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噬沉云
看着季沉如此少见的做派, 老头像是见了什么新鲜事,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季沉一开始只是眼圈通红,哪知眼眶中盘旋的豆大泪滴突然落下, 他手忙脚乱地擦了一阵,发现眼泪越擦越多,直接开始摆烂, 把整个人都滩在了老头身上, 也不管什么面子和自尊心了, 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被子上擦。
“行了, 你也是挺大的孩子了,如此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老头突然笑出声来,一脚把季沉踹到地上。别看老头卧床许久, 这一脚的力道可不小。季沉还来不及擦脸, 就看到老头的身体开始变化。
最明显的是老头的脸。从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温柔的老头,逐渐变成了年轻人的模样,浓眉高笔,眼窝深邃, 整个人分明成了一个有着异域风味的潇洒少年郎,季沉还看到他耳垂上生着一颗痣格外吸睛。
随着老头的脸变得年轻, 他的身体也渐渐虚化成粒子一般, 像是空中光点一样耀眼, 随后又慢慢变的暗淡, 最终淡出了季沉的视线。
“等等!”季沉踉跄地站起身来, 伸手去抓那些光点。速度上却慢了一步, 与暗淡消失的光点失之交臂。
季沉呆呆地坐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 才想起了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老头好像叫他······天河。
天河的存在感很低, 却并不是气息虚弱,而是那种到了一定境界,与世间万物供频同调的一种平和感。
季沉只看得到他穿的是布衣,看不出他的年纪,也看不清他的脸。好像他二人之间隔着一层迷雾,叫他看不真切。
“为什么……臭老头为什么消失了?”季沉盛满痛苦的眼底中透露着茫然,情不自禁地询问屋内的天河,想要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师兄不会在这世间留下痕迹。”天河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孩子,言语间有些不忍。
“我玄机阁主修三术,分别为阵法之术,千机术与占星术。其中,占星术是以天上星辰为准,通过天干地支千般推演来预测万事万物的走向。师兄年少成名,犹擅上古时代复杂诡变的阵法,当年修金丹成元婴,是何等疏狂风姿。”
“可他数十年前冲击大乘,心境不稳,失了冷静,竟然瞒着所有人悄悄占卜了自己的命数。”
“而这占星术最大的禁忌,便是自算命格。师兄在强压之下窥见与自己相关的未来,境界大跌,经脉灵骨几近全废,内伤隐于五脏六腑,身体也开始排斥灵气。别说动用灵力,就算用灵力治愈他,他的身体也无法恢复。”
“我和师父尽了全力,勉强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这几十年里,他不愿住在玄机阁,来到这凡尘世,定居泥丸巷。”
“虽说他对自己用了占星术,本应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因为师父出手,硬生生让他再支撑了许多时间。他又为算出你的劫难如何擅动灵力,能存在于世的时间又缩短了不少。现在,只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
季沉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双手放在床上,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般,背脊止不住地颤抖。
天河见状走出房间,又把门仔细关好,给季沉自己独处的时间。
月落星暗,初日破晓。
天河也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身后房门传来“吱呀”一声,季沉翻遍老头的卧室,终于在墙角插花的瓶子里掏了出来。
“我就说——”他一只手拿着书脊,脸上神色与平常无异,书页抖开的弧度像是波浪的起伏,“臭老头哪来的闲情逸致在房间里插花,里面肯定有猫腻。”
是那本曾经让季沉火烧厨房的老朋友。
这本书在那天过后就消失在了这个铁匠铺,如今也算是重见天日。封皮上的灰尘抖落,露出一行泛着金色的字。
上古阵法密卷。
看到这几个字,季沉的眼睛竟有些模糊泛酸,控制不住地松了手。那书直直落下,被另一只手稳稳托在了掌心上。
天河看着疯狂揉眼的季沉,向他解释一番:“这书是玄机阁内孤本的复制品,虽不是原本,但上面所带的威压也绝非凡人直视。”
“可是我……”季沉想起了自己那次火烧厨房的壮举。
“你应是在这阵法上有额外的天赋,与它产生了共鸣,又有引气入体几个月的基础,才能翻看这本书。”
天河比季沉高很多,需要低着头去看他的表情:“季沉,你是否拜我为师。”
“我乃玄机阁长老枕天河,蒙各位抬举,许多道友小辈叫我‘千翁’。若你想要踏入大道,我会倾囊以授;若你想当个铁匠……也需要先跟我回玄机阁一趟,让我去寻破解你命中之劫的方法。”
季沉的眼睛合上又睁开,然后飞快地从天河手中拿过密卷:“要是我跟你走,你能教我学这本书吗?”
“这是自然。”枕天河语气高了一些,带着半点不知深浅的傲,“万般阵法,千机各术,占星卜命,我必倾囊相授。”
“好。”季沉把书塞进胸口衣襟中,恭恭敬敬地跪下,双手交叠置于额前。
“师父在上,受季沉三拜。”
十四岁少年的身形还未张开,腰背却挺得板直。他拜别不知名号的老头,在瑰丽无比的天光下,踏上了自己的路途。
“停一下。”二重幻境中的景象还没来的及变换,季沉却抬手喊停。他一手撩拨还剩一半的的刘海,脸上是一种特别臭屁的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放这些是想表示你能入侵我的记忆,还是单纯的炫技,又或者……”
他一手叉腰,一手打了个响指。这放在别人身上极为油腻的的举动,可他的脸和神态做起来就有一种贱贱的潇洒:“你其实是我某个不知名的爱慕者?”
他好像找到了正确答案,越说越起劲:“哎呀,你这让我还有些小害羞。虽然我知道我季沉长得英俊帅气,性格潇洒有趣,身材完美无缺,不仅有文化还有实力,迷恋我简直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爱慕我,你无需自卑。”
“说我命不好又怎么样。”他挑眉一笑,到真是有了点潇洒英俊的感觉,“我又不认。”
“没办法,斜疏星那家伙是个看脸的懒蛋,千归语这小孩又是个真的小哑巴,我只能代表他们两个展现我们玄机阁的风姿,不过还是不要太崇拜我哦……”
他的话音止于此时,斜着身子躲过黑雾的侵袭。那黑雾好似受够了季沉的烦人嘴炮,在他甩来的束缚阵中渐渐成型。
看着面前轻而易举就挣脱束缚阵法的另一个自己,季沉也不再扯皮。对付这种纯属恶心人的阵法,必须追求一个“速”字。
可阵法构建所需灵力甚多,且对面敌人是取他脑内记忆铸成,自己会多少东西,对方就会多少,更让人觉得难缠的,是对方会洞察自己所有的念头。季沉每抛出一道振法,对面的自己立刻就能立刻解开,甚至能进行反向压制。就这么一来一回消耗之中,季沉躲避的速度稍慢,一道电光擦着他后颈处划过,燃起些皮肉烧焦的气味。
嗯?
“不击死穴,偏找后颈。”季沉了然一笑,最后的线索终于被他握在手心,“你的欲望很大嘛。”
“竟然还想打灵骨的主意。”
“修真的天赋依附于脉与骨,经脉根骨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会决定修仙一道的上限。你刚才所有的攻击都是朝着我后背而来,而灵骨的所在地,是后颈椎骨处。”
“我说你这阵法怎么在运转上如此怪异。返璞阵应只有对抗之意,这种阵法是用于给小辈突破自己的,你加了夺骨的目的,便有了杀招。
灵骨需要在原有之人活着才能称之为灵骨,主人身死,灵骨绝灵。你把返璞阵改为杀阵,是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才能在人清醒的状态下以最快最保险的速度下取骨。”
而从活人身体里取骨造成的疼痛,甚至能让大境界的修士疼到抛弃所有尊严,只求速死。”
“真是好算计。”
“可是我季沉走到现在,可不是凭借一两块骨头。”
他反手将衣领一撕,将后颈完全暴露出来,上面竟留存有一道骇人疤痕。
“当年我为去命中劫难,在烈火中融去灵骨半块,舍弃五分才能。如果你这么想要剩下一半的这东西,那就跪下朝你季爷爷磕三个响头,再去书街买上三千本我的著作给我冲冲业绩,我也不是不能赏给你。”
季沉发丝无风自动,灵力不断汹涌波动,脸色却一如往常,略带嘲讽:“小爷我生身一惧怕小儿的破落家族,自小在泥丸巷里打滚生长,你要小爷的骨……”
“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路。”
他双手结印,笑得愈发张狂:“你这返璞阵说是能造出来一个与阵内人一模一样的东西,我看,这东西的脑袋不太好,和你一样。”
回应他的除了面前“季沉”又一次的结印,还有地上骤然亮起的蓝色辉光。
“还没发现吗。”季沉看着空间中突然开始沸腾的黑雾,嘴角溢出几缕鲜血,“你早已被小爷瞒天过海,困于此阵。”
“——将军。”
刹那间,漫天的火焰升起,热浪仿佛潮水般无穷无尽地涌出,假季沉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却无法在这天灾一般的烈焰下翻盘,只能如微小灰尘一般散去,悄无声息。
季沉口中溢出更多的骇人鲜血,他却只是随手一擦,丝毫不顾及这些。他的脸被这场声势浩大的火焰映的通红,却掩不住其中堪称磅礴地灼热。
一如当年那个看似对着厨房傻楞装乖,却嘴角上扬的季飞飞。
亦是那个少年心高气盛不愿认命,历经千难万险成为众人公认的上古阵法魁首。
是那个只凭半块灵骨,只身立于天赋怪物之上的千翁首徒。
季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季沉偷偷摸摸塞红包:这章我高光,给我写帅一点。
猫猫数红包:放心肯定写超帅。
第52章 子不语
千归语是个特殊的孩子。
他是凡尘世家大族之后, 生母是妾室,不仅没能在正室夫人的手段下存活,连刚出生的自己也被丢在了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
入夜寒冷, 又多毒虫。他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白嫩的胳膊变成了可怖的紫红色。
但他哭的那格外响亮两嗓子,引来了属于他的生机。
三个月后, 玄机阁外出寻人的千机长老带着这个孩子回了宗门。
初到宗门的千归语被千机长老抱在怀里, 衣服上全是干了的泥点子, 脸上也脏脏的, 但那对眼睛似有光华隐藏,皮肤嫩白嫩白的,让玄机阁的几位女长老好一阵蹂躏。
“千机, 你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揪出来的毛孩子, 也不知道帮他换件衣服。”云鹤长老急急忙忙一阵动作,一个清洁阵法下去,灰头土脸的脏小孩变成了白白净净的乖小孩。
千机长老脸色难看的像吃了屎,语气磕磕巴巴地指着小千归语。
“这是柳宿。”
众长老大惊失色, 找医修地找医修,发消息地发消息, 还有一年轻长老绕到千机长老身后, 双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前后摇晃, 语气崩溃。
“千机, 你的脑袋终于进水了吗!”
