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暮歌给两人留出来几日时间, 这几天就是会试的几天,两人必须在会试彻底结束前,离开长宁城。


    会试之后, 朝廷会有一个任命官员的大动作, 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了,所有官员的信息都得统计到吏部,再交由吏部一一去安排。


    即便身为太子, 李暮歌也不能在那个乱糟糟的档口,给吏部再添麻烦, 最后档案出问题,浪费本就不富裕的人手怎么办。


    覃韵诗和杨卿鱼正好也需要一个时间处理私事。


    两人目前都拖家带口,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人。


    覃韵诗要回去跟崔珏办和离, 就算现在办不了,也得说清楚,而杨卿鱼的情况就更麻烦一些。


    杨卿鱼打算, 直接让杨卿鱼死去。


    十四公主给我行了方便, 杨卿鱼想,我总不能让十四公主为难。


    杨卿鱼已经决意抛弃一切, 就当杨卿鱼已经死了,以后活着的人,再也不是杨卿鱼。


    到那时, 太子、杨家以及阿禄, 全都与她无关了。


    杨卿鱼很难受,心里像是被挖去一块似得,空落落的疼,可同时,她又觉得很轻松, 人生在世,很难遇到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完全可以重头来过的机会。


    她的前半生,选错了路,同时也身不由己,她以往跟在废太子身边,为废太子,为杨家出谋划策,其根本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被皇后皇帝看重后,她就必须嫁给当时的太子为太子妃,作为太子妃,她必须将东宫的一应事务处理好。


    她要为太子生儿育女,这些都是她的职责。


    既然是必定要承担的职责,那何不利用这些,为自己谋取利益,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杨卿鱼承认,她其实从来都是如此,如此为自己而活,不曾将他人放到心上。


    临到走了,杨卿鱼只对两人有些不舍,一人自然是她的儿子,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阿禄。


    另一人,则是她身边的冉星。


    她没法带走阿禄,杨卿鱼想,就当那十个月的辛苦,那一年与废太子的夫妻恩爱,这些年对阿禄的喜爱,全都是一场梦吧。


    她必须狠下心来,不然,她也会被拉入深渊,丢了性命。


    带不走儿子,杨卿鱼却能带走冉星,于是她询问冉星,是否要跟她一起出宫。


    “只要你愿意跟我出宫,往后的日子,你我主仆相依为命,再不用于这皇宫之中,艰难度日,小心谨慎,看他人脸色。”


    杨卿鱼同冉星说着,说完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不太对,又补充道:“出了宫,你就不再是杨家的婢女,也不是我的婢女了,我可以求人将你的籍贯变更为民籍,与我记在一处,当我的妹妹,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冉星承认,杨卿鱼对自己很好,在东宫的时候,她虽也伺候杨卿鱼,但从来没有干过什么重活,顶多是梳头和端茶,跑个腿之类的轻松活计。


    冉星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


    “小姐,奴这辈子虽是奴婢,但从未到外头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估计也吃不了什么苦,所以就不陪着小姐出去了。”


    说罢,冉星将手中的钱袋塞给杨卿鱼,见杨卿鱼要推脱,她劝道:“这些年来,小姐待奴不薄,奴也攒了许多体己银子,现下小姐要出远门了,身上可不能少了银子,小姐且拿着吧。”


    杨卿鱼没想到,她想要带冉星走,结果冉星没走,还给了她一大袋银子。


    “你自己在宫里,也需要不少银子,宫里的人最擅捧高踩低,咱们失了势,你一个人没点儿银子傍身怎么能行?”


    杨卿鱼说什么也不要,她又不缺银子,再说了,她带那么多银子上路干什么,叫人看了去,容易招灾。


    “小姐就拿着吧,可以存到钱庄去,换成几张银票,藏在身上一点儿不惹眼。”冉星跟在杨卿鱼身边多年,一眼就知道杨卿鱼在担忧什么,“小姐,奴住在凤仪宫,凤仪宫里有陛下还有皇后,外头的人不敢怠慢。”


    李暮歌常常会询问皇帝的情况,所以底下人也不敢太苛待住在这儿的人,万一事情被李暮歌知道,李暮歌会狠罚他们。


    李暮歌确实不喜欢帝后二皇子三人,但她不喜欢,不是别人拿来当中饱私囊、玩忽职守的借口。


    想到那位十四公主,杨卿鱼心里对冉星的担心少了很多。


    自打十四公主上位后,前朝后宫确实都老实了不少。


    那位公主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辣的人物,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行事风格前,最好老实一些。


    杨卿鱼又劝了劝,冉星留下来的意志十分坚定,不光没有被杨卿鱼劝动,还反过来劝着杨卿鱼将她的钱收下了。


    杨卿鱼最后都无奈了,她跟冉星说:“这些钱我不会要你的,我会先收着,日后给你做嫁妆。”


    冉星明年就到出宫的年纪了,可以出宫嫁人,有钱傍身,日后不管是自己做一番事业,还是嫁到旁人家中做当家娘子,都能更有底气。


    冉星恩恩点头,一副十分相信杨卿鱼的模样,杨卿鱼见此,心里更是暗暗发誓,她此去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等日后可以给冉星再添些嫁妆,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等杨卿鱼离开,冉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最后一点儿念想消失了。


    剩下的是纯粹的恨意。


    她留在宫中,自然是有她的目的。


    她要为大公主报仇!


    冉星早已没了父母,更没有什么亲人,她是西北出生的孩子,边关的孩子这一生注定不会享福。


    年幼吃不饱穿不暖,每年都要逃兵荒,长大一点儿就要像一头老黄牛,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地里头,为了那一点点粮食,辛苦一辈子。


    她能活在世上,是她幼时幸运,被大公主的人救下,此后她被送到杨家,这些年来,没有受过多大的苦,算得上吃喝不愁。


    比起她那些年幼时的伙伴,她过得很好了。


    那些早已忘记长相的伙伴,想必早就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又或者是死在了哪一场兵乱之中。


    大公主死了,她不能就这么离开,隐姓埋名去做一个普通人。


    冉星承认,在听到杨卿鱼的话时,她的内心动摇了,她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去过杨卿鱼口中的生活。


    可是,她做不到,她还是恨,她还是忘不了小时候的恐惧,濒死时的祈求,被人救下后的感恩。


    她得报恩才行。


    冉星想,自己一生中遇到两位贵人,一位是大公主,一位是小姐,大公主的仇她要报,小姐的自由,她也可以帮忙。


    当杨卿鱼离开凤仪宫后第二日,二皇子知道了杨卿鱼病重的消息,他现在是个疯子,没办法去探望,只在杨卿鱼的住处外徘徊半日。


    他在犹豫要不要冒险进去看看,二皇子现在还觉得自己装疯卖傻的事情没有被任何人知道。


    他以为自己活到现在,全靠装疯卖傻,却不知是因为李暮歌暂时没功夫搭理他。


    二皇子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白天看人不安全,等晚上再去看看吧。


    到了夜晚,二皇子折腾起来,将身边看着他的宫人折磨的苦不堪言,不少人远远离开,寻个清净的地方呆着去了。


    见身边的眼睛少了,二皇子立马往杨卿鱼的住处跑,嘴里喊着卿卿,眼底也有真实的担忧。


    然后他被冉星拦在了门外。


    “殿下,奴知道殿下其实没有疯,小姐也知道,只是小姐确实病得厉害,太医说最好不要见人,静养为上,白日喝了药,晚上刚睡下,现下不能打扰。”


    冉星带着二皇子往僻静处走,小声同二皇子说。


    二皇子见周围没人,眼前又是杨卿鱼最信任的奴婢,终于卸下了那副疯癫痴傻的模样,恢复正常。


    他担忧地问:“卿卿真的没事吗?怎么会突然生了这么重的病?”


    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杨卿鱼的身体一向很好,二皇子没见过她病成这样,当初生孩子,杨卿鱼都没有说连人都见不了。


    “自打殿下出事,小姐日夜难安,太医说这是心病。”


    冉星说的话合情合理,二皇子并未怀疑,反而跟着冉星的话皱了皱眉,气不打一处来。


    “十四像现在将所有人囚在凤仪宫中,不知以后还会做什么,本殿下自身难保,你转告卿卿,让她务必保重自身,千万不要再多想了,就算是为了阿禄,她也不能倒下。”


    本来他的处境就已经很差了,如果杨卿鱼死了,杨家彻底放弃他,他以后就真的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冉星点了点头,问道:“殿下知道小殿下现在在哪儿住着吗?”


    “在母后住处旁边,如果卿卿想要见一见阿禄,直接同母后说就行。”


    自打搬进来后,他们就全都被分散开来,以前二皇子从来没有觉得凤仪宫很大过,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地方是真的大,大到多几个人看着,封几条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们,就能谁都见不到谁。


    加上现在凤仪宫已经将周遭几个小宫殿吞并了,占地确实是比以前大了不少,杨卿鱼刚来那几日,甚至都不知道二皇子住在哪儿,孩子住在哪儿。


    后来杨卿鱼都知道了,只是二皇子成天疯疯癫癫,忙着演戏,没有多注意杨卿鱼这边的动静,还以为杨卿鱼什么都不知道。


    “好,奴这就去求见皇后娘娘,小姐病重后,一直想要看看小殿下。”


    “也好,对了,你不要老喊你家主子为小姐,这里毕竟是宫中,容易让人挑毛病。”


    二皇子不喜欢冉星对杨卿鱼的称呼,好像杨卿鱼和他没有干系一般。


    冉星应了声是,之后再说起杨卿鱼,都称呼为主子。


    这个称呼还是没让二皇子满意,但二皇子也没法说其他,皱了皱眉就任由冉星了。


    他没看见,冉星手边有寒光闪烁,月色之中,满是杀意。


    ……


    李暮歌从春和宫的床上醒来,迷迷糊糊地张开手臂,任由白芍与白术两人为她穿衣。


    衣服穿好就梳洗,梳洗完毕,吃点儿东西就该上早朝了。


    这些日子李暮歌都是这么过的,等她吃东西的时候,意识才彻底清醒过来。


    昨天又熬了个大夜,会试今日结束,过几天就会公布成绩了。


    所有部门的官员都知道,马上朝廷就会吸纳一大批新鲜血液,怕有才能的人提前被其他部门抢走,所以官员们的抢人大战已经提前开启,各种奏折如雪花一般,纷纷飞到李暮歌的桌案前。


    李暮歌处理完那些奏折后,就是吏部官员的战场了,李暮歌想到过两天她能休息一下,心情好了不少。


    结果她刚抬腿往外走,就看见翠玉一脸凝重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不对,应该说是疾走,接近跑进来的速度了。


    “怎么了?一大早这么着急。”


    李暮歌很少看见翠玉这副模样,大多数时候,翠玉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或是因为听到一些八卦,而心情愉快。


    沉着脸一脸凝重的模样,已经许久没有见过。


    “殿下,大事不好了。”翠玉进来直接跪地行礼,“是奴的错,请殿下责罚。”


    李暮歌眼神一暗,抬手摆了摆,跟在李暮歌身后的白芍白术见此赶忙带着其他宫人离开。


    等屋里没人了,李暮歌才问道:“说吧,凤仪宫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废太子逃出去了?”


