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李暮歌同意了李乐景的请求, 接下来造出来的显微镜,先送到科研司两台,剩下再给农学院与太医院。


    李乐景不光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新的显微镜, 还借此让名下两员大将展露身份, 成功抹除了两员大将出身的污点,很是高兴,笑得眼睛都没了。


    李乐景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请李暮歌定下登基大典的日期。


    “此事交给礼部安排便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切遵循旧例即可。”


    皇帝死后, 新君继位,李暮歌直接当甩手掌柜,叫底下人自己安排去。


    “有陛下这句话, 便足以。”


    现在朝野内外都已经改口了,就差一个登基大典,李乐景有些激动, 她在登基大典上, 肯定有一个很靠前的位子。


    以前在后宫当小透明的时候,哪儿想过有朝一日, 自己能站在皇帝跟前,这样的风光!


    看着李暮歌,李乐景突然想起了昔日那个怯懦的妹妹, 她遇见有人欺负十四皇妹, 还曾出面呵斥过那些宫人。


    十四皇妹不光没有借此惩罚那些宫人,还为那些宫人求情,叫她当时好生恼怒,暗道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谁能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公主, 如今已经成了杀伐果断的皇帝,世事变化实在太快。


    有时候李乐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她觉得,眼前的李暮歌,与过往的李暮歌,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这世上可没有神鬼,如何能叫一个人悄无声息替代另一个人,而不露任何破绽。


    李乐景没有细细琢磨那突如其来的猜想,而是离开去往礼部,她身为宗亲之中,地位最高的成员,登基大典,有些地方需要她帮礼部布置。


    登基大典最后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一个吉日。


    清明之后,李麒的生辰之前,那个时候正好天气回暖,在外面举行登基大典,也不会特别冷。


    李暮歌没有异议,三月十七日,登基大典在紫薇殿前的大广场上举办。


    那一天,在京的官员都要入宫,整整齐齐排列在广场上,广场上的青铜大鼎会插上高香,敬告天地神明。


    礼部的官员捧着长长的册子在一旁高声念着,其上的文章瑰丽秀美,十分拗口,以李暮歌的文化水平,差点儿没听懂。


    因后宫没有长辈存留,太妃们的身份也不足以出现在登基大典上,宗室之中的长辈更是没一个活着的了,所以本该由长辈交托给李暮歌的传国玉玺,静静摆放在最高位的供桌之上,由李暮歌一步步走到前面,亲手捧起。


    红毯上,身着帝皇冕服的李暮歌一步步向前走着,冕旒上的珠玉前后摇晃,遮住了李暮歌的部分视线。


    在众臣视线下,她大步向前,脚步坚定,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走上台阶,她步履从容,一路到了供桌前。


    一手捧起供桌上的玉玺,李暮歌右手抬高,转身向她的臣民们。


    “今日,在此敬告天地神灵,朕,李氏第九世孙李暮歌,于今日承袭皇位,改元复盛!”


    复盛这个年号一出,李暮歌的意思已昭然若揭,她这是要重复盛天年间的一切。


    而且她自称第九世孙,实际上,李氏传承至今是第八世,这是将中间出的盛天皇帝也一同算了进去。


    凡此种种,之前都已经在朝中热议过,复盛年号就让不少臣子认为,此举不妥,反对的折子和反对的话,不知道在早朝上呈上过多少。


    但李暮歌坚持,并且说,她能够登上皇位,全仰赖有盛天皇帝这一位女帝,若是没有祖母在前,她想要登基,是万万没有可能的,毕竟在盛天皇帝之前,公主根本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所以复盛这个年号,她一定要用,哪怕是少用几年,也得用。


    皇帝坚持,大臣们很难改变皇帝的决定,况且只是个年号,它特殊在是李暮歌登基后使用的第一个年号,若是李暮歌登基两年再换,根本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最后争论结果显而易见,众臣退一步,李暮歌成功了。


    在这之后,李暮歌自称第几代世孙,又成了焦点。


    按照辈分来算,就是第八代,盛天皇帝是从第六代皇帝,也就是盛天皇帝的夫君手里接过皇位,因此她和她的夫君都算第六代,李麒为第七代,李暮歌第八代。


    李暮歌提出关键,如果她说自己的第八代,那么是哪一位皇帝被略过去了。


    答案很明显,定然是外姓的盛天皇帝。


    李暮歌只说,那是她的祖母,她皇帝的位置,是她父皇也认了的,史书上以皇帝的身份,记载她祖母的亡故为驾崩。


    哪怕现在李家的宗祠之中,她祖母的身份是太后,那也不能无视她曾掌国的事实。


    众臣在第一个问题上后退了,在第二个问题上,自然也坚持不了太久。


    两次朝政议登基大典,其结果都是李暮歌胜利,两次过后,李暮歌对朝廷的掌控能力,登上了新的台阶。


    她确认了自己皇帝的权柄,之前她还是储君的时候,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皇帝的身份,确实比储君身份更为好用。


    此刻李暮歌高声宣告后,众臣跪地,高呼三声三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刻,李暮歌面对铺天而来的声浪,终于确定,这个国家从今日起,正式属于她,她将会改变这个国家的一切!


    登基大典的晚上,满城烟花,绚烂了整个长宁的天空。


    人们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而边关,则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西北边关,高高的城墙之上,戴着头盔,身披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戟,立在墙上戍守。


    其中一人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刚过十五,月亮还很圆。


    “怎么?想家了?”


