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不戴行不行?”……
雨越下越大了。
雨珠落在伞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大到掩盖住了一切声音,只能听见哗哗啦啦的雨,举伞的力气都要费力不少。
司机背对着车, 没敢往后看, 他很想来一支烟, 然而老板讨厌烟味,他也不清楚车里什么时候完事, 只能手痒地摩挲指间。
忽然, 他听见了身后车门打开的声音。
这么快?司机有些意外。
距离他下车, 过去也才十几分钟。
进了车内, 氛围明显和他下车时不太一样,是一种很微妙的气氛, 然而司机并没有闻到什么不该闻的。
倒是他的老板, 改变了目的地, “先送他回去。”
司机知道老板说的是哪里,他已经带着对方去过很多次。
他直接开车,没有导航。
许昭宁蜷缩在座位上, 神情恹恹, 似乎刚经历过情绪起伏,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疲倦的状态。奇怪的是, 裴昼隐也选择了沉默,没再时不时发难。
到了目的地, 天差不多也黑透了, 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许昭宁与裴昼隐先后下车。
一般黑伞撑在许昭宁头顶,他转身想说话,鼻尖堪堪擦过裴昼隐的喉结。
紧急撤开, 又被裴昼隐掐住了腰。
“我送你上去。”
他向来懂得该如何乘胜追击,也明白什么情况对他有利,尺度拿捏得当。
许昭宁但凡露出一丝一毫的缝隙,就算是挤,他也要挤进去。
他掐着许昭宁的腰,流露出他不依不饶的纠缠。
许昭宁没有拒绝。
裴昼隐松开了他的腰,但是身体并没有拉开距离,靠得很近。
黑暗中,司机看着两人远走。
就着车灯的光亮,他看见了裴昼隐仗着许昭宁眼盲,光明正大地冲着他打手势。
司机瞬间明白了那个手势的意思,看着两人进了楼道,他切了灯光,开着车缓缓离去。
……
进了房间没多久,许昭宁转过头的功夫,又被裴昼隐吻住。
这次的吻多了些循序渐进的试探,又有些掩盖不住的急切,许昭宁的手原本撑在他胸口,片刻后,又缓缓上移,攥住了裴昼隐的领带,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拉近。
但他发现,这次裴昼隐随着他的力道,当他往后推时,裴昼隐便会后退,当他要拉近时,裴昼隐便狠狠吻他。
好像他手中的不是领带,而是狗绳。
在亲密的口津相交中,许昭宁感觉到,有什么在无形中改变。
……
衣物散落了一地,和他上午刚收拾的行李混在一起,许昭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别人进门之后就如此不规矩。
裴昼隐被许昭宁收拾的行李拌了一下,闷声问:“什么……?”
许昭宁嘲讽,“这应该算你的作品?”
裴昼隐反应了过来。
被摁在床上时,裴昼隐越过他,去翻床头柜。
许昭宁感觉到他没有一丝迟疑,彷佛早已清楚他家收纳的地方,轻车熟路,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以前他让裴昼隐进来过吗?
就算是进来,裴昼隐也没道理这么熟悉他家。
听他还在翻,许昭宁握住了他的胳膊,“没有,我家没有。”
裴昼隐不知是开心还是困惑,“怎么会没有?”
“我和裴翊分手之后,就全丢掉了,”许昭宁抿唇,“你怎么知道我放这儿的?”
裴昼隐梗了一下。
一时为裴翊的阴魂不散而吃暗醋,又回答不上来许昭宁的问题,只好含糊过去。
“我猜的,计生用品不放床头柜放哪里?”
许昭宁没信。
裴昼隐不等他追问,亲吻着他的侧颈,轻声询问:“不戴行不行?”
许昭宁皱眉,“你……”
“我很健康,你知道的,”裴昼隐声音沉稳的说一些荒唐的话,“我只有过你。”
最终还是让他得逞了。
房东给的陈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许昭宁数次想捂住自己的嘴,可捂住嘴又很像掩耳盗铃。
这楼层隔音一般,他掐着裴昼隐的胳膊想让他停一下,然而上了床的裴昼隐一点绅士风度都不见,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直到许昭宁没办法,紧紧抱住他。
被抱住的裴昼隐,又变得温驯了许多。
两人像是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蛇类,直到哪一方将另一方吃下去,或者永远纠缠。
一滴汗水顺着裴昼隐的下巴,落在了许昭宁的背脊,缓缓流向更深的位置,他伏在许昭宁后背,咬住了他的侧颈,用牙齿感受他动脉的跳动。
“我爱你。”
许昭宁以为他出于报复心,将他牵连进不属于他的世界。
可原来裴昼隐的爱就这样,卑劣且不堪,但又浓墨重彩,是许昭宁看不清的画。
……
半睡半醒,许昭宁听见了裴昼隐下床的声音。
他的闹钟好像被裴昼隐关了,根本分不清是几点,裴昼隐过来亲了他一下,“还早,才六点多,你继续睡。”
“嗯……”许昭宁像一只懒散的猫,揉了下眼睛,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也不清楚昨晚几点睡的觉,但能肯定的是,距离他睡着应该没多久。
至于裴昼隐为什么这个时间起来,他也没精力关心,只想睡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早晨九点。
桌子上摆了刻着盲文的纸条,还有已经做好的早餐,脚步所到之处畅通无阻,他的行李已经被裴昼隐收拾干净,摆去了该去的位置。
许昭宁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睡饱恢复了理智后,他才反应过来,别人去陌生人的家里,对着陌生的格局和不熟悉的收纳,总要问一问才能确定东西放在哪里,可是裴昼隐什么都没问,还给他做好了早餐。
裴昼隐真的来过他家?
许昭宁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捡起一段不熟悉的记忆。
非要说的话,他那一次生病,迷迷糊糊好像是感觉到有人照顾他。
那时只以为是生病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是裴翊,从来没想过是裴昼隐。
所以那次,是裴昼隐照顾了他一夜?
换成其他人,许昭宁该担心一下人身安危,换成裴昼隐,一切又变得离谱又合理,导致他不太感动,又有点无奈。
坐下吃早餐时,许昭宁收到了裴昼隐的消息。
和他相比,裴昼隐今早去公司时,肉眼可见的好心情,一改近日的阴郁。
昨日他的大发雷霆已经惊动了整个公司,尤其公关与法务部人人自危,已经做好了今早被批个满头血的盛况。
谁知裴昼隐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除了那位借此炒作的梁小姐。
“昨夜我们开了线上会……”法务部部长忆起昨晚裴昼隐毫不留情的批词,嘴上紧急刹车,改了个说辞,“我们紧急研讨,梁家懂事长上个月爆出了丑闻,您与梁小姐的绯闻,应该是为了压丑闻。”
他硬着头皮,已经做好了裴昼隐怒骂“你们开会就开出这些东西”的准备。
可裴昼隐“嗯”了一声,似乎颇有耐心,“然后呢?”
他们连忙把做了一夜的方案拿了出来。
裴昼隐迅速翻看,里面写了很多亡羊补牢的应对策略,还有针对梁家的部分,差强人意,“就这样吧。”
会议以想象不到的时间结束了。
等下属们抬头时,裴昼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敢置信。
“裴总最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哈。”
几个人劫后余生地尬笑。
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裴昼隐正忙着给许昭宁发消息。
实际上从来到公司的第一分钟,他就已经给许昭宁发了信息,只是那边没回复,他知道许昭宁还没醒。
这次试探着发过去,许昭宁终于回了。
[饭挺好吃。]
裴昼隐不是话多的人,对着许昭宁,却总想追问:[你喜欢哪一道?]
许昭宁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三明治机放哪了?]
他们家的厨具并不是摆在明面上,而是收纳在厨子里。
还在一个不太明显的角落,因为他不经常用。
裴昼隐立刻打起警戒,[稍微翻了翻,你不高兴我翻你东西?]