    二皇子逃出去问题也不大,皇宫那么大,二皇子不可能跑出去,只是搜宫动静颇大,恐怕今天要耽误一天时间,别的事情都不能干了。


    情况比李暮歌想象中要好很多。


    “回殿下,二皇子妃身边的宫女冉星刺杀二皇子,刺杀皇后娘娘,刺杀二皇子之子,人已自戕,二皇子伤重,皇后伤重,二皇子之子死了。”


    一早发现二皇子躺在二皇子妃住处,身下一片血泊,吓得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又发现皇后也被人刺杀了,躺在床上,床上到处都是血,二皇子的儿子,那个还没有正式名字的小殿下则早已尸体冰凉。


    冉星则倒在皇后寝殿的地上,早已没了声息。


    皇后和二皇子没死,全是他们运气好。


    冉星动手的时候天黑,她为了能不被人发现,只有一次的机会,所以她冲着二皇子身上来了一刀。


    这一刀正中二皇子心口,皇后那一刀同样如此,只是母子二人都是心脏天生在右边,这一刀没有刺中心脏。


    二皇子是及时给自己止了血,但因为伤势过重,躺在宫中大半天,一直等看守他的宫人找过来才被发现。


    皇后被发现得更及时,冉星每一刀都是冲着心口去的,她的刀只杀死了自己和那位小殿下。


    “昨夜此事就已经发生,只是那群蠢货怕被人责罚,自作主张,将事情瞒到了清晨。”


    那些玩忽职守的宫人怕被罚,所以前半夜都想尽法子,用自己的办法救人,后来发现没法救,只能将此事告知太医。


    正好皇帝寝殿旁边就有太医,太医得知此事就开始忙活,忙活到清晨才堪堪保住皇后与二皇子的性命。


    这事儿在清晨也就彻底瞒不住了。


    “皇后和二皇子,都没事?”


    听完全程,李暮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冉星肯定是为了给大公主报仇,她估计也想去刺杀皇帝,只是皇帝那边人太多了,她压根没法近身,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


    让李暮歌惊讶的是皇后和二皇子命是真大。


    “保住了一条命,但以后说不准。”


    翠玉实话实说,太医也只能确保这几天两人不死。


    李暮歌点点头,这种刀伤比较担心的是后续伤口感染的问题,一旦伤口感染,人也就死了。


    “你先起来吧,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法提前预料,不是你的错。”


    别说二皇子他们没死,就是二皇子和皇后死了,李暮歌也不会因此责怪翠玉。


    真正看管两人的又不是翠玉,有问题的是那群不上心的宫人,翠玉有空就去盯着,已经够警惕了,偏偏底下人太没用。


    翠玉还想说什么,李暮歌开口道:“孤先去上朝,若是有人来问,你便说,大公主残党半夜刺杀,二皇子妃与小殿下已死,二皇子与皇后命在旦夕。”


    李暮歌走出去几步,停下来又叮嘱一句:“想来宫里的太医都很少看见心脏长在右侧的人,叫太医们前去看诊,尤其是楼小太医,她于医术上天赋异禀,这是个好机会,让她大胆用药。”


    翠玉感觉李暮歌的吩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她应了一声是,乖乖下去安排人手了。


    人没死,那就是优秀的医学实验品,人死了,也会是优秀的大体老师。


    李暮歌心道,冉星这一下倒是帮了她个忙,她本想着之后找机会把二皇子和他那个儿子一起带走,现在冉星帮忙了。


    杨卿鱼的死也有了完美的解释。


    皇后先不要上路,她还需要皇后为老登的养老生活增加一些“乐趣”,怎么也得熬个两三年,好让她登基后,有借口三年内依旧不成亲。


    再等个六年七年,她完全掌握整个朝堂,也就不需要什么守孝作为借口了。


    杨卿鱼前脚刚从后宫离开,后脚冉星就动手了,还给杨卿鱼一个完美的死遁借口,并且把她儿子也带走,叫杨卿鱼以后再无任何桎梏。


    李暮歌真没想到,小说原著里背叛杨卿鱼的冉星,竟对杨卿鱼还不错。


    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如既往得商议朝政。


    李暮歌坐在百官前头,上面的龙椅位置依旧空空如也。


    她原本是站着,后来发现有些官员说话真是又臭又长,站着听腿都累了,所以她干脆放了把椅子。


    现在李暮歌大权在握,别说她往朝堂上放把椅子,就是搬个床过来,朝臣们也会同意的。


    就是真搬床,朝臣们大概私底下会使劲蛐蛐李暮歌。


    李暮歌听着大臣们吵吵嚷嚷的声音,笑了一下,被自己搬个床上朝的想法给逗乐了。


    然后李暮歌发现,她笑了一下后,早朝上乱糟糟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吵完了?”


    李暮歌以为今天的每日一吵终于结束了,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成想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朝臣们,全都低下了头颅,一脸不安地冲李暮歌行礼。


    李暮歌见此心中狐疑,他们这么心虚,难道他们说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好啊,这群大臣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当面蛐蛐我!


    我可没搬床上朝呢!


    李暮歌心里东想西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何一个凌晨十二点睡,早上五点多起的人,都没有心情让自己充满活力。


    表情?李暮歌表示,每天早朝,她都不会给这个世界半点儿好脸色!


    她不知道,自己没有表情的时候,周身气势有多可怕。


    刚刚吵得欢实的大臣们,被十四公主一句冰冷的“吵完了?”问得汗流浃背。


    十四公主做事利索,不喜欢听什么吹嘘,更不会给人布置完成不了的任务,在工作上,她比老皇帝要好伺候很多,大概就是这种好伺候的形象,让大臣们有点儿飘了。


    最近他们在朝堂上吵架的声音,都越来越大了。


    现在他们才陡然想起,这位可不是个温柔的性子,就看那天宫变时,对方带着人冲入大殿,当着那么多人面,亲手射杀自己亲姐姐的狠劲,便知十四公主绝不是好惹得。


    她连自己亲姐姐都说杀就杀,他们这些大臣有几个脑袋够她砍得!


    “臣、臣等无状,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刚刚还吵得大声的户部官员出列,给李暮歌行了一礼,果断认罪。


    其余吵架的官员也纷纷出声赔罪,说话声音小了很多。


    李暮歌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中邪一样,但他们不嚷嚷了,她耳根清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李暮歌发自真心地问:“吵得那么开心,吵出结果了吗?”


    站出来的官员冷汗唰唰流,他们偷偷看了眼殿下的表情,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这么冷冰冰的模样,一点儿不像是高兴吧!


    “吵、吵出来了,西北军和西南军的军费,按照往年的惯例给,不会多,也不会少。”


    “那怎么行!殿下,西南军不说了,西北军年前才打过一场胜仗,宫变当日,凌小将军更是领兵亲自阻拦大驸马,若非凌小将军阻挠,那天晚上可就难了,西北军往年军费给的就少,今年必须得加上一些啊!”


    兵部倾向西北军的大臣赶忙开口,不让户部官员一锤定音。


    “这事儿已经吵了三天了吧?还没吵出结果?”


    李暮歌记得三天前就开始吵,她刚刚听这群人瞎嚷嚷,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初步共识,只是在商议钱财金额,没想到连初步共识都没有。


    还在为给西北军多一点,还是给西南军多一点吵。


    被李暮歌的反问吓得不敢出声的大臣们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不是什么心有灵犀的眼神,而是对对方的厌恶。


    都是因为他,这事儿才一直没有吵出结果!


    “哼,别在孤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看得人头疼,军费历来以功论,西北军打了胜仗就该多给军费。”


    “可是殿下,西北军是……”


    户部官员一急,就要开口提醒李暮歌,西北军凌家原本是太子党。


    “朝廷争斗,别影响边关战士们的生计,不过西北军这些年来吃空饷太严重,不能随便拨钱,叫凌长寿回京述职,御史台、兵部、户部各出两位大臣,领中州府兵五百护送去西北一趟,好好查查西北军到底有多少兵,需要多少钱粮。”


    李暮歌不会克扣边关的兵,但钱不能随便扔出去,若是钱拨下去,底层的士兵吃不饱饭,全喂饱了那些中饱私囊的玩意儿,她得气死。


    第77章


    西北军的那笔烂账, 纯粹是老登不作事,导致到现在还没彻底解决掉。


    无论是小说中,还是现实里, 老登做皇帝到了后期, 都是严重不合格的帝王,李暮歌简直不敢想象,现实老登只是有一两年没怎么干活儿, 国家就已经乱成这样了,小说里, 老登可是足足又在皇位上呆了五六年。


    这五六年后,国家得变成什么鬼样子啊?