    旁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老兵注意到年轻人的动作,笑着问道。


    年轻士兵点点头,他的脸被边关的风吹得留了许多痕迹,瞧着沧桑了好几岁,实际上他今年才十六。


    看着三十出头的老兵,也不过二十五罢了。


    老兵已经在边关十年,看惯了新兵这副思乡后不好意思的面孔,见此嘿嘿一笑,说道:“等过两个月不忙,你可以送信给家里,若是家中有事,也可以请出十来天假期,回家一趟。”


    说到这儿,老兵羡慕地啧了一声:“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全是太子殿下仁慈,不对,是陛下,今日是登基大典,要改口喊陛下了。”


    以前当兵入了兵营,就像是踏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每个月往外寄信以外,根本没有丝毫与外界联系的途径。


    回家探亲更难,非得升个官,有了武将的官职,才能有机会回家一趟。


    后来凌家倒台后,那位念及底层士兵的不易,给了士兵探亲的假期。


    “陛下以后一定是明君!可惜那些胡族人总是那样烦人,若是那些胡族人不来攻打边疆,俺回家就不用排那老长的队了!”


    新兵开口,官话说得磕磕绊绊,满是乡音。


    这还没改过来的乡音,听着可真亲切。


    老兵同样觉得胡族人讨厌,因为胡族人有几个月会集中攻打边疆,所以那几个月,士兵们不允许请假回家。


    一年统共只有三百余天,一半时间不得请假,剩下的时间分给边关十来万士兵,哪里够分!


    运气不好,可能排上一年,也轮不到他们回家。


    “好歹有个念想,比之前强,快换防了,打起精神来,主将前些日子说了,这些天胡族恐怕会有异动。”


    老兵冷下脸来,说起胡族,眼底杀气腾腾。


    在边关十年的老兵,他没别的本事,也曾上战场杀敌一二,但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身边倒下的战友。


    十年,他送走了十几个战友。


    那些年轻的面孔,让老兵对胡族的恨深深入骨,想起胡族,就恨不得生吞其肉喝其血,以告慰亡灵。


    老兵话音刚落,他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银光。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老兵下意识卧倒,还拉了那新兵一把。


    箭矢在新兵耳畔掠过,箭尖刺入城墙砖缝之中,入墙三分,箭矢尾部绑着一卷纸。


    新兵一脸懵,他刚刚从生死边缘躲过,此刻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老兵,当即拉起手边长弓,反手就冲外头的黑暗之中射了一箭,他箭术想来不错,箭矢落下时,传来一声惨叫。


    “哼,胡族小儿,竟在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老兵一脸满意地收弓,他在黑暗中看见一匹马驮着人跑走了。


    胡族那边的人确实擅长骑马射箭,但再擅长,那也是个人,想要将箭落在城墙上,需得凑近城墙。


    这个举动很危险,这不,对方被制裁了。


    新兵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重伤,当即一脸感激地看向老兵,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老兵一顿骂。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禀告什长,叫什长将这箭上的东西带给将军们查看!此地危险,快走!”


    老兵知道刚刚反射回去,其实更多是运气好,远处的黑暗之中,指不定有几个敌人在虎视眈眈,不想被报复,就赶紧跑,让将军们派兵出城巡查,清除不知何时摸过来的敌军。


    西北的边城,于黎明前苏醒,大兵调动,动静很大。


    只因那黑暗中射过来的箭上,带着挑衅意味满满的字,是战书。


    还是一个大庄人写得战书,和以往胡族人的行事风格很不像。


    那个大庄人的身份也很特别,是一个杨家人。


    西北主将苏星月立刻传书给朝廷,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暮歌的回信比正式的圣旨到得快,其上就一个字——打!


    她的回信到的时候,苏星月帐下的小将,已经领兵与胡国的人打过几场了。


    第97章


    盘踞在大庄西北的胡族, 从开国之前,就不老实。


    前朝覆灭时,还有他们的手笔在其中。


    不过按照胡族内部那种丛林法则, 前朝时的胡族, 与开国时的胡族,以及现在攻击大庄边境的胡族,恐怕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胡族。


    这其中的区别非常多, 不过大庄的人都不在乎,对大庄人来说, 胡族就是胡族,一群永远喂不熟的白眼狼。


    现在白眼狼里还增添了一员大将,那个不知名的杨姓叛国贼。


    苏星月派小兵与胡族周旋了一段时间, 也就从胡族得到了更多情报。


    杨家人之前已经被拉下神坛,这个家族此刻在大庄境内已然失去了姓名,只剩下一些被贬黜到偏远地区的杨姓子弟。


    或许再给杨家一段时间, 杨家能出几个人才, 将家族从偏远之地重新拉回长宁。


    但想要改变家族的命运,在李暮歌手底下, 是绝对不可能了。


    现在又出了个叛国的杨姓旁支,杨家想要翻身,近百年内已无任何可能。


    那杨家旁支之前是在胡国做生意的, 后来知道杨家倒台后, 他就一直留在胡国。


    这年头也没有跨国执法一说,所以他在胡国过得还不错。


    只是他再也不能回大庄了,回去就得被抄家流放。


    所以那个杨家旁支,大言不惭地说,并非是他有意叛国, 是大庄抛弃了他忠实的子民。


    李暮歌在知道这位杨姓狗头军师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对某些人出人意料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


    不管那姓杨的说什么,胡人和西北军还是打起来了。


    胡人此刻进攻西北,主要是见大庄内部略有动荡,每次新皇登基的时候,这些边关隐患都会定时刷出来。


    新皇赢了,可以奠定自身的功绩,加强对朝堂的控制。


    新皇输了,那就是割地赔款,各种惨事,有能耐的,蛰伏个几年,还能打回来,没能耐的,就会让整个国家如同倒在斜坡上的人一样,只会滑向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这是李暮歌登基后面对的第一场对外战争,她绝对不允许出现后者的情况。


    换而言之,只能赢,不能输。


    苏星月被寄予厚望,她也未曾辜负李暮歌的期望,这一场仗从春天打到了秋天,零零散散大半年过去,期间万人以上的大战有四场,千人以上的战役有十三次,百人以上的冲突,就数不清了。