“听我说!”千机长老被同僚的反应整黑了脸, 甩开在他头上作乱的双手, 看起来也很无奈。
“你们也知道, 柳宿研究了一辈子不借助外在媒介起阵的方法, 我以为他这次突然离宗是一时兴起, 谁知道这家伙要面子,竟然瞒着我们偷偷去了凡尘世,在一个山窝子里冲击大乘期。”
“但他失败了。”
“上天保佑,当时他的意识不稳快要消散,却不知道谁在那里丢了个孩子,生机都快断了还哭的嗷嗷响。这老东西心气高,之前也没收个弟子,死到临头后悔了。他放弃了转世轮回的机会,以自己的神魂为载体保护,把自己一生的研究都塞进了这小孩的脑子里。”
“这下,这孩子受大量灵力温养,有了一线生机。”
“这孩子本来被毒物咬到,又受了寒风,奄奄一息,离那鬼门关就差那么一脚。这柳宿在最后也是急昏头了,竟然把毕生所著一股脑全塞进了这个小娃娃的身体里。”
“说来更是让你们惊讶。这小子不知道前世是哪位大能还是单纯的天赋过人,识海宽阔的吓人,这用于保护的神魂非但没消散,反而与他的识海交融,进一步扩宽了他的识海,亦保住了他的一条命,让柳宿这些年的研究能流传下来。”
“柳宿在羽化之前,能奇迹般的遇见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能让这个孩子传承他的衣钵,这种缘分,也只能用天赐来形容。”
各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知道柳宿如何做到的,但这种特立独行又不可理喻的事竟格外符合他的为人与性格。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
千归语到了这玄机阁,身负神通,又被自家长老强制填鸭式知识进脑。既然捡了这孩子,就要对他负起责任来。眼下情况,让他拜内门长老为师是再合适不过。
但你要是说拜师,就更要慎重考虑了。柳宿本人在玄机阁被公认是别扭怪楞的狗脾气,但他的实力和研究成果却远远高出在场不少人,属于事多烦人但格外可靠的那一类人。众人思来想去,竟是刚收了弟子的千翁最合适。
“千翁,您是长辈,比我们稳重不少,之前柳宿这小子犯起浑来,也只给您和宗主几分面。听说您刚收了一个徒弟,要不再来一个,让他们两个做做伴,也不显得寂寞。”
千翁微微低头,眼中映出这个安静孩子的发旋。千归语被云鹤长老抱在怀里,看起来就是个怯生生的小乖宝。颜值上玉雪可爱,性格上乖巧安静,天赋上奇异过人,简直就是每个长老心中的徒弟模板。
他又想到季沉刚刚失去亲人一样的爷爷,也需要人来作伴,就同意了收千归语为他的弟子这个提议。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谁能想到五年之后,这个全体长老公认的乖宝宝,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干了一票大的。
与其他盛名在外的宗门相比,玄机阁极少与外界交流,传言他们避世修行,可说白了就是个个社恐。而玄机阁的每个人都知道,柳宿是个酒鬼,但不知道他最爱玄武堂产的浮玉春,竟还碰巧一般跟喜欢四处游历的孟独晴有了几分酒友交情。因玄机阁未告知宗门外任何人他羽化而去的消息。直到五年后,孟独晴才得知此情况。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直接改道去玄武堂打劫了两坛酒,又带着自家徒弟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赶到玄机阁,正好在玄机阁内碰上了独自一人的千归语。
孟独晴看他俩岁数相同,直接去干正事,留下枕苏和千归语两个小孩大眼瞪大眼。
好在,玄机阁的人是社恐,玄清派的不是。枕苏很友好地开始找话题,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很快就俘获了千归语的超高好感。不到半天时间,两个小孩的友情进步飞快,已经初具社恐状态的千归语甚至甩开标签,主动拉着枕苏去他的秘密基地。
“哇!”小孩子正是好奇心与探索欲达到顶峰的时候。枕苏跟在千归语身后,摸索着崎岖幽折的路径,不知爬了多少阶石梯,转转绕绕许久,最后来到一处石台。
石台不大,可容纳两个小孩子还算绰绰有余。石台旁生一高耸巨树,将整个石台纳入枝叶庇护之下。树根旁是盘旋生长着各类草木,是枕苏从未见过的模样,大多数都是绿色,只是深浅不一,安安静静的像是在羞腼一般。
“这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哦。你看,在这里,能看到墨玉塔的全貌,而且晚上在这里看星星特别好看。”千归语盘腿坐在地上,枕苏也学着他盘腿,手中的剑触及地面,发出“叮”的一声,十分清脆。
千归语看着比枕苏还要高些的月白剑,双手蠢蠢欲动。
“我能摸摸它吗?”
“不行。”枕苏双手抱着月白剑,义正言辞的拒绝,“月白是我的本命剑。对于我们剑修来说,本命剑是不能让人随意触摸的。”
千归语得到答复,沮丧地垂下头,像是只被雨打湿的小狗,耳朵都是耷拉下垂的。
枕苏看着自己新交的好朋友突然垂头丧气,又想到他把自己的秘密基地分享给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朝千归语那处移了移,两个人的膝盖靠在了一起。
“不过……如果带着剑鞘,你还是可以摸一摸的……只能摸一下哦!”
听了这话,千归语一扫刚才的丧气神情,眼睛紧紧盯着月白剑。他隔着与月白剑同色系的剑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剑身,又碰了碰系在剑柄上的白色剑穗,动作轻柔地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无比的易碎品。
“你的剑好漂亮。”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哼哼。”没有剑修能抵御住这种夸奖。枕苏微微抬起下巴,露出脸颊上的两个酒窝,笑的很是快活,“当然啦,我的月白就是修真界最好看的剑。”
月白仿佛也感到了自家主人的骄傲,应景地在剑鞘内抖了一抖。
真好啊。
千归语想,枕苏长的很漂亮,她的剑很漂亮,剑鞘也漂亮。
他看到枕苏和她的师父相互对招了。
明明她的剑比她还高上一头,可就能让旁人感觉到剑就是专属于她的,如她本身的手足一般。他不了解剑修,却也知道能力强弱实力好坏。新交的小伙伴优秀又耀眼,可他跟着师父的这几年,什么也做不好。
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大师父,自己脑子里有着大师父一生的研究。可是他太弱了,没办法看到大师父存在他脑中更多的东西,也帮不上别人的忙。
他想要找人倾诉,季沉师兄却突然宣布闭关了,斜师兄整天戴着兜帽,看起来比自己更内向,周围又没有同龄人,自己更是不善言辞。
千小狗偷偷看向枕苏,又做贼一般收回视线,刚刚竖起的耳朵好像又垂了下去。
“你不开心了吗?”枕苏敏感地察觉到千归语的低落,以为是不让他摸月白剑的缘故,“月白剑是我最最重要的东西了。师父说,除了我以外,只有道侣才能碰。”
“你难道要当我的道侣吗?”
听到这话,千归语的脖颈到额头“唰”一下涨红,整个人像是被放在蒸炉上烘烤熟了的虾仁,耳垂更是嫣然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他的视线与枕苏对上,刚刚想说的话仿佛卡在了喉咙口,嘴唇微微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好像很笨。”他终是开了口。
“我最近在学阵法。我有一个大师父,一个小师父。小师父对我很好很耐心,但他也常对我说起大师父的事。”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师父。”
“听说他特别厉害,不用阵石或灵石做载体就可以发动阵法。小师父说,大师父把他一生的心血都封存在了我的识海里。明明大家都在期待,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他那种方式。”
“我本来该死掉的,是大师父救了我。他把他的记忆给了我,想把他的衣钵传下去,让大家都能做到。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能看到的部分都实现不了……”
“我不想让大家失望。”
枕苏闻言歪了歪头:“我听爹爹说过,基础阵法需要阵石等载体辅助,可做到瞬发。”
“师父跟我说过,上古修仙者有人可口吐天罡,出言为真,谓之‘言灵’。”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喉咙是阵石做的,所以才能通过话语来释放法术呢?”
千归语在这堪称荒谬的猜想中,好像抓到了什么转瞬即逝的灵感,但小姑娘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逼自己太紧啦。”枕苏站起身来,双手牢牢抱着月白剑,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模样。
“试着把它当做赌约吧。如果下次见面,你不再为此事苦恼,我就偷偷让你摸一下月白,怎么样?”
她朝千归语伸出手,此时阳光透过枝叶空隙洒落下来,仿佛也格外眷顾小姑娘一般附在她的发丝上。
好像给她淬了一层金纱。
“我们拉钩 。”
【作者有话要说】
枕苏选手主动发出一枚无意识直球炮弹
千小狗选手被动防御,血条过半。
千小狗选手放弃防御,微笑倒地。
千:道侣嘿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可她说要我做她的道侣也(四周飘起粉色花花)(把反问句当成陈述句的小狗不接受反驳)
第53章 子不语
若是让外人听了这两个稚童的话, 定会在心中暗自发笑。先不说千归语自个才多大,学习阵法的时间才多少。按照常理来说,借助阵石为载体外放阵法是修真界公认效率最高的方式, 也是大部分阵修所用的方法,有时更是需要通过阵石进行辅助。若不借助任何载体直接外放阵法的技术真的存在,他千归语区区一稚嫩小儿又怎能堪破。
可天才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枕苏可能没想到, 她随心的一句话被千归语牢牢记在了心里, 还在二人相处的过程中一心两用, 一边和她玩闹, 一边猜想着自己接下来怎么做才能成功的实施步骤。而她前脚刚刚离开玄机,后脚的千归语就搞了个大的。
好消息:猜想成功了。
坏消息:不能说话了。
自那之后,长老们彻底认清了这个“玄机阁牌乖宝宝”的真面目, 一改往日的散养姿态, 恨不得把他走哪带哪,全宗动员每日关怀,生怕这小祖宗再搞出点什么开天辟地的重磅消息。千归语也知道了自家小师父竟然是枕苏的爷爷,在自己搞完事恢复后, 便总是缠着小师父问枕苏的消息。
可当年枕耳为了追爱,做出了许多爆炸性惊人眼球的行为, 一度风靡修真界各大媒体小报, 为后来各大修士追求心上人提供了经久不衰的模板。而最有名的, 莫不过是枕耳为了爱情卸任玄机阁阁主、入赘玄清派这一重磅消息, 养活了多少与修真八卦大社标题党们竞争的修真小报社。
毫不夸张的说, 那段时间是玄机阁名声最为浩大的时候, 特别是在八卦新闻上具有一骑绝尘的存在感, 无一则八卦传闻能与其相争。就连遍布猛料频出的剑修天下第一宗门玄清派都要暂且避其锋芒。
玄机阁:好好好, 咱也是当上top了。
外人对这事都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可千翁当时是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家不省心的老儿子。堂堂一个玄机阁阁主,竟然撒丫子跟着一个剑修小姑娘跑了。爷俩当时虽说在明面上没打起来,可暗地里早就过了无数招。
而最后结果就是枕耳远赘极北,在年轻气盛的时段褪去后,心里总有着几分心虚之意,平日也不好意思去看自家老爹。就连枕苏出生之时,也只敢在传音玉碟上鬼鬼祟祟地知会一声。
枕耳:我可不能让闺女看见我被揍成猪头的形象。
儿子死不低头,更别说给枕天河台阶了。所以枕天河常分出一律元神来,化作白鸟去看自家孙女。可要说联系,还真从来没有过。修真界修士寿命悠长,十年二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也不急着联系,所以千归语自此之后也没有再与枕苏相见。
后来,千翁进入墨玉塔,登顶问天台,不再出世。千归语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小师父,也再没得到枕苏的音讯。
但是现在,他面前隐隐显露出一道身影,正是衣衫半露的枕苏。她秀眉微微蹙起,眼中似有晶莹堆积,看起来楚楚可怜又柔情似水。谁看了不叹一句美人蹙眉,我见犹怜。
她看起来慌张极了,以往立整端庄的衣领散开,平日里梳的柔顺的发丝好像被香汗浸湿,有几缕发丝粘在了脸上,却不显凌乱,而是更加让人充满了对她保护欲。她观望四周,好像突然看到了千归语,只见她将月白剑收回剑鞘,脚步飞快地从远处跑向千归语。
“千道友,这是哪里,我怕……”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千归语唤来的清风化作刀刃划下,精致的眉眼与眼眸中湿漉漉的颜色归于虚无,融入这空间内无处不存的雾气中。
空间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诡异邪佞,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随着这声笑,千归语面前的雾气凝结,逐渐变幻成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形。
他看起来很惬意,有种胜券在握的傲慢。
“你怎么对美人如此无情。”
听到他有如此疑问,千归语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
【我只是失语。】
他眸中的神色冷得像冰。
【不是失智。】
随着千归语的“话”,一股可怖的气息自他身上升起,像是休憩的狮子终于苏醒,埋伏于山坡的猎豹终于放开利爪,带着仿佛山岳倾倒一般的威亚直逼对面。
对面人形虽未动,却能从脸部轮廓看出,他现在特别兴奋。
“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的脑子里有另一个灵魂,他很强大,却没有夺舍你的身躯,而是以自己的灵魂为纽带,将他此生的所有东西都封存在你的身体里,在你能承受的限度内,一点一滴充盈你的实力,扩张你的识海。”
“你将灵力与神识结合,将自己的话直接投射至对方识海之中。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可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因为你的识海太过庞大,就算极力收敛,也会给对方识海造成极强的压迫感。”
“你不是不能说话,你的喉咙就是开关。”
他的语气愈发贪婪:“只要你打开开关,短时间内就能有逼近大乘期的实力。”
千归语对他的话并不作回应,而是指尖抛出阵石,双手结印准备开打。见他要结印动手,面前人形非但不怕,甚至身形都涨大了一倍,反而看起来更加疯狂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人形轻轻抬指,胸口被千归语阵法贯穿的大洞瞬间愈合,“你识海中的那道灵魂很不错,只要你把他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的灵骨,让你不必遭受活剥灵骨的痛苦。”
“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得到你的心中之人,这是个很公平的交易。”
“她是叫枕苏吧。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现在应该陷入僵局无法脱身,我给她设置了最困难的心魔之阵,少有不慎,识海便会消散。”
“你要不要去英雄救美呢。”
【她识海之宽广,道心之坚定,世间难寻。】
【她绝不会陷入你的陷阱。】
【你想要我脑中的灵魂?】
真是做梦。
千归语的传音不同于往常般音色不明,像是淬满了凌冽无比的风雪。若是平常的修士识海中受此传音,定会七窍出血,神识受创。
他的传音从来不是什么善意交流,只不过是平常在苦苦压制天生的威压而已。
【你想要大师傅的灵魂,是因为你灵魂有损;夺取凌清秋的身躯,是为了逆天改命。若我没猜错,你把我们聚在这里,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夺取凌清秋的身体,一时为了加快夺取速度,二是为了抽取灵骨相融。】
【你这些行为皆是逆天而行,绝不会长久。】
“逆天而行?”那人形语气一顿,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声张狂而诡异,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天若不公,逆它而行又如何!”