    小说只写到八皇子作为最后的捡漏王登基,并未详细描述大庄以后的情况, 李暮歌进行合理推测,感觉八皇子上位,也不代表他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其实夺嫡只是一场比较重要的竞争, 赢了一场竞争,不代表人生能够一直赢到最后。


    上完早朝, 李暮歌直奔凤仪宫。


    凤仪宫现在保持着凶杀现场的初始模样,李暮歌先去二皇子和皇后被刺的现场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已经装棺的小殿下, 最后才辗转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现在已经变得很瘦了, 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他在这儿躺着,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眼球突出,布满血丝。


    都这样了, 他在看见李暮歌后,还是怒吼出声,李暮歌听着那声音,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父皇到了如今,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抬起手臂,能够怒吼出声。”


    李暮歌的目光放在皇帝胡乱抓握的手上,这段时间倒是让他锻炼出来了,这条手臂比之前的情况要好很多。


    但也仅限于一条手臂了,其余地方还是跟之前一样,动不了。


    皇帝被李暮歌这状似孝顺,实则满是嘲讽的话气得呼哧呼哧大喘气,好像一口气上不了就会被呛死似得。


    李暮歌完全不管皇帝的气愤,宫人搬来一把椅子,李暮歌顺势坐下。


    “父皇何必如此生气呢?你瞧瞧你如今,又能有人伺候,又能成日里躺着,不必去跟宫里宫外的人打交道,省了多少事,每天能够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父皇的生活。”


    皇帝快被气死了,胸腔上下浮动,喘息声粗的像一头驴。


    他很想骂李暮歌诡辩,他以前大权在握的时候,同样可以这样做!天底下人羡慕他是应该的,他可是皇帝啊!


    “啊对,父皇是皇帝,天下人确实应该羡慕皇帝,想必此刻二皇兄和皇后娘娘也很羡慕父皇,如果不是父皇是皇帝,那昨天刺客的刀,想必也刺入父皇胸口了。”


    李暮歌能看出皇帝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她就喜欢看皇帝这种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以前在老登面前伏低做小,装乖卖巧,受得那憋屈气,就得这么一点点发出来。


    心里舒服了,李暮歌也懒得管老登被她气成什么样,反正她看出来了,老登的生命力很旺盛,他根本不想死,所以她不管说什么,老登都死不了。


    皇后和二皇子对他又打又骂,都没让他被气死,她几句话,能有多大杀伤力啊?


    李暮歌其实也想揍老登一顿,不过她嫌弃老登,不想碰到老登,放二皇子活到现在,而不是在她被封为太子后就杀了,也有让二皇子多打老登两顿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行了。


    二皇子命该绝与此,冉星已经给了他一刀,他苟延残喘到现在做什么,还不如直接上路。


    李暮歌出来后,听到了屋里皇帝无能狂怒的怒吼,觉得有点儿吵,吩咐人把老登的嘴堵住,等她走了再拿开。


    美名其曰,不能让父皇把嗓子喊坏了。


    身上好使的地方本来就没几处了,再把嗓子喊坏了,以后没法发出惨叫,岂不是少了些乐趣。


    李暮歌觉得自己有点儿变态,她将老登暂时放在一旁,去了二皇子和皇后目前所在的宫殿。


    正巧赶上楼心澄提着医药箱要离开。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二皇兄和母后的伤势如何了?”


    “回殿下,皇后娘娘被发现得早,此时伤势已无大碍,二皇子发现得太晚了,即便是暂时保住性命,恐怕之后也不容乐观。”


    楼心澄老老实实说,她反正没本事一定保住二皇子的性命。


    李暮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又问:“那楼小太医可看出二皇子心脏长于右侧,与常人有何不同?”


    “殿下,二皇子不光心脏长于右侧,臣大致看了一眼,似乎他的所有内脏,都是与常人反着长。”


    “似乎?”


    听到李暮歌的反问,楼心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臣只是大致看了一眼,要想弄明白,需得开膛破肚去看。”


    只是一处刀伤,她能看出这么多,已经是她医术高明,而且还特别了解人体内部构造。


    但凡一个不是很了解的大夫,压根看不出什么苗头来。


    李暮歌眯了眯眼,想要了解人体内部的构造,解剖是少不了的,楼心澄上哪儿找得尸体?


    楼心澄没有细说,李暮歌便也没有多问。


    对方能够了解一部分解剖知识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只要楼心澄曾经接触过这门学科,那想要说服她私底下做解剖,精进医术,就没有多大阻碍。


    于是李暮歌将楼心澄叫到了一处无人的屋中,让人在外面看着,单独与楼心澄聊。


    “孤命你放开拳脚,大胆开药,即便是这样,你也救不了二皇子吗?”


    李暮歌希望楼心澄不会留下任何心理阴影,所以问得很详细。


    楼心澄摇摇头,道:“很难,二皇子已经高烧不退了,这样下去,就算卑职救活二皇子,他也会是一个傻子,呃,比之前更傻的傻子。”


    楼心澄想起之前众人说二皇子疯了的事情,补加了一句。


    李暮歌明白了,以前二皇子是装疯卖傻,这次他如果活下去,那就是真成傻子了。


    真正的傻子不可控,没必要养着,万一养死了,容易叫她担上弑兄的嫌疑,不如借着冉星的事情,将二皇子送走来得妙。


    “唉,二皇兄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以后真成了一个人事不知,什么事都需要别人伺候的傻子,他肯定也不愿意,更何况,眼下二皇嫂和可怜的阿禄侄儿都去了,他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实在受苦。”


    楼心澄明了,这是示意她别治了的意思。


    楼心澄在宫中多年,她对医术有要求,对自身的医德要求却没那么高,当官的有几个对自己的道德有至高要求的?


    对道德有要求的人,千万不要踏足官场。


    “是,卑职明白。”


    楼心澄立马表示,她会乖乖听话,放弃对二皇子的治疗。


    “嗯,楼小太医一直以来都很让人省心,听你刚刚的话,你很想仔细看看,二皇子的内脏所在究竟是不是与常人完全相反?”


    “卑职……”没有啊。


    楼心澄刚要说,抬头对上李暮歌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神,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


    不会吧?


    楼心澄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猜测实在是太恐怖了!


    李暮歌见楼心澄像是被雷劈了似得,突然全身僵直,一脸惊恐,便知楼心澄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哈哈,楼小太医可真是聪明,二皇子乃是废太子,他为太子时,无功有过,做回皇子后,行事癫狂,常有发疯之举,甚至还曾殴打父皇,叫父皇苦不堪言,如此不忠不孝之辈,怎有资格入李家皇陵?”


    楼心澄可不敢应这话,入不入皇陵不是她一个小小太医说了算的。


    她还在为心中疯狂的猜想汗流浃背,浑身打颤。


    “殿、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颠覆人伦,传出去您和卑职,都会名声扫地,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啊!”


    眼下人们特别看重死后世界,事死如事生,觉得人死后有灵魂,若是肉身不够完整,到了阴曹地府,那也是个开膛破肚的厉鬼,无法入轮回。


    而且人们还很看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理论,重视孝道,重视死者,解剖一事就够骇人听闻了,还去解剖皇子的尸体,世人知晓,怕是会群情激奋。


    连皇子这个天潢贵胄都保不住自己的尸体,他们那些升斗小民又如何能保证,自己死后的完整。


    盗墓贼挨骂到如今,墓主人恨不得将盗墓贼千刀万剐,拿陪葬品的尚且如此,直接对尸体下手的人,只会招致更多骂声。


    “你也说了,传出去才会如此,皇陵里究竟有没有皇子的尸体,难道会有人专门去翻吗?只要大庄还没灭,孤想,李家的皇陵应该都是安全的,至于大庄灭国后,那都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关孤与你何事?”


    李暮歌完全不怕此事败露,一旦封棺,事实如何便会变得扑朔迷离。


    没有直接记载在正史上的内容,一律贬为野史,谁会相信野史记载?就算真的正史野史混淆,那也是交给后人的难题。


    只要后人认她这个祖宗,自然要给她找各种理由开脱,保证她名声的清白,她的正确性。


    楼心澄还在犹豫,李暮歌直接问道:“你应该已经看见过普通人的内里了吧?给那个人开膛破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名声?二皇子确实身份尊贵,但那是他活着的时候,死了,人就是一具尸体,尸体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况且若东窗事发,孤会一力承担,你不过是个小太医,谁会怪到你头上?”


    楼心澄闻言,低头的瞬间心里想:那可不一定,您就能将所有事情,全都推到我头上。


    不过正如殿下所言,她曾动过别人的尸体。


    宫里每年都有一些莫名其妙死了的宫人,有不少娘娘会托太医处理那些尸体,楼心澄手里的尸体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城外乱葬岗,尸体随便扔,她捡回一两具,谁能发现啊。


    那些尸体根本不会有人追究。


    二皇子的尸体也是如此,只要李暮歌不追究,那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不对,那具尸体异于常人,并不普通!


    “砍去头颅,缝到另一具尸体上,再将那具尸体葬入皇陵,此为移花接木。”


    楼心澄闻言,抖了抖身体,有种莫名的激动。


    她小声说道:“殿、殿下,眼下没有合适的尸体啊。”


    李暮歌眼珠一转,说道:“城外多得是成年男子的尸体,再寻个成年女子的尸体一起,葬入皇陵。”


    杨卿鱼也没有尸体,正好一起找全了。


    楼心澄再度震惊,随便找两具尸体葬入皇陵,这不太好吧!