    各种新式武器在前线表现出色,哪怕胡族拿出原本大庄的军械进行对战,也没能赢过去。


    苏星月此战斩首敌军三万余,俘虏近五万。


    这些俘虏中,还有一部分是胡族的高官之后。


    数字听起来好像不是特别大,但实际上,胡族的兵马一向较之大庄要少,因为他们多是骑兵。


    骑兵冲锋很有优势,大庄以步兵为多,以骑兵对步兵,以一当十也不为过。


    俘虏五万敌军,这个成绩简直太亮眼了,关键是还有三万余战马也被苏星月拿下了。


    胡族递过来求和消息时,是在刚刚入秋时,往常这个时候,胡族会集结兵马南下掠夺资源,现在他们灰溜溜地来了,送上了杨姓狗头军师的项上人头,作为他们和谈的诚意。


    早朝上,李暮歌让人将成放着杨家人头颅的木盒摆在大殿之中,撒满石灰,狰狞恐怖的人头就这么摆放在诸位大臣面前。


    几个年轻的官员不禁脸色发白,捂嘴抑制自己想要吐的冲动。


    “陛下,此等污秽之物,不如先收下去,以免脏了陛下的眼。”


    有臣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嘴上说是怕污了陛下的眼,实际上是他自己受不了了。


    李暮歌也没有看人呕吐的爱好,摆摆手让人合上了木盒。


    看不见那可怕的人头后,胆小的大臣表情变好了一些。


    “这可是胡国国王送过来的诚意,诸位爱卿之前不是说,大战消耗过多,想要与胡国和谈吗?连胡国的诚意都不敢看,这和谈的心,也不是很坚定啊。”


    李暮歌纯粹是想要提醒一下这些大臣,所以才会将人头堂而皇之摆在殿内。


    前些日子主张和谈的大臣闻言,脸上出现了羞意,不知是为自己过于菜鸡的表现羞涩,还是为自己在百官面前,被皇帝质疑真心而羞恼。


    “陛下!胡国果真是未开化之地,送人头给他国,以彰显诚心,此乃蛮夷之举!与此蛮夷为战,当真是大庄之耻辱,臣一想到边关被那些蛮夷所杀的将士,就心痛不已,大战至今日,确实不宜再战了。”


    嘴上骂着胡国,实际上也是满脑子的和谈心思。


    跳出来说话的这个官员,是个生面孔,刚被李暮歌提携上来不久,不过他不是因为自身才华北提拔上来,单纯是因为上头有位子空下来,底下资历够格的人只有他。


    满朝可能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等他手底下那几个新人资历够了,他就得“退位让贤”了。


    这么一个临时顶岗的家伙,倒是大言不惭得很,这些日子,主和派里跳的最欢的人就是他。


    李暮歌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人资历够了,但是此前一直没有被提拔。


    当头上的君主任人唯贤的时候,一个人一直没有得到赏识,那肯定是那个人的问题了。


    没等李暮歌说话,就有主战派的人跳出来,狠狠怼了那个满嘴要和谈的官员一通,将那官员骂得面红耳赤才算停。


    要不是打不过,估计那官员要挥拳头揍人了,李暮歌见那人蔫蔫儿地退下,没有继续为胡国说话的意思,心里有些遗憾。


    其实她有点儿期待在朝堂上,看见群臣“打成一片”的场面。


    “胡国狼子野心,一时失败,他们不会服气,今日送人头来长宁,不像是彰显诚意,反倒更像是在警告,尤其这死人,还曾是大庄的百姓,陛下,胡国绝不可信!今年大庄各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库充裕,臣提议,可以打回去!”


    站出来说话的人是铁血主战派,也是姜芝林的祖父,在长宁没事儿养猫逗狗的姜老将军。


    他常年驻军西南,却也深知西北不易,西南那边的外族实力弱小,虽有些奇诡手段,但不足为惧,相比之下,西北面临的挑战更为严峻。


    胡族人简直就像是他们的传说一样,是诞生在天地之间的人,自然孕育他们,因为每次打死打跑一批,总会又出现新的胡族。


    西北每年都有大战,为抵挡胡族南下,年年要死许多人。


    现在好不容易打出了优势,何不乘胜追击,将胡族赶得再远一些,省得总是来骚扰边关。


    李暮歌听了这话,十分意动。


    李暮歌是个后世人,出身现代的她知道,对于后世人来说,一个皇帝合不合格,不在于得位正不正,甚至都不在于这个皇帝究竟是否爱民如子。


    对于现代人来说,皇帝最大的功绩,是开疆拓土。


    为国家夺下了多大的土地,才是现代人最看重的一点。


    只要皇帝在位期间,能够成功实现开疆拓土这一成就,那么,就算这个皇帝做得再荒唐,后世依旧会有人为其发声。


    反之亦然。


    守成之君,一不小心就会沦为现代人口中的庸碌之臣,我上我也行之辈。


    “姜老将军所言不错,胡族来犯,总不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胡国既然等着咱们和谈,那便派人前去和谈,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出面?若能不动兵马,夺下胡国城池,日后史书之上,必定青史留名。”


    李暮歌无法拒绝的是开疆拓土的诱惑,大臣无法拒绝的是青史留名的好处。


    当即有一大批大臣毛遂自荐,恨不得今天就舍弃一切,直奔西北,将区区胡国,全数拿下。


    主动请缨者中,不乏这两年才入朝廷的新人,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身寒门。


    现在朝廷事务颇多,连原本保着官位不撒手的世家大族官员们,也渐渐开始寻找有能力的新人,笼络到手下做事了。


    不找有能力的是真不行,他们可不想辛苦一整天,全为底下的人打工,想想自己这个上司累死累活,成天加班,底下的人却悠闲度日,他们充满血丝的眼睛嫉妒得更红了。


    而那些寒门的官员,大都清楚自己的未来在何方,此刻想去西北的官员中,他们占据大多数。


    他们本身底蕴就不足以同世家大族相提并论,做事如果还不积极,当初不如外放做官,留在京城干什么?