他像是失了耐心,直接化作了千归语的模样,双手持阵朝千归语杀去。千归语反手结印洒出阵石,与对面杀在一起。
二者相斗,各式阵法术式翻转腾挪,各类光芒层出不穷,一时半会减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这样顽固,就不怕你那心上之人识海受创,陷入心魔无法脱身吗?她修得可是修罗道,一担失控,你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千归语没有去回答对面挑衅而恶毒的垃圾话语,只是左手驭风而行,右手化金为刃,狠狠地朝对面千归语的天灵盖劈去,用行动诠释着什么叫“唯粉的愤怒”。
【你什么也不懂。】
凡入修真一道,精神世界统称识海。而识海会化作修士意识最为接近的事物,不断稳定扩大,变化无穷无可定型。
千归语还有一个秘密,若是对方与他境界相仿或者低于他,通过双方的肢体接触,便可以看到对方的识海模样。
斜疏星和季沉的识海都是宏大的星空,只是一个平和安静,一个流星遍布。
这次鲲鹏台之行,他看到了更多人的识海。
凌清秋的识海是风雪不止的沉水崖,一席白色看不到尽头,像是无边无际的皑皑雪原。偶有几只仙鹤踏雪而来,鹤影掠过山岳万重。
黎萤的识海给人的感觉和她本人极像,是生长着嫩绿草儿的山坡。在无边的夜色下,生出几只萤火虫来。不知从何处来的一声歌谣,让整个识海都格外俏皮。
余镜台的识海却是有一种不符合他本人性子的模样。漫天的竹林下,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草木,像是话本中无论如何都污染不了的净土。竹林的正中间,是一口尽显威严的古刹梵钟。可风穿竹林之时,又给它染上了几分温柔。
在与枕苏初见之日,他看到了她的识海。
她的识海是夜幕中的一轮圆月,耀眼夺目,四周的星子与其相比皆黯然失色。
而在芥子墟里,他又看到了一次。
枕苏的识海变成了海上明月,月影映在平静的海面上,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月光,却带着着摄人的压迫感,海面表层静极了,颜色浅浅,却又像是封存着什么滚烫可怖的岩浆,在平静无澜的海面下翻滚,让人控制不住地心悸。
无边而坚定,永远美丽。
亦永远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千小狗:我不能说话,跟别人在神识中交流的时候他们都讨厌我,离我远远的,我都没有朋友呜呜呜(委屈脸脸对手指)。
枕姐:没事,我不介意的,我们当好朋友吧(爽朗笑)
千小狗:嗯嗯(眼神湿漉漉地盯着)!
受害者众:不是烙铁,我走着走着路,突然感觉被捕猎者盯上了,那威压给我脑壳整的嗡嗡的,没有人为我们发声吗?
第54章 镜台世
余镜台睁开眼, 眼中映入发是格外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这明明是自己上一世家里的天花板,上面还有他之前拿蜡笔涂鸦而成的黄色小鸡一家人。
可他记得自己刚才还拿着狼牙棒……拿着改良过后的锡杖痛击敌人,怎么突然转换场景了。
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冉冉升起。
我难道穿回去了?!!
突然, 熟悉地尖叫鸡闹铃声震得他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去按闹铃。可在他的手触碰到闹铃时,却如空气一般穿过闹铃, 怎么也无法关掉它。他环顾四周, 看着身旁的被子里鼓鼓囊囊的, 又下床到镜子前, 对着镜子做了一套妖娆舞动版的广播体操。
可镜子里没有映出任何人影。
他运转灵力,发现还能使用,只是外界灵气量比修真界要稀薄的多。
他的脑子里浮起了一个猜测。
很快, 他看到被子在床上咕涌半天, 又猛地被里面的人蹬开,从床上直愣愣的坐起了另一个“余镜台”。
这个余镜台不像他现在留着长发,而是一头清爽极了的微分碎盖,几缕呆毛不听话的翘起, 甚至还穿着他最爱的小黄鸭睡衣。只见这个余镜台一掌压在闹钟上,结束了这歇斯底里的鸡叫, 刷牙洗脸穿校服跑厕所一套步骤下来, 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他下楼速度飞快, 一步两三阶都是基操。楼下开着一家早餐店, 现在正是饭点, 蒸笼的白烟与微风纠缠, 显得烟火气格外浓厚。他熟练地窜到早餐店的空调口, 享受店内的“限定凉爽”, 然后又招呼老板来了两根油条一大块酱香饼, 在豆浆和糁汤两个选项间停留几秒,还是选择了来一碗豆浆。
早餐上来的很快,油条炸的焦黄,看起来特别有食欲。他在开吃前看了眼手表,眼睛猛然瞪得比铜铃还大,也不嫌豆浆还冒着热气,张开深渊巨口就开始暴风吸入桌上的早餐,叼着剩下的油条就撒丫子狂奔。
徒留呈现虚影状态的余镜台无语凝噎。
“不是吧,这剧情都这么老套的吗?”旁观“自己”的一系列操作,余镜台一脸无语,发出了阵阵吐槽。他想过阵法会给他来一套感情牌,类似让自己穿回现代,用他在那边的友情亲情之类的绑住他,让他陷进里面,不愿出去之类的套路。
不过这样真的很无聊诶!!!
这个反派BOSS完全就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吧!!!
余镜台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诚实地朝自家父母的卧室走去。
他太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余镜台现在明明没有实体,双腿却感觉重若千钧。在他慢入蜗牛的速度下,他还是磨磨蹭蹭地停在了余父余母卧室的门口。
门内传来余父熟悉的呼噜声,还有母亲刷视频的声音。
“什么啊……”有什么咸咸的液体划过了余镜台的唇角,又被他一手抹去。
“老妈你怎么还喜欢看低脂小视频……啊!”
他在话语的最后发出一声丝毫不亚于他闹铃的尖叫,本来温情而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原因很简单,他的腰部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拽住,双手双脚全部伸直离地,整个人仿佛被扯成了一个锐角,一连穿过几个墙壁与街道,最后“啪叽”一声摔在了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
“好巧哦老余。”余镜台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哪来的一只大手抓着余镜台的领子往上揪,声音听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庆幸。
“你也起晚了吗?”
余镜台虽然摔得脑子昏沉,但他的触觉还未失灵。他拍拍身上灰尘,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在家中见到的实体,连右手无名指上的痣都与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环顾四周,目光之所至皆是高楼,各式各色,鳞次栉比。
就好像真的回到了现代,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你睡懵了?”耳边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余镜台一脸茫然地看去,脑中深藏于底部的记忆终于开始散去迷雾,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李思广,你怎么在这。”
李思广拿着一种“不是吧你学傻了”的眼神打量他两下,见他还是懵懵的,视线的含义又转换成了“不是吧你暑假真学了”的惊讶感。他抬手挠了挠寸头,嘿嘿笑了两声,因为嘴里还嚼着肉包子,声音还有一些模糊。
“我本来寻思今天高三开学第一天,卡点心里还有点慌呢,但是看到你,我一下子就不慌了。”
等等。
他叫李什么?
他叫什么李什么广?
他叫什么思广?
李思广!!!
这不是自己班上那个短跑拉爆体育生上学天天卡点早自习精度到秒的神人吗!
而且听他的话,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
他说怎么看着一开始的那个余镜台跑得这么快!!!
余镜台神色凝重地挽袖,露出腕上手表,五味杂陈的心情在看到时针分针的那一刻全都化成了对迟到后班主任眼刀的恐惧感和心虚感。
他转脸看了看对面的红绿灯。
是红灯。
哈哈。
—— 完蛋了。
但俗话说的好,人到绝处则逢生,压力大了就转成动力。在二人一阵玩命狂奔下,在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发挥超绝精准度,一人迈左脚一人迈右脚同步挤进了教室门。
教室内早就坐的整整齐齐了,只有两个还空着的座位。可余镜台早已不记得自己坐在哪里。他扫视这教室中的两个空位置,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在身后班主任的死亡凝视下走到了他的位置。
让他狡辩一下,他可不是怕迟到,也不是怕老班,这么心虚只是前世十多年的好学生习惯罢了。
“牛啊鱼。”同桌偷偷在语文书的遮挡下对他竖起大拇指,“老班脸都黑了。”
“基操勿6。”余镜台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就看见带着眼镜的学习委员走上了讲台,右手握拳举起置于太阳穴旁,镜片上好像闪过一道光芒,声音清脆而洪亮。
“下面,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
“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在班主任的凝视下,教室门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声音。
“不负父母的期盼——”
“不负父母的期盼。”
“不负恩师的厚望——”
“不负恩师的厚望。”
“不负天赐的智慧——”
“不负天赐的智慧。”
“不负青春的理想——”
“不负青春的理想。”
“我行,我能行,我一定行!”
“我行,我能行,我一定行!”
虽然余镜台阔别此世许久,大脑还没能反应过来,但对此程序深入骨髓身体却极为诚实地举起握拳右手,跟着宣誓了这每天早自习必有的流程。
山河四省早自习宣言洗脑程度,恐怖如斯。
班主任发际线比起高二好像又后移了一些,可声音却变得更大更坚定了:“同学们,距离高考还有280天,我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样,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到什么?”
教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好像都沉默住了,只有老班激情满满的回音回荡在教室内。
老班可是见过了无数大场面,见此情形一点也不内耗。他推了推眼镜,直接扯着嗓子继续发言:“我们要做到入室即静,入座即学!你看看你们一天天的,早读整层楼就咱们班声音小,都把书给我举起来读,你们的声音必须给我超过别的班!”