    李暮歌表示,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已经决定日后单独寻一片好地方当皇陵了,老登选得皇陵,葬谁不是葬。


    与其想法子将其他尸体扔出皇陵,不如给自己单独找个更好的,寻个不会被水淹的高处,运气好或许能挺到现代,变成旅游景点。


    运气不好也不用跟那群讨人厌的玩意埋在一片地方,水来了被泡在一起。


    楼心澄身为见多识广的太医,很快就被李暮歌说服了,并且当天晚上,她就动作利索地找好了合适的尸体。


    二皇子也在合适的时候断了气,楼心澄动作迅速地完成了切头换头的手术,过程中还记了厚厚一大叠手术资料。


    她不敢让别人知道此事,这一晚上就自己干,蜡烛不知道点了几根,不知用了多少纸墨,最后缝线的时候眼睛都花了,好在不用太精细,天亮前将一切都完成了。


    天亮时,朝野内外都得到了凤仪宫那三位被大公主残党刺杀,二皇子与皇子妃以及小殿下遇害,皇后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当天,凤仪宫就挂上了白灯笼。


    天气日渐炎热,尸身不宜久留,李暮歌要求停灵一日便下葬。


    大臣们都觉得太急了,可想想李暮歌现在掌权,二皇子没有死在李暮歌手里,已经是李暮歌仁慈了,人现在已经死了,停灵一日还是两日能有什么区别,何必为了二皇子去惹怒现在的太子殿下呢?


    因此停灵一日这事儿,竟无人反对,全票通过了。


    李暮歌准许大臣们入宫哭丧,因为二皇子曾经的身份,真正入宫哭丧的人很少,杨家倒是来人了,李暮歌当时正在烧纸,看见来人是杨卿鱼的父母。


    两人都一脸悲伤,不知是悲伤女儿的死,还是悲伤杨家彻底没有希望了。


    见到李暮歌在,两人表情都不是很自然,匆匆烧完便告退了,怕被李暮歌记住,日后找麻烦。


    李暮歌见此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烧着纸,看着牌位,心情很不错。


    四公主很快也过来了,她的表现比杨家好很多,因为她早就已经在明面上站队李暮歌,不怕这会儿烧个纸就被李暮歌记恨。


    烧完纸,四公主走到李暮歌跟前,低声道:“皇妹还请节哀。”


    “四皇姐也得节哀才是。”


    李暮歌脸上一点儿悲痛的神情都没有,让谁节哀,也轮不到她节啊。


    四公主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面上装出来的悲伤僵住一瞬,随后她才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没想到,不过才一年时间,他们竟然全都走了。”


    仔细算算,李暮歌穿越的时间线到如今,确确实实快一年了。


    那些皇嗣,就是在一年内死的。


    李暮歌想,她还是下手太急躁了,这么急躁,很容易被人猜到这些皇嗣的死,可能都与她有关。


    李暮歌想着,抬头看向四公主。


    她面上表露出的些许快乐被收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表情的淡漠,一双眼睛像是利刃,能够轻易刺破他人的虚伪。


    四公主被李暮歌的眼睛盯上,突然浑身一冷,汗毛直立,她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山林之中,被猛兽盯上了。


    “十四皇妹,缘何这样看着我?”


    “只是觉得,命运弄人,当初四皇姐成日抱病在床,所有人都觉得,四皇姐身子娇弱,恐会先行一步,谁成想,如今只剩下四皇姐了。”


    “自你之前,不是还有小九、十二和十三吗?自你之后,也还有十几位皇嗣,怎么能说只剩下我了呢?”


    李暮歌闻言,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来。


    “四皇姐说得是,最近忙得很,一时还真忘了九皇兄、十二皇兄与十三皇姐,他们今日怎么不来吊唁,难道没得到消息?”


    四公主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想明白哪里奇怪,李暮歌和之前一样,瞧着就很温和,没有丝毫攻击性的样子。


    就跟她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善良天真的小公主没什么两样。


    “小九不喜二皇兄,恐怕不会来,德妃娘娘已经来过,十二应该不会来了,至于十三,她应该是已经来过了,只是十四你没瞧见。”


    十三公主,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她不光在现实中存在感低,小说里也特别低,李暮歌总是会忘记她,就是因为她真的不出彩,而且还会让人有意无意忽视她。


    李暮歌暂时将这几人放到一旁,自她之前的人,不一定有安分的。


    自她之后的人,也不一定安分。


    李暮歌眼中的温和悄然消失,剩下的是如冰川一般的寒冷,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感情。


    她神情淡淡地转过头去,将手中剩下的纸钱一股脑扔到盆中,火焰唰的一下冲起来,吓得四公主惊叫一声,退后了两步。


    “十四!你这是做什么!”


    四公主就是个傻子,也能从李暮歌这个举动里,感受到李暮歌此刻心情不好了。


    李暮歌侧目,淡淡瞅了四公主一眼,这一眼让四公主呆愣在原地,脸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怒气,滑稽地停在了脸上。


    “孤是太子,你需得用尊称称呼孤。”李暮歌眼底的不屑与厌恶,此刻毫不掩饰地展露在四公主面前。“萦关公主,你僭越了。”


    四公主霎时通身冰凉。


    四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


    好像是乖乖行礼道了歉,得了李暮歌的允许后,才敢离开,一路疾行,到了容嫔的宫中。


    一直到听到母妃温和询问的声音,四公主才回过神来。


    她一把抓住容嫔的手,厉声道:“母妃,咱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动手!二皇子都被她杀了,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到了现在,四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她觉得所有人都是李暮歌杀得!


    就在这一年里,李暮歌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公主,变成了现在的太子,在她之前,所有阻碍她的皇嗣,全都被她杀了!


    四公主想到刚刚李暮歌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十分肯定,如果李暮歌觉得她是个威胁,必定会将她铲除!


    容嫔不明所以,见女儿一副惊惧至极的模样,也不敢多说,只好温言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可是四公主,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杀你。”


    容嫔知道女儿口中的“她”指的是李暮歌。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觉得女儿想太多了。


    在容嫔的安慰下,四公主渐渐冷静下来,她一脸惊疑不定,颤声问道:“她真的不会杀我?母妃你没瞧见,她今日给二皇子烧纸,那模样有多吓人……”


    “能有多吓人?依母妃看,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她如果真杀了二皇子,又怎么还会给二皇子烧纸?她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怕人家变成厉鬼向她索命啊?”


    容嫔顿了顿,接着说道:“二皇子是被大公主残党所杀,那残党就是在二皇子妃身边的冉星,杨家人说,冉星是自小养大的奴仆,不知何时被大公主买通了,杨家不可能为她说话,所以刺杀一事多半为真。”


    四公主逐渐平静下来,心里想要动手的欲望却更强烈了。


    不再害怕后,她想到自己刚刚的模样,就有些恼羞成怒。


    她竟然被自己的妹妹吓成那副模样,甚至还觉得对方一定会杀了自己!这也太狼狈了!


    “母妃,我想去见贵妃。”


    四公主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动手,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李暮歌已经逐渐掌控朝野内外,越拖越对她们不利,需得在李暮歌没有站稳脚跟前,解决一切。


    “好,母妃这就同贵妃传信,阿月莫怕,阿月莫怕。”


    容嫔心疼地看着女儿,伸手顺了顺女儿的头发,嘴里喊着女儿的小名。


    李昙月浑身一松,身子前倾,钻入母亲怀中,像是小时候一样,依偎在母亲怀里,隔绝所有危险。


    母亲受了太多苦,她怎能不奋发向上,争一争那个位子呢?若不能上位,容家的耻辱,何日能够洗涮干净。


    翌日一早,宫门开启,抬着棺材的队伍往皇陵出发,属于李暮歌的时代,正式到来了。


    第78章


    西北最近很不好过。


    不管是年前出现的战争, 还是年后不时出现的内乱,都让西北军内部一团糟,凌长寿被绊住脚, 以前是不想回长宁, 现在是没法回长宁。


    他好不容易将西北内部的那些声音压下去,转头朝廷就来人了,查空饷, 查账!


    西北军要是清白的,那长宁来谁, 凌长寿都不怕,偏偏西北军一点儿都不清白,尤其是在账本的事情爆出来后, 杨家其实私底下和西北军还有所勾结。


    这次不能卖军械了,军械已经被朝廷盯上了,所以西北军给杨家大开方便之门, 让杨家去倒卖茶叶。


    能够拿捏草原上那些异族的东西, 一是精铁,二是茶叶。


    草原上那群异族, 一副还未开化的模样,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学中原也学了个四不像, 让他们建炉炼铁, 那是非常困难的,哪怕是将工匠抢过去,也炼不出好铁。


    所以铁是草原上的好货。


    茶叶同样如此。


    常年吃肉喝奶的异族,缺少新鲜蔬菜,身体被各种疾病困扰, 茶对他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凌长寿和杨家私下勾结,赚了盆满钵满,此次西北内乱,也没能让他吐出来那些钱。


    现在朝廷来人查账了,他如果不藏好,那些钱很可能会如杨家一样,被朝廷抢去大半!


    凌长寿想到那种情况,便心痛的无法呼吸,朝廷的人来到之前,他已经心急得长了满嘴的燎泡。


    被他的老父亲凌老将军看出端倪,单独将他叫去问话。


    “你之前说,你已经和杨家那边断干净了,现在朝廷派人来,正好能还你清白,你何故做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难道你私底下还与杨家有所勾结?”


    凌长寿不语,只是一味地认错。


    “是儿的错,儿太不稳重了。”


    凌老将军被凌长寿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气得心中一梗。


    他早就知道,他这个大儿子心术并不是非常正。


    但凌家常年在西北苦寒之地驻守,若是没点儿阴私手段,早就被那些吃人的异族,还有当地彪悍的大家族的人给撕吧撕吧吞下肚了,所以凌老将军并未将儿子那点儿小心思放在心上,反倒觉得那是有自保之力。


    而且凌长寿在沙场上杀敌,立下战功不是假的,所以凌老将军愿意相信,儿子还算有底线。


    直到前段时间,账本的事情爆出来,凌老将军才知道,这个儿子究竟已经心术不正到什么地步!