    李暮歌的目光,落在了穆九榕身上,还有覃宁谧。


    两人一人为庶族,一人为士族,代表两个阶级。


    李暮歌最后决定,选出七人出使边关,由李乐景带队。


    像是这种和谈,其实就跟外交使团差不多,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出面,李暮歌只是尽量平衡使团组成成分,避免李乐景压不住她们。


    李乐景过去,主打一个吉祥物作用,同时她也会监督那些大臣,一旦那些大臣想要在和谈之中让步,又或者是,私下被胡族收买,有李乐景在,至少能够保证,结果不会太偏离李暮歌的目的。


    按理说,和谈的地点应该设在长宁,但李暮歌不太想浪费那个时间,赶紧谈,谈不妥接着打就是了,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在秋日的风中,使团离开了京城,往西北而去。


    李乐景走得时候,还以为年底能回来,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两年未曾归长宁。


    胡族不老实,谈判的时间线被拉得很长,其余官员都能来往长宁与边塞,唯独她这个象征着皇室意志的吉祥物不能走。


    后来她在边关吹沙子的时候,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她当初要答应出使边塞?她老老实实待在科研司,研究她的大铁块不是很好嘛?


    答案无解,所以李乐景只能在西北研究起改良军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研究,还真给她研究出点儿名堂来。


    第98章


    边关战争的时间被拉长, 这件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李暮歌的目的是开疆拓土,不是跟邻居友好相处,说白了, 她就是看上邻居的地了!


    在她抱着这种目的的前提下, 胡国如果还同意她提出的要求,那他们就不会被杨家人两句话,忽悠得头脑一热, 领兵就打过来了。


    本来是想要占便宜,结果便宜没占到, 死了一批人,还被俘虏了一批人。


    胡国和大庄一开始递交和谈申请的时候,想得是将那些俘虏换回去, 几万人可不是小数目,就算里面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贱民,可里头还有胡国的达官显贵呢!那些人的命可太值钱了。


    这两年时间里, 胡国陆陆续续换回去了一些王公显贵, 李暮歌并没有为难那些人,在李暮歌看来, 那些人全都是小金矿。


    打仗打得钱不够了,就扔出去一个,从胡国换物资和钱财回来, 继续跟胡国打仗。


    胡国后来也明白过来了, 大庄这是拿他们自己的钱打他们,气得不行,又实在舍不得将那些王公贵族抛弃。


    要是抛弃,从一开始就一个都别换,现在半途而废, 剩下那些达官显贵的命没了,他们就会被那些贵人的家人恨上。


    得不偿失。


    之所以战争两年才结束,就是因为那些王公贵族。


    不知道是胡国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法子,认为如果战争结束,李暮歌会狮子大开口,远不如这样维持着战争,然后慢慢赎回那些人。


    等那些人都赎回去,胡国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一举攻破西北,大军直接打到长宁去。


    这个想法是在战争持续一年时,被西北主将苏星月探知到的。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李暮歌手上。


    当时战争持续了一年,朝野内外已经有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要不是有那些王公贵族换钱,代替国库出钱打仗,那些主和派的官员,早就跳脚了。


    加之这一年以来,大庄国内变化巨大,有数不清的新鲜事物牵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也没什么精力,跟李暮歌对着干了。


    李暮歌是打定主意要打的,看到消息后,坚定了她接着打下去的心,她倒要看看,最后谁将谁一举攻破。


    胡国有人出这么一个惊天馊主意,只能说,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抽象。


    以前读史的时候,看见一些古人的脑回路,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个时候,她觉得是自己年轻,看不懂古人的聪慧。


    现在她懂了,古人也是人,是人就有玩抽象的时候。


    可把抽象玩到国家层面,不得不说是个人物。


    李暮歌愿意封想出此计策的人为胡国第一奸细,大庄埋伏在胡国的奸细之首。


    李乐景在边关呆了一年,应该是在边关呆烦了,知晓此事后,立马随书一封,请求开展总攻,直接将胡国灭了,好让她回去。


    胡国要是灭了,也就不用和谈了,她这个当吉祥物的公主,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李暮歌想到李乐景这些时日,明里暗里暗示她,想要回长宁的折子,哑然失笑。


    “听说,理慧皇姐在边关研究出了一些特殊的小东西,都带回来了吗?”


    李暮歌暂时将李乐景的调任一事放在一旁,她的态度很明显了,不想将人调回来。


    人才到哪儿都是人才,现在国家显然更需要一个军械方面的人才。


    她是在问传讯回来的使者,此刻站在她跟前的是才刚从西北回来一天的覃宁谧。


    “回陛下,理慧公主所制之物,威力甚大,臣并未将其带入长宁,而是暂放在城外长宁府兵大营之中。”


    “哦?行,朕这就换身衣服,咱们出城。”


    “臣遵命。”


    李暮歌对于那东西已经期待已久了,她其实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只是想亲眼看看。


    据李乐景说,研发出那东西的灵感,是李暮歌之前提供给兵部与工部的假设,加之她一直在琢磨怎么弄蒸汽机,转换能量,阴差阳错之下,就将那玩意给造出来了。


    反正李暮歌这个文科生是没办法将李乐景说得那些东西融合在一起,让她想破脑袋,她也想不出来其中的关联。


    要李暮歌说,李乐景估计是闲的无聊,开始完成李暮歌的心愿清单了。


    李乐景要是研究不出什么,李暮歌也就让她回来了,谁知道她还真研究出了一些,那就不能让人随便回来了。


    留在战场上,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灵感。


    李乐景要是知道,自己闲暇无聊时的作品,成了她现在回不去长宁的主要原因,她一定恨不得穿回过去,让闲得无聊的自己赶紧住手!


