻轻揉着左胸,心口还是有些发慌。
医生面色沉了沉,“你现在属于急性期,必须住院静养,等体征好转了,心电图正常了,再慢慢增加活动。”
“再等一个月呢?”
宿煜知道,DAG成立后的这一个月,正好是最难的阶段,他没办法缺席。
等春季赛开始,等俱乐部的一切都步入正轨…
“一个月!?”那医生惊诧道,“不可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随时都有室颤的风险。”
室颤…
第45章 好哄
宿煜心脏的症状不轻,他暂时开不了车,只得听从医生的安排,留在医院输液。
抗心律失常的药物起效很快,宿煜闭着眼睛半靠在病床上,嗅着鼻间的消毒水味,感受着压在心脏上的那股力道慢慢地松了下来。
他似乎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窗外面的天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
手背上的针不知何时被拔了下去,只留下一小条输液贴,粘在他那白得透出血管的皮肤上,边缘微微翘起,露出浅色的淤青。
他的体质如此,总是很轻易的就会網:留下一些痕迹。
宿煜从病床上坐起来,他干练地穿好衣服,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随手撕掉输液贴,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悄悄离开了病房。
胃里是空的,可偏偏没有一星半点的食欲,一想到要吃东西,又觉得累。宿煜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子似的酸痛,一心只想赶快回家,冲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然而当他回到家,推开门,一股浓稠的饭香扑面而来。
宿煜扶着门框微微怔愣,看着祁曜迎上来,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一双澄澈的眼睛闪烁着,带着分明的示好。
依照祁曜的性格,倘若是和别人闹了矛盾,如果对方不给他台阶下,他能一直冷战到底。
宿煜也觉得诧异,心想着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
上一秒还摔着车门愤然离去,下一秒就不打招呼地跑到他家里,化身田螺姑娘做一大桌饭菜等着主人回家?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打你电话也不接,菜都快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祁曜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对下午吵架的事情也只字不提,说着便急匆匆地转过身,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用。”宿煜拉住他,声音没什么情绪的起伏,“我在外面吃过了。”
祁曜的眸光只是黯淡了一瞬,再抬起时还是亮亮的,他看着宿煜,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我说话总是不过脑子,我是傻逼”
宿煜很好哄,他从进门看见祁曜小狗腿模样的那一刻,气就消了大半。
“行了你。”宿煜盯着他嘴唇上若隐若现的伤口,拧着眉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道:“少说两句吧,一会嘴唇开线了。”
他说完换了鞋,一边脱外套一边径直走向扶梯,经过客厅的时候,余光朝着饭桌上瞥过一眼。四菜一汤,还挺丰盛。
宿煜走到楼梯口,停下脚步,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权衡再三后,回过头来对祁曜说:“以后就别给我做饭了,挺辛苦的,而且我胃吃不消,很少吃晚饭。”
祁曜轻轻呼出口气,直勾勾地望着他,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宿煜面色很冷,微凸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一下,叮嘱他道:“消炎药记得吃。”
他说完转身上了楼,直接进了浴室。
宿煜一层层脱下衣服,打开喷头,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垂着眼皮等着浴缸里的水积满。
热气氤氲在密闭的空间里,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模糊,宿煜疲惫地弓着身,蓦然开始犯困。
明明正是好的年纪,却没有丝毫的朝气和生机,他很讨厌这种萎靡的、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的状态,却无从从根本上摆脱。
心里反反复复说服自己要快乐,可中枢神经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激素的影响,拉扯着他往下沉,低落到连呼吸都困难。
宿煜躺进浴缸里,热水漫过全身的瞬间,有微小的电流从四肢窜动,散落在晶莹摇晃着的水波里。他屏住呼吸闭上了眼,沉浸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舒缓。
似有若无的水声漾在耳畔,他闷重的喘息和心跳清晰可闻,那一刻,他既觉得安全,又觉得空虚。
水波一点点漫过口鼻,窒息中奇迹般的滋生了一丝雀跃的兴奋感。
原来真正的痛苦和欢愉,本质上都别无二致。
宿煜晕乎乎的,视线里的光凌乱模糊,逐渐被黑色填满。不知何时,感觉腰上多了一股力道,沉重的身体忽然轻飘飘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划破沉寂。
祁曜的手固定在宿煜的腰侧,俯着身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
宿煜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将胳膊搭在祁曜的肩头,湿润的睫羽迟缓地抬了抬,这才意识到自己泡澡泡到虚脱,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宿煜就不太记得了,他实在是太过疲乏,被热水泡的体力耗尽,四肢发软,一动也不想动。
就连他湿漉漉的身体,都是祁曜一点点擦干的。
宿煜被祁曜抱到床上时,睡得很沉,几乎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祁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早餐都宿煜,只觉得一阵后怕,他说,“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你好像不能自理了,如果我昨天没来,你是不是就要淹死在浴缸里了。”
宿煜慢条斯理地嚼着吐司面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道:“我经常会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之前还考虑在浴室安个床。”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又补充了一句,“躺在水里很舒服,特别是当热水漫过全身,盖住口鼻,灌进耳道里,会有特别微小的水流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了长时间的停顿。
宿煜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吃早餐,填饱空虚的胃。
祁曜沉默了许久,心里五味杂陈的,本来嘴里有伤就只能喝粥,这么一来,嘴里的白粥更加寡淡无味。
他局促地清了下嗓子,“对了,我看线上的通知说,明天开始就要去新俱乐部训练了。刚刚璇星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祁曜顿了顿道:“他让我一定要叫上你。”
宿煜很抵触这种社交的局,踌躇着问了句,“大家,都有谁?”