    凌老将军想要认罪,被凌长寿劝下了,为了凌家那么多人,为了西北,凌老将军最后没有对皇帝服软。


    因为当今陛下,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君主。


    但是当时,凌老将军已经对凌长寿三令五申,告诫他决不能再与杨家有所往来,凌长寿当时应得可快了!


    现在看来,当时答应,不过是欺瞒他这个老父亲罢了!


    “跪下!”


    凌长寿一声不吭,双膝下跪,儿子都能成家立业的人,现在像个孩子一样,被父亲责骂。


    “我问你,你昨日午后出了营地,是去做什么了?”


    凌老将军眯着眼睛问道,凌长寿抿唇不言。


    凌老将军怒极,一拍桌案怒斥:“哑巴了?说话!”


    “父亲应当知道儿去了何处,何必问呢?”


    凌长寿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被人这样当面唾骂,哪怕骂他的人是他父亲,他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因此说话时满是火气,直接顶撞。


    凌老将军气得一巴掌扇过去了,“你这忘祖背宗,不知忠义的蠢笨之徒!”


    被扇得脑袋嗡嗡响的凌长寿别过头去,好半晌才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冷笑道:“父亲倒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朝廷是如何待父亲的?父亲还记得长宁城的城门往哪儿开吗?还记得长宁城中咱们凌家的宅子是什么模样吗?还记得长宁城的茶点、长宁城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吗?”


    戍边五十载,凌老将军确实忘了。


    “那和你现在做出的蠢事有什么关系!你老子我要是想吃,难道还缺人给老子送来?”


    凌长寿被父亲这句话给噎了一下,他早就知道父亲是一条筋,这样说根本不可能说通。


    “父亲,您难道从来不曾后悔过吗?凌家世代戍边,换来的是什么?是帝皇的猜忌,是被几次克扣最后微薄的可怜的军费,还是被人一次次在背后捅刀后牺牲的族人!”


    “老子从来不是守李家的天下,老子守着的是西北的百姓,是长宁的百姓,是天下的百姓!你少跟老子诡辩。”


    凌老将军完全没有因为凌长寿颇具煽动性的话动摇,他活到这个岁数了,道心稳固的很。


    “老子知道了,怪不得他们都跟着你胡闹,你就是用你这一套说辞,去诓骗的那些孩子吧?凌长寿啊凌长寿,你可真行,你连自己家的人你都坑,就为了挣那些黑心钱,老子可真想一刀捅了你!”


    凌老将军气得牙痒痒,手在腰间刀把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老了,凌家的继承人里,只有凌长寿比较有本事,如果他将凌家交到旁人手上,或许他们保不住凌家。


    凌老将军想到这儿,刚刚聚起的精神气霎时从体内消失,他逐渐感觉到了无力。


    光阴岁月实在是太过可怕,它从不会为任何人停驻,它会带走一个人昔年的壮志,带走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以及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凌长寿注意到凌老将军手的动作,眼底闪过几分不在意。


    他就知道,父亲不会杀他。


    “父亲,你远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光明正大,这些年来,儿用钱买来的东西,西北军可是用得顺手得很。”


    因为朝廷有意打压凌家,所以西北一直物资短缺,别的倒还好说,冬天的御寒之物,却是决不能少。


    朝廷不给钱,凌家就只能自掏腰包,为将士们购置棉衣,凌家哪儿来那么多钱啊?


    凌老将军的胡子颤了颤,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长叹一声,说不出的悲愤。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被冻死,冻伤啊!


    有时候冬日也会有异族人南下,异族有毛皮,而且他们天天吃肉,抗寒能力很强,若是棉衣不跟上,将士们就得穿着单薄的衣裳上战场,有时候,持枪的手被冻掉手指头都不知道!


    没了手指,那就是废人了,在战场上拿不起废人的武器,通常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朝廷那群酒囊饭袋,他们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知道,张嘴就是国库钱银不足,闭口又说让西北军省着点儿,拨下来的军费,大多数都进了他们的腰包,他们尤不满足!这次更是,还来查吃空饷的事情,他们怎么有脸来查,若不是他们苦苦相逼,西北何至于上报那么多人!”


    西北军吃空饷的情况非常严重,近乎三分之一。


    就这,钱也不够分的。


    军费从朝廷下拨,户部扣一些,兵部扣一些,到了西北,又会被经受的当地官员刮一遍,等到了西北军手里就已经远远不足了。


    将领们肯定也要多拿一些,他们就是为了出人头地,才拼命往上爬。


    “少在这儿喊委屈了,现在朝中掌权的人是那位新封的太子殿下,你想想,她会不会听你这套说辞?”


    凌长寿喊得情真意切,实际上每次伸手拿钱的时候,他也没少拿过,只不过等底下的士兵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也会掏出来一部分,比那些分文不掏的文官要强点儿。


    一丘之貉,在官场上混,谁都一身臭泥。


    凌老将军自己也一身泥,他今日训斥凌长寿,主要是怕凌长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牵连整个凌家。


    “太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公主,她也配统御天下?”


    凌长寿下意识扯出一个不屑的笑,结果牵动了脸上的巴掌印,疼得他嘶了一声。


    凌老将军眯了眯眼,无视大儿子有些滑稽的表情说道:“一年前,她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公主,但一年后的今日,她已经坐在了太子的位子上,是储君了。”


    荣阳和魏王都死了,凌家未来如何,全看这位储君的想法。


    偏偏,他们和储君没有任何关系。


    “柏松在长宁多日,可曾接触过这位十四公主?”


    凌老将军发泄了怒火,说话声音温和了不少,凌长寿闻言想起来回话,被凌老将军瞪了一眼,不情不愿重新跪了回去。


    “不曾,之前局势不明,柏松不敢轻举妄动,父亲,别的不说了,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掉朝廷派来的那群人。”


    “处理?你昨日出营,不会真的是派人去袭击那些大臣了吧?”


    凌老将军眼睛一瞪,凶神恶煞,凌长寿都有些吃不消这一眼,低头错开了来自老父亲的瞪视。


    “老子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儿!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来查西北军,他们死了,除了傻子,所有人都会怀疑到西北军头上!”


    “他们没有证据……”


    “真相从来不在证据,而在旁人如何想,黄泥巴掉裤|裆,你能说得清楚吗?”


    况且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做得,更说不清了。


    “快去将你的人给老子喊回来,快去!”


    “来不及了,他们昨日凌晨就动身了。”


    凌长寿低头,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气得老将军又是一阵大喘气。


    天要亡我凌家啊!


    “父亲,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除了太子外,陛下还有十几个皇嗣,宫中贵妃传来消息,说德妃很愿意帮忙,只要事后让十二皇子上位……”


    凌老将军嗤笑一声:“人家有亲娘,贵妃算什么?凌家忙活半天,别是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那如果是九皇子呢?九皇子并无母妃,可以将他记在贵妃名下。”


    凌长寿听话口,便知父亲心动了。


    凌家没了两位皇嗣,确实前途堪忧,他们急需一个可以扶持的人。


    可是对象是九皇子,凌老将军实在是看不上。


    “一个愚钝又不得喜爱的皇子,凭他也配登上皇位?换个人选,陛下还有那么多个孩子,选不出来一个吗?”


    凌长寿面露难色,皇帝的孩子是多,可有能力此刻夺位的孩子并不多。


    李暮歌是宫中最小的及笄了的皇嗣,自她之下,最大的十五皇子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能干什么?如此年幼的皇嗣,怕是一冒头就会被李暮歌给弄死。


    “容嫔身体一向不好,或许,四公主是个不错的人选。”凌长寿想了下,锁定了一个合适的人。“去母留女,四公主身体也不好,她的孩子与她一样身体羸弱,或许还可以给小世子创造机会。”


    魏王还留下一个小世子,被贵妃仔细养着。


    凌老将军面对眼下的困局,也想不出其他破局之法,他只觉得身在迷雾之中,身边的一切都在推着他往乱臣贼子的方向而去。


    除非他放弃凌家大部分人,不然他只能被裹挟着向前。


    ……


    李暮歌特意让前去西北的人带了兵马,就是担心他们半路被拦截,谁知道带了兵马也没用,还是被“山匪”给打得七零八碎,死了两个大臣,重伤一个,剩下三个带着一身轻伤以及残余的百余兵马,跑回长宁求救。


    “你是想跟我说,区区山匪,就能将朝廷五百府兵打得屁滚尿流。”李暮歌摊开奏折,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她看着站在屋中,大汗淋漓的兵部尚书,声音冷硬至极,“曹尚书是觉得,孤是个如废太子一般的傻子吗?”


    “臣不敢!请殿下恕罪!”


    邓滨满头大汗,又不敢擦,他是今年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原本他是兵部侍郎,原本那位尚书死在除夕宴上了。


    上位之后,邓滨兢兢业业,做事不敢懈怠半分,他那天也在宫中,亲眼看见了十四公主如何领兵破入,势如破竹般镇压叛乱,稳定全局。


    自那以后,他半点儿不敢小瞧李暮歌。


    西北军的事情,他曾为兵部侍郎,自然是知晓内情的,因此他特意派了两个身手不凡的兵部官员前去。


    谁知即便如此,也没能安全到达,好在那两个兵部的人并未出事。


    “户部的两个大臣都死了,这山匪可真够恨户部官员的,邓尚书,你说呢?”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你要是只会说这一句息怒的话,以后你进鸟笼子当鹦鹉,让鹦鹉去当兵部尚书。”


    邓滨这下冷汗流的更多了,他能感觉到,李暮歌并不是在跟他说笑。


    他立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鼓足勇气抬头说道:“殿下可真是会开玩笑,一朝尚书怎能由一只鸟来当,定会叫天下人耻笑。”


    “孤派了六个大臣,五百府兵去查账,人刚出中州,连西北的影子都没瞧见,被一伙山匪打回来了,还折了三位大臣进去。”李暮歌说着都给自己气笑了,“哈!既然已经丢脸了,孤不怕再丢脸些。”


    “殿下请听臣一言,那山匪定有蹊跷,恐是西北军假扮设伏,西北军此举是为阻拦朝廷查账,可见西北军的账肯定很有问题,此番西北军不打自招,殿下大可直接下旨,让凌家人入长宁来述职,趁机夺了凌家兵权,若凌家违抗旨意,便是有自立谋反之心,是为反贼,当诛杀!”