    无聊就去睡大觉!没事儿捣鼓什么军械!


    城外府兵大营得到皇帝要来的消息,立马开启一级戒备状态,李暮歌到的时候,大营里里外外已经全都是全副武装,来往巡逻的士兵。


    务必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出现。


    驻守长宁城外的府兵大营大将姓屈,单名一个端字,屈端这名字一出来,会叫人联想到端午节的屈原。


    实际上,屈端的屈确实是屈原的屈,可又不是屈原的屈,这位老祖宗是跟着大庄开国皇帝打天下的一员。


    姓屈,但和屈原没什么关系,开国后,才供奉了屈原当老祖宗,有点儿像是给自己找关系的意思。


    毕竟世家横行的朝廷之上,没点儿身份来历,同僚压根不会将人放在眼里,哪怕你是开国功勋之后也没用。


    屈端为人领兵能力一般,只是为人十分谨慎,今年四十多,以前在禁军当统领,后来被调到府兵大营来。


    李暮歌上位后没有换了他,就是因为他是个不站队的人,军队里的将军,不站队就对了。


    见到皇帝,屈端赶忙领着几个副将上前行礼。


    “末将屈端,恭迎陛下!”


    “免礼,我来看看覃爱卿带回来的西北武器,放哪儿了?”


    换了一身常服,李暮歌说话也比较接地气了,没一口一个朕。


    皇帝态度温和,属下却不敢放肆,屈端连忙将人往校场上引。


    这一处校场应该是供弓箭手练习的地方,远处又不少靶子竖着。


    覃宁谧带回来的武器盖着黄布,摆放在托盘上,由几个士兵托着一路护送过来。


    “陛下,此物便是覃大人自西北带回来的火铳。”


    掀开黄布,托盘上躺放着一把外形接近现代手|枪的火器。


    李暮歌凑近看看,伸手将其拿起。


    “陛下,此物危险,千万不能随意对着人,还有这个板子,不能随便扣动。”


    覃宁谧见火铳到了李暮歌手中,大惊失色,恨不得立马上前,将火铳夺过来。


    她在西北看见了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近距离能在人身上轰出一个大洞来,那些个胡族的骑兵都怕它。


    “嗯。”


    李暮歌知道覃宁谧是担心她,也没开口说什么自己知道这些禁忌,她将枪口对准靶子,手指没有放在扳机上。


    见她全程都很听话,覃宁谧松了口气。


    一旁的屈端死死盯着李暮歌的手,生怕走火,新的武器入营,他身为将军,肯定先试过了。


    那威力,是真惊人,比制作精良的弩也不差多少了。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制作成本,比之弩如何?


    屈端这样想,便直接开口问覃宁谧了。


    覃宁谧回想了一下李乐景的原话,说道:“批量制作的话,成本和弩差不多,其实在战场上没有特别大的使用空间,不如铺天盖地一起射箭来得轻松。”


    在战场上,对面密密麻麻都是敌人,而己方全都是普通士兵的情况下,给每一个士兵配置弓箭,在距离没有拉近时,统一放箭,威力最大,也最简单。


    弓箭的制造成本比弩和火铳都低,同时,对士兵素质的要求也低。


    弩和火铳比较看重精准度,制作成本高,就代表它不能在战场上随意浪费,最好做到一下一个敌人,大部分士兵做不到这一点,给普通士兵弩或火铳,可能还没有弓箭的杀伤力大。


    李暮歌闻言并不失望,她放下火铳,侧过头看见了屈端脸上没有掩饰的失望,笑道:“屈将军看起来对火铳寄予厚望啊。”


    屈端没有否认,反而大方点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物动静极大,威力更是巨大,它那里头的东西,打在人身上会炸开,用在战场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屈端说完,又给李暮歌详细解释了一下。


    大概的意思是说,此物在对付骑兵时会有奇效,人可以适应火铳的巨大响声,畜生可没那么快适应,在战场上,马匹一旦受惊,会造成很大的混乱。


    不光是针对骑兵,还有在战场上驰骋的战车,一切需要畜生拉动的东西,都会受到火铳影响。


    “想法不错,但它现在还是太基础了。”


    李暮歌当然知道火器对马匹的影响有多大,可光凭火铳不行。


    马很聪明,经过训练后,火铳那点儿类似于炮仗炸开的响声,不可能造成马儿大范围恐慌。


    想要做到哪一点,唯有大炮。


    李暮歌确定了,在李乐景发明出大炮之前,她不会让李乐景回来的。


    希望她的好十三姐,能给她创造出更多奇迹。


    李乐景今年才十七,正是外出闯荡的年纪,在外面多待几年又怎么了?


    第二年,李乐景搞出了大炮,拿大炮轰走了那群胡族的骑兵,苏星月领骑兵三千追击,一路追到胡国王庭,攻破胡族王庭,至此,这场对外战争才算圆满落幕。


    草原之上,飘荡起绣有“庄”字的旗帜。


    西北军大获全胜,苏星月领胡国王族入长宁,连同胡国的土地,一同献给复盛帝李暮歌。


    第99章


    西北大捷, 自是喜事一件。


    关键是,这次打完之后,短时间里可以一劳永逸了。


    苏星月直接将那一片胡国的土地都给打下来了。


    胡国, 算是灭国了!