“璇星,还有他在刀锋时候的搭档,一个打执刃者的,你可能没听过,叫阿杯,然后还有刀锋的老板老曹。”祁曜掰着手指头罗列着,最后才说,“好像…还有晨光教练。”
“除了老曹和你,没人知道我是新战队的合伙人。”宿煜看向祁曜道:“这个要保密。”
“知道。”祁曜点点头,转而问道:“那你在复出之前,想用什么身份留在队里,是一队替补?还是教练?”
“看情况吧。”
宿煜不是没想好,他一早便坚定了在半年后重回赛场的想法,但是他也预设过很多种可能。
比如在他复出之前,DAG拥有了一支团结默契的首发队伍,每个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价值。
如果是这样,他不愿意在半年后替掉谁。
宿煜总是会习惯性的把自己的感受滞后,就连他自己都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璇星没怎么来过江海市,人生地不熟的,请客的饭店还是祁曜帮他选的,是当地有名的一家炒菜馆。
宿煜和祁曜到达饭店的时候,璇星正在一楼大厅点菜,他先是看见了祁曜,挥手打招呼的瞬间注意到了后面进门的宿煜,整个人僵了一瞬,蓦然间竟有些难为情。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宿煜的长相,皮肤白得透光,五官棱角分明,几缕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拂过眉骨,漂亮优越得不真实,可却一点儿都不娘。
璇星不是弯的,却一时间有些抵挡不住这张脸,他格外拘谨地打了个招呼,“我是璇星,是曜崽的好朋友,你叫我星星就行。”
旁边的祁曜噗嗤笑出了声,推他一把,“恶不恶心啊你。”
璇星扭头瞪了一眼祁曜,顿时变成了一张扭曲暴怒的脸,骂了句:“滚。”
再转过身看向宿煜,又带上了标准温和的笑容,说道:“上楼左转第一间,201,你可以先上去坐着,我跟曜仔点菜就行。”
“有什么忌口和爱吃的菜吗?”璇星贴心地问。
还不等宿煜张口,祁曜便脱口而出,“他不吃香菜麻椒,吃不了辣。”
宿煜稍稍垂下眼,看了看菜单,低声问璇星:“能不能点碗鸡蛋羹?”
“行啊!”璇星满口答应,看着菜单对旁边点菜的服务员道:“要个虾仁鸡蛋羹。”
宿煜微笑点头,顺着扶梯上了二楼。
包厢不大,门口几面屏风,绕过去后可以看见一张木质的圆桌,上面的玻璃转盘亮得反光,摆着一个精美的陶瓷茶壶。
几把座椅围着圆桌,挨得很近,看上去十分温馨,很适合家庭聚餐。
宿煜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拆开一套餐具,用茶壶里的热水浸了浸杯底,擦拭了一下,然后倒出一杯。
刚递到唇边,门口传来脚步声,人影在屏风后晃了晃,下一秒映入眼帘。
晨光,JHG的前教练,DAG的现教练,传言中那个一听说自己要担任助教就极力抗议的人。
宿煜在这之前,只在比赛的回播视频中见过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个人。
晨光穿着很朴素,起球的圆领毛衫外面套了件发旧的棉服。他的眼镜上起了雾,待雾消散后才完全看清宿煜的脸。
晨光的目光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他没吭声,只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接着便绕了半边桌子,坐到了离宿煜最远的椅子上。
坐下有两分钟的时间,晨光一直在低头擦拭眼镜,有意避开宿煜的视线。
“晨光老师。”宿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他很温柔地望着对面的人,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46章 初定阵容
晨光擦拭眼镜的动作停下来,他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十分疏离的微笑,“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晨光对宿煜的成见都写在了脸上,却偏偏不肯承认隔阂的存在。
既然对方不愿说,宿煜也就没有再问。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一颗心静了静,半晌后说道:“那之后,还希望晨光教练可以多多关照。”
晨光摆了摆手,低头刷起了手机,他没看向宿煜,可漫不经意间的问话针对性却极强,“我问了老曹,他说他对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一无所知,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做教练还是做选手?”
“应该是…做选手吧。”宿煜咽了口热水,放下杯子,说道:“其实我很少做规划,基本上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刚到JHG做教练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晨光顿了顿,眼皮掀了一下,终于正眼望向宿煜,说道:“不只是这次世界赛,也包括你之前打过的每一场,我都看过。”
晨光最擅长的就是复盘。
宿煜听祁曜提起过,就算是一场训练赛的回放,晨光也会拆解到每一帧,反反复复看上数遍,他习惯于在比赛的复盘中思考和剖析。
晨光耸耸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类似于惋惜的无奈,轻叹一声道:“这一年,你退步了不少,应该没有在坚持训练吧。”
“嗯,因为一些事,中断了。”
宿煜眼眸有光,但很微弱,带着纤长的眼睫抖了一下,低头看向落在膝盖上的左手。
手腕肌腱严重割伤,小指和无名指的神经全都断了,他恢复了大半年,针灸电疗和热敷都做过,可时至今日,无名指还是会偶尔发麻。
晨光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多了一丝长者的语重心长,他对宿煜说:“你天赋很好,但是未必就适合走电竞这条路。”
宿煜疑惑地抬了下眉:?