许昭宁彷佛能透过这行字,感觉到他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扯了扯唇角,昨夜被裴昼隐咬过的唇隐隐作痛。
最终还是放过了裴昼隐,[下次不许乱翻。]
裴昼隐答应了,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都没有再提许昭宁租房的事情。
许昭宁知道,从今往后应该也不会有房东来催他搬家。
而且哪怕是他搬了家,裴昼隐也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折腾。
把事情交给裴昼隐处理,让许昭宁感受到了一种久违地轻松。
他又发给裴昼隐消息,像是报备,也是通知:[我要开始接工作了,下午不在家。]
在他的设想中,裴昼隐应该会觉得他的工作没什么好做。
曾经哪怕裴翊很尊重他,字里行间偶尔也会流露出对他工作的不以为意,这是处于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许昭宁觉得很正常。
裴昼隐问:[给我一把钥匙?]
许昭宁诧异,他还真要住下?
他吃了一口裴昼隐做的饭,坐在裴昼隐收拾的家里,心安理得地回复:[不给。]
第62章 第 62 章 裴昼隐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许昭宁重新营业后, 发现他的人气越来越旺。
也许总是失去过后才是最好的,之前他宣布暂时不再接单,大家都以为他不再做这一行, 无比惋惜, 直到他最近去了一个客户的家里问起这件事, 对方告诉他,他们这些客户还因此建个群, 希望能找到和他水平差不多的调琴师傅。
许昭宁受宠若惊。
他的技术不能说到达了顶尖, 只能说有性价比, 为人勤快。怎么想也不至于被捧上神坛的程度。
“那你是不知道啊, 小许师傅,”对方朝着他抱怨, “我后来找了个师傅, 进门之后连钢琴保养的方式也不说, 我有一台钢琴放在了阳光房里,他调完之后就走了,要是你的话, 少不得嘱咐几句, 你确实细心啊。”
许昭宁闻言笑了笑。
这些虽超出他的意料,但名声好涨, 总不见是件坏事,他不能当着雇主的面诋毁同行, 只好报以微笑。
对方连连点头, “为人还稳重。”
一趟琴调下来,他被雇主的热情搞得无力招架,出门之后缓了缓。
这一单刚做完没多久,下一单接着又来了。
工作繁忙, 对许昭宁来说并不算件坏事。
不是调琴旺季,愣是比旺季还要忙,回家的时间也少,一直晕头转向到了月底,他这个月的业绩创了新高,比之前翻了三倍不止。
只是忙着忙着,就把家里那位忽略了。
自从那夜后,裴昼隐就时常在他家留宿,说是留宿,和同居也没什么区别,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快比裴翊都要长。
许昭宁不把钥匙给他,他下班时便待在车里,等着许昭宁回来,再拿着买来的食材跟着他回家。
许昭宁发现,他厨艺出乎意料的好。
在他的设想中,裴昼隐应该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从小到大应该除了学习的苦没怎么吃过穷人的罪,更不可能会做饭。
裴昼隐告诉他:“留学生的基本操作。”
他出国时,也并不是被家族器重的后辈,很多事情他父母不会插手,家族更不会。
“说起这个,还有个好笑的事情,”现在他在许昭宁的面前状态松弛了不少,“我出去留学第一年,身上没什么钱,也没生活常识,分不清菜有没有变质,吃了变质的剩菜,然后得了急性肠胃炎。”
他抱着许昭宁的肩,整个人贴在许昭宁身上,语气温和缱绻,“我去医院就诊,医生非常严肃地给我看了一圈,然后告诉我,我可能得了癌症,需要把肠子切掉。”
许昭宁没忍住,笑出了声,“国外的医生……不是很厉害吗?”
“要是有钱的话,当然能看厉害的医生,”裴昼隐语气自然地调侃,“谁让我穷呢。”
许昭宁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从自己嘴里顺畅地吐出“穷”这个字。
他知道这是因为两人家境不同,裴昼隐家里并非真的没钱,而他家里确确实实真的贫穷。
“后来第二年我就有钱了,”裴昼隐语气有点故意的得意,“赚钱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挺容易的。”
许昭宁抿唇,头一次发现他也挺欠。
有点像那种嘚瑟的青少年,心理年龄挺幼稚。
“然后我因为饮食不规律,又胃痛,又一次去了医院,这次我用了很多钱,挂了个好的医生。”
许昭宁问:“这次的医生很好?”
“那倒没有,”裴昼隐道,“这次的医生建议我把胃切了。”
许昭宁一下子破功,笑了起来。
他笑时也不会很大声的笑,不像很多人那样前仰后合,最多露出贝齿,眼睛也弯起来。
裴昼隐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他的视线凝聚在许昭宁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越凑越近。
在他即将亲上时,许昭宁的手机响了。
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这段时间许昭宁对于手机的消息很是看重,立刻打开消息听,反正他工作不是什么机密,被裴昼隐听了也就听了。
“小许老师,最近有没有时间?”
听见这个声音,裴昼隐的眉头狠狠一皱。
他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周前才给他们家里调过琴?”
他记性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事关许昭宁,更是事无巨细。
这个男孩子的声音,他听过一次,那一次就记忆深刻。
许昭宁反倒是有些模糊了,“是吗?”
“上一次他找你调琴,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裴昼隐的眸色逐渐暗沉,语气漫不经心,“说要给你拉红线。”
许昭宁想起来了,“是他啊。”
裴昼隐的强势又露了头,“拒绝他,别接他的单。”
“那哪行啊,”许昭宁不同意,“我的名声是我一单做出来的。”
裴昼隐道:“我把这单的钱给你,反正你不许接。”
“这不是钱的问题,”许昭宁觉得和他说不通,“我工作上的事情,你不许插手。”
裴昼隐闻言,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他知道许昭宁最看重他的工作,比能不能弹钢琴还看重。
许昭宁避开他,去窗边听语音。
对方跟他说,最近家里又买了台新钢琴,感觉音不是很准,想让他过去调调。
许昭宁问:“新钢琴一般会有师傅帮忙校准,没必要再多花一份钱来找我。”
“调了啊,但是我觉得不太舒服,”少年的声音干脆清爽,“你知道的,我耳朵很灵,音稍微有点不对就难受,你的耳朵和我一样灵,你来帮我调准没错。”
许昭宁犹豫了片刻。
他的听觉慢慢转移到了客厅里,听着身后的人的动静。
没动静,自从他来窗边讲话,对方就像是被禁言了,一声不吭。
许昭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接单。
他看不见裴昼隐眼神中的幽怨。
裴昼隐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本来他成功打入许昭宁家里的那天,他以为他和许昭宁的感情赢来了阶段性的胜利。
哪怕许昭宁不给他钥匙也没事,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许昭宁开始不着家了。
早晨六点这人就已经起床开始准备出门,晚上六点才回来,等做饭好吃过饭洗漱,许昭宁继续和客户约时间,完事之后两人躺床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十点。
他想做点什么,许昭宁就睡了。
总不好趁着许昭宁睡觉时做。
周而复始,转眼间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许昭宁比他这个霸总还劳累,他们还没睡过第二次。
寡妇都比他强。
第63章 第 63 章 覆在许昭宁心口处,裴昼……
许昭宁自然不懂裴昼隐百转千回的心思。
和裴翊在一起时, 他也不是会为了感情耽误工作的做派,在他的观念中,工作的占比要比感情多, 一直如此。
有裴昼隐这个能把他阴暗情绪都激发出来的混蛋, 已经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现如今两人趋于平稳, 许昭宁自然是重拾曾经的生活。
曾经裴翊因为这个和他抱怨过,但通常拗不过他, 没过几天便没事人似的又重新联系他。
许昭宁以为, 裴昼隐那边, 总不至于和裴翊一样无所事事, 拿这些事情来置气。
夜间裴昼隐话少了很多。
许昭宁和人沟通完后,便已经约定好了上门时间, 眼下只想快点休息, 谈情说爱的气氛既然已经被打破, 也没有必要继续。
他躺上床后,裴昼隐迟迟没来。
不是吧?