    邓滨当了那么多年官,脑子并不蠢笨,他只是不太敢说。


    当侍郎时间久了,习惯了以稳妥为先,听从上峰的命令。


    现在他是尚书了,以前的毛病就得改一改了。


    李暮歌要听的就是这个,其实她早猜到西北军会反抗,她只是没想到,凌长寿下手会这么狠。


    带了五百兵马也没能拦住凌长寿杀人,可见西北军和户部之间产生的龃龉,让凌长寿满怀恨意。


    “你这法子听起来不错,接下来,就由你领人前去下旨吧。”


    邓滨听到前半段扬起的笑容,僵在了后半句上。


    “殿下,臣、臣已老迈,恐无力为殿下驱使,此去西北山高路远,还请殿下选一年轻力壮之人吧。”


    邓滨今年五十多,放在当下确实能够称作老迈,但在朝廷之中,算不上年纪特别大。


    “老迈就辞官给别人腾地方,送旨这点儿小事都做不了,邓尚书,朝廷养你吃干饭的?”


    李暮歌说话简直就是在喷射毒液,邓滨被说得一脸苍白,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出宫的时候,步履蹒跚,神情恍惚。


    “哼,偷奸耍滑。”


    李暮歌看着邓滨离开,暗道这些老狐狸真会给她找事儿。


    各方都知道西北军不是好相与的地方,如邓滨一般,知晓此行危险,特意挑选手上有功夫的臣子前去,就能安安稳稳回来。


    御史台挑选的大臣,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


    偏偏户部,送过去的两个大臣废得很,听说逃命的时候跑出去不足一里地,就腿软的像面条了。


    户部原本的尚书姓陈,是大公主的舅舅,后来大公主党落败,这尚书之位自然空了出来,不仅是尚书,侍郎也没了一个,底下的主事更是换掉大半。


    所以户部很可能完全不了解西北军那边的情况,或者是一知半解。


    户部很可能被兵部坑了。


    “殿下,奴看邓尚书出去后,面如金纸,吓得不轻啊。”


    翠玉从屋外端着茶水送进来,为李暮歌倒一杯茶,轻声说道。


    “谁知道是真害怕,还是装出来的,一个个演技高超,一人能顶一个戏班子。”李暮歌完全不为所动,以前她上朝的时候,天天看这些大臣冲着李麒演戏哭穷,私底下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翠玉听了这话,想起李暮歌刚刚说让鹦鹉当尚书,有点儿想笑。


    “最近后宫有什么动静吗?”


    李暮歌心想,凌长寿突然胆子这么大,要不是有了依仗,要不就是破罐子破摔。


    或许两者皆有,不管是哪个原因,后宫应该都不会太平。


    “有,这段时间贵妃娘娘频频向外送信,还有四公主,不时就会与容嫔娘娘一起,到德妃娘娘处坐一会儿。”


    后宫是一点儿都不安宁,热闹得很。


    贵妃往外送信,应该是和凌长寿商议什么事,四公主看样子是不打算自己出面,想拿德妃和十二皇子做刀。


    李暮歌想了一下,就大概清楚了这些人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想明白后,她倍觉无聊。


    她真想把四公主抓出来晃一晃,你光在后宫用力有什么用?让十二皇子上朝,为他招揽一批朝臣,这样才能跟我打擂台啊。


    天天围着后宫转,皇帝瘫痪后,后宫其实废了大半,就算德妃愿意与四公主合作,凭借她们手中的力量,想要动摇李暮歌的统治,简直痴人说梦。


    要是她们折腾出来的动静太小,李暮歌就没法名正言顺送她们上西天了,毕竟就算古代不讲基本法,也不能因为别人放个摔炮,就以对方开炮为名义抓起来砍了。


    她已经大权在握,跟弱小的宗室较真,会叫世人觉得她睚眦必报。


    虽然她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李暮歌想要个好名声。


    “四公主没有去联络过贵妃吗?”


    弱小者抱团,力量会更大,闹出来的动静也更大,李暮歌打算助四公主一臂之力,让她作个大死。


    “之前曾联络过,但贵妃娘娘态度模棱两可,似乎是因为魏王世子,两边没有谈拢。”


    翠玉对后宫的掌控超乎想象,四公主以为的秘密谈话,被翠玉知道的一清二楚。


    “贵妃肯定是想让皇位到魏王世子手里,她不会同意扶持十二皇兄,那她可曾看过九皇兄或十三皇姐?”


    “殿下英明,前段时日,贵妃娘娘曾与九皇子接触,只是九皇子性情憨直,并不得贵妃娘娘喜爱。”


    性情憨直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些,就是有些傻愣傻愣的,脑子不聪明还倔强,书读不好,也不太会说话,但很好利用。


    李暮歌想,四、九和十二,干脆一口气送三人一起上路算了。


    于是她让翠玉附耳过来,小声吩咐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很快,九皇子身边多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没几天功夫,小太监们就得到了九皇子的信任。


    两人带着九皇子在宫里玩,还引导他说话办事,乍一看与以往截然不同,似乎上台面许多。


    贵妃接到凌家送来的信,对凌家提议杀容嫔扶持四公主的话嗤之以鼻。


    “四公主都多大了,她能和凌家亲?况且一个病秧子,哪个大臣敢扶持她,也不怕她还没夺得皇位就死了。本宫看,九皇子最近就不错,还知道给本宫送东西,兰芝,你看,他今日送来的花,是荣阳最喜欢的牡丹。”


    第79章


    自打荣阳过世后, 兰芝面上就没了笑容,眼下看见荣阳昔日喜爱的花,眼神有了一瞬的温和, 转瞬又恢复了冷硬。


    “娘娘说的是, 比起四殿下,还是九殿下更省心些。”


    贵妃嗯了一声,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又说:“荣阳以前就不喜这个四皇妹,现在山中无老虎, 叫她个猴子称了大王,平日里没事儿就往宫里凑,生怕别人不知道, 她现如今风光起来了。”


    贵妃对萦关公主还是有点儿印象的,只是这印象好不到哪儿去。


    小的时候,萦关就病恹恹, 每次生了病, 就不出门来玩,当时宫中三公主与四公主年纪相仿, 贵妃怕天天在一处玩,荣阳跟着一起病了,因此从小就让两人少在一处。


    或许是因为年少时没什么情分, 所以到了现在, 贵妃也不喜欢萦关。


    而且萦关的那些手段实在是简单,贵妃看得清楚,自然不会上赶着给四公主当刀使。


    “磨墨,本宫给西北回信一封,让兄长歇了拉拢四公主的心。”


    兰芝应了一声是。


    等贵妃写完信, 兰芝将信送出去,路上送信的人过了翠玉的手。


    像是这种密信,都有特殊的拆封方法,如果中途被人拆开,肯定会留下痕迹。


    翠玉很清楚此事,因此她并未拆封,而是询问送信的宫人,贵妃今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贵妃与兰芝说话的时候,屏退左右,翠玉的人听不真切,只知道今日贵妃收了九皇子送去的花后,心情大好,还破天荒的留了九皇子用膳。


    这封信,是九皇子走后,贵妃亲笔所写。


    翠玉猜到信中内容,放心得让人将信送出去。


    算算时间,邓尚书的圣旨,应该也已经送到了。


    上次凌长寿敢半路设伏,袭击朝廷命官,将户部的官员杀死,还顺带杀了一个御史台的官员,面对兵部尚书带领的队伍,凌长寿可不敢轻举妄动了。


    关键是这次邓滨过来,主要是给西北军宣旨,又不是如上次的那些人一般,过来查账,紧迫性并不强。


    所以凌长寿全程都很老实,老老实实收下了圣旨,老老实实按照圣旨上的话,准备回京。


    结果他人还没走出大营,就被凌老将军的人给拦下了。


    凌长寿满腹疑问地前去见老父亲,见到父亲后,他回长宁的事情就换了人。


    凌老将军说,他会代替儿子前往长宁,同时他还会领着一些凌家人一起走。


    “父亲,这不太妥啊。”


    凌长寿认为事有蹊跷,他觉得凌老将军的脑子有问题,有时候特别一根筋,很容易一个冲动就认罪了。


    一旦认了罪,凌家之后就难了。


    “你老子我不是傻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老子会将凌家全都卖了吗?”


    凌老将军不屑地哼了哼,看这个儿子是越看越不顺眼。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怎么老子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回长宁就是一场鸿门宴,有去无回,凌家没了老子,照样能坐稳西北军之首的位置,没了你,等老子归天,你觉得你那些弟弟里,有谁撑得起凌家的主将之位?”


    凌长寿人是不怎么样,但是打仗的本事是有的,而且相当不错。


    凌老将军认为凌长寿蠢,是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太沉迷于金钱,失了根本。


    但没办法,凌家到底是没落了,后继者出类拔萃的太少了。


    凌长寿明白了,这是父亲要替他去面对朝廷的怒火,必要时,一身相抵,让朝廷放过凌家,让凌家继续坐稳西北大将军的位子。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考量。


    凌长寿开始思考,这样做值不值得。


    他父亲在朝中和族中分量都很重,如果因为一些钱,失去了父亲,那凌家的势力在不久的未来,必定会遭受到皇室的打压,并且凌家很难有反抗的能力。


    所以,凌长寿不同意凌老将军的话,他不愿意让父亲回长宁。


    看出凌长寿是真不愿意他去,凌老将军眼底闪过些许欣慰。


    “还算你这蠢货有点儿良心,知道心疼你老子,你以后若真是心疼老子,就少折腾,老老实实守着西北,别跟杨家那群人来往了,文臣心都黑啊,黑得没边儿了,咱们武将算计不过他们。”


    凌老将军希望凌长寿能够明白他心中的担忧,结果凌长寿嘴上应得好,实际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杨家哪里有父亲说的那般强大?之前他不是照样算计了杨家,让杨家顶了锅?