“我带过的选手不少了,老实的,傲的,叛逆的,什么样的都有,但是他们有一个共性,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眼睛里都是有光的,他们是很纯粹地对待电竞这件事。”
宿煜呼吸轻了轻,垂下黯淡无光的眼睛。
晨光推了推眼镜,望着宿煜逃避的神色,更坚定了一件事,他慢慢说道:“如果你选择做选手,那你就要从现在开始抛开你的那些杂念,也抛开你过往的成绩和傲气,和其他人一样,完完全全遵照我的时间表训练作息。”
宿煜点一下头,“可以。”
“如果你跟不上训练,不管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原因…”
“我能。”宿煜抬起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潜意识里是要强的,有傲骨,不愿意被人看轻,也不想给人留下病恹恹、得过且过的刻板印象。
只是宿煜那时候并不知道,晨光对他的刻板印象并非来源于如此外在的东西。
祁曜和璇星点完菜回来,一进包厢就见着宿煜和晨光面对面坐着。
祁曜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忙慌地走到宿煜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问了句:“没事吧…”
宿煜笑着打量着他紧张的样子,摇摇头,“能有什么事。”
璇星跟着祁曜坐了过来,三个人坐在一起,晨光倒像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不过没过一会儿,老曹便到了,他跟宿煜眼神交对,打了个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晨光的边上。两个上了年纪的人,顺理成章地聊起了天。
“操。”璇星看了眼时间,骂出一声,“这个阿杯我真服了,又迟到。”
祁曜有些感慨道:“我真没想到,你们刀锋唯一愿意来江海市的执刃者,居然是他。”
璇星阴阳怪气道:“是吧,没想到吧,没想到少爷放着清福不享,跑过来跟着我们训练受苦吧?”
祁曜笑笑,不忘关照一边倾听的宿煜,帮宿煜科普,“我跟他也不太熟,就是之前在论坛看过,说他家是开台球俱乐部的。”
璇星:“对,台球棋牌室,北上广有几家连锁店,可把他牛b坏了,天天挂嘴边儿,你们等着吧,一会来了肯定站:跟你们再提一遍。”
在刀锋战队的时候,璇星最看不上的就是阿杯,之前给他打辅助就打出了一肚子气,没想到来了江海DAG还是摆脱不了这人。
越想越气,正愁没有和宿煜破冰的话题,璇星借此机会吐槽起来,“少爷逼叨一路了,说江海是个小城市,没有太古里,没有别墅住,一边嫌这嫌那,一边又颠颠跑过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宿煜拿起筷子夹了块蛋黄南瓜,放到嘴里,感受甘甜蔓延,顷刻间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向来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倒不如美食来的直接。
祁曜却是听得聚精会神,他眨巴眨巴眼睛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啊。”
宿煜指尖一顿,竖起耳朵。
“因为我?你别乱说话啊。”祁曜讶异皱眉,下意识地扭头看宿煜,解释道:“我跟他可是连好友都没有。”
“哎呀,他这人张扬,到哪都爱显摆,爱出风头,想火都快想疯了,但就是不火。”璇星看了眼宿煜,“现在的DAG虽然刚成立,连首发都凑不出来,但是有你,有Lu神,这关注度就有了,他要的就是这个。”
“借着你们的关注度,给他增加曝光。”
“你刚刚说,他是打执刃者的。”宿煜放下手中的筷子,隔着中间的祁曜,朝着璇星望过来。
璇星错愕了一瞬,“对啊。”
宿煜:“主攻位,还是副攻位。”
在《浩劫》里,一局游戏可以有多个执刃者,但是只能有一个主攻位。主攻执刃者享有团队80%的buff,是医疗师优先保护的对象,也是主要带节奏和找突破口的位置,对于意识和操作都有极高的要求。
而副攻执刃者,则是一个偏向于半肉攻防兼备的角色,协助主攻执刃者打满伤害,也要在适当时机掩护撤退。
“阿杯,他是打主攻位的。”璇星冷哼了一声,“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打副攻。”
宿煜慢慢点了点头,他看向祁曜,声音很轻,“所以,撞位置了。”
“确实是。”祁曜的脸色也略微凝重起来,他说:“我可以打副攻,但前提是,我只给比我强的人打副攻。”
一时间包厢内鸦雀无声。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晨光和老曹也抬起眼睛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阿杯就是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巴黎世家的冲锋衣套装,头发特意抓出了精致的造型,手插着兜里,习惯性地抬着下巴,耷拉着眼角看人。
“真不巧。”他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看着祁曜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我只打主攻,当初老曹找我续签合同的时候,白字黑字承诺过我,给我打主攻位。”
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说道:“我放着我家的别墅不住,跑车不开,来这个小城市训练,是为了打副攻位的?”