许昭宁虽不懂裴昼隐在想什么,但是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只是总觉得不至于。
他趁着上厕所, 问了一句:“还不休息?”
闷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裴昼隐,听见他主动搭话, 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浓重的眸色落在许昭宁身上。
许昭宁的神情平淡,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裴昼隐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点故意的证据, 可看了半天,只能看出他的平静。
彷佛根本没留意他生气,还一如平常那样和他说话。
算了。
本来就是他想尽办法靠近的他,就算是置气, 对于他们现在的状态来说,也为时过早。
尽管裴昼隐刚刚坐着的一个小时里,很想问许昭宁:你现在把我当什么?
可他自然也是不敢真的问出来的。
许昭宁又问:“你不睡觉,那卧室里给你留灯?”
盲人并非完全感知不到光线,如果灯光太过刺眼,睡觉时也会比较敏感。
裴昼隐的情绪瞬时又好了起来。
许昭宁这话,像极了夫妻两个人日常说话,也已经默认了他住进他的卧室里。
他肯定是不清楚那个学生对他有别样的心思。
毕竟许昭宁一向这么迟钝。
当初他对许昭宁起了心思,不也是完全戳破时,他才敢相信?
许昭宁对感情,除非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他,否则想多了他只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而非对方另有所图,丝毫不清楚自己有多招人。
都是那个学生的错。
裴昼隐带着笑,走向许昭宁,握住他的手时,各种心思活络,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像是不经意问:“你和那个学生约好了?”
许昭宁抿唇,有点抗拒,“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不想和裴昼隐在这种事情起争执。
“我没有不让你工作,”裴昼隐握紧了,“我想了想,是我不对,无故拒绝客户,如果他把这件事说出去,肯定会损伤你的信誉。”
他不道歉还好,一道歉,许昭宁总觉得怪异。
许昭宁道:“他就是个普通客户,还是个学生,我和他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
“嗯,我知道。”
许昭宁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约了后天去帮他看,我在他家应该不会待多久,他那是新琴,费不了什么功夫就能完工。”
裴昼隐善解人意道:“好。”
夜里,两个人是抱着睡的。
许昭宁之前的恋情也没这么腻歪过,和一个人紧紧抱着,整个人密不透风,总让他觉得被禁锢,有种不自在感。
但是他知道,当他挣扎开之后,第二天还是会在裴昼隐的怀里醒来,也就默默接受了。
夜深,裴昼隐知道他还没睡,忽然开口,“不过,你都工作这么久了,也忽视了我这么长时间,不给我点补偿?”
许昭宁紧张起来,“你想要什么补偿?”
“嗯……”裴昼隐陷入思索,“我们还从来没出过约过会,不如去约会?”
这个答案又超出许昭宁的意料。
他以为裴昼隐不会对浪费时间的娱乐活动感兴趣,虽然裴昼隐表现出很强烈的希望和他单独相处的欲望。
犹豫片刻,他点了点头,“那凑个时间出去。”
“不用特别凑时间,”裴昼隐凑近他,亲了亲他的额角,“你后天上午有个客户,下午去过那个男学生的家里,不是没再约人了?”
他对许昭宁的行程如数家珍,可见也在一直观察。
许昭宁毫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也可以。”
这次,总算是能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裴昼隐从身后抱着他,两人双手紧握,覆在许昭宁心口处,裴昼隐能借此感受他的心跳。
他嘴角翘起一抹笑容。
*
那天很快就到了。
上午许昭宁帮客户调试完琴,出去后没多久,便听见一辆车停在了他的身侧。
裴昼隐换车不算勤快,有时相同的型号能买两辆,让司机换着开,他认为司机和车的熟练度也能提升安全性,久而久之,车的引擎声许昭宁都熟了。
他停下脚步,果然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裴昼隐走过来,“宁宁。”
许昭宁疑惑:“我们不是约了下午?”
“工作提前完成了,我在公司里闲着也无事,”裴昼隐牵住他,“你不是要去客户家里?我送你。”
许昭宁彷佛猜到了他的主意,缩了缩,“你不要闹。”
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可经不起裴昼隐的恐吓。
“我没闹啊,”裴昼隐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快去吧,早点结束,我们就能早点约会。”
许昭宁听他语气并无异常,也没有吃醋生气的意思,这才上了车。
下车时,裴昼隐也跟着他一起下车。
许昭宁:“……”
“不能跟着吗?”裴昼隐语气无辜,“我以为你的工作不需要保密性,多个人跟着也没事。”
许昭宁叹了口气。
他都不需要掏盲杖了,手搭在裴昼隐的胳膊,“前边1390号别墅,他们家有可视门铃,你帮我摁,进去后别说话。”
看吧,看了才能放心。
裴昼隐眼中含笑,只是眼底处,有一丝警惕的光已经亮起。
对方早就知道许昭宁要来,都没让佣人等,可视门铃接听后,就是对方的声音。
“小许老师!”
欢欣雀跃,能听出来的少年青涩。
“你好,”裴昼隐声音温和,“我们已经到了,麻烦开下门吧。”
对方的声音顿时警惕了起来,“你谁啊?”
他这个声音,很显然和许昭宁说话时完全不同,有点高高在上的冷漠。
许昭宁愣了一下,怕裴昼隐和他一言不合又吵起来,连忙道:“是我。”
门开了。
对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体懒懒地倚着门框,看见许昭宁时眼神一亮,看见他旁边的男人时,眯了眯眼。
两人的视线交接,在许昭宁不知情时,已经双双对彼此生了敌意。
第64章 第 64 章 “我是他男朋友。”……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你究竟是觉得哪个音不对劲?”
许昭宁已经摸查排除了好几遍,时间也过去了半个小时。
黎思博盯着许昭宁认真的侧脸,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凑着他近了一点, 手指点在钢琴上, “就是这个音啊,小许老师没觉得偏了一点吗?”
许昭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对这个学生不算陌生, 因而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再三排除也没找到问题时, 越来越茫然。
裴昼隐的视线顺着许昭宁温和的侧脸, 看向他的指尖。
那个学生越靠越近,两个人的手指差不多几厘米的距离。
裴昼隐嘴角慢慢上扬, 眼中的情绪却在下沉。
“小许老师。”
听见裴昼隐的声音, 许昭宁愣了一下,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叫我……”
“原来平时你客户都这么叫你?”裴昼隐像是不经意走到了两人身边,站在许昭宁身后, 强行插在他们中间,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可爱的称呼?”
一句“你疯了吧”堵在许昭宁喉咙里。
梁思博看着自己和许昭宁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 上下扫视裴昼隐,眼中的戒备渐浓。
“还没来得及问, ”梁思博带着笑, “您是……?”
“哦,忘了介绍,”裴昼隐的手自然地搭在许昭宁的肩上,“我是他男朋友。”
梁思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许昭宁也愣住了。
虽然他和裴昼隐的相处模式和恋爱没什么差别, 但当一些暧昧不清的东西被点明时,还是有些不习惯。
“男……”梁思博语气明显急了,“我怎么不知道小许老师还有男朋友?”
裴昼隐像是没看出来,笑着问:“怎么,你和小许老师很熟吗?”
许昭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阴阳怪气,他悄悄拽了下裴昼隐,希望他别再发疯。
梁思博的表情变了变。
他咬了咬牙,随后又笑出来,“小许老师,你男朋友好像对我有敌意呢。”
“怎么会?”裴昼隐同样报以假笑。
“我只是没听小许老师提起过,”梁思博语气无辜,“朋友圈也没见他发过男朋友有关的内容,所以有点惊讶。”
“正常,毕竟是工作号,肯定不会发私人生活。”裴昼隐道。
气氛一时间冷落下来。
梁思博气笑了,顶了顶腮,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转移了话题,“忙了这么久,小许老师饿不饿,我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准备了甜点,要不要吃一些?”
许昭宁生怕裴昼隐再发疯,连忙道:“不用了,我还是先把琴调好,接下来我还有事……”
“都已经准备好了,小许老师不给我面子?”