在班主任的发言结束后,大家开始拿着书早读。余镜台从书包里随便拿出本书来,在高中练就的刻在DNA中的本领开始发功,神色严肃认真,嘴巴不停张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以一种老艺术家的从容开始在早自习上摸鱼……开始分析现状。
看情况,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前世,还偏偏到了最苦逼的高三阶段。按照传统套路,那反派要么就是真的手段通天,让自己回到了前世;要么就是化身偷窥狂,偷窥了他的记忆构造了一个假的前世,最终目的估计都是让自己沉迷于此,减少讨伐队伍的战力。
不论哪种情况,他必是选了自己脑中最深刻的那一段经历和记忆,因为照常理来说,只有记忆深刻才能更好的让情感击垮理智,心甘情愿地留在陷阱中。
可是,这反派不了解现代社会,不明白高考对学生的压迫感。
高考能用常理去解释吗?!!
余镜台心大,想着既然目前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不如好好珍惜与自己相逢的前世时空。如果时间真的会按照高三时来推进,就把它当做闯关游戏好了。
余镜台,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修士了,打游戏,肯定包赢的!
他刚想尝试触发一下npc情节,和之前的同桌叙叙旧情,就听到一声尖锐的下课铃响。而刚才看起来活泼开朗欢天笑语精力满满,在早读中读书说话唱歌补作业样样不落的同桌,如被抽出发条的青蛙玩具,胳膊一弯叠在一起,趴在上面两眼一闭就是睡。
再看看整个班级,寂静到连外出打水的同学都练就了一身轻如猫步的脚上功夫,行走之间只有水在杯子中摇晃的声音。
如果这是虚假的,这种细节就不要来的这么真实了好吗!
玩家余镜台暴怒吐槽。
不幸的是,前两节课是让多少学生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数学。对此,余镜台只想说一句话。
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么困的时候上催眠大师课啊!!!
二十多年没接触过高中数学的余镜台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两节数学课,但新一轮熟悉的挑战即将上线。
挑战关卡:为了保证玩家的身体健康身心素质均衡发展,全体同学将要在三十分钟的大课间内,在操场上进行自由自在活泼开朗姿势美丽地奔跑。
简称跑操。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突然放空了好一段时间,想到了之前在数学老师眼皮子底下头悬着睡了一节课的刺激经历。
大家上课犯困后都这么处理的呢?有没有和我一样想趴不敢趴,坐的超级板正但是脖子一直直着睡,偶尔感觉来了还要睁眼看一眼黑板(猫猫恐惧)
小余的姿势我整了一个火柴人放在wb啦,猫猫写完这本决定苦练画技!!(虽然现在只会画火柴人)
第55章 镜台世
“鱼, 你怎么没拿书?”操场上,同桌站在余镜台身旁,朝他扬了扬手中的单词本。
余镜台的回答是摆出一幅“我是谁我在哪万事与我无关”的僵硬脸。他是记得要跑操, 却忘了跑操前是要拿着书来看的。
“那单词本都给我带上,跑步之前多看两眼,说不定你们看的这两眼下回就考到了。”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被这套熟练话术支配的恐惧。
“你要是都会, 那你愿意不带就不带。”
——这该死的神经规定。
见余镜台不是整活挑战老班权威, 而是真的忘了, 同桌化身正义使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塞在他手里,让他得以在众人的掩护之下安然度过这一环节。
这时的同桌在余镜台眼中好像是他的盖世英雄,周身好像都泛着粼粼圣光。
但下一关仍然让人窒息。
字面意义上的窒息。
或许你没有玩过俄罗斯方块这款游戏。如果以现在的操场为游戏界面, 那么消除全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易如反掌。
“排面排面, 注意排面!”老班的狮吼功一年比一年进步神速,在声音变大的同时穿透力只增不减。每个级部以班为单位,七人或六人为一排依次排列成规整方阵。在鼓点齐整有力的跑操专用音乐下,班主任跟着自己班队伍喊着, 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在看台上站着,熟悉的配置让余镜台感到了久违的心累。
余镜台夹在大部队内测, 艰难地压住步子, 方阵内人贴人跑步造成的衣服摩擦声简直令人发指, 一排排呼吸交叠产生的热量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靠着恐怖的身体记忆, 在“一二三四”的口令中战战兢兢, 生怕踩了自己同学的鞋子。
当跑操关卡结束之后, 信心满满的余镜台玩家已经认清了现实带来的沉重打击。他拖着身心俱疲的自己回到教室, 只想一头钻进空调中再也不出来。他看似趴在课桌上发呆, 可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早知道还要再经历一次高中,他就算扒也要扒在兰舟上,绝对不会踏足那破岛半步。
“鱼,你今天好奇怪啊。”同桌从包里翻出一包辣条,余光看着余镜台在桌下狂刷手机,眼睛一瞥屁股一挪就凑到余镜台身边和他一起看,“你什么时候对军事频道感兴趣了?你可不要丧心病狂,搓出来个战斗机轰了学校。放心,老师肯定不查作业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余镜台条件反射般扫视了一下前门后门,将手机页面关掉,只觉得这不到半天的时间比他在玄武堂挑水还要让人疲惫。他将手机放回桌洞,却摸到了一个异物。
是一张折起来的便利贴。
粉色的。
粉色的!!!
这难道……这难道是!
前世今生一直母单solo的余镜台大惊转狂喜。
虽然不记得自己上一世有没有这个情节,但是从纸质来看,看起来很像学校超市卖的三元价位的便利贴,颜色的樱花粉,背面透出的痕迹看起来很秀气……啊啊啊啊不要再想了余镜台!!!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条,动作之轻柔像是在触碰蝴蝶。
樱花粉的便利贴完全展开,上面的笔迹工工整整。
两个黄桃罐头,一个煎饼果子加肠加鸡柳加肉松死亡辣。
余诗涵。?
余诗涵?
自己在一班的表姐余诗涵?!!
同桌也看到了这张便利贴。他咽下嘴里的辣条,语气自然:“你姐不是住校吗,刚刚大班空她好像发烧请假回宿舍了,估计又让你带饭。”
“对了,中午给我来一份里脊肉饼,刚开学不想吃食堂。”
“小鱼你带饭啊,给我带杯珍珠奶茶,里面加份仙草冻。”正在纷发试卷的学委听到他们讲话,十分上道的选择给余骑手再来一单。
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看似学校走读生实则班级骑手的余镜台嘴唇颤抖,还未来得及心碎又接到订单,发出了情真意切的疑问。
“她都发烧了还想着吃黄桃罐头和煎饼果子?!!”
“害。”同桌吃完了辣条,又拆开一包黄瓜味的薯片,“她们东北感冒发烧啥的不都是吃黄桃罐头吗。”
“只是因为她馋了吧!”
余镜台碎掉的小红心还未拼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桌传来一沓卷子,余镜台右手刚好在同桌的薯片包装袋中。他用一只手去接,哪想到朝前伸的小手突然遭受了它不应承受的重量,重心偏移后控制不住地一抖,整个人就淹没在了前桌传过来的卷子中。
这下四面八方的同学你一张我一张地从卷子山中把余镜台扒了出来。同桌庆幸地拍了拍自己面前的一沓试卷免于此灾。如果他已经分好卷子变乱……
余镜台感觉他可能回化身超雄高中生毁灭世界。
“你今天是挺沉默的。”后桌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小余同学,你可是我们三班的外交官,交际范围甚至包括了东巷巷尾里的那条无敌恶犬。”
余镜台,高三三班著名交际代表,名字影响力辐射上下两届,人脉遍布各个班级不说,甚至包括了打饭阿姨,深入教师团队。
“的确的确。”后桌这话打开了班长的话匣子,“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放学竟然能和老黑玩接飞盘。”
老黑,东山市顺东巷巷口大型犬,以高冷凶狠出名,凶名远扬。
“你上学还带飞盘?”挨着过道的邻桌也插了一嘴。
“我什么时候带过飞盘?”余镜台也蒙了。虽然已经离开了高中许多年的记忆很模糊,自己上学也的确不是那种老实小孩,但飞盘这种目标量这么大的东西,自己是真的没带过啊。
同桌也纳闷了:“那你怎么跟老黑玩的接飞盘,你扔了木棍让它捡吗?”
电光火石间,尘封许久的记忆一路火花带闪电般蹦出他的海马体,二话不说就开始在神经中重演现场。
*
“走你——”
东山市的一条窄巷中,只见余镜台把手中的什么东西一挥,老黑就“汪汪”叫着去追,尾巴在屁股后面摇成了电动螺旋桨,徒留一脸得意的他和目瞪口呆的小伙伴在原地吃灰。
“鱼啊,你扔的什么东西。”
小伙伴战战兢兢扶眼镜,余镜台开开心心龇大牙。
“当然是——”
“上课犯困写下不知名文字的A4本啦!”
思想回到现在,余镜台只想给之前大鹏展翅的自己竖个大拇指。但他还没做什么,教室突然变幻了模样,身边围绕的小伙伴也不见了踪影。
黑雾如暴风雪一般席卷了整个世界。最后的最后,只有余镜台所处之地还是原样。
*
“你很想念你的伙伴们吧。”另一个身穿僧袍的余镜台自半空出现,缓缓踱步而下。随着他的动作,同学们的动作定格,周围的景象的颜色开始如潮水流动般蜿蜒变幻,直到变成极黑与极白。
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十字路口,余镜台这边是纯洁无瑕的白色,反射的光线有些微微刺眼,但毫不影响余镜台的嘴炮战斗力:“黑子别叫,我劝你听我善意之言,赶紧把我从这个地方放出去。”
“不然……”他抬手横握锡杖,锡杖瞬间变长先前两倍,露出散发着寒光森森的狼牙棒顶,“如果你这贼人听不懂佛法,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冒牌余镜台好像顿了一顿,空中的声音却愈发显得轻柔:“你真的不喜欢这里吗?”
“这本来是你的世界。你寒窗苦读十五年,在这个世界有亲人、有朋友。留在这里,就可以和许久不见的他们永远在一起。”
“你们可以在某个夜里去吃火锅、去炫麻辣烫,或者再去KTV。累了就刷刷视频,看看电影,不用像在修真界一样整日为了性命安忧发愁,不用背负玄武堂发扬光大的责任。”
“在这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你难道不想和你的家人、还有你的朋友永远不分离吗?”
余镜台握住锡杖的双手紧了一紧,随后垂下头看向地面,好似被说服一般无法反驳。冒牌余镜台放慢步子,朝他一步一步地逼近,眼中是如鬣狗见了肉般毫不掩饰的贪婪神色。
若是余镜台此时能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看,就能知道他在觊觎什么。
遮天蔽日的白色背景中,余镜台的头顶三寸处缓缓浮现出水波一般的纹路,在三秒内聚拢成一个心脏的形状,玲珑剔透,晶莹夺目,看起来很像现代社会的透明水晶泥。
在这个仿佛泛着水痕的心脏中间,生出了一点青绿,看起来格外清新。在你看到这青绿色前,可能从未想过一点嫩芽竟能让人感觉到如此盎然生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悬顶三寸,青绿莲心。
是佛门圣子独有的菩提玲珑心。
余镜台好像被冒牌货的言论说动,任凭他渐渐靠近也不作反应。只是在冒牌货走到马路中间时,抬头笑了一声,眼中充满着大学生专属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永远和我爸妈还有朋友永远在一起吗。”他脸上的笑容特别纯粹,仿佛被冒牌货描述的画面深深打动。
冒牌货眼中也满是笑意,带着隐藏极好的嘲弄。他刚要肯定,就听余镜台顶着一张憧憬满满的乖乖脸激情开骂。
“煞笔,你骗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狼牙棒警告!