老曹听得直皱眉,他对阿杯说:“续签合同的时候我是答应过你,但是你现在也要考虑一下队友是谁!?”
璇星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你让Rays给你打副攻?你脑袋是不是长泡了?你不怕被他粉丝骂死?”
“反正你们商量吧,如果我打不到主攻位,那就试试看,看我怎么演他就是了,我演技可是一流。”
宿煜有条不紊地盛了半碗鸡蛋羹,趁着混乱的场面,放到祁曜面前,挑了下眉。
祁曜心中漾起暖意,这才反应过来,宿煜这碗鸡蛋羹是给自己点的。
“都别争了。”晨光终于开口道:“阿杯打主攻执刃者位。”
璇星:“什么玩意儿???”
晨光:“春季赛,我打算让Rays打枪炮手。”
祁曜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一旁的老曹忍不住发问:“那副攻执刃者由谁来打?”
“我有人选。”晨光说着冲门外喊了一声,“小林!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顶着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内向地低着下巴,回避众人的视线。
正是JHG二队的执刃者—林渡。
第47章 训练时间表
晨光在饭局上便敲定了春季赛的首发阵容。
璇星依旧是打他最擅长的医疗师,阿杯和林渡打执刃者,祁曜补位枪炮手。
这样的安排,任谁听了都觉得离谱。
老曹作为DAG的现任老板,最先坐不住了。
前不久刀锋濒临解散的时候,是宿煜找来了投资人,填补了资金的漏洞,救俱乐部于水火。
资方看重的当然是回报率,说白了,这千万级的投资,其实和刀锋没多大关系,主要就是在祁曜和宿煜这两个人身上押宝。
如今春季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宿煜因为退役冷却期无法上场,唯一能上场的祁曜,却被安排补位打不擅长的位置…
老曹心焦的厉害,饭没吃两口,便把晨光单独叫了出去。
“为什么要让Rays打枪炮?”
“转会期要等到春季赛结束,所以我们现在并没有太多人员的选择,阿杯不能丢。”晨光说。
《浩劫》职业联赛官方有规定,除非是战队解散被收购等特殊情况,否则在比赛前一个月的时间里,选手是不可以被交易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DAG没办法从其他战队挖人,要么签约素人,要么就只能维持现有的阵容搭配。
阿杯的技术虽然算不上出众,但起码在职业里是中等偏上一点,跟路人王或者主播相比,还是强了许多。
“阿杯打主攻还是副攻,这个我都可以去商量,但是让Rays换位置,这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老曹只觉得脑壳痛,语气也跟着激动起来,“Rays他是本土赛区公认的最强执刃者,上次世界赛发挥失常,你也看到了,论坛微博全都炸翻天了,引发了那么高的讨论,大家都在等着看他这一次在春季赛的表现,结果你让他打枪炮?”
“是啊,所以说,这次春季赛的表现对Rays来说非常重要。”晨光皱着眉沉默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对于一支从未磨合过的全新队伍来说,太过于仓促了。”
“阿杯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但是他和璇星搭档了一年多,默契和节奏都是有的,所以他们两个的位置我暂时不想变动。”
“让林渡打副攻的原因是,他之前在JHG二队的时候就是打这个位置的,我觉得他的打法非常适合副攻位,而且只适合打副攻。”
林渡是晨光非常看好的一名选手,他甚至觉得即使是打副攻执刃者,他也会有朝一日,显露出他不可取代的光芒。
“就算是时间仓促,队伍磨合困难,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随意安排Rays吧。”老曹理解晨光的大局意识,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让Rays打枪炮的这件事,“要不就三个执刃者,也没谁规定必须要有枪炮,之前GR和RW战队一直都是三个执刃者的打法,咱们也可以…”
“曹哥。”晨光打断他的建议,“我让Rays打枪炮,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曹犹疑地看着他,“怎么说?”
“你刚刚也提到了,Rays因为在世界赛上发挥失常,已经被黑得很惨了。”晨光说,“如今他换了战队,网上也是褒贬不一,很多人是等着看他笑话的,包括这次没抢到人的魔J,已经在网上买了很多打压DAG的黑帖。”
老曹愣了一下,然后说:“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最近论坛上到处都是黑Rays的喷子,我还奇怪呢,他风评其实没那么差。”
晨光点点头,跟老曹对视了一眼,“如果这一次,Rays没有好的表现,身价必然会跟着掉,队伍的士气也会萎靡。我带过Rays,他是一个很容易被情绪影响操作的选手,情绪越多,状态就会越差。”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打枪炮手,打得好了是惊喜,打不好,大家也只会骂教练不会用人,但却会依然对DAG这支队伍抱有期待,同时DAG也会因此获得更多的关注。”
黑红也是红。
与其和阿杯一起打执刃者,互相争抢资源,不如跳出来,打枪炮手。
老曹思考了好半天,才慢慢开口道:“可是这样,你顶着的压力就真的太大了。”
“没事的,我孤家寡人的,也不怕有什么影响。”晨光憨憨地一笑。
“我听说你是有一个弟弟?在美国读书?”老曹忽然问。
晨光闻言一颤,眼睛瞬间有些发红,他低头苦涩地笑了两声,含糊过去,“啊,在那边工作,不回来了。”
老曹这人神经大条,完全没看出晨光情绪的变化,频频点头称赞,“这么厉害啊,有出息!”