许昭宁无语凝噎,也不知道这小孩哪来的这么重的社会作风,连“给面子”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裴昼隐摁住许昭宁肩膀的手用力,阻止他站起来。
“好啊。”
他替许昭宁答应了。
许昭宁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气氛微妙,吃甜品时,活跃的梁思博沉默了不少。许昭宁重新调音,感觉差不多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单还不如不接。
“小许老师,”梁思博似乎也知道留不住他,靠着钢琴,“原来你还有私人号啊,都没有跟我说过,好伤心啊。”
许昭宁心中暗骂裴昼隐几声,“没有。”
“嗯?”
他站了起来,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我没有私人号,都是一个号。”
梁思博已经掏出来的手机又放了回去,虽然知道许昭宁看不见,还是露出个笑容,“这样啊,小许老师男朋友还真会开玩笑。”
出了梁思博家,重新坐在车上,许昭宁叹了口气,“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
裴昼隐反问:“你不清楚?”
“我早说过了,一个客户而已,”许昭宁道,“你却非要跟进去,和我的客户呛声,你觉得这对我会有什么好的影响吗?”
“是因为这个吗?”
许昭宁怔住:“……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因为,我在别人面前说我们的关系,你不高兴?”裴昼隐问,“从我跟他说我是你男朋友开始……”
他的手放在许昭宁的脸上,不知是想揉还是想掐,“你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许昭宁沉默了。
他发觉他和裴昼隐的思路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裴昼隐,”许昭宁的语气诚恳,“你现在有往神经病方向发展的意思了,去挂个号看看吧。”
司机的手一滑,差点没握紧方向盘。
裴昼隐也一脸不可思议。
片刻后,他笑出了声,倒不是生气,完全相反,他觉得这么和他呛声的许昭宁新鲜得出奇,“宁宁,靠我近一点。”
许昭宁不为所动。
裴昼隐干脆主动出击,捏着他的脸亲了上去,被许昭宁打了一下才收敛一些。
许昭宁深呼吸,以前没发现,裴昼隐比他弟还缠人。
但这句话他肯定不会在裴昼隐面前说,现在裴昼隐怒气值可能只有一两分,如果从他嘴里听见裴翊这个名字,不大闹一场肯定不会罢休。
最后吃亏的还是他。
本以为今天的约会不过是裴昼隐想和他一起见梁思博的噱头,没想到裴昼隐还真认真准备了。
“我也没人正经约会过,让助理帮忙查了查,约会无非就是那几个项目,”裴昼隐道,“今天影院,商场,还有个游乐园我全包了下来,看看你想玩什么。”
裴翊就已经挺能花钱了,但是和裴昼隐一比,还是差了不少。
以前许昭宁和裴翊出去时,裴翊从来不住便宜酒店,也不会提前抢打折的票,衣食住行绝不将就,永远只要“更好”而不要“次好”。
许昭宁很早就已经见识过他们这些大少爷的做派,裴昼隐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了,反正不是他的钱。
裴昼隐察觉到他走神,又开始不悦,“你在想谁?”
许昭宁收回思绪,“什么也没想。”
“在想裴翊?”
这个名字一出来,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凝固。
许昭宁已经知道什么是他的雷区,也不会不识趣,主动搭上裴昼隐的胳膊。
“你还玩不玩了?”
裴昼隐视线从他眉眼间挪开,最终决定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过去的人已经过去,现在在许昭宁身边的人是他,未来也只会是他。
“今天的主角是你,选择权也交给你。”
第65章 第 65 章 想办法把你从我弟弟手里……
虽说一开始不太顺利, 慢慢的,许昭宁还真玩了进去。
包场就意味着什么都能玩,也不用顾忌着撞到陌生人, 有裴昼隐在身边, 他甚至连盲道都没用到, 只要他说想去哪里,自然有裴昼隐带着他走。
许昭宁白天因为裴昼隐消失的笑容, 又因为裴昼隐回到了他的脸上。
裴昼隐见他连旋转木马都能玩半天, 又忍不住装不经意, “谈了三年恋爱, 他连这种东西都没带着你玩过?”
许昭宁不明白他心里明明不痛快,却总要提裴翊。
这个人很像他们之间一个阴魂不散的障碍物, 时而被拿出来刺人, 时而阻隔一下他们之间太冒进的关系。
他敷衍道:“没。”
“那你们平时都玩什么?”
许昭宁已经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本来在思索还能玩什么,闻言道:“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裴昼隐沉默了。
见状,许昭宁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真的挺好奇, 你确定他是你亲弟弟?同父同母的那种?”
裴昼隐轻笑,“对。”
“没见过这么恨自己亲人的。”
“那你弟弟呢?你不也不喜欢他?”裴昼隐道, “你家比我,似乎不遑多让。”
许昭宁也噎了一下。
他没办法违心地说他喜欢许乐逸, 但是比起裴昼隐浓烈的恨, 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都出来玩了,还聊不开心的做什么?”许昭宁问,“你这人是不是不太会聊天?”
没见过和人出来约会还找茬的。
人家都想留下点美好的回忆,裴昼隐偏要反其道而行。
接下来, 裴昼隐安静了很多。
许昭宁玩了很多东西,连夹娃娃都尝试了,这是他以前说什么都不会玩的项目。
在商场完全安静的情况下,他侧耳也能判断一下钩子的方向,加上有裴昼隐告诉他娃娃的位置,竟然还真成功抓上来两个。
当然,投币也投了不少。
许昭宁觉得很神奇,“你都包场了,老板竟然没给你留游戏币,还要重新买?”
简直像逮着冤大头使劲薅。
裴昼隐:“怎么,担心你男朋友破产?”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一种调侃的口吻来试探许昭宁。
而许昭宁做了个无语的表情,也没有反驳。
用那张精致如洋娃娃的脸做完表情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挽尊,侧着脸去听其他方向的游乐设施,又认真又乖,丝毫看不出来呛人时有多气人。
裴昼隐的心逐渐轻盈起来。
好像从他记事起,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也从来没觉得,原来开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容易到只是看着许昭宁在他身边放松的样子,他就能不自觉微笑,拿着许昭宁递过来的东西,哪怕像个佣人一样跟着他,也没觉得不悦。
他好像有点懂为什么有的男朋友会吃女朋友的剩饭,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在身边拎包,如果那个人是许昭宁,好像把这些都做完也不嫌够。
“我决定了,”许昭宁道,“以前就听说过山车很刺激,但是一直没机会坐。”
裴昼隐的表情僵住。
许昭宁本想往前走,结果裴昼隐在原地纹丝不动。
“走啊。”许昭宁困惑。
“……我想拒绝。”
许昭宁停顿几秒,随后笑出声。
“你害怕过山车?”许昭宁的声音充满不可思议,“堂堂的裴总竟然害怕过山车?”
“不是害怕,”裴昼隐道,“我讨厌那种失控的感觉。”
许昭宁拉他,“我一个瞎子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裴昼隐深呼吸,随后长叹。
十几分钟后,许昭宁抱着栏杆欲吐又止。
裴昼隐:“……”
工作人员适时地递上来塑料袋,裴昼隐道了谢,撑在许昭宁面前。
许昭宁头埋进袋子里:“再也不玩了。”
裴昼隐笑出声。
许昭宁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这有什么刺激的?上去之后不是纯难受吗?”
“可能大部分生活都比较无聊,寻求的就是这种刺激感?”裴昼隐不置可否,“就像有些人爱看恐怖片,心理上对未知恐惧的好奇,视觉上的……”
他顿了顿,“反正没什么好玩的。”
许昭宁接上,“视觉上的刺激?”
裴翊观察他的脸色,轻声道:“或许吧。”
许昭宁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想想才认识裴昼隐时,可不见得他是那种会顾忌别人的人,当他表现出来对他的不喜时,许昭宁总觉得什么嘲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为奇。
他笑了笑。
“你还有什么想玩的?”裴昼隐转移话题,“天色还早,不急着回去。”
许昭宁说:“我有点累了。”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后,又听见了旁边广播叫卖声,能听见卖冰淇淋、糖果和烤肠的。
许昭宁觉得有意思,“你包场了,但是这些小商贩怎么还在叫卖?”