第56章 镜台世
那冒牌货可能从没见过有人这么不要脸的用这么乖巧的表情开骂, 被这反差愣在原地。余镜台看到他突然懵在原地,不知从哪里学到了油腻歪嘴笑,右嘴角上扬邪魅一笑, 看起来颇有霸道总裁文中的总裁特质。
只见他一只手“哐”的一声把锡杖捶在地上,另一只手叉腰,看起来气势十足。
“这样吧, 我先给你留点面子, 先不说你言语间的漏洞还有那翻来覆去只有几句的话术。第一, 如果这是我之前所待的真实世界, 虽然不知道我是土葬还是火化,但人肯定早就没影了啊,留在这里不就是黑户吗!黑户耶!”
“从科技上来讲, 死而复生这个情节在现实是要被送到实验室切片研究的!我一没钱二没身份证, 开不了卡唱不了歌坐不了车,吃不了火锅炫不了自主喝不了奶茶,甚至会被帽子叔叔特别关注的!”
“这简直比地狱开局还要夸张啊!”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时代啊!”
“第二,如果这是你提取我的记忆制造成的虚假世界, 那听起来更不靠谱了好吗!假设我乖乖投降当摆烂人,要永远留在这里, 你怎么能保证这地方不会因为你的下线而消失啊。你是舒服了, 手一挥世界就没了, 我留在这里干嘛啊, 陪葬吗。”
“你画大饼也要讲究一下逻辑吧!”
“还有……”余镜台举起锡杖, 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钟罩自他身前显现,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对面的冒牌货砸过去, 顺带说出了那句已盘旋在他脑海许久的话。
“哪里有人愿意回到高三哒!!!”
“你程序里也多加一点现代社会的风土人情啊!!!”
冒牌货侧身躲开余镜台发出的金钟罩, 却不料那金钟罩好像长了眼睛一般, 在他身后做了个速度飞快的圆周运动又来撞他,任凭他闪躲遁走能力如何,那金钟罩都像是带了自动追踪技能,紧贴在冒牌货身后就是砸。余镜台那边更是火上浇油,不考虑灵力消耗一般的运起灵力,身边又瞬间出现了许多自带追踪能力大小不一的金钟罩。
“小鱼秘技之——俄罗斯套娃!”
金钟罩一旦设立,立刻独立成型,让它消失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施术者主动放弃,二是被外力击破。余镜台气喘吁吁地开完自创大招,本以为这一串如金鱼吐泡泡一样的金钟罩砸不死冒牌货也能挤扁他。可那冒牌货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闪躲速度还快,总能和泥鳅一样从金钟罩夹击中逃离。他看着面前冒牌货闪避起来颇为轻松,手一叉腰开启对敌模式,又开始了一阵嘴炮攻击。
“虽然这个世界和修真界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不同的片场,可我在这两个地方都有兴趣相投的好友,有疼爱我的亲人。无论在哪一边,我都绝不会孤单。”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的。可能是我的新脑子刚出厂不好使,自从到了修真界,关于现代的记忆好像就归于重重迷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之前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流失,却没有办法留住他们一丝一毫。”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看到这里了。”
“这岂不是正好。”冒牌货顶着余镜台的脸,身形轻巧一心两用,硬生生在这个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中上演了杂技秀,“你本是异世孤魂,本就不属于修真界,注定成为孤家寡人。留在这里,你还有同学,还有父母,能去各个地方游山玩水,接着享用各处美食。不用为了道义和责任去打打杀杀,也不会有人逼迫你去做你不愿去做的事。”
你个死东西说谁孤家寡人呢!
小余同学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可以的。
“其实我有句话想说很久了,不要小看我们的羁绊啊混蛋!!!”
冒牌货还是不了解现在修真界的年轻人了。他以为小余同学这一篇情感充沛的话语是有感而发,实则是在喷洒毒液前发自内心的欲抑先扬。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把幻境作为对敌手段诶。”
“说服人的理由又是亲情又是朋友,好像都是那一套说辞。”
“是因为你淋过雨所以要把伞全都撕烂,还是说……”
他眼中好像充满了惊讶与歉意,一只手扶着锡杖,另一只手扭扭捏捏地捂住微微嘟着的嘴巴,上身微微前倾,整个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新鲜娇嫩的绿茶味,从嘴里滋出的毒液茶味比崂山绿茶还要浓郁三分。
“你不会……没有朋友吧”
“轰!”
余镜台话音还未落尽,一道气流便擦过他的耳垂轰击在他身后墙壁上,激起一阵呛人的烟雾缭绕四周。待烟雾散去后,墙上蛛网般的裂痕诉说着刚才攻击力道的可怕之处。
在两位见证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上面的砖看起来摇摇欲坠,不多时终于轰轰烈烈地如冰雹一般砸落下来。好巧不巧的是,一块板砖避开了余镜台的脑袋瓜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脚上。
余镜台:谢邀,人已裂开。
半空中,冒牌货收回踢出的腿,身上的僧袍也因此掉落下来,在落地之前化作无数光点。冒牌货穿一藏蓝衣袍,腰间束着黄金束腰,袖口脚口皆收紧。细细看去,衣服表面仿佛拿同色的丝线绣着荷花纹样。他身边的金钟罩已然层层碎裂。刚才的那一击若不是余镜台躲避及时,他的脑袋定犹如此墙,绽开八瓣脑浆迸裂可能都无法形容此惨状。
“这就破防了?”
余镜台是真的没想到,这BOSS看起来功力十足牛呗轰轰,又是造幻境又是言语威胁的,心里竟然这么脆弱,他还没认真开怼对方就破防了,自己甚至连三分的抬杠功力还没展示出去。
怎么说呢,有一种刚准备大秀厨艺的学徒发现菜已经熟透的无措感和分数已经打完的茫然感。
那冒牌货浮在半空俯视着余镜台,明明是同一张脸,他眼中却好似盛满了利刃,有一种好像可以生生压倒一切的威严:“你不是我的对手。”
“只要你自愿献出佛心,我保你不死。”
余镜台嘴一咧,乐了:“你可别蒙我,我在玄灵寺的读书可不少。我的菩提玲珑心需要感受到我的生机才会存活,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它会直接变成与常人无二的普通心脏。”
“你不好吃好喝地伺候我,反而口头威胁我,什么态度。”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体,余镜台应该早已被冒牌货阴测测的眼刀杀掉数回。面对余镜台大言不惭地挑衅,冒牌货落到地面,语气中是不容置疑地笃定。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我抽调你的记忆创造的幻境,可它能够成功构建出来,本质上也是因为你内心深处的愿望。”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能活命的选择。这菩提心我想要就要,不要也罢。”
“而且,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我完全可以活挖佛心,就凭你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又怎能阻止我。”冒牌货的发丝无风自动,看起来对余镜台轻蔑极了。
“桥豆麻袋。”平时一惊一乍的余镜台在此时看起来并不慌乱,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抄。
“虚妄幻境的破局之法有二,一是找到阵眼解阵,二是借幻境特性击退来犯。”纸上的笔迹飘逸潇洒,一看便是某位季氏写手的字迹。
“此幻境特性是……所想即所得。”
“只要知晓原理,便可以具现化出……”
“那又如何。”冒牌货好像不想再和余镜台再有纠缠。他不耐烦地打断余镜台的话,指尖浮起一点金光,“我在此地设下返璞阵,你我在此地看似实力相当,可我却永不会疲惫,灵力也会永远维持住你在最巅峰的时刻。就算你想使什么本领,先不说你的灵力能不能支持的住那些神通,在你这个境界,也奈何不了我几分。”
他指尖的金光随着他的话逐渐涨大,内里蕴藏着比刚才那击更加让人胆寒的威势。
“非也非也。”余镜台看起来却丝毫不怕他。他摇摇头,神色怜悯的像是一个对着青春叛逆期孩子说教的老师。
“在我们这里,有一句老话,叫: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而且,我早就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新生活,虽然我喜欢赖床,楼下早餐店的油条真的很好吃,可如果让一个虚伪的梦困住我,那也太逊了。”
“上次中了幻境被枕姐救了让黎萤好一阵嘲笑,这次我可要一雪前耻。”
“同样的题型错两遍,可是会被老班痛批的!”
余镜台把锡杖别在腰间,神色中竟然还带着点激动和兴奋。只见他左手朝虚空一握,单手按住一把冒着蓝火的加特林。
而在他身旁,是一架架款式不尽相同但威力不相上下的火箭炮排列开来。
在他身后,是数架列阵森严有序的MIA2SEP坦克与蓄势而起的B2隐形轰炸机。
他看着右手的手机界面,上面的搜索词条被“导弹结构设计与分析”占据。
“烙铁,时代已经变了。”
“接受来自科学的制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小哥哥你不会没朋友吧~~~
BOSS:飞踢伺候
第57章 双生意
郑明玉在黑雾袭来的一瞬间就拔剑挥斩, 却还是被吞进了这处空间内。在这个不知何处的空间内,他双手持剑,如蝶翼般纤长的眼睫合在一起, 一种极其难言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朝周围散去。
他和清意为修真氏族郑家的双生子。郑家传承许久,极少诞生双子,一男一女更是罕见。双方从小就能感知到对方位置。可郑明玉皱着剑眉感应许久, 都没能感知到自家妹妹的方位。
二人生于一时, 自小就格外亲近默契, 又同时拜入玄清派修剑, 从未轻易分开过久。见妹妹突然消失不见,郑明玉面色好似余往常无二,心中却如火燎针扎一般焦急。
他看着周围被浓雾笼罩, 好似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 清光剑平常能力穿山丘的一击却未能破开此处雾障。
虽说周围还是模糊不清,前面却影影绰绰地出现个人影。
“清意?”
没有人回应郑明玉,只有如触崖反弹的阵阵回音游荡在他的身旁。
郑明玉轻叹一声,清光剑入鞘后又复出。清光的主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甩出, 却没有碰到任何类似墙壁似的阻碍。
郑明玉食指中指并拢于虚空一划,清光剑也随他指尖轨迹而动, 去探寻此空间的极限之处。可无论哪一面, 好像都无法碰到极限的空间壁。就连他脚下站着的实地, 都会随着清光剑尖的行动而延伸。
“你想出去吗?”
就在他打算收回清光剑的同时,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自空中响起, 郑明玉站的笔直, 单手召回清光剑, 即使身在昏暗幽静的异处空间里, 也板正优雅的像礼仪书上的插图。
“阁下说笑了。若非阁下盛情, 明玉怎能落到如此地方。”郑明玉嘴角弯起一个特别官方的弧度,还是端着一幅长身玉立的君子模样,只是言语中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呛人意味。
“小友真的是误会了,其实我没有坏心。”不知是不是郑明玉的错觉,空中的声音好像带了几分委屈,听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其实,我找你们到这极海来,只是想看看我做的人偶怎么样。小友看起来气度不凡,定知晓修真界有一术法神通,可以心念操控所制木偶,让它行动灵活自然如真人,名为‘傀儡术’。”
“我在年少之时有幸遇到一前辈,学了这傀儡术,自认已成气候。为了公平,我特意在这空间中设了返璞阵,会将小友的实力与思维投射到我亲手所制的傀儡上。实不相瞒,我没有恶意,只是教我神通的前辈已逝,无法指点于我。”
“想看我的傀儡完成的如何,想知道若是真人与我的傀儡比斗,谁胜谁负。”
“小友只要圆我一愿,与我的傀儡比斗切磋一番,待结果明了,我便放你出去如何?”