他想了想,又说:“说到底,让Rays打枪炮也只是缓兵之计,春季赛之后又该怎么规划他的方向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晨光想起宿煜对他说的那句话,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些许的影响,“我和Lumen约定了试训,我想先看看他能达到什么程度,再决定最终的阵容配置。”
老曹微愣,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晨光,还算委婉地道了句:“训归训,但毕竟是Lumen,别太较真。”
晨光点点头,口头答应,但实际行动上却没有丁点儿的含糊。
DAG俱乐部的训练作息表,在当天晚上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机上。
手机震动的时候,宿煜正在帮祁曜上药,他微微扫过一眼,没理,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开祁曜受伤的嘴唇,迎着灯光,用棉棒蘸着药膏轻轻擦拭。
“嘶…疼…”祁曜皱着眉哼唧,借此地机会撒娇,整个人往宿煜怀里贴,“…嗯…蛰的慌…哎呀…疼…”
“啧,你能不能安静点。”宿煜无奈地停下来,垂眼看着他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我下手已经很轻了,知道疼下次就别这么莽撞。”
“行行行,都听我哥的。”祁曜脸上的痛色慢慢地变成了得逞般的笑意,他伸出手环住宿煜的脖子,将他勾向自己,侧过脸,贴在他耳边低声问:“那你除了上药,能不能有点实际性的安抚?”
宿煜对这样的挑逗向来不感冒,他眉心微蹙,按着祁曜的胸口把他推开些距离,然后探过身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嘴上毫不留情,“明天开始少说话吧,吃点流食,恢复得能快一点。”
祁曜笑了声,低头收拾桌上的药箱,慵懒地耷拉着眼睛问道:“话说明天什么安排啊,晨光不是说今天晚上通知吗?”
宿煜看手机的神情微微凝滞,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把手机调转个方向面对祁曜。
“刚刚通知。”
祁曜眯起眼看清上面的字,他只看了两行就惊得叫出声,“什么?九点就开始训练!?”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十分高压的训练时间表,可以说是精神和体能的双向压迫。
8:00-9:00洗漱、早餐、抵达训练室。
9:00-10:00复盘、技法理论。
10:00-12:00基础训练、单排训练。
12:00-13:30午餐、午休
13:30-16:30训练赛
16:30-17:30体能训练
17:30-19:00晚餐、休息
19:00-23:00训练赛
23:00-24:00复盘
祁曜从头看到尾,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句,“除了三餐,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第48章 双人寝
正式训练的前一天晚上,祁曜没在宿煜家住,他连夜回家收拾行李,事无巨细地打包,一直整理到下半夜才爬上床休息。
黑暗中,他张着双毫无困意的眼睛望向窗外…
夜空并不昏沉,而是透出温暖的亮光,几颗星星被呼啸的风拉扯得相隔甚远,祁曜却依旧在它们身上看见了依偎的姿态。
不知怎的,他的心跳快起来,情绪的波动一部分来自于期待,一部分来自于对未知的忐忑和不安。
他闭上眼睛,想到宿煜即将成为自己的队友,想到他们即将穿上一样的队服,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同一间训练室里训练…
想到这儿,祁曜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甚至压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可是当他想到晨光的那张魔鬼训练表,又开始担忧起宿煜的身体…
吃不消怎么办,他的胃病,焦虑症,手伤,无论哪一样发作起来,都很要命。
在这两种情绪的纠缠下,祁曜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他睡得不好,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洗漱过后,仍然很有精神。不仅如此,嘴里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不怎么疼了。
他不禁想,也许这就是年轻吧,好像身体恢复得很快,也总是有用之不竭的精力。
祁曜提前一个小时抵达了俱乐部,他提着行李箱走到大厅,一抬头便看见宿煜。
宿煜侧身站着,正在等电梯。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黑衣黑裤,厚绒的连帽卫衣看起来温暖又青涩,尺码很大,袖口很长,把他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圈儿干净白皙的脖颈。
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透进来,留下一层朦胧好看的光感轮廓。
他没带行李箱,只挎了一个银灰色的外设包,一手扶着背带,另一只手插进兜里,表情很冷,但状态很松弛。
祁曜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感觉这个光影下的宿煜就像一幅画似的,头发丝都泛着光。
他隔着根厅柱,视线缓慢地在宿煜的身上不断地描摹,从他柔软的黑发,到冰白无瑕的侧脸,再到若隐若现的喉结锁骨。
宿煜的脖子上戴着根红色的细绳,埋在领口里面看不全,应该是玉坠平安福之类的东西。如果换个人带,多多少少会有些落俗,但出现在宿煜的脖子上,就刚刚好,在苍白中恰到好处的添了一点艳冶的笔触。
祁曜感觉自己跟个变态一样,忽然很想拿出手机给他拍张照片…
手机还没掏出来,宿煜忽然偏过头,不偏不倚地跟他对上了视线。
祁曜连忙拉着行李箱小跑着过去。
电梯刚好到达一楼,宿煜抬手挡着电梯门,让他提着行李箱先进。
行李箱是三十寸的,足足有半人高,祁曜一手拖着,另一只手还提了个大袋子,进电梯时宿煜帮他接了一下,手腕蓦地沉了沉,还挺重。
“你搬家来了?”宿煜微笑着调侃他一句,按好楼层,是俱乐部宿舍所在的六楼。
将行李箱放好,祁曜转过身看见宿煜给自己拎袋子的手是左手,赶紧去他手里抢,“你给我,别伤着你手。”
宿煜手腕一抬,故意往上举了举,然后稳稳地放在祁曜的行李箱上面,笑道:“你紧张什么,手又不是纸糊的。”
他说着低下头扫了一眼,看着那袋子口部露出个枕头的边角还有毛绒玩具,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没做声。
看着挺大个人了,出来训练,还得自带枕头和玩具。
“嗯?你没带行李吗?”祁曜忽然问。
“嗯。”宿煜应了一声,“前两天忙俱乐部的装修布置,就提前搬过来了,在这边睡了几次,还不错,晚上挺安静的。”
“哦对了。”不等祁曜答话,祁曜又继续说,“宿舍数量有限,没有单间,有三人一间,也有两人一间…”
他说到后半句,声音明显弱了下去,电梯到达六楼,叮的一声,缓缓拉开。
宿煜很自然地帮他提起袋子,先一步迈出电梯,侧过身看他问道:“你跟谁住?”