“总该给你一点正常的游玩体验,”裴昼隐道,“他们出来是什么模样,你也该是什么模样。”
许昭宁想,以前他对裴翊有钱没什么感觉,原来是因为裴翊不够有钱。
有钱确实挺好。
裴昼隐:“想吃点什么吗?”
许昭宁摇了摇头。
裴昼隐:“生气了?”
“什么?”
“我确实没跟人这么出来过,也不太会聊天,”裴昼隐道,“小时候,基本都是我看着父母带裴翊出去,等他们回来时,裴翊围着我讲些乱七八糟的。”
许昭宁没想到他还会主动提起裴翊,语气还算平常。
“乱七八糟的是指什么?”
“一些……”裴昼隐组织了下措辞,“时间颠倒,事件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抒情叙事?”
许昭宁被呛了一下。
“具体来说的话,他兴致勃勃跟我分享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玩了什么,”裴昼隐揉了揉眼睛,“时间太久,早忘了他说什么。”
“是忘了,还是不想记住?”
裴昼隐拿开了手,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许昭宁。
入秋的傍晚夹着凉风,丝丝缕缕,他抬起头碰了碰许昭宁微凉的发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外套披在许昭宁身上,裴昼隐缓缓回答:“都有吧。”
“那时候我看着他,不会有什么羡慕的情绪,只感觉厌恶,有时在书上看到一只蚂蚁,都会想象成是裴翊,能被我轻而易举地碾死。”
今晚的裴昼隐似乎格外坦诚和平和。
恰巧的是,许昭宁成功捕捉到了他藏在平和下的真心,好像这样的裴昼隐是对他完全敞开的,能被他掌控揉捏。
为了让他开心一点,可以把最不想回忆的捧到他面前。
许昭宁想,如果是他的话,从小被关在房间里,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责任去学习一些不喜欢的东西,还要眼睁睁看着父母都宠爱另一个弟弟。
身在暗处的人,望向自己的另一个对立面,他能做到不嫉妒、不仇恨吗?
扪心自问,他没有这么大的肚量,许乐逸就是一个答案。
身上的外套持续发出余温,触碰他脸颊的手却逐渐冰冷。
“吓到了?”裴昼隐直勾勾盯着他,“我确实恨他,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如果不是杀人犯法,我小时候又被看管严密,可能我已经对他动手了。”
“直到后来我出国留学。”
随着年龄的增大,恨意似乎也随着岁月一起变淡,留学回来后,裴昼隐看着裴翊,竟然感觉到恨意变得陌生。
“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你,”裴昼隐的手下滑,握住他,“我可能不会再回忆起对他的恨,因为你,我竟然又一次感觉到了久违的嫉妒。”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一开始,他接近他,就不是抱着报复的目的,而是因为他才产生了报复的心思。
“也不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裴昼隐的语气又轻佻起来,“我曾经想过,就算我和裴翊没有那些罅隙,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也会想办法把你从我弟弟手里抢回来。”
他凑近许昭宁,“所以,哪怕今天的约会没让你觉得很满意,以后的千千万万次,我也要想办法超过裴翊。”
第66章 第 66 章 许昭宁好像听见了自己加……
夜幕降临, 这天许昭宁和裴昼隐玩到很晚才回去。
主卧只留了一盏暖色调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也软化了裴昼隐的冷硬, 显出几分温馨。
许昭宁躺在床的另一侧, 没有把身体背过去, 而是静静躺在床上。
自他有记忆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毫无顾忌地去撒欢, 游玩到脱力才回家。
还有视力的记忆里, 他最多也是看着别人玩。
而失去视力的那段时间, 他又要与自己的眼盲相处和挣扎, 细数他这二十几年,没有不费力的时候, 也没有留给他放松的空间。
他能感受到身后床垫下陷的重量。
裴昼隐的目光如有实质, 落在他的脖颈、锁骨, 带着一种滚烫的渴求和……克制。
哪怕许昭宁看不见,也能百分百确定,他在看他。
同床共枕,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新鲜事, 只是以往同床异梦,今夜却明显氛围微妙。
约会回来后,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在悄悄发生改变。
许昭宁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 带着试探, 轻轻地覆上了他腰侧的被子。
温度有些灼热,许昭宁微微一动。
那只手有些僵硬。
但最终,他没有离开,只是那样安静地放着, 等着许昭宁的呼吸放松,像是在安抚,也像是等待许昭宁的接受。
许昭宁极其缓慢地,在被子里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将自己微凉的手,向上探去。
他的指尖先是触碰到了柔软蓬松的被子,然后一点一点,触碰到了那只大手。
黑暗中,裴昼隐的呼吸声加重了。
下一秒,那只大手翻转过来,小心翼翼、又有种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许昭宁没有抽回手。
他灵敏的听觉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被子簌簌的摩擦声、裴昼隐越来越炙热的呼吸,无不暗示着什么,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暗中破碎,那层阻隔在他们之间的薄薄的纸,在无声中融化。
许昭宁知道,此时此刻他很安全,哪怕裴昼隐欺骗过他,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但他永远不会伤害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事实上,还没成年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靠不住,不管是他的至亲还是朋友,更不用说无亲无故的裴昼隐。
但他的心跳不会骗人,他也没办法自欺欺人,此时此刻,他感觉很安心,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的那种安心。
裴昼隐道:“睡吧。”
许昭宁诧异,他以为裴昼隐会做点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裴昼隐像是看出他想什么,“情人间交往有时依赖性冲动,我对你有欲望,可又不仅仅只有欲望。”
黑暗中,许昭宁失焦的双眼泛着一点光亮,恍惚间好像也有了正常人的神采。
被子里一双交握的手出了汗,依旧紧紧贴在一起。
许昭宁好像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还有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
*
又是忙碌的几个月过去,眨眼已经入了冬,春去冬来,许昭宁这一年过得不可谓不刺激。
但是又好像没什么改变,他依旧做着他的工作,依旧早出晚归,回到从前的出租屋。
只是身边的恋人换了一个,房东也换了一个,恋人从弟弟变成了哥哥,房子由每季度交租,变成了房租全免。
由于裴昼隐的资助,许昭宁的家人也很少再打电话来烦他。
偶尔他会和在疗养院的妈妈通个电话。
裴昼隐给找的疗养院护工素质不错,他妈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比在家里还要精神,明显能看出来护工下了功夫。
才开始他妈刚到疗养院时,还经常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随着时间变长,家里的事情她再不过问,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多,更多时候和许昭宁说说笑笑,说在疗养院里新认识的老头老太太。
她这样,许昭宁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他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再回那个家。
挂断电话,许昭宁松了口气。
他的脸朝着窗外,鼻尖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味,是一种又新鲜又混了点土腥味的气息。
随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瞬间融化开成一小片冰凉的水滴。
下雪了。
许昭宁拿出手去接。
裴昼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拿了条毛毯披在他身上,“电话打完了?打完了回房间吧,吹冷风都快吹了半个小时了。”
许昭宁点头,和裴昼隐一起回房,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母亲又发来的消息,没着急看,“我想吃点东西。”
“吃什么?”
许昭宁想了想,“上次你做的那个罗宋汤?”
裴昼隐又去了厨房。
许昭宁坐在沙发上时,点开了消息。
竟然是梁思博发给他的,幸亏厨房的噪音将消息的播报声掩盖过去,许昭宁侧耳听着,有点头疼。
又是让他调钢琴。
这已经是这几个月不知道第几次,梁思博家里买了一堆的钢琴,每次都有新的问题来找许昭宁。
许昭宁的回头客是多,但是也没像他这样这么频繁,频繁的彷佛故意。
他给出的理由也令人无法挑刺:“我最近觉得之前的旧钢琴手感不是很好,想多试一些钢琴,挑出一把喜欢的,小许老师,你知道的,我很挑剔。”
许昭宁知道这个学生家里很有钱。
因为喜欢学钢琴,家里买了很多种钢琴放在家里供他练习,也不要求他学出来什么成绩,只要他开心就行。
“怎么,小许老师还嫌工作多?”梁思博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无辜,“那我下次隔久一点时间约你?”