“既然是误会,自然可以按你说得来。”郑明玉表面装的是情真意切,实际上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但目前没有很好的破局之法,此地又无灵气补给灵力,不如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听他的话行动,说不定能寻得几分破绽。
“小友果然明事理,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我那傀儡的死穴在后颈上,大小和人身上的灵骨相差无几。只有将其全部剥落才能让它停止行动,小友不要忘记了。”
这人脑子装的是什么恶趣味。
心里无语吐槽的郑明玉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我记下了。”
在他话语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出现了明显的震颤之声,原本就雾蒙蒙的周围雾气重重叠叠更加浓厚,简直到了无法视物的程度。
郑明玉打了一个响指,身旁骤然出现一道火焰照亮四周。这火焰不算太亮,施术者也只想估算一下方位。可这火焰出现的下一刻,一道锐利剑锋直直冲他胸口袭来。
郑明玉险之又险地侧身躲开,那剑锋出现的极快,与他胸口相距的距离几乎在毫厘之间。
是他的剑招,楼外楼。
凡是修剑道一术的剑修被问及想入哪一宗门,玄清派必是他们心中的top榜首。玄清派有十二崖,除了宗主独居一崖,天下至强十一剑派各自领有一处。而玄清派内的弟子不论拜入最为锐利的修罗道,还是孤高之巅的无情道,每日都必须要在早课晚课之时修习玄清基础剑法。
玄清基础剑法,由数代剑道魁首在前人基础上加以改良改造而成。此剑法用起来简洁有力,不仅能为各弟子打好牢固基础,更是有着加深对“道”之一字感悟的功效,剑招全面剑式高效,经本代魁首孟独晴改良后更显肃杀之气,简直是剑修越级挑战胜利的不二法门。
什么?你在筑基时还未寻到本命灵剑,只有寻常的木剑铁剑。
没关系,只要及时上报各峰峰主,你就能在一个黄道吉日入玄清剑冢寻求一剑认可,与它缔结本命契约。如果你在剑冢内的数万把剑中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剑,只要拿着凭证去山下万宝阁挑选,不仅给你打九折,买完还能找执法堂报销三成价格。
什么?你说养剑太花钱自己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还不想拿便宜货让自家老婆剑受委屈。
没关系,上有各路师兄师姐内推介绍的各种兼职渠道和对各类邪道组织进行“黑吃黑”操作的光明正道,下有在宗主面前装怪卖惨求宗主赐币的邪门歪道。有时演的好了,宗主还会夸你是个有心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从私库里给你掏出不少好东西,规格甚至都是按一套起步。
什么?你到了金丹还没能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招,甚至连不用融合自身感悟,只是将玄清派基础剑招与自己理解结合诞生出的一招一式都没有。
那么恭喜你,你要倒大霉了。
你的师父会自动觉醒阴阳怪气的技能,整日恨铁不成钢的给你做思想工作;在卷王辈出的剑修圈子里,你的名字会被放在玄清派小报上的头版还要加大加粗;甚至连玄清派见人就求摸摸的社牛猫猫家族都会拒绝和你贴贴。
剑修修剑道一术,把自己的剑看成自己的一切,与它朝夕相处。剑中有灵,在一天天的并肩作战中,在基础剑招的气韵滋养下,会与主人心意相同。就算你的天赋中等,但境界达到金丹,本身就是天道承认了修真者到如今的努力。毫不夸张的说,修真者只有冲破金丹境界,才算真正获得了窥得剑脉的机会。
玄清派每三年开山门收一次弟子,报名竞争人数不知凡几。凡是能进入玄清派修习剑术的弟子,天赋不一定全部顶尖,但绝称不上差劲。如果你金丹已成,却无属于自己对所修习剑道的感悟,十有八九是因为一个原因。
练习不够。
简称偷懒了。
楼外楼是郑明玉在突破金丹之际领悟的剑招,共计六式,贯通了他至今对剑术所有的理解与他修习到现在的一切。刚刚那招是楼外楼的第一式——上瑶台,主要以速度为主,全力运转时可如山间疾风,就连普通的元婴修士也不会轻松,是极其适合偷袭的一招剑式。
刚刚那招发力迅速,撤回无踪,发力步法皆正确,还能让自己感到一股很强的熟悉感,那对面必然就是空中声音所说的傀儡。
郑明玉一手反握剑柄,心中百转千回。
这傀儡既然投射了返璞阵,那必然实力与自己相当。可若是使出自己的招数,拆招出招岂不也是会被对面看穿?
这空间毫无灵气存在,若是战局太长,对自己绝无益处。
若不用自己的剑招,打他个出其不意,说不定会有奇效。
说起自己使的最熟练的剑招,除了楼外楼和玄清派基础剑招,就是自家妹妹的招式。
敛彩书。
他手腕上提,以腰带肘,剑尖微颤嗡鸣,剑身却十分稳固。
潋彩书第二式——秀色钟。
好巧不巧的是,秀色钟虽与上瑶台为不同剑式,可都是以速度作为核心要点。对面傀儡的动作虽快,但郑明玉对自己的剑招极为了解,寻迹溯源便可知晓敌手在何处方位。两剑相撞,震起一片雾气向外泛起如海浪翻涌的波澜。
两者一来一往,一进一退,在浓密不可见人的浓雾中打得有来有往。可郑明玉越打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对方用的是自己的剑招,自己也觉得熟悉,可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他的路数虽说简洁,可行动间应如水绕梁,剑招中极少有直线;对面傀儡就算使着他的楼外楼,也挡不住内里那股莽莽撞撞的冲劲,时间长了倒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但这样的风格更让他有种莫名的熟稔。
郑明玉心中升起一个大胆荒谬却又格外靠谱的猜想。
他剑锋一扫,想要震开眼前迷雾。那雾却重重叠叠一层接着一层,非但没有变稀薄,反而更加浓厚了。
此时,又一道利风朝他胸口奔来,郑明玉双指夹住来剑,估摸了一下自己后颈的位置,剑穗闪出一道残影。
剑尖没有划过血肉的触感,到是像划过空气一般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随着清光入鞘,一缕肉眼极难发觉的发丝飘浮在空中,又飞快隐入浓雾之内。
郑明玉眼睛没那么好使,但他听觉正常,对面一声惊呼声量虽小,却足够他听出身份。
他长叹一声,真心实意感觉觉得幕后之人应该把脑子拿出来洗洗。
“郑清意,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瘫倒,真的一滴也没有了(狂喝ad钙奶续命)
第58章 双生意
虽然不知为何对面不是什么投射了反璞阵的傀儡, 而是自家不省心的妹妹,但为了防止幕后之人再瞎搞一通,郑明玉决定维持原状, 将这幅兄妹相斗的局面贯彻下去。他分出灵力逼音成线,虽然他们相互看不到对方,可他凭借对郑清意身高的了解, 准确将内容传到她耳边, 音量仅容她一人能听到。
“清意, 我是哥哥。”
“你这傀儡真是臭不要脸, 打不过我就想来阴的。”
郑清意收到传音不假,力道却是丝毫不减,本是神妙莫测变幻无常的楼外楼被她使出了一股子“一言不合就是干”的火爆气势。
她同样将灵力逼音成线, 语气要多不屑有多不屑:“你以为模仿郑明玉的声音, 姑奶奶就会放你一马?真是稻草堆里找跳蚤——痴心妄想,给我乖乖受死吧!”
她一改先前还算以试探为主的攻势,步法剑锋越舞越快。郑明玉无奈,只得再次逼音成线与她交涉。
“你小时候精力旺盛, 手皮的要命,有一回家里新买了套价值连城的紫石玉瓷碗, 传说是世间孤品。你说想要听个响, 非要一个个打碎, 我好不容易从你手中夺下来一个瓷碗, 你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扇的我的脑袋磕到了桌脚, 后脑勺肿起来好大一个包。最后你挨了家法趴在床上哀嚎, 还把医师全都赶走, 爹娘来了就哭的撕心裂肺, 爹娘一走你就支使我给你倒水喝。”
“你本来无辣不欢,最喜欢的菜是南区巴蜀的辣子鸡,最爱生嚼辣椒,家里厨房的一半辣椒都进了你肚子。但自从你知道枕师姐不吃辣椒后就开始戒辣,对外宣称自己口味清淡,从不吃辣,还划掉了厨房对各式辣椒的采购单子。”
“你床底下……你床底下的那个蓝色首饰盒里还装着枕师姐用过的手帕,是你偷偷跟在枕师姐身后拾回的!”
“你胡言乱语什么!”最后一条明显戳中了对面的软肋,郑清意肉眼可见的炸了毛,连传音都显得格外尖细。她一个上步截剑,想要逼近郑明玉去看看他的模样,却不料二人中间的浓郁雾气仿佛成了精,会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进行浓度的变化调整。
她咬着后槽牙来了一声字正腔圆的“哼”,语气之不忿语调之顿挫像是把这字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连传音的灵力波动都显得格外狂躁。
“那装神弄鬼的家伙不是说我在跟我一样的傀儡打么,跟我打的怎么是你?”
“我也不知晓他这样做是何意。”郑明玉见妹妹已认出自己,二人的攻势也稍稍减缓,却格外心有灵犀的不主动停止。见那幕后之人还躲在重重黑雾中不现身,还是端着一幅看戏的样子却并未做出什么多余行动,就好像并未发觉兄妹二人已经相认。
听说他为夺一线生机在极海隐匿数千年,极少踏足现世。往高深讲这叫隐身避世潜精研思,往难听讲这叫胶柱鼓瑟固步自封。
传音入密是自己这代的上上一代所兴起的操作,若这幕后之人为了身家性命隐居于此,还真有可能不知晓修真界中有这种神通。
二人通过传音入密,开始交换各自所有的信息。
原来,空中声音对郑清意的说辞与对郑明玉说的几乎一样,也都是要夺取对方后颈为要害之处,成功了就放她出去。
郑氏兄妹虽为双子,可性格方面大相径庭。郑明玉白切黑之名众人皆知,可郑清意在这方面堪称玄清派第一炮仗脾气,在那人话还没说完之时就拔剑暴起,当场就要把空中搞鬼之人揍个稀巴烂。
可她单方面朝虚空斗争好久,所攻所进却好像全部打在了棉花上,叫人有种无端的憋屈。她想揪出幕后之人狂揍一顿再从他口中逼问其他人的下落,却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本来她的脾气已经到达爆炸边缘,此地雾气之大扰的自己无法视物更是入火上浇油。就在她咬牙切齿之际,她突然看到自己右边方向出现一簇光亮,像是火苗在雾中散发而出。
郑清意:好啊,终于逮到你这王八蛋了。
她看准方位,拔了剑就莽上去,可在电光火石间,她想起空中人说对面的傀儡和自己所用的招数会一模一样。让自己与那冒牌货拿自己的剑招切磋,听起来恶心死了,既然如此,她不如换个别的剑招对敌,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郑清意作为枕苏著名唯粉,最喜缤纷华丽,本命灵剑虽名为千树,因为所喜所用剑招多优美华丽如繁花弄影,又被修真众人称作“花影剑”,与她哥走的简洁无踪的“君子剑”极简派风格不说大相径庭,根本就是完全相反。
不能用潋彩书,玄清基础剑招太利落不够绚酷,也怕用了不能一击制敌。而除此之外,自己所会的所有剑招中,相对华丽又是日夜相对中最熟悉的剑招,也就只剩下自家老哥的楼外楼了。
于是,她剑身突转,在半路将潋彩书的剑招换成了楼外楼的剑招,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这俩人不愧是亲兄妹,脑回路在某些方面上显得特别一致。本来她看对方使出自己的招式不假,可在身法细节处却又与她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可又让她感受到一阵无法忽视的熟稔感。
一开始,郑清意以为是这幕后之人技术不行,做的傀儡关节不灵巧,或者返璞阵的效果太差,所以路数才与自己有些不同。可自己每每询声攻击其后颈部位,对方的躲避轨迹却格外奇怪,根本不像被攻击到后颈的状态。可以自己的身高体型来算,这分明就是后颈处。
突然,她感觉一道剑锋极快出招,结果却是从她的头上划过,带走一根呆毛。
这个角度,这个姿势,若对面傀儡也受到了取她后颈要害的命令,那么对面……
身高和郑明玉一模一样啊!