    这是何等壮举, 等日后记载史书之上,荣耀加身的不止是苏星月一人,连同这两年期间, 为此战贡献颇多的所有人,都能在历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想到自己名留青史了, 此战之中出力的官员,全都乐得合不拢嘴。


    就连那些一直以来对苏星月意见颇深的主和派,此刻一想到苏星月凯旋而归, 都会露出由衷的笑来。


    一来是为终于不必再打仗而开心,二来则是想着,大庄平定四方, 日后自己只需好好干, 总有能留下名字的那一天。


    哪个文臣能拒绝青史留名啊!正如没有皇帝能够拒绝开疆拓土一般。


    但,胡国打下来是打下来的, 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出现,治理问题急需解决。


    胡国地广人稀,关键就在于这四个字, 哪怕上头全都是草原, 不适合种地,那也没有地广人稀的难度高。


    地广人稀到什么程度呢?整个胡国,几乎能够媲美大庄全境的国土面积,却只有大庄人口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就是说, 胡国只有三百余万人。


    大庄现在就算得上是地广人稀,和后世相比差得远。


    在城市里还好,到了荒郊野外,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烟,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李暮歌这两年,以战时征税为借口,进行过一次人口普查。


    普查力度一般,只是提前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只要你有户口,你就一定有田种,没上户口之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这是在告诉所有底层的百姓,不管你之前是被世家大族藏起来做了隐户,还是迫不得已,为生计到山上落草为寇,只要你愿意在人口册子上填写自己的名字,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以后,你就可以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庄人,拥有农田和村落,努努力就可以盖个房子,经营自己的家。


    李暮歌若不是在战时颁布这项政令,恐怕很难推行下去,但那个时候正好西北大战,朝中官员都觉得,李暮歌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壮丁。


    高官显贵们都害怕李暮歌抓壮丁抓到自己头上,捏着鼻子放出了一批隐户,想用底层百姓的命,替掉自己家族之人的名额。


    也有世家大族认为,李暮歌此举,纯粹是因为国库紧张,想要巧令名目多要税,为了不让李暮歌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以至于自己达成全家被灭的成就,他们不得已之下,也放了不少隐户出来,甚至还派亲信,去游说那些上山后不愿意下山的土匪贼寇。


    无论原因是什么,最后效果是惊人的。


    李暮歌刚登基时,看大庄人口是三千万余,人口普查后,硬是多了五百万人口。


    李暮歌知道,这五百万肯定不是世家的所有隐户,估计连一半都没有,但她已经满意了。


    再多,她短时间里也不太够分地。


    三千五百万余人,如果家家分地,人人有田,以大庄的土地面积来计算,绝对是够得,甚至还有多余。


    可惜田地大部分都掌管在私人手里,除了世家大族以及官员们外,李暮歌自己名下,就私占良田过万亩。


    不对,这不叫私占良田,这叫皇帝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那种。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人和田,世家真的昧下太多了。


    李暮歌一想到这儿就想要骂骂咧咧,谁说这是封建主义社会的,这根本就是资本主义,只是还没有全面进入工业时期而已。


    饭要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李暮歌也没别的办法,一切慢慢来就是了。


    至少西北大战一次,她解决了两个大问题,还有无数个小问题。


    “苏将军还有多久会到长宁?”


    李暮歌问捧着一沓新奏折进来的翠玉,翠玉将奏折放下,沉吟片刻道:“回陛下话,苏将军下个月月初至长宁。”


    “嗯,一定要确认好她入城的时间,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到时候长宁城里一定热闹非凡。”


    “是,陛下放心,礼部的大人们定然会好好准备。”


    李暮歌对现在的礼部还挺放心,礼部最近做了不少事情,都完成的很不错。


    她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最近报社那边的信多吗?”


    翠玉还真不太清楚,她请李暮歌将报社的总编请来。


    报社的总编是一位年逾四十的妇人,她原本是寡居在家的世家贵女,后来李暮歌想要选个有才名,有阅历的女子做报社的总编,她听闻此事后主动报名。


    总编姓叶,单名一个画字,叶画人如其名,最擅作画。


    她的欣赏水平很高,写文章也有几分才气,关键是她还能给报纸排版,没事儿画个逸趣横生的插图,很受民间百姓喜爱。


    因为西北有战事的原因,长宁城月报已经下分成半月报与周报三种形式,其中周报内容最为琐碎,半月报略显笼统,登报内容比较正经,而月报则是官府政令居多,之前的八卦小消息,已经全都从月报上,转移到周报上了。


    周报和总编之类的称呼,自然全都是李暮歌取得。


    “属下叶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叶画身上没有官员品级,她就像是给皇帝单独做事的手下,因此自称是属下。


    李暮歌摆摆手让她起来:“免礼,朕让你来是有事问你,最近各方来信,可有说过处理胡国的事情?”


    “回陛下,有,而且还很多,自苏将军大胜之后,报社已经收到过三百封信了,全都是有关胡国的,其中有过百封信的内容,都是请求陛下血债血偿。”


    李暮歌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


    胡国连年侵犯边境,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战争家破人亡。


    那些人的亲眷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他们是最想要胡国人命的人。


    而其余人,则是处于朴素的同胞情感。


    同为一国的人,看见同胞惨死,自然会联想到自身,继而生出同情心来,对那些胡国人恨之入骨。


    “你说过百封要求血债血偿,那剩下的两百封,又是什么情况?”


    “回陛下话,剩下的两百封里,有三成是要求朝廷将胡国人全数处死,迁移百姓过去,有一成担忧胡国人起事,搅得天下大乱,而且认为胡国地广人稀不易管理,又没有肥沃的土地,不如管胡国王室要些赔偿,然后就放了他们。还有三成是觉得,上国不该过于苛责蛮夷之国,只要胡国愿意称臣纳贡,可以放了他们,剩下的人则是各有想法,大致都是不想要胡国的土地。”


    叶画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期间连口水都没喝,等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李暮歌听着则沉默了。


    “也就是说,有五成的人觉得,不该开疆拓土。”


    觉得胡国就是个烫手山芋,不想要是吧。


    “是,陛下英明。”


    叶画随口赞了一声英明。


    李暮歌不觉得自己哪儿英明了,她觉得民间这些“政治家”才英明。


    血债血偿的也好,是不想要胡国土地的也好,李暮歌能理解这两者,前者是仇恨情绪为主导,后者则是觉得,胡国那么大一片土地,那么一点儿人,可能会拖垮大庄。


    但是让胡国称臣纳贡就将人放走,还有要一笔赔偿就算完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觉得大庄天下无敌,而胡国就是个蕞尔小国,不足为惧吗?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看过地理书,胡国可一点儿都不小,那么大一片土地,有多少资源啊!就这么将人放回去,李暮歌要心疼死!