    对于回京述职的人选临时从凌长寿换成了凌老将军,邓滨没有任何意见,他现在就想赶快回长宁,在外面呆的每一刻,都让他想起之前三位大臣惨死一事,让他坐立难安。


    邓滨一行人即将到长宁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地面湿滑极了,马蹄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坑里,一行人实在没法赶路,在距离长宁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寻了一处破庙歇脚。


    “长宁附近多雨,在西北待久了,老夫都快忘了下雨时的感觉了。”


    凌老将军身上的伤比较多,阴雨天疼得厉害,此刻他的亲卫正在帮他热敷关节处,他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跟邓滨聊天。


    邓滨和凌老将军算是老相识,之前没少打交道,闻言笑道:“长宁的雨虽好,但会引起老将军身体不适,不如西北。”


    快要回到长宁,邓滨的态度轻松了许多,在长宁边上,料想凌家不敢对他动手。


    “是啊,不如西北。”


    凌老将军在西北那么多年,西北才是他的故乡了,他确实更喜欢西北干燥的风,不喜欢长宁潮湿的雨。


    阴雨天,四周黑漆漆的,凌家亲卫和朝廷随行的人员一起出去,入深林捡柴,运气好还能捡到干一些的柴火回来。


    还有一部分则是到附近打猎去了,光吃身上的干粮,嘴里实在是没味儿。


    邓滨走到破庙门前,抬头望天,天上阴云密布,暗道今日这雨估计不会停了,等到夜深更不好赶路,他们要在这儿歇一晚上了。


    正如邓滨所想,这一天晚上,他们一行百余人,全都歇在了破庙里。


    等夜幕降临,丛林之中冒出一伙蒙面之人,他们身穿软甲,手持长刀,静静潜伏在破庙周围。


    领头之人是个身形高瘦的女子,她面上蒙了黑色方巾,一双眸子闪烁寒星,满是杀意。


    待破庙之中守夜的人打了哈欠,进入最疲惫的后半夜,那女子张口,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


    鸟鸣声来源于她口中的小哨子。


    此刻雨已经停了,林中有些响动,并未引起守夜之人注意。


    其后,又有几声鸟鸣声响起。


    守夜的凌家军没有任何反应,他们觉得鸟鸣声挺好听,不愧是中原地带,半夜还有鸟叫,不像是西北荒漠,半夜只能听见野狼嚎叫声。


    而朝廷那边守夜的人则惊觉不对劲了。


    “这鸟叫,怎么从来没有听过?我去林中看看,你在此守着。”


    家住长宁附近,自小就在长宁长大的护卫总觉得不对劲,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鸟叫声。


    太陌生了。


    发现守夜的人往林中走来,蒙面的人眼中光芒一闪,随后又是一阵短促且快的鸟鸣声。


    这一次,林中围着破庙的黑衣人全都动了。


    走出安全范围的守夜护卫被当胸一箭射穿,倒地没了声响,随后有人高喊一声敌袭!本来睡着的人全都起来了。


    凌老将军老当益壮,第一个醒来,拿上自己的武器就要往外走,走到半路想起还有一位兵部尚书在屋中,赶忙回身喊人。


    邓滨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梦中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在被人搀着跑,速度特别快,周围黑漆漆一片,脚下并不平稳,周围好像还不时会出现一些树枝草丛之类的东西,抽打在他身上。


    他听见了衣服被刮破的声音,还有脸上细密绵长的疼痛。


    跑出去老远,他才恢复了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山匪来了?”


    邓滨惊叫一声,脚开始疯狂蹬地逃跑。


    本来架着他的两名护卫见此,其中一人松开了邓滨,后退到队伍后方,仔细殿后。


    “大人,半夜有贼人杀过来了,全都蒙着脸,手持大刀,林子里还藏着弓箭手,咱们死了好几个兄弟!”


    “天啊,定然是山匪,长宁附近哪儿来的山匪啊!”


    邓滨感觉自己还没跑累死,就要被吓死了。


    早知道睡在破庙里会遇到山匪,他宁愿顶着雨先入城!


    护卫欲言又止,他觉得那些人训练有素,功夫极高,手中长刀,身上软甲都很精良,凌家那几个身经百战的兵都不是对方的对手,根本就不是山匪。


    “不对,不能跑,老将军呢!”


    在又一次被树枝抽脸后,邓滨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停住脚步,询问周围人。


    黑暗中几双眼睛眨了眨,开口互相说话,发现周遭全是自己人,一个凌家人都没有。


    阴云还没有散尽,今夜无月,更无星辰,只靠着眼睛适应黑暗后的那一点点不知哪儿来的光亮,他们连自己跑到何处了都不知道,想回头去救凌老将军也无能为力。


    转悠了半天没找到回去的路,一行人见后头也没有追兵,只好寻个还算宽阔的地方,暂时休整,等待天亮。


    天一亮,邓滨赶紧带着人往外走,他们钻出林子的时候,都快要中午了,要不是一路跑过去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们一行人很可能到晚上都出不来。


    等到了破庙附近,远远就看见了满地激战的痕迹。


    还有那一地尸体。


    邓滨看着倒在破庙里的身影,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全完了……”


    另一头,昨夜浴血奋战的人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入宫去了。


    “末将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吧,芝林,昨夜辛苦了,之后你还得再辛苦一下,尽快领着你的人去西南,时刻准备接管西北。”


    姜芝林应了一声,什么都没问。


    她回来后也没有跟李暮歌禀告城外的情况。


    李暮歌看见她安然无恙回来,便知道凌老将军必定是死了。


    没错,昨天领人埋伏在破庙外的人,正是姜芝林。


    姜芝林前段时间回西南去了,目前在明面上,她人应该就在西南,实际上,在得到朝廷的人被山匪袭击身亡后,李暮歌就派人让姜芝林回长宁。


    姜芝林回长宁也没几天,这两天天天在城外,等着邓滨一行人到来。


    昨天真是天助她也,若不是下雨,她可能就要在城外直接设伏了。


    到时候赢肯定能赢,只是估计要杀不少邓滨的人,才能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你在宫中休息片刻,等休息好了,立马动身回西南。”


    李暮歌想着姜芝林这两天没怎么好好睡觉,想留对方在宫里休息。


    谁知姜芝林拒绝了。


    “殿下既有安排,未免横生枝节,末将还是先回西南吧。”


    只是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姜芝林压根不在乎,她在西南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是有的。


    李暮歌见她坚持,便由她去了,姜芝林赶紧离开是最好。


    等姜芝林走,接到消息的颜士玉才刚进宫。


    “臣这是没赶上?”


    颜士玉行礼起身后左右看了看,屋中完全没有曾来过人的痕迹了。


    李暮歌指了指座位,示意颜士玉坐下。


    等颜士玉谢恩后坐稳,她才开口道:“刚走,你哪怕早来半刻钟都能看见她了,不过你若早来一刻钟,可能就得等一等她。”


    颜士玉没想到姜芝林这样来去匆匆。


    “可真是谨慎,与她平日里的模样,没有半点相似。”


    颜士玉还记得姜芝林急躁的脾气,没想到对方在进入战场后,是个如此小心谨慎,行事迅速的人。


    “她有名将的潜力,任何一个大将军都得如此小心,凌老将军这些年来已经很少直接上战场,多是在后方指挥,他就不如姜芝林小心。”


    如果是姜芝林,哪怕是顶着大雨,也会先进入长宁城再说。


    在荒郊野岭住宿,出现意外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可能也没想到,到了长宁跟前,还会有人埋伏。凌家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像话,他们自己也知晓自己行事不端,凌长寿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回长宁,他可真是个大孝子,自己不敢,就让老父亲前来受死。”


    朝廷死了三个大臣,还有三百余府兵,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颜士玉想,恐怕凌家确实是做好了赴鸿门宴的准备,却不知道,眼下朝中掌权的十四公主,根本不是个会跟他们慢慢周旋的性格。


    “殿下行事,真是一如既往的利落干脆。”颜士玉称赞道。


    李暮歌听着,感觉有点儿奇怪。


    颜士玉不会是在说,她在杀人一事上行动利索吧?


    抬头看了眼颜士玉,发觉对方一脸坦然,显然并没有其他意思,李暮歌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她在下属眼中,形象还是挺好的。


    却不知,在颜士玉心里,李暮歌就是真正的活阎王,活阎王杀几个人算什么?没有大开杀戒,就是阎王的恩赐。


    “等消息传入贵妃耳中,她定然有所动作,届时煽动四公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事不烦二主,顺带着也撺掇一下德妃。”


    李暮歌放弃猜测颜士玉的想法,开始给颜士玉分配任务。


    颜士玉是她手中最得用的人,尤其是在当奸细这方面,颜士珍是被她所杀,颜家如今没落了,颜士玉心中对李暮歌有怨气,这套逻辑实在是非常符合现实。


    李暮歌想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颜士玉。


    自除夕那一日至今,已经四个多月了。


    这四个月里,颜士玉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对颜士珍的死接受良好,也没有过二心。


    李暮歌是不会对她兄弟姊妹们的死有什么感伤之情,但是颜士玉和颜士珍姐妹感情一向很好,颜士玉真就一点儿都不怪她?