正因为理由正当,每次来找许昭宁都是因为工作,也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才让许昭宁觉得他有些滑手,没办法拒绝。
他本身就不算一个特别果决的人,时间久了,许昭宁甚至疑惑,到底是他过于自恋,还是裴昼隐草木皆兵,导致对梁思博产生了一些误解?
拒绝的话已经在喉间。
半晌,许昭宁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发出去一句:“好。”
这事最好还是别让裴昼隐知道。
如果梁思博真的有什么越界的行为,他也正好借机拒绝,如果梁思博什么心思都没有,裴昼隐闹起来,尴尬的还是他们。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不会觉得我很傻,永……
“小许老师。”
许昭宁回头时, 对方正转着钥匙,钥匙相撞的清脆金属声持续响起,像是无声地提醒, 告诉他他的位置。
“你不在家?”
“刚从外面回来, ”梁思博从他身边过去时, 许昭宁鼻尖飘过一丝酒味,不是很明显, “小许老师等很久了?”
许昭宁皱眉, “你喝酒了?”
“啊, ”梁思博有些意外, “小许老师鼻子这么尖?我就喝了一小杯。”
说话间,别墅的门已经被打开, 许昭宁忽然停住, 问:“家里的阿姨不在?”
“今天休息日, 她们去休息了,”梁思博笑着问,“怎么了?小许老师想念我们家阿姨做的饭吗?我可以把她们叫回来做。”
许昭宁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 “不用了, 我调完琴就走。”
梁思博笑了笑,“这么着急?”
许昭宁从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警惕慢慢升起。
他说:“毕竟我还有其他客户。”
“啊,对, ”梁思博道, “差点忘了,小许老师可是大忙人。”
这话让许昭宁缓缓蹙眉。
梁思博带着他到了钢琴旁,许昭宁收了盲杖,坐上琴凳, 手触摸着钢琴。
一摸就感觉到了不对,许昭宁问:“这不是上个月刚调过的琴?又出问题了?”
“上个月调过?”梁思博语气疑惑了一瞬,紧接着找补道,“对……是又有些问题。”
许昭宁的手放了下来,叹了口气。
“你不会觉得我很傻,永远都那么好骗吧?”
闻言,梁思博的酒醒了大半。
许昭宁道:“你让我重复调琴,没问题的琴也要把我叫过来调,到底是为什么?”
“这琴……”梁思博故技重施,“有问题啊,我觉得低音区有个音不对。”
“具体是哪个?”
梁思博卡了一下。
许昭宁从低音区弹过去,动作行云流水,最基础的Do-Re-Mi-Fa-Sol-La-Si也如一首曲子,每个音都试完,他的头微微偏向梁思博,无声质问。
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梁思博长出一口气,卸下了伪装,终于道:“好吧,我就是故意的。”
他长腿一伸,随处勾来个凳子,坐在许昭宁身边。
许昭宁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离他远了点。
“小许老师,我查了查你的男朋友,”梁思博靠在钢琴上,直勾勾盯着他,“你这个男朋友,说好查是好查,稍微一搜就能搜出他的新闻,但想深挖可不容易,简直是耗尽我的心思。”
许昭宁眉心紧蹙,“你知不知道,未经允许查别人的隐私,很没有礼貌。”
“可是我都已经查完了,没办法了,”梁思博双手一摊,语气无辜,“小许老师,我查完之后还真吓了一大跳,你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许昭宁想。
他见识过裴昼隐完美面具下的另一面,那些阴暗的、暴戾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欲望。
“什么人?”他故意问。
梁思博忽然笑了一声,“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毕竟,我还查出了除了他之外更有意思的。”
许昭宁闻言,心中一沉。
“小许老师,你最开始是裴昼隐弟弟的男朋友,是吗?”
许昭宁猛地攥紧了掌心,无神的眼珠在眼眶中漂移。
梁思博的语气又兴奋又好奇,“小许老师,你和男友的哥哥通奸,是吗?”
第68章 第 68 章 “怎么了?你手机里有什……
许昭宁从小到大没和人动过手。
但是现在他觉得快了。
随着梁思博说完那句话, 他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理智提醒他不能打人,勉强坐着。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有脾气, ”梁思博音色变得喑哑, “原来你也会生气, 这张脸上——也会出现这么迷人的表情。”
许昭宁站起来,摸索盲杖。
梁思博忽地覆住他的手背, “小许老师,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许昭宁沉声道:“滚开。”
“我真的没有恶意, ”梁思博越握越紧,“我只是对这个发现很惊讶, 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许昭宁去撬他的手。
“小许——”梁思博语气渐渐变得着急, “昭宁!”
许昭宁的动作顿住, “你叫我什么?”
“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了,”梁思博凑近,“我说过了, 我没有恶意, 我只很喜欢你。”
许昭宁冷笑,“你的喜欢就是暗地调查别人, 口出恶言侮辱人?”
“不不,”梁思博道, “我只是想说……”
还未挥发干净的酒精似乎又在他体内肆虐。
他盯着许昭宁, 脸色逐渐涨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或许只有前者。
“既然他可以,我也可以。”
一瞬间, 许昭宁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你应该是喜欢刺激吧,小许老师?”梁思博深呼吸,胸腔在颤抖,“说实话,我才知道你有男朋友时很是沮丧了一阵,在知道你曾经和男友的哥哥偷情时,感觉你在我这里的某种滤镜被打碎。”
许昭宁颇感荒谬,揉了揉眉心。
离谱到极点,他竟然也不感觉生气了,反而笑出声。
梁思博彷佛受到了什么鼓励,“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以为的你只是我以为,如果接受不了真实的你,也算不上什么喜欢。”
他凑近了些,牵引着许昭宁的手,探向他的脸。
年轻人的脸充满了胶原蛋白,指尖刚触碰到,彷佛陷入一块豆腐中,“小许老师,我会乖乖保守秘密的,不会让你现在的男朋友发现。”
许昭宁头晕目眩,重新坐了回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怪诞的事情总发生在他身边,他抽回手,“我就当今天没来过。”
梁思博的脸色变了,“为……”
“如果你不想受到任何的教训的话,就当我没来过,”许昭宁这次不再犹豫,决绝地起身,“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小许老师……”
幸亏许昭宁来过很多次梁家,对梁家的构造轻车熟路,否则在有人阻拦的情况下,他一个盲人,还真不一定能摸索出去。
梁思博在他身后追。
裴昼隐给许昭宁派了车,司机一直在外面候着,许昭宁上车之后,立刻道:“赶快走。”
梁思博趴在车窗上,隔着玻璃喊他。
许昭宁全当没听见。
车开出去一段路,许昭宁彷佛听见了脚步声,司机道:“许先生,您的客户在追车。”
“不用管他,加快速度。”
和裴昼隐待一起久了,许昭宁也学会他几分气度,遇事不动声色,面色如常地嘱咐道:“今天的事情,不用告诉裴昼隐。”
梁思博实在过于年轻——他不想这件事让裴昼隐把他毁了。
指尖彷佛还留有少年人脸颊的余温。
许昭宁头疼欲裂。
没想到二十好几的人,竟然也有一日有享受不尽的“桃花运”,他实在无福消受。
*
裴昼隐下班回家,感觉到了空气中有些不同寻常。
许昭宁静静仰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身边播放着什么课程的讲解。
夕阳的光打在他身上,有几分温馨。
裴昼隐面色不禁柔和几分。
他在许昭宁的脸颊上轻吻,随后想要帮他把手机静音。
——许昭宁猛地惊醒,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精准无比。
恰巧这时,除了网课的声音,手机嗡嗡几声震动,显示许昭宁来了新消息。
许昭宁的心都提了起来。
自他下午从梁思博家出来,这人就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
他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在被拒绝之后,还有这么大的毅力去继续,但他绝不会再给梁思博任何回应。
裴昼隐看向许昭宁无神的双眼,挑了挑眉。
他不动声色,“怎么了?你手机里有什么?在防我?”