    哪怕是要赔偿,李暮歌也认了,只需称臣纳贡就将人放了是什么鬼?


    称臣纳贡能有多少好处?以后出了事,大庄还得给这个“小弟”出头,等大庄一朝病弱,这小弟第一个反手捅大庄一刀信不信?


    “行,朕知晓了,叶主编,依你看这胡国,该如何处理呢?”


    “回陛下,属下愚钝,不知如何治国。”


    “畅所欲言即可,你不必有压力,无论你说什么,今日都不会传入外人耳。”


    李暮歌知道叶画的顾忌,叶画没有入朝堂,也不是李暮歌的幕僚,她对朝政指手画脚,被御史知晓,会连累李暮歌跟着一起弹劾。


    毕竟主编是李暮歌手底下看管报社的人,李暮歌让对方说政事,那就是李暮歌赋予了无资格治国的人,治理国家的资格。


    叶画闻言,定了定神,坦然说道:“依属下看,自然是杀一批,放一批,接纳一批,提拔一批,如此一来,便可天下大安。”


    杀、放、接纳和提拔。


    李暮歌若有所思,她没有再细问,叶画没有入朝,就说明她不想涉足官场上的蝇营狗苟,问多了,叶画就逃不开了。


    她转头将颜士玉喊来了。


    其实最有资格和李暮歌商议国事的人是身为中书舍人的覃昌,无奈这两年,覃昌不得李暮歌喜欢,已经被李暮歌排挤出圈,他那个中书舍人的名头,是越来越有名无实了。


    若不是覃宁谧得了李暮歌重用,覃家估计早就不干了。


    颜士玉被叫进宫是常事,她入宫时还以为是被喊来商议大军凯旋一事,没想到李暮歌问她怎么处理胡国。


    颜士玉闻言震惊,问道:“陛下当真要将整个胡国都吞下吗?”


    她还以为开疆拓土,就开个边儿,比如将胡国最肥沃的草原吞下肚,没想到李暮歌胃口这么大,要将整个胡国啃下来。


    胡国真的太大了,整个吃下去,恐怕会消化不良啊。


    第100章


    “不行?”李暮歌微微抬眉, 像是在问颜士玉,哪里不行。


    颜士玉连忙摇头,生怕李暮歌误会她的心思, 连忙解释道:“不是不行, 只是,胡国实在是太大了,人还少, 治理不易,恐会拖垮大庄。”


    贪多嚼不烂, 这个道理,李暮歌自然明白。


    只是让她看着嘴边那么大一个蛋糕,实在是不想就此放过, 吃一口太少,吃完又多了。


    “要不,要一半不行, 一半也多, 就把最肥沃的草场要过来,给咱们大庄养马吧!”


    颜士玉思来想去, 最馋的就是西北广阔无垠的草场,那个草场是胡国拥有远超大庄的骑兵的主要原因,不光能养出最好的马, 也能养出最好的骑兵。


    “你想的挺好, 只是,胡国会愿意吗?到时候又打起来,最后费时费力,还是得将整个胡国吞下,白白浪费时间精力, 金钱粮食与士兵的命。”


    李暮歌果断否决了颜士玉的提议,胡国最值钱的也就是草场了,要草场不要别的地方和胡国的人,那是让胡国所有人去死。


    胡国的百姓以及王公贵族都不会乐意的,到最后就是打仗和全数吞并。


    颜士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见谅。”


    “你不是思虑不周,你只是不想吃亏,有些时候,吃亏是福。”


    李暮歌能明白颜士玉的想法,就和现在大部分人都想法一样,她觉得胡国并不值得大家为此付出更多的努力。


    之前在大战中做出的牺牲已经足够了,再多就是大庄在吃亏,所以颜士玉下意识选择放弃胡国大部分土地。


    颜士玉听不懂什么叫吃亏是福,吃亏就是吃亏,如何能是福气?


    不过她看出来了,陛下是铁了心想要吞下整个胡国。


    换个角度一想,其实好处颇多。


    胡国有大片无人居住的地方,那些地方也并不是全部不能种植,现在大庄内部的土地很紧张,世家大族拿捏着大片土地不愿意放出,经过人口普查,大庄又增添了500多万人,这么多人,所分土地与定额不等。


    意思就是说,百姓他们拿到手的土地,其实和法律规定要给予他们的土地数目对不上。


    之前李暮歌和颜士玉都因此十分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除了杀士族,解放土地之外,李暮歌想不到其他行之有效的方法。


    胡国这个现成的无主之地,成了目前的最优解。


    “陛下是想要将胡国肥沃的土地,分给那些手中没田的人,可是胡国肥沃的土地有限,若真是要将胡国纳入大庄,那胡国的子民也是大庄的子民,要不要给他们分田呢?”