这个问话的情绪很淡,显得这个答案都十分无关紧要。
祁曜拉着行李杆愣了一瞬。
宿煜平静地望着他,迟疑地开口,“昨天饭局上,我听见璇星说,要跟你一起住,我…”
“我能不能跟你住双人间?”祁曜直截了当地做出了选择。
他自然知道,以宿煜的性格,不会愿意三个人住一间宿舍。
当然,祁曜这样选择并不是为了迁就宿煜,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也不愿意他跟宿煜的二人世界里,多出来个璇星。
也太突兀了。
宿煜走在祁曜的前面带路,穿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走廊,他们的宿舍在走廊左侧的尽头。
推开门,祁曜先是看见了两张床。
两张床中间只隔了不到一米的间隙,中间有一个不大的床头桌,桌上放着精致的香薰瓶。
淡淡的松香绕过鼻翼,祁曜轻轻地吸了吸。
“你如果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就换掉,因为前一阵刚装完床的时候,房间里味道很重。”宿煜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
祁曜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疼,心疼宿煜太擅于察言观色,也太容易否定自己。
他在宿煜家里住过几天,这个味道的香薰,明明是宿煜最喜欢的。
“挺好闻的。”
祁曜笑着把行李箱放倒,从满满登登的行李箱里翻腾出自己的盲盒手办、摆件、声控氛围灯,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些粗暴地塞进包里。
他站起来,袖子半挽着,微微鼓起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一米八多的个子,明明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可做的事情和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祁曜看了眼时间,问宿煜道:“还有大半个小时,现在下去还是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吧,顺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宿煜的语气有些迟疑,他似乎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说。
祁曜在床边坐下来,他抬着眼睛一瞬不瞬地仰头望着宿煜,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哥,咱们俩的关系,你不需要有顾虑,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
“我那个病,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宿煜像是觉得难以启齿,他甚至不想面对着祁曜说,深深吸了口气后,坐到了祁曜的身侧。
祁曜没去看他,他心脏揪着,明明心急却还是语速很缓慢地引导他道:“怎么啦,你跟我说,没关系的。”
“我经常…会在晚上…惊恐发作。”宿煜说。
“惊恐发作?”
“跟之前你看见的那次差不多吧,有点吓人,但不严重。”宿煜着重强调了“不严重”这三个字。
他说:“就是有时候,精神的压力比较大,想的比较多,晚上关了灯,周围黑下去,大脑放空的一瞬间会突然很恐惧,不知道恐惧的是什么…”
宿煜的呼吸忽然有些发颤,只是回想,都会引起他躯体上的条件反射,他艰难地描述细节道:“会觉得什么都想做,却什么都来不及,什么都抓不住。”
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呼吸,控制表情。
心悸,发抖,抽搐。
“那是一种濒死的麻木感。”
祁曜呼吸都跟着迟缓起来,有些窒涩地开口问,“如果发作了,我能怎么帮你?”
“一般大概十分钟,只是这十分钟会很难受,之后就没事了。”宿煜的语气松了松,缓过一口气,“不用帮我。”
“所以你跟我说这么多,归根到底,就是怕会吓到我?”祁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窜上来。
祁曜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掩饰情绪,生气了就都写在眼睛里。
宿煜看着他,想了片刻,说道:“你可以把我拉到浴室,放冷水。”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寒冷可以刺激交感神经,加速摆脱惊恐的情绪。”
祁曜皱了一下眉,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我地方,宿煜都是怎么过的日子。
“有没有别的方式?”他问宿煜。
宿煜沉默了许久,他垂着眼睛,睫毛颤了又颤,忽然喑哑地开口,低声说了句:“也可以,抱紧我。”
像是觉得这样公然索抱很丢人,宿煜说完直接站起身,他若无其事地背上外设包,头都没回,“我先下去签到了。”
第49章 试训
训练室和走廊之间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玻璃上嵌着科技感十足的蓝色灯带。
祁曜穿过那片蓝色微光,稍稍抬了抬眸,隔着玻璃,看见林渡有些拘谨地坐在电竞椅上调试高度。
在他身边不远处,晨光正一脸严肃地和宿煜说着什么,后者背靠墙壁,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不说话,只是缓慢地点头。
“怎么了?”祁曜刚到训练室门口,就见宿煜背着包走出来,他把人拉住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情况,晨光他跟你说什么了啊?”