“……没,”许昭宁扯出个笑,想要把他打发走,“忙了一天了,你不先去洗个澡?”
裴昼隐似乎毫无察觉,把他的手机放下,“好啊。”
听着裴昼隐的脚步声进了卧室,许昭宁这才松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也不管梁思博给他发来了什么消息,听也不听一通乱删。
感觉删干净了,又给梁思博发了一条警告的消息,让他不要再发消息过来。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裴昼隐洗完澡出来,手搭在许昭宁肩上,语气暧昧,“你要不要也去洗一个?”
许昭宁听懂了他的暗示。
他头一次因为裴昼隐要做而松了口气,这代表着裴昼隐没有起疑。
出于掩饰,他答应得很快。
然后要进浴室时,又犯了难,不清楚要不要把手机拿进去。
裴昼隐语气含笑,“怎么了,洗个澡也要听视频?”
许昭宁很无奈,这么遮遮掩掩,倒真有几分偷情的心虚。
算了。
他直接拿起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在门合拢的一瞬间,裴昼隐脸上的笑意就沉了下来。
和许昭宁同床共枕这么久,如果他看不出来许昭宁的不对劲,就真是个傻子。
桌子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裴昼隐看向亮灯的浴室,拿起了手机。
随后,他的视线凝固在备注的名字上。
——梁思博。
裴昼隐毫无隐私感地解了锁。
[小许老师,你是不是生气了?]
[今天全是我混账,我酒后失德,有点口无遮拦,说得那些混账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能不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裴昼隐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
发生了什么?什么酒后失德?
酒后失德……失的是什么德?
[但是,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一瞬间,裴昼隐愤然作色。
第69章 第 69 章 “除了摸脸,你们还做过……
梁思博还在发:[小许老师,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问你了不了解你男朋友吗?]
裴昼隐冷笑,直接打字:[为什么?]
[你的男朋友无非是在消耗你的青春, 他那样阶层的人, 和你在一起却从来没为你做过任何出格的托举, 你至今还在往返于许多客户家调琴,我是真心为你惋惜。]
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太过低级, 低级到让裴昼隐懒得和他纠缠。
但他对许昭宁的觊觎, 还是让他怒火中烧。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我说过了, 我要的不多, 哪怕不分手也没关系。]
[但是我能帮你,我能帮你的事业, 我还能提供更美好的肉.体, 我的脸手感怎么样?我比他年轻, 体力比他有优势,还会照顾人,你什么都不用损失, 这不好吗?]
裴昼隐的目光顿时凝固在这两行字上。
脸?
许昭宁摸他的脸了?
裴昼隐的眉心狠狠拧住。
他有些呼吸不畅, 拿着手机的手下垂,一瞬间好像有种抓到妻子出轨的既视感。
这种套路, 裴昼隐十分熟悉。
毕竟他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威胁、利诱、甚至是勾引。
只不过他当初没有成功, 通过装作另一个人才能上了许昭宁的床。
剩下的该怎么做, 他比梁思博都清楚。
先勾引着许昭宁和他在一起,然后剩下的再徐徐图之。
等和许昭宁的感情深了,下一步该对付的就是正宫。
找个时机,踢掉正宫, 就可以成功上位。
真是可笑。
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撬墙角撬到他的头上,这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尽管裴昼隐知道许昭宁绝不会接梁思博的茬,毕竟曾经他就没成功,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上翻聊天记录。
竟然没翻出来什么。
这个发现,不仅没让裴昼隐的情绪放松,反而加重了呼吸。
有时候,一些需要掩盖的东西比能光明正大放出来的更令人觉得可疑。
不能朝许昭宁发作。
因为这种事情和许昭宁吵,许昭宁的反应他都已经能猜透,两个人缓和的关系又会再次变得僵硬。
浴室的门打开,许昭宁摸索着走出来,还没走几步,就已经被牵住。
“洗完澡怎么不叫我?”裴昼隐道。
“叫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最近刚刚发现,浴室里面有些滑,”裴昼隐边和他说话,边拉着他走,另一只手悄然无声地将手心的手机重新放回桌子上,“下次洗完澡叫我,我怕你有危险。”
许昭宁无知无觉,点了点头。
这时,裴昼隐的手往下,揽住了他的腰,呼吸靠近,轻轻咬住他的耳垂。
许昭宁眼睫一颤。
“最近对我还满意吗?”裴昼隐的吻蔓延至他的下巴,轻轻啃咬,“今天要不要做?”
“昨天不是才……”
话没说完,就已经被裴昼隐吞噬。
许昭宁发现今晚的裴昼隐格外用力。
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让他窒息的浪潮,过度的刺激使他眼角泛红,手腕被裴昼隐禁锢住举过头顶,只能承受来自裴昼隐粗暴的疼爱。
好几次他想挣扎,都被摁了回去。
裴昼隐好似在泄愤,与他十指相扣,因为过分用力,许昭宁的指间感受到了疼痛。
不等他叫停,接着他的指腹也触碰到了一片柔软,他微微一愣。
是裴昼隐的脸。
从认识起,许昭宁从未触碰到过他的脸。一开始裴昼隐和他上.床,怕被他认出来,会主动规避脸部的接触,后来许昭宁发现了他的身份,出于对他的警惕和小部分畏惧,也不会摸他的脸。
这么冷硬的人,脸摸起来也是柔软的,线条要比梁思博更硬朗一点,和他给人的感觉差不多,有一股凌厉感。
裴昼隐道:“许昭宁。”
许昭宁很久没听见过他直呼大名,心中一紧。
“我比梁思博帅。”
……
等意识到裴昼隐说了什么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许昭宁瘫软在床.上,整个人都在发颤,这时裴昼隐掀开了被子。
许昭宁在腰腹部摁住了他的头,力气绵软无力,“你翻我手机了?”
他就知道,梁思博这么坚持发消息,哪怕把手机静音裴昼隐也会发现。
但是没想到发现这么快,这人简直毫无隐私观念。
许昭宁头皮要炸开,颤抖着往后躲,又被裴昼隐死死掐住腰,不许他动。
“小许老师之前对我义正言辞,”裴昼隐呼吸加重,“没想到也会偷腥啊。”
“你瞎说什么……啊!”
裴昼隐抬头吻他,石楠花的香味四散开,在粘腻的唇齿间竟然品出几分甜。
发红的眼尾在昏暗的灯光下莹出一点水光,失神的双眸增添几分诱人,在这双空无一物的眼眸中,映照出了裴昼隐因为嫉妒而阴沉、扭曲、强忍不安的脸。
“你聊天记录了删了什么?”
“你们见过几次面?”
“除了摸脸,你们还做过什么?”
——裴昼隐真疯了,这是想在床.上弄死他。
许昭宁昏昏沉沉,浑身瘫软地想。
他也快疯了,在失去理智时,他想,简直无妄之灾,为什么不找梁思博麻烦?
*
许昭宁一夜几乎没睡,睡着了也没睡好。
他在噩梦中惊醒时,发现家里已经没了裴昼隐的踪影,掀开被子,身上早已被清理好,不见一点粘腻。
裴昼隐再生气也没忘了给他清理。
踩上拖鞋的一瞬间,他双腿无力,差点跌倒。
勉强站起来两条腿也在打颤。
理智回笼,他想起了昨天对梁思博的埋怨,后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不行。
裴昼隐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是真有可能弄死梁思博。
思绪如乱麻,许昭宁都没理清楚,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如今他也有了随叫随到的司机,上车之后第一件事,他让司机去找裴昼隐。
司机沉默住,一时片刻没有开车。
“怎么了?”许昭宁不祥的预感更为强烈,“他不会……”
在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司机彷佛看出他所想,“裴总在公司,这个时间应该在开会,您要是去打搅……”
许昭宁半信半疑,“我不打扰他,就是想确认一下他在不在公司。”
司机还是没动。
许昭宁瞬间便明白,裴昼隐根本不在公司。
他脑子转的很快,“那算了。”
司机松了口气。
“我今天约了客户见面,和昨天下午的客户是同一个地址,你开车带我过去。”
司机僵住了。
许昭宁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命令,“开车!”