    颜士玉想得更多,也更深。


    李暮歌倒是没想到,颜士玉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种族融合的问题了。


    不同的种族,真的能够和谐友好的相处吗?尤其是双方都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


    李暮歌原先的国家之所以能够做到多民族一家亲,期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战争,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解放,是鲜血作为粘合剂,将所有人粘合在一起。


    大庄和胡国之间并没有这种特殊的羁绊。


    “叶画的提议很不错,杀一批,杀掉那些心有反意,绝对不会配合大庄的胡国贵族;放一批,将俘虏之中并未做过过多恶事,愿意投诚大庄的人放了;接纳一批,开通边境互婚,两代过去自然分不清胡与汉;提拔一批,让当地人也可以科举考官。”


    听李暮歌前面的话时,颜士玉一脸赞同,对叶画的政治水平十分欣赏,直到最后一句。


    “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是将胡国纳入我大庄的版图,那胡国人就是大庄人,是同一种族。”李暮歌知道颜士玉是在担心什么,她立刻说道:“还记得朕曾经提过的基础教育吗?之前在南方学风盛行之地,基础教育迟迟未能铺开,西北苦寒之地倒是初见成效。”


    颜士玉点点头,此事她当然知道,负责铺开基础教育的人是穆盈栀,颜士玉一直以来都将穆盈栀视作威胁,觉得对方随时都有可能顶替自己在李暮歌心中第一谋士的地位。


    因此,穆盈栀做什么,颜士玉都盯着,基础教育迟迟未能在南方铺开,穆盈栀因此被李暮歌训斥多次,颜士玉怕这个苦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当然对其关注颇多。


    李暮歌开口问出一大堆问题:“你说胡国是不是比西北更苦?那里的人是不是比过的比西北边境的人更惨?咱们将胡国的达官显贵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那剩下的不就是胡国最普通的百姓吗?只要大庄好好对待他们,让他们过得比在胡国时更好,他们会叛变吗?”


    没有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追求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胡国人也是人,在胡国贵族手下是被压迫,换到大庄也一样。


    “话虽如此,可臣还是心忧此事,陛下,那些胡国人不足为信,必须要警惕他们。”


    颜士玉这样说,李暮歌明白,她已经认同此事了。


    “警惕当然要警惕,放心吧,朕不会被那群胡国的人糊弄的,那些世家大族都糊弄不了朕,他们已经沦为阶下囚,纵然想要生事,又能如何呢?”


    被关进笼子的野兽,生死全由人了。


    颜士玉一想也是,转而开始和李暮歌商量,胡国里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接纳,若是要迁徙一部分人过去,哪里的人比较合适,迁到哪儿合适。


    两人一商量就商量到月上中梢,颜士玉直接就休在了宫里,紫薇殿旁的偏殿中。


    这两年来,她不时就会休在这儿,宫人们见她留宿,都见怪不怪了,甚至紫薇殿的偏殿房间里,都放了颜士玉一些私人用品。


    再有其他人留宿,就去别的房间,这个房间默认是颜士玉的。


    颜士玉被外界认为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夸张,这种待遇,放在任何一个朝代的宠臣身上,都算是比较突出的待遇。


    一晃几日过去,颜士玉领着众臣在城外,静静等待。


    等待西北凯旋而归的功臣,苏星月为首,李乐景也在其中。


    李乐景的母妃本来也想出城来迎接,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想得,又改口说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不去城外了。


    李暮歌知道,这估计是怕她怀疑李乐景和西北军的人交往过密,怕她对李乐景生出戒心来。


    当初李暮歌上位时,表面上她是捡漏,实际上是她那么多兄弟姊妹全都死了,最后连老皇帝都死了,活下来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了一点儿想法。


    知道李暮歌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李乐景的母妃不知道,以李乐景现在做出来的各种功绩,就算她真有造反的意思,李暮歌也不会直接将她杀了,而是会将她关起来,逼着她做科研。


    这种级别的天才,李暮歌绝对不会浪费掉。


    话说远了,此刻李暮歌正在宫中等待苏星月等人,城外颜士玉则看见了西北军的苏字军旗,招呼人站好,面上浮现笑容,务必让苏星月等人,感受到长宁官员对她们的热情。


    看着颜士玉笑成一朵花,站在颜士玉身后不远处的覃昌,阴沉了脸。


    “哼!”


    覃昌心中暗骂一声小人得志。


    “祖父,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站在覃昌身边,早几个月回来的覃宁谧低声提醒脸臭下去的覃昌。


    覃昌侧过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到底是不是覃家的女儿,竟向着外人,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颜士玉,她快把覃家从朝廷挤出去了!”


    “那也是覃家欠她颜家的。”


    以前的覃宁谧不会开口回怼祖父的话,现在的她,听到祖父满含恨意的话,已经能够淡然地说出她心中的想法。


    此言一出,气得覃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覃昌只能干巴巴地说;“当初的事情,又不是祖父想要那么做,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祖父也是逼不得已。”


    “祖父更为清楚当年的事,谧不懂何为君命不可违,只知人行天地间,当遵守良心二字。”


    “你是在说祖父没有良心!”


    覃昌这句话声音大了一些,里头满是不可思议。


    覃宁谧抬头,看向四周瞟过来的目光,每一道目光与她接触后,都被她眼底的冷意逼退。


    覃宁谧出使西北,她同样立下了汗马功劳,别人不敢轻易得罪她。


    当四周没了打量的视线后,覃宁谧才开口说道:“祖父若是不在意今日被众人围观覃家的丑事,谧也不介意在此说明白,祖父,过些日子,大姐也该回来了。”


    若是祖父有良心,当年大姐何必被逼改名换姓,远走他乡。


    覃宁谧彼时浑浑噩噩,对这些人情世故不是特别的清楚,这两年她才逐渐明白过来,当初发生在大姐的事情有多可怕,覃家在其中,扮演了刽子手的角色。


    大姐从来没有对不起覃家过,是覃家对不起大姐。


    覃宁谧对祖父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后覃昌选择了退让,他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他信奉家丑不得外扬,就算被气炸了,表面上,他和覃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依旧是关系良好的一家人。


    马蹄声越来越大,那苏字旗帜也越来越真切。


    到了近前,苏星月放慢了速度,等扬起的尘土纷纷落下,她们一行人也到了颜士玉跟前。


    与颜士玉阔别两年后再次相见于长宁城,苏星月心情大好,翻身下马,向颜士玉行礼。


    “颜侍郎!”


    “苏将军可算回来了,一路辛苦,快快随在下入城,陛下在宫中摆好酒宴,就等将军入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