随后,她又听对面叫了声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是否因为雾气让这声音显得很奇怪,可她对郑明玉的声音太熟悉了,这个身高、这个声音,不是他还能是谁。
但郑清意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空中声音脑子有病心脏颇脏,对她说的话有几分假,万一这傀儡除了身高和声音之外都与自己相同,自己撤了攻势贸然相认,岂不是要对面被捅个透心凉。
但在这紧要关头,她脑中不合时宜地想了一下自己的脸配上郑明玉的身高是何景象。
感觉好像……还不错。
突然歪掉的思维被她强制性收回。她刚假意要继续攻击,耳边突然传来郑明玉一顿噼里啪啦的传音。条理分明细节完美的输出给她砸了个一片迷茫,虽然声音很模糊,可是以她对郑明玉的了解,怎么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又惊又羞之下,竟是连逼音成线也不弄了,直接拿剑尖指着对面鼻子尖叫。
“枕师姐的手帕是我偶然捡到的!偶然你懂吗!是一个意外!”
“你不许再说啦!”
郑明玉才不听这小姑娘因为某些不知名羞涩而突然升高的命令式语句。二人交谈时皆一心两用,手上剑招并未停下。作为郑家新秀,他是何等冰雪聪明,很快就串起了大概局面,也大约摸清了这幕后之人的打算。
郑明玉心中冷笑,河蚌相争,渔翁得利,黑雾遮盖,兄妹死斗,好一副心狠手辣的黑心肠。
随后,他心念一转,一个计谋恰到好处的在脑中出现。
只见他出剑如风,步法精妙,看似杀意腾腾,其实只用了半分巧劲,二人也由此成了一个类似于背靠背的站位:“清意,那幕后之人迟迟不现身,不挑明各自身份,还特意说让我们各自剜去后颈,除了灵骨,我想不到他多此一举的理由。”
“他这般躲躲藏藏,看来他对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一般的看重;心思恶毒,特意设计安排你我兄妹二人相斗相杀。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既然他不知你我二人已经相认,不如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起来好不靠谱,这样能行吗?”郑清意一剑逼退郑明玉数十步,郑明玉隔着浓雾都能想象到她皱眉质疑的样子。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郑明玉剑尖斜挑,锐利剑风险险擦过郑清意左臂。
“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能用灵力逼音成线。可是从上古大战过后,连那些老古董都知道,传音入密常用于现在的修真界,是个金丹修士就会这种操作吧。”郑清意虽然疑惑,不过手上动作是一秒也不停,转眼又撩剑发力。
郑明玉默不作声地向上看了一眼,右手执剑,手心斜向上,秀了个声势浩大但毫无杀伤力的连招,暗暗抨击幕后藏头藏尾之人:“可能他太土太封建,不知这修真界早有了新技术吧。”
郑清意步伐夸张地后退几步,真情流露地感叹:“果然,跟不上时代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曾被亲姐单杀的BOSS:桀桀桀你们也得经历一下。
郑明玉:老古板心思真恶毒。
郑清意:老封建读书真是少。
第59章 双生意
兄妹二人打定主意, 开始整起了浮夸无比的表演赛,你来我往的效果及其夸张。
“狗贼莫躲,看我取你狗命!”郑清意语气抑扬顿挫, 仰手握剑,身势左转,左臂同时内旋, 剑身放平后瞬间发力击出, 看起来险之又险地擦过郑明玉的后颈。
“区区一个傀儡, 也想与我相争?”郑明玉反握剑柄, 剑锋如白蛇吐信,在雾气腾腾中杀出几声破空声响;又似游云现世,稳健却难寻其踪迹。语气斩钉截铁, 像是与对面不死不休。
郑清意后退几步避开郑明玉的剑式, 千树剑光回旋变刺为削,声音愈发尖细高扬:“姑奶奶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郑明玉提剑挡下,震开雾气一片:“狂妄小人, 我今天就教你何为剑术!”
“你说的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呢!”
“非也, 看我把你这见识短浅的小傀儡削到上天去!”
兄妹二人一边滔滔不绝地高声怒骂, 一边使出自己知晓的最花哨的招数。一人突袭绞剑, 另一人就直接架剑直突;一人崩剑直劈, 另一人就截剑逼停。浓浓的雾气中, 不时爆发出不同颜色的剑光, 简直可以被留影石录下来当做剑修表演赛模板来看。
就这么声势浩大你来我往了数十招, 郑明玉一个挑剑, 右侧露出半分破绽, 郑清意怎会放过此等良机,一个挑剑将郑明玉逼至以手护剑。二人离得极进,从外侧看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大约过了几分钟,雾中传来郑清意悲痛无比的嚎啕声。只见她跪坐在原地,双手颤抖地扶着在她怀内的郑明玉。郑明玉被她侧着的身子挡住,看不清面容,可他极其糟糕的状态却能从他起伏微弱的身体上窥见一二。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郑清意声音嘶哑,哭腔中的话语说三句就破音一句,她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眼眶中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蜿蜒的痕迹,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可回应她的,只有郑明玉如破旧风箱一般的嘶哑喘息,和空中传出的一声狂笑。
“可怜啊可怜。”原本空间内的重重黑雾在此刻聚集成一个人形,虽看不清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语调听出来心情很不错。
“小道友,我本应放置傀儡,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你兄妹二人互相残杀,真是罪过罪过。”
他充满假惺惺的语气并没有让郑清意停止哭泣,反而让她嚎的音量更加变本加厉。
他朝郑清意略微靠近了些,双手叉腰,稍稍向前欠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与引诱。
“小姑娘别伤心了,年纪轻轻的,修真一道艰难,亲人相残也是常有的事。”
“别说你兄妹二人联手,就算是你们来到这儿的所有人一起上,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一条生路。”
阴冷骇人的威压像是伺机而动的豺狼,带着如蛇般阴暗黏腻的压迫感。
“自行剜去灵骨后献于我,可活。”
“哥哥……呜呜呜哥哥……”郑清意好像被吓傻了,对外界像是根本没有反应一样,只会边嚎边哭,把人形黑雾从双手叉腰站着的姿态嚎成了双臂环胸,又从双臂环胸换成了蹲在地上。
若是他有表情,脑门上估计三个“井”字都嫌少了。
“哥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呜呜呜呜……”郑清意读空气的天赋为零,丝毫不在意外界,声音大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一点都没减弱,反而有越来越高亢的趋势。
那黑雾聚成的人形等的好像不耐烦了。他忍无可忍,左手朝虚空一拢,凭空召唤出一把匕首,上面紫光闪烁,看起来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郑清意还是那副仿佛天塌了的表现。她一抽一涕,头发顺着耸动的肩膀划过,遮住了她的侧脸,甚至在中途打了一个大大的哭嗝。
那把匕首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离她的后颈越来越近,黑雾凝成的人形抬起手臂,眼中是无可遮掩的贪婪与得意。
右脚前迈。
近身了。
一道白光瞬间冲向那化作人形的黑雾,他抬手释放出阵阵雾气去格挡,那白光却灵活地绕过他,堪称柔软的颜色却显得格外坚定,不容置疑地挡在了他身后,又迅速化为方形延展。此些步骤皆在瞬息之间,远远观望,就像把黑雾人形关在了一个方盒子里。
“这是什么,为何没有杀气。”那人形想要故技重施,让形体化作黑雾四散开来,却不料困住他的盒子毫无缝隙,面对他的攻击,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这又不是杀人的东西,自然没有杀气。”郑清意早已站起身来,脸上哪里有一丝哀伤痕迹,就连刚才因为悸哭导致的嘶哑嗓音也恢复如初。她看着在面前不断缩小的白盒子里横冲直撞的黑雾,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把人弄到这里,也不知道搜身的吗?如果要是我,我肯定在修士们踏上这座岛的第一步就是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全部销毁。”
“余镜台那家伙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合理运用外挂。”
郑明玉在芥子袋中取出一暖白方巾,擦掉嘴边流出的类似血液的红色液体,姿态之优雅就算郑家礼仪十二卷见了也要大肆赞扬并收录进卷中。
他眼神分外平和,除他以外的在场之人却仿佛看到了一条狐狸尾巴在他身后得意地甩来甩去。
“世人皆知,郑家有三大镇世至宝,此物便是‘攻’‘防’‘守’中的‘守之一器’,其名为千钧。”
“千钧出,封万物。别白费心思去挣扎了。”
“你出不去的。”
法宝千钧,相传是由郑氏一族开山一人于世界之初取得神木,在极北之地取来千年雪水,赴西北焰山淬炼火种,加之以南区神丝绞云纱制成。一旦祭出千钧,五米之内必中敌方。千钧可以随着对方的占地面积随意伸缩,还是一碗水端平的那种。里面的人与他的术法招式出不去,外面的万千招数也进不来。
修真界有人戏称,若受敌所迫,祭出千钧包住自己自保也无不可。
在修真界百年纷乱之时,有郑氏家主为威慑众闹事者,将其首领杀至重伤后不加医治,祭出千钧包住对方立于山门之外,以儆效尤。到郑氏兄妹的这一代,修真界算是比较风平浪静,本代家主又仁善,兄妹俩与千钧最多的接触,竟然是顽皮犯错后被塞到里面关禁闭。
那黑雾重新聚拢化为人形,千钧也随之变大。他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什么千钧百钧,不过一小小法宝,就算你现在困住我了又如何,只要再等片刻,我定毁掉此物,到时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嘴硬。”郑清意双手叉腰,站在郑明玉身旁,“这千钧封存万物,五米之内,被封者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就算费劲心思亦挣脱无门。”
“你费劲心思做出这重空间来,其余人定是也受到如此待遇。听说你没有实体,那必是通过分裂元神控制空间稳定,实力自然也会随着元神所分大小有高低之分。”
郑清意拂去妹妹翘起的几缕碎发,眼底光华流转:“再者,你和凌大师兄争抢身体,需要留下大量元神去巩固局面,你让我二人兄妹自相残杀,除了有什么臭不要脸的恶趣味,定是因为你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同时面对我二人,那么你在此空间内的实力绝超不过大乘期。”
“真是巧了。”他笑的那叫一个风朗气清,“主封印的法宝种类繁多,可最让千钧闻名天下的,是它的特性。”
“大乘之下,绝对无敌”
千钧表面的光华开始流转,由莹白色逐渐转为乳白色,里面的黑雾却还在叫嚣:“就算你们困住我,也对我没有办法。等你们在这里耗尽灵力,你们的凌大师兄早就没救了。况且,这罩子对我来说,反而成了个保护罩了。”
郑明玉还未发言,郑清意却等不及了。她是个急躁性子,单手挽了个剑花就开喷:“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
突然被骂的黑雾选择撞击千钧。
“都跟你说了,郑家有三大镇世之宝,凡是被世家沿用传承的,定要有互相克制之力。”郑明玉会心一击,“要是没有破解之法,若郑家有不老实的分支掌握一项,在郑家掀起混乱岂不如探囊取物。”
“清意,无需跟他多说。”郑明玉一直背在身后的清光剑放在身前,“收势。”
“好。”郑清意紧急撤回一套龇牙咧嘴套餐,千树剑横放于身前。
几乎在刹那间,二人的气势变了。郑氏兄妹是并肩而站,周边却同时有一股存在感极强的气息涌动,让人控制不住地沉静下来,仿佛带着古战场上威严而压抑的沧桑感。
是剑。
二人明明没有动作,可各自手中的本命灵剑却逐渐变了颜色。长清趋霜白,千树趋乌墨,两剑仿佛生了灵智,自行贴合到了一起,最后化成了一把剑。
此剑剑柄莹白,如世间罕见美玉无瑕,剑穗是浓郁的墨色,细看却能看到内里夹杂了些暗红,像是干涸已久的血液。剑柄中间凸起一圆形玉石,上刻半黑半白的太极双鱼图。
剑身颜色同样是半黑半白,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却又格外和谐相融,有种渺然烟云间的神性。
据上古密卷记载,东海有神剑,一剑平分两颜色,一剑可破万千法。数千年前郑家一对兄妹在游历之时于南海寻得此剑,剑有灵智,化身一黑一白长剑各自认二人为主。
双剑合璧,一剑破敌。
后来,那对兄妹做了郑家的家主,成为郑家首次奉二人为主的开篇。妹与淬器楼楼主交好,特费数年时间,将千钧的一部分融入此剑,故此剑可以穿透千钧包裹,取千钧内之性命。
二人羽化后,神剑光华尽敛于内,自入郑氏宗祠家主供奉室,悬于房梁之上。
郑氏《纪书》言,第三百八十七代郑氏家主之妻,卯时生双子,天降彩光,似有云龙腾啸;祥光照室,满室红光异香。神剑自供奉室出,一分为二,附于其身。
双生兄妹二人一唤明玉,一名清意,三岁同心合意可唤神剑而来。凡境界高二人两重境界之下者,皆不可挡。
郑明玉右手抬起,右肩与郑清意的左肩靠在一起,神剑随其动作颤动,而那两张相似的面孔上,从无畏惧神色。
“神剑有灵,敬斩此敌。”
“瑶剑。”
“——灭!”