“教练说,我暂时不在这里训练。”
“什么意思?不在这儿?那要去哪?”祁曜往里面扫了一眼,这训练室虽说不大,但也齐刷刷地摆了八套电脑设备,对于DAG现在的规模来说足够用了。
“在隔壁的那间试训室。”宿煜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抱怨,“其实能理解,我现在处于禁赛期,本来也上不了场,就算跟你们一起训练,意义也不是很大。”
“那把你单独分出去算怎么一回事啊,隔壁我刚刚路过看了一眼,连个窗都没有,再说也不是位置不够,为什么…”
“不是…”宿煜顿了顿,“我现在应该还不算是DAG的一员,教练说,现在到春季赛,就是我的考核期。”
“考核期?”祁曜看着他,皱皱眉,说:“你同意了?”
“嗯。”
“如果考核不过,让你走人?”祁曜觉得匪夷所思,僵持了两秒,“你没跟他说这个俱乐部的投资都是你…”
“别说这些。”宿煜沉下脸色,轻轻打断他的话,“我觉得合理,如果我不能通过试训,那我也没有资格在半年后替掉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祁曜轻叹一声,宿煜逞强又固执的性格,从来就不是他能改变的。
沉默了片刻,他问宿煜:“那试训的内容是什么?”
“一样的时间表,只是你们打训练赛的时间,我单排打积分。”宿煜说:“晨光教练他给了我一个月时间,在春季赛之前打到新区大武神。”
“大武神!?”祁曜几乎惊叫出声,“137区吗?”
宿煜点头,“对,新区。”
“他这么说,你就同意了?”祁曜生怕宿煜退游太久,忘记了大武神是什么概念,他急的够呛,苦口婆心地劝,“你看没看现在的积分榜?你知道现在新区被那群主播职业的卷到什么程度了吗?前两天章鱼TV刚猝死一个,就是冲榜冲的。”
他语气很激烈,吓唬人的成分很足,但宿煜听了只是慵懒地抬了下眼皮,弯弯唇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祁曜更来气了,“你笑什么笑啊,我跟你说正经的,那帮人从开服打到现在,你呢,你就打了那么两天半,现在想追?宿煜,你不睡觉了吗?你自己什么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
说话间,璇星也到了,他不明所以地凑上来,祁曜及时住了口。
“怎么了怎么了?谁身体怎么了?”璇星好奇地看着两个人,一脸八卦。
宿煜冲他不失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过身,径直朝着试训室走去。
“怎么回事儿,Lu神不跟我们一起训练吗?”璇星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祁曜的性子向来直接,他没藏着掖着,进了训练室后,当即便走到晨光面前,张口便是质问,“为什么不让宿煜跟我们一起训练?”
“你跟宿煜是什么关系?”晨光看着他,微笑了一下道:“在我印象里,你好像不太爱管别人的事。”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理解,他明明那么强,为什么要把他分出去?”
“再强也是过去式。”晨光说,“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能到什么位置,你不想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为什么六连斩打不出来了,为什么从K1退役,为什么状态下滑?”
祁曜一时语塞。
他全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说他再也回不到巅峰时期,回不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雷怒六连斩缔造者了,但是他反驳了我。”晨光的表情很舒缓,浅浅的微笑里有一种很罕见的欣赏之色,“宿煜说,他能重回巅峰。”
“就这样,我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先在新区积分榜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晨光顿了顿道:“大武神,那是他给自己的定位。”
《浩劫》当下最火爆的新区,137踏光之羽,众人趋之若鹜的大武神头衔。
祁曜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登上游戏账号,切换新区,查看了一下当下的积分排名榜。
No.1依然是魔J战队的乌贼,积分高达8700,而积分790的宿煜,连前一百都没挤进去。
如此悬殊的差距,如此紧迫的时间,加上宿煜那样虚弱的身体状况…
别说是大武神,就连排名前十的小武神,都难比登天。
祁曜不由得为宿煜捏了把汗。
第50章 魔J二队
上海魔J电竞俱乐部。
二队训练室。
教练Tin推开了门,指节在玻璃门板上用力敲了两下,“晚上八点跟DAG约了训练赛,你们准备一下。”
机位靠着窗边的一名队员闻言怔了怔,从电脑屏幕后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教练犀利的目光。
“Water,你经验比较丰富,一会儿可以跟大家讨论一下针对性的打法。”Tin说。
针对性的打法。
穿着魔J蓝绿色队服的胖子,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他点了点头,听着身边的队友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他们不是约的一队打训练赛吗?确定是让我们上?”有人问。
Tin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经理的意思是让你们二队去打,DAG是新组战队,你们先去试试水。”
“输了不丢人,万一赢了,还能在春季赛前打击一下他们新战队的士气。”
他说着看了一眼水哥边上戴着鸭舌帽的队员,满眼都是赞赏,“更何况,现在乌贼的势头这么猛,真和Rays拼起刀,不一定就会落了下风。”
“Rays?是对Rays吗!?”队内的枪炮手反应慢了半拍,听到这激动起来,“我的天,我还没跟Rays打过训练赛呢!那可是我偶像!!!”