一边是暂时见不到面的老板,一边是近在咫尺的老板娘,片刻后,车还是缓缓启动。
到了别墅,许昭宁敲门之后,开门的是梁家的阿姨。
“阿姨,梁思博呢?”
“是小许老师啊,”阿姨的声音有些疑惑,“少爷不是被您的朋友给叫走了吗?就是上次和您一起来的那个男人。”
许昭宁闭了闭眼。
完了。
*
与此同时,一家西餐厅,半私人隔断的卡座里,两个长相出众的男人面对面静坐。
裴昼隐挽起袖口,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优雅而缓慢地切割牛肉。
牛肉切口处的血丝鲜红刺眼,透出几分危险。
他浑身的压迫感极强,哪怕是在微微笑着,也让人本能提高警惕,不敢轻慢。
相对于他,他面前的梁思博则显得稚嫩不少。
还处少年期的梁思博故作镇定,看向那盘鲜红的牛肉,“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怎么会?”裴昼隐笑出声,“你还不够格。”
梁思博抬眸恶狠狠瞪他。
没有许昭宁在场,两人演都不演了,对彼此的厌恶溢于言表。
“没想到今天的第一餐是和你一起吃,够倒胃口,”裴昼隐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别再招惹许昭宁。”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我的,”裴昼隐不慌不忙,“你不听我的,你家在江城的生意就要听我的了。”
梁思博的脸上骤然一变。
这时裴昼隐的手机来了电话,他打开看了一眼备注,不动声色地跟梁思博道:“你慢用,我去接个电话。”
还挺有礼貌,梁思博无语地笑了。
这种维持表面绅士、实则毫不手软的衣冠禽兽他接触得多了,实在不明白许昭宁究竟看上了他哪。
也许是被迫的?
他其实骗了许昭宁,很多事情并不好查,都是他猜测出来的,裴家的消息被严密保护,像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们牢牢封锁在里面。
在裴昼隐走后不久,梁思博也收到了许昭宁的消息。
等裴昼隐回来时,梁思博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着司机刚刚说过的话,裴昼隐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
梁思博看见许昭宁时,眼神一亮,立刻走到了他身边。
许昭宁在听见他的声音时,也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
“裴昼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你是在担心我吗?”梁思博难得害羞,语气不屑,“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能把你丢海里喂鱼,许昭宁想。
那天裴昼隐和裴翊对峙,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对于裴昼隐的狠毒,他有比其他人更清晰的认知。
“这次找你,我是想和你说清楚。”
梁思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无非是之前已经在手机里重复过的拒绝。
这时,他的余光扫过一个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话,”在许昭宁毫无察觉时,他忽然问,“我只想问你,小许老师,我的脸好摸吗?”
许昭宁哑然。
余光里,那个人影僵住了。
第70章 第 70 章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
当一个人打破了重要的道德底线后, 他内心的约束机制会减弱,下次面对同样诱惑时,再次突破底线会变得容易, 这类似于“破窗效应”。
而许昭宁第一次被打破的原则, 是他亲手铸就。
裴昼隐站在原地, 平生罕见的有了“不敢上前”的情绪。
他看见梁思博朝许昭宁伸出手,浑身都在叫嚣着上前阻止, 可是现实是他僵在原地, 皱眉盯着看。
梁思博碰到了许昭宁。
裴昼隐再也忍受不住, 跨步上前。
然而没走几步, 他听见了许昭宁的声音。
没等梁思博牵起手,许昭宁问他:“你说你喜欢我,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梁思博一顿, 收回了手, “喜欢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吗?因为你长得合我心意,脾气好,弹琴好, 这些够吗?”
“可是你说的这些, 都不是真正的我,”许昭宁道, “因为长得好看、弹琴好,就可以忽略我和男朋友的哥哥偷情, 甚至可以主动当第三者?”
梁思博不以为意, “问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不也一样吗?”
“那如果我不合你心意,脾气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呢?”许昭宁道,“你真正的了解我吗?可以完全接受我的一切吗?你确定你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梁思博皱眉, “什么意思?”
许昭宁道:“如果除了这些你所看到的‘优点’之外,剩下的我全是缺点,比起阳光,阴影更为广阔呢?”
梁思博逐渐开始不耐了,“我都为了你当小三了,喜不喜欢你还用证明吗?”
许昭宁摇了摇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尽快得到我,尽快和我上床。”
家里有钱、长相优越,梁思博从小到大可以说众星捧月,很少有不顺心的事。
难得碰到难题,他自然想尽快解决,哪怕是投机取巧。
被许昭宁再三诘问,骨子里的傲慢露出,直勾勾盯着他。
“你说我是为了尽快和你上床,”梁思博问,“那裴昼隐吗?当初是你主动和他偷情的?在没分手的情况下和他上床,是因为你也想尽快和他上床吗?”
许昭宁听他越来越口无遮拦,正想说话,只感觉身边一阵脚步声,随后听到了梁思博的闷哼声,还有重物撞到了车之后,车发出的警告声。
他一惊,“裴昼隐!”
裴昼隐整理了一下衣装,居高临下地看着横躺在地上的梁思博。
梁思博起身,捂住被踹的腹部,脸颊被车镜擦伤,脑袋都在嗡鸣。
裴昼隐道:“车的修理费改日会发送给令堂。”
“少开玩笑了!”梁思博怒吼,“你打了我,还找我爸要修理费?!”
“你可以试试他会不会付。”
裴昼隐语气平淡但笃定,“你还可以试试,如果我把你打进医院,他是会选择来找我麻烦,还是选择提着礼物找我上门致歉。”
恰巧此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打开了门,露出了里面等候已久的保镖。
黑压压的人虎视眈眈望着他们的方向,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东西。
这一刻,梁思博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恐惧。
撕掉那层伪善的面皮,裴昼隐所展露出来的真面目,几乎令人不寒而栗。
在动完手后,裴昼隐盯着自己皮鞋上些微的灰尘,皱了皱眉。
梁思博下意识一抖。
裴昼隐的洁癖众所周知。
许昭宁拉着了裴昼隐的胳膊,加重了语气,“裴昼隐!”
梁思博不认为许昭宁能管住他。
可神奇的是,在许昭宁加重语气之后,裴昼隐脸上的戾气慢慢褪去,竟然真的后退了一步。
他整个人几乎比许昭宁大一圈,和许昭宁站一起时,能将他完全笼罩住。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乖乖听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甚至收敛了过于可怖的表情。
梁思博擦了擦脸上的血,朝着许昭宁伸手,“我就知道,小许老师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我刚刚是着急了才那么说话……”
“梁思博,”许昭宁叹气,“我们不是偷情。”
“什么?”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和我前男友分手了,”许昭宁道,“他也不是为了我上床才和我在一起。”
裴昼隐一愣,像是没想到许昭宁会这么说。
梁思博的表情几经变化,咬牙道:“你骗人……”
“我今天找你,也只是想告诉你,”许昭宁道,“我们之间,插不进去第三个人,哪怕刚刚我问过你的那些问题你都能回答上来,我也不可能和你发生什么。”
梁思博终于有了一点受伤的意思,哀怨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许昭宁以为,当着裴昼隐的面,很多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到了此刻,他才发现,其实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开口,很多事情他早已清楚。
“我以为,这些话能让你知难而退,”许昭宁道,“但是问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哪怕我们开始的很错误,但却阴差阳错走到了正确的方向,如果你我之间再来一次,未必有好的结果。”
梁思博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说,时机不一样?”
“不是,”许昭宁道:“是因为你不是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