第60章 不得安
枕苏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明明在那黑雾侵袭而来的一瞬间, 她已执剑前劈,剑式威力之大甚至已经将前方清出一条道来。可不知怎么的,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如蛇啮咬一般的疼痛, 顺着臂上经脉蜿蜒入了肺腑,心口处是如钻心一般的疼,几乎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只觉得现在的身体格外轻灵, 就像是上次去到世界之初那时的元神出窍一般。她右手抚上月白剑柄, 转而环顾四周, 眼前却是一片格外清新的景象。
这里看起来是个寻常院落, 院里四分之三的面积都是湖。湖内是一重叠着一重的荷花,每朵都娇艳欲滴,清香袭人, 一看就是被主人照顾的极好。
湖旁设有一凉亭, 一道石板路贯通荷丛与其相通,又分出一岔直通院门口,风过荷摇,水清莲动, 怡人清香散至小亭,不难看出设计此院的人是何等玲珑心思。
枕苏浮在半空中, 面前是天道代行者小满。
她年纪看起来不大, 身穿一藕粉衣衫, 腰间系了条金丝荷纹腰带。她的五官与之前只有有些细微的不同, 身量却要比枕苏之前所见高出不少, 乌黑如墨的长发也拿一条青色发带绑成低马尾, 看起来更加干练, 也更有压迫感。
小满只是坐在亭中赏荷, 似乎看不到枕苏, 枕苏也不贸然轻举妄动,只是脚步微转,想要动作轻巧地离开此地。可向外走了不过十步就无法再继续前行,仿佛有一堵看不到的透明结界在阻止她。
无法,枕苏只得回到小满身旁,静观其变。
“姐姐!”院门口响起一道格外清爽的声音,像是夏天中沁人心脾的薄荷叶。
“盛安,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听到弟弟的声音,盛满没有走那条石板路,一个鸽子翻身出了凉亭,脚点荷叶掠过湖泊,衣袍触及盛开之荷,带起一阵清香袭人。她速度极快,只消片刻就到了弟弟身前。
盛安一脸无奈,脸上却没有什么吃惊神色,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了自家姐姐不走寻常路的性子,枕苏也由此见到了这个幕后黑手真正的模样。
少年身量高挑,着一身青绿道袍,耳垂上戴着的青色流苏捶在肩颈间。寻常男子常生剑眉,他的眉毛却如远山一般弯而细长,看起来格外温润。他的发丝偏棕色,不像盛满一样如墨晕染,但用一根青色发带束起高马尾来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郎。
他看着盛满从荷叶上腾空而起,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她,腰间系着的蓝色储物袋滑开,显露出被白色绷带紧紧缠绕的右手。
“师父找我有事相商,说世间有一难寻神木,名曰凤凰木,是凤凰涅槃时落脚的梧桐木。若是能寻到一节,可为我重塑残手。”盛安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神色,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右手。
听了这话,盛满沉默不语,眼中满是心疼。弟弟本是耀眼至极的天之骄子,受贼人迫害遭受无妄之灾,她身为姐姐却帮不上什么忙。
盛满是一个只看眼前与未来的性子,若是往日行事有什么差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当下如何补救才能减少对未来造成的影响。可面对盛安,她有时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若是当天她回去的早一些,结局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姐弟俩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凝滞。
“不说这个了。”半晌,还是盛安主动扯开了话题。他左手轻抹腰间黛蓝芥子袋,从中取出两张白底烫金请帖,请帖边缘还有一圆形印戳,内里九层环印,看起来复杂华丽,看起来很是雍容华贵。
“这是……九重城的请柬。”九重城的印戳有股特殊的香味,上面所用印泥据传是由九色灵石制成,一两都珍贵无比。盛满打开请帖,一道灵力印记如闪电般串向空中,又缓缓变幻成几行字,字体不拘小节,就是七彩交汇闪烁的颜色看起来有点骚包。
“十二楼前御柳垂,九重城里百花时。这修真界内,除了南区十二楼的垂柳各有风姿,就是九重城的百花了。九重城内全年温度适宜,城主今年新得了几株从未见过的荷花,心里高兴,准备在两个月后举办一次赏花宴。我知道姐姐喜欢荷花,特地向城主讨了两张请柬来。”
盛安招招手,示意盛满附耳过来,暗暗邀功:“这请柬份数不多,我也是因为上回帮了城主在护城阵法上的一个忙,才要来了两份,姐姐可不要辜负我的努力。”
“怎么会!”盛满双手拿住请柬,眼睛亮晶晶的,“小安真厉害!”
见她对着那请柬翻来覆去地看,整个人好像都释放着愉悦的粉色花花,盛安也放下心来,因自己寻到了古籍未说与听姐姐的负罪感与心虚感也淡了许多。
姐弟俩又说了会话,夕阳落下之时在院口分别。照常理说,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要住在宗门的弟子舍内,亲传弟子也可以在师父的住所旁边可以申请一个房间,方便师父对自家亲传弟子教导行事。
除了这两处以外,弟子们若是想要换到灵气阔绰充沛的居所,需要用弟子牌上所存放的点数。
此宗名为清极宗,宗门内只有两种途径去获得点数,一是由他人赠予,二是通过接取执法堂内的弟子任务获得,任务难度越高点数越多,多人任务会将总点数平均分配。
通过点数积累,可以在执法堂兑换平时修炼所需丹药或器具。清极宗算不上天下有名的大宗,自然也不太富裕,灵脉稀少,宗门内灵气充沛的居所所需点数更是称的上天价。
盛安幼时受新认师父的师弟迫害,一身顶尖天赋十不存一,身体还受了损害。新师父名为青莲道人,是清极宗的长老,对他实在有愧,所以在收下姐弟二人回到宗门,让他们作为亲传弟子住在太白峰的弟子居,后来又在宗门内灵气最为充裕纯净之地划了一块地方提供给盛安,作为他居住修行的居所。
青莲道人住在宗门内的太白峰,居所名为白龙,盛满住在离白龙居最近的一间房屋内,取名丰登居,本来离着自家弟弟的岁安院距离不近。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走寻常路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通搜索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小路直通太白峰。所以盛满选择无视路程颇长的大路,十次有八次走这条小道。
道旁多植物,一到夏天就长得郁郁葱葱的,像是重叠在一荫绿波浪,其中还穿插几棵高大树木,树冠如云层般繁茂。她走在小道上,不知不觉运起身法,于茂密绿林中脚步轻盈起来,衣角翩跹却没有碰到任何一株植物。
枕苏被迫浮在她身后,脑中还想着盛安的事。盛安看起来很正常,二人言语之间不难听出他与姐姐的关系很好,且知道上进,身有残疾也不自我堕落。
所以为什么最后残害生灵,落得与姐姐骨肉相残的下场呢?
她之前也听说过那九重城,相传它立于水上,是世间奇珍异宝汇聚之地,凡是市面上能叫出名的宝贝,必定能在九重城内找到。
这九重城主更是神秘,除了知晓他的性别是男,其余方面全都不甚清楚。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颜,有人说他玉树临风,有人说尖嘴猴腮,还有人说他面目可憎,脸上还全是烧伤的痕迹。就连旁人对他身量的形容也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身高八尺的壮汉,有人说他是仙风道骨的老者,还有种离谱的说法,说这九重城主其实是女扮男装,凭借一腔女儿身执掌整座九重城。
容貌身量等方面起码还有传言,可这九重城主最让人关注修为方面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不过九重城性质特殊,若不是有极高的境界,怎能掌一城而无反音。
毕竟,九重城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与寻常宗门城镇不同——九重城不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不论你是凶名在外噤若寒蝉的杀神,还是想来见见市面的人傻钱多小少爷,是人人憎恶深恶痛绝的邪道,还是颇具威名首肯心折的长老,都可以进入九重城。
由于九重城盛名在外,常有人来此寻宝。若是城内有,出个价钱或者以物换物也就带走了;可若是有人说出个这世间从未寻到的孤品,九重城甚至可以出钱出力帮他寻找,找到后也不用将孤品留在九重城,只需要在九城城主的“天上人间录”中收录一下画像,便可打包带走,最多付一个在城内的伙食费。
也有不少亡命之徒把九重城当作凡尘世的驿站,累了就歇歇脚,歇够了再出去作恶。当然,这样的前提是不被发现。九重城不拒绝任何人进入城内,恶人能进,惩治恶人的人自然也能进。可若某一方肯献上些宝贝,九重城主还可能为其支援些人手。
什么?你说如果双方都送了礼怎么办。
当然是捡礼大的一方帮啦。
可这鼎鼎有名的九重城,却在一个时间突然无影无踪,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的踪迹,连上古史料中也没有任何记载,仿佛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枕苏脑中急速回想之时,盛满已走上了那条小道。可平常没什么人的小道一侧,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想过去看看,可梅开二度的被那看不见的透明结界挡住,只能叉着腰跟在盛满身后。
“……真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
盛满和往常一样走在这条小道上,却听到什么如蚊蝇嗡鸣一般的交谈声。朝声源处细细观察,竟发现蓊郁萋萋的植物中遮住一天然石台,石台上露出一副帽子,让人能看得出有人在上面。因为植被太过繁茂,遮挡了人影,声音也影影绰绰的听不清楚。
她屏息敛声,悄咪咪地朝声源所在地靠近。
“要我说,盛安那家伙就是走了狗屎运,摊上了个厉害姐姐,要不然那位置这么好的院子,怎么轮得上他。”
“可不是,那院子这么大一个,灵气充裕,咱哥几个给执法堂干上几百年都不一定换得到。他倒好,青莲道人亲自指名,不仅在太白峰保留了他的弟子居所,还给他整了一处这么好的洞天福地。”
“他若真是本领通天还好,青莲长老以一身狂傲剑招撑起我宗威名,拜入我宗的也是剑修居多,可他身为青莲长老的亲传弟子,竟然不能拿剑。”
“不能拿剑的家伙不就是废人一个吗。”
盛满闻言未有动作,枕苏却看到了她如乌云蔽空一般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枕苏双掌合十,此刻只想借用余镜台的一番话。
“背后蛐蛐人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当你在蛐蛐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凝望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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