乌贼靠在椅背上,摇着头哂笑一声,“至于这么夸张么,你一个打枪炮的,粉个打刀的,怎么没见你跟我这么殷勤?”
“那能一样吗,我当初就是看了Rays比赛的视频才想打电竞的,那颜值,那技术,关键他还是个弯的…”
“行行行,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大母零了,可别在这唧唧歪歪了。”乌贼听得直皱眉头,打断年下小枪炮手的臆想。
转过身,他眯了眯眼睛,对着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医疗师扬声招呼一句,“来吧水哥,跟咱们说说吧,有什么针对性的打法。”
针对谁?显而易见。
乌贼不介意把话说得再直白些,他垂眼看着宋江河,补充道:“比如说说,Rays有什么软肋啊,拼刀有什么习惯啊,之类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分明的戏谑,居高临下的,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空降的医疗师放在眼里。
这一声水哥,听不出一点尊重和亲切,满满的都是阴阳怪气。
在他看来,Water是被Rays的粉丝们嚷嚷着要换掉的医疗师,是被Rays甩掉的累赘。
别人不要的东西,他也从骨子里感到厌弃。尤其是那个人还不是别人,是Rays,是他做梦都想要超越的人。
水哥拖着椅子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默。
除了乌贼,另外两名队员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些什么关键的信息。
“Rays…他吧…”水哥用手慢慢地刮了刮下巴,说道:“破绽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就是曜崽他打游戏比较情绪化,你们别看他这个人外表挺高冷的,情绪也稳定,但是他心情真的可以影响到他的表现。”
“这么说他世界赛的时候心情很差了?”小枪炮手问。
水哥:“反正他心情好的时候,非常强。”
乌贼抬了抬眉,“怎么个强法?”
“失误率极低。”水哥说,“而且我觉得最能区分开Rays和其他玩家的一点就是,他很敢操作,反应和手速都顶尖,所以他打出了很多精彩的名场面。”
水哥顿了顿,补充道:“但是他不是很会思考,打游戏不太动脑子。”
“别的,我真的一时半刻想不出来,曜崽个人能力挺强的,他的破绽真的不多。”
说了等于没说,全是泛泛而谈,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建议。
乌贼听完低头笑了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揶揄道:“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破绽可能是你啊。”
时间再一次静止了…
安静得连几个人的呼吸都听得见。
水哥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戳了一下,他感觉越发抬不起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表情僵硬得吓人。
旁边的队员见着氛围不对,赶紧用胳膊肘去拐乌贼,“小队长,别挑事啊,晚上还要打比赛。”
乌贼看了水哥几秒钟,这才笑开,“不是吧水哥,我就开一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
水哥也跟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知道,没在意。”
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训练室,起身匆忙道:“那我先去食堂吃口饭,一会七点半训练室见哈。”
离开得万分狼狈。
水哥没吃东西,而是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和24k住一间,一推开门,看见后者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24k如今是一队的枪炮替补,但整个人却好像是彻底闲了下来,懒散得连说话的调子都拖得很慢,“听说你们晚上跟祁哥打训练赛啊。”
水哥应了一声,声音微颤。
“你怎么了?”24k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冲咖啡,问道:“是乌贼又找你麻烦了?”
“没。”水哥长叹口气,“我就是忽然有点怀念在JHG的时候了,想队长,想曜崽,感觉他们很真诚,是真心把我当朋友,但是…”
“哎呀别感慨了,马上就春季赛了,到时候不是就能见面了吗。”24k说,“而且我觉得曜崽不是那种看重胜负的人,他也不会因为现在跟我们对立,就不跟我们玩了。”
水哥喝了口咖啡,感觉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他默默地掩盖下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24k不会懂,他也没必要说。
他把祁曜当朋友,和他想战胜祁曜,这是完全独立的两件事。
他很难描述出这种矛盾的内心,他希望祁曜能够高飞,前路一片光明,同时又不希望离开自己的祁曜能够高飞,恰好认证了自己的无用。
思来想去,水哥又回到了训练室,将祁曜打执刃者时的一些漏洞同步给了队内的成员。
乌贼全程带着一种讥讽的态度,但依然觉得很是受用,甚至在听到水哥说祁曜争夺X资源怪能力差,雷刀升级之前不会主动开boss之后,直接改变了作战策略。
而此时此刻的DAG俱乐部,也在开会部署战术。
晨光敲着白板:“前期发育阶段,璇星先稳保小林,他擅长抢资源,那我们就试着去拿X资源怪。”
“第一个boss就要抢吗?”祁曜问。
按照他的打法,通常是在前期发育刷小怪叠加安全盾,从X资源怪退场之后才开始起节奏。
但是这次晨光直接推翻了先前的打法,把开局的核心押在了新人的身上。
晨光看着林渡,思考了一会儿,笃定道:“抢,打得可以凶一点,咱们是新战队,输了也不丢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