    “殿下放心,臣知道该如何做,只是有一事臣要提前说明,之后不管臣对四公主与德妃娘娘说什么,都是假的,臣从未那样想过。”


    颜士玉怕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传到李暮歌耳中,引起误会。


    “自然,此事是孤命令你去做,那你说的话,也都是孤让你说得,你不管说什么,都无罪。”


    李暮歌不会因为颜士玉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怀疑颜士玉,她现在怀疑颜士玉的忠心,是因为颜士玉行为上的反常。


    颜士玉听了李暮歌的话后,并没有放下心来。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和李暮歌都不曾谈起过,这种逃避的态度,已经能够说明,这件事还没有从她们心里过去。


    此刻是个好时机。


    说开了,才能将此事彻底放下。


    颜士玉在心里做好准备,缓缓开口道:“殿下,臣从未因为姐姐的死,怨过任何人,臣甚至不曾怨恨过大公主与二皇子。”


    “嗯?”李暮歌发出一声没什么意义的询问。


    颜士玉低头,深吸口气道:“姐姐她这一生从不曾得到过片刻自由,她的命运,她每一步选择,全都被人左右着。”


    “你姐姐惊才艳艳,乃是不世出的人才,只可惜红颜薄命。”


    李暮歌的回复像是已读乱回,好在颜士玉明白李暮歌的意思。


    李暮歌是说,纵使颜士珍被人左右,她依旧足够强大,足够惊艳众生,只要颜士珍愿意,她可以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


    是颜士珍不愿意,她主动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


    “殿下,于姐姐而言,活着的每一刻并不能叫她快活,无论是怎样的才名,都不能叫她欢喜,她既然选择了放弃,那就说明,她觉得值了。”


    李暮歌沉默了,她不懂颜士珍的想法,但她能听出来,颜士玉很了解颜士珍。


    所以颜士玉对李暮歌没有丝毫怨怼,严格来说,颜士玉甚至是在感激李暮歌,至少给了颜士珍一个痛快。


    还留给颜士珍一个护主而亡的美名,让颜士珍这个名字,在史书上的记载,近乎完美。


    英雄最怕白头,美人最怕迟暮,于颜士珍而言,她最怕自己碌碌无为,最怕自己泯然众人。


    “殿下,事不宜迟,臣先去寻四公主了。”


    颜士玉见李暮歌迟迟未语,便结束了刚刚的对话,起身告退。


    “嗯,去吧。”李暮歌点点头,等颜士玉转身时,她又开口道:“我不懂你姐姐在想什么,但于我而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除了给自己留下痛苦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懂颜士珍主动放弃生命的做法。


    李暮歌拼死拼活才从死亡的轮回中挣脱出来,她就想活着,还想好好活下去。


    命运对她不公,那就推倒原本的命运,重新塑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颜士玉没有回头,她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还请殿下放心,玉绝不会如姐姐一般。”


    颜士玉能理解颜士珍,却不会如颜士珍一般,自我放逐,在这一点上,君臣二人想法一致。


    李暮歌满意地笑了笑,看着颜士玉离开。


    暖风吹拂过窗棂,轻巧落在李暮歌脸颊上,暖春已至,天气热起来了。


    人心也就浮躁起来了。


    借由颜士玉的口,四公主先所有人一步,得知了凌老将军死于城外,被“山匪”截杀。


    四公主大惊失色,骇然说道:“此事是殿下所为?殿下行事实在是太鲁莽了些,颜少卿你在殿下身边,为何不曾劝说一二!”


    她此刻的惊惧,三分真七分假,假在她并不觉得此事有多可怕,真在她担心,西北会叛乱。


    “殿下倒行逆施,与臣子离心,玉为何要劝?四公主,听说您最近与德妃娘娘走得很近,这个好消息,不告诉德妃娘娘吗?”


    四公主闻言微微瞪圆了眼睛,很是惊讶,她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却不敢落实,只好开口试探道:“你……颜士玉,你这是何意?”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四公主还不懂?十四公主害颜家至此,想必殿下与臣一样,心中苦不堪言,不想日后一直受十四公主摆布吧?”


    颜士玉话说的如此明白,四公主要是还不懂,她就是个傻子了。


    四公主不傻,她立刻明白了。


    “你、你想要背叛她?”


    颜士玉眯起眼睛,脸上扬起的笑挡住了眼中的冷意,她说道:“非是背叛,此乃名士择主,良禽择木,十四公主性情凶残,无容人之量,下手狠辣,这样的人,如何能荣登大宝,执掌天下呢?”


    第80章


    四公主听了颜士玉的话, 嘴角忍不住上扬。


    没错,在她看来,李暮歌就是一个如此不堪的公主, 她不配登上那个位子!


    但是看见颜士玉后, 四公主雀跃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颜士玉,世人皆知,她还只是一个小公主的时候, 你就跟在她身边了,现在, 她也很倚重你,你未来前途无量,你当真会背叛她?”


    四公主总觉得不太对劲。


    颜士玉知道, 一两句话是没法说服对方的,索性她跑过来跟四公主说一大堆话,本质上并不是为了赢得对方的信任, 她的主要目的, 是让对方忍不住,提前动手。


    一朝一夕, 或是几句话的功夫,本就不太可能让对方交付信任。


    “殿下此言差矣,当时臣以为得遇明主, 谁知因为她, 颜家成了如今的惨淡模样,三姐惨死,颜家四分五裂,就算她再重用臣,臣难道还能凭借一己之力, 让颜家重新登上世家大族之首的位置吗?”


    四公主闻言,无语一瞬,颜家之前也没有到世家之首啊,顶多算是实力比较强大的几个世家之一。


    不过比起现在的颜家,颜士珍还在的时候,颜家的实力确实更为强大。


    四公主还是不太相信颜士玉,可颜士玉言之凿凿,不似骗人,况且颜士玉确实暗中接触她,告诉了她一个特别重要的情报。


    投奔的诚心是有的。


    “你背叛她,也不可能让颜家重新强大起来。”


    “但至少,臣为颜家,为姐姐报仇了。”


    四公主听到这儿,对颜士玉有了三分信任。


    四公主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凌老将军当真死在城外了?”


    “千真万确,此事乃是十四公主亲口与臣所说。”颜士玉知道第一关已经过了,心里嗤笑,四公主比起十四公主来说,实在是有些天真,怎么能够相信一个世家之女,会因为所谓的想要报仇,轻易倒戈向他人?


    四公主怕是多年以来,没怎么接触过朝堂上的人,对朝堂上的大臣了解甚少,不知道大臣们的心能有多黑。


    颜士玉也是朝堂大臣之中的一员。


    “你刚从十四那里得了情报,就来寻本殿下,也不怕你之所求被十四知晓,叫她大发雷霆吗?”


    “殿下放心,臣前来正是得了十四公主的命令,还请四殿下前往贵妃宫中,拖住贵妃,不叫她知晓此事。”


    四公主一听这是李暮歌的命令,脸上下意识浮现出排斥的神色,一点儿不想为李暮歌做事。


    颜士玉看出了她内心的不愿,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多好的机会,如果是十四殿下听见,恐怕立马就会利用起来,拿这个消息要挟贵妃与她联盟。


    四公主倒好,第一反应是抵触十四公主的命令。


    知道你不愿意听敌人命令,但你把这种情绪放在脸上做什么?表现出这种排斥有什么用,不喜欢就想法子化被动为主动啊!


    此刻颜士玉和李暮歌一样,特别想晃一晃四公主的肩膀,看看四公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四公主确实不愿意去,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去一趟也挺好,拿这个消息跟贵妃交易,或许能够让之前一直不愿意帮忙的贵妃改变主意。


    “好,本殿下这就去宸极宫一趟,凌老将军身死,此事越晚让西北知道越好,颜少卿可有什么好法子,能够将消息拖上一拖的?”


    谁都不愿意西北生出大乱子,四公主同样不愿。


    万一叫西北的胡族趁虚而入,大庄便危矣。


    “还请殿下放心,七日之内,无人会知晓此事。”


    颜士玉这么说,四公主也就信了,随后她欢天喜地去找容嫔,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颜士玉则又回了李暮歌的书房,一进去就伸手揉额头,一副经历了一番折磨的模样。


    “臣见过殿下。”


    颜士玉冲李暮歌行了一礼,李暮歌从她一如往常的动作里,看出了些许虚弱。


    “辛苦了,坐吧,喝口茶缓一缓。”


    李暮歌想到颜士玉去跟四公主演戏,对付那么一个蠢人,确实有些耗费心神,便体贴地让颜士玉坐下了。


    颜士玉坐下后长叹口气,说道:“臣失礼了,殿下,日后您便是叫臣去和十个朝堂上的老狐狸周旋,也不要叫臣和四公主说话了。”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纯粹是在发泄心中郁气。


    “宁愿耗费心神也不愿意去跟心思简单的人说话,阿玉你这是什么道理,给自己上难度不成?”


    李暮歌笑得愈发灿烂,看朋友不得不跟自己一起受苦时,感觉手底下讨厌人的公文都没那么难看了。


    “聪明人互相打交道,臣能知晓对方在想什么,四公主……臣实在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未知才可怕!颜士玉现在十分信服这一句话。


    李暮歌见颜士玉是真的饱受摧残,甚至有些受不了了,当即有些好奇四公主跟她说什么了。


    然后又想,何必让自己跟着一起受罪,左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相信了颜士玉会叛变,乖乖跳入她给对方挖的坑里。


    李暮歌不知道自己随便一猜就真相了,颜士玉受不了的就是四公主做得所有选择都没有跳脱李暮歌对她的预设。


    之前颜士玉还在想,十四殿下这个计谋是不是有点儿太简单,现在看来,对付简单的人,就得用简单的法子,复杂了对方可能还不明白呢!


    “殿下,西北那边要如何瞒住七日之久?”


    颜士玉缓了一会儿,可算是从四公主的阴影里头挣脱出来,她有些担心这件事,一个人死了,这种事情瞒上一两天还行,七日甚至更久的时间,要怎么瞒啊?


    除非,世上能有一个凌老将军的替身!


    只是凌老将军入长宁,肯定要去见凌柏松,凌柏松难道还能认不出自己的祖父?


    “法子有很多,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首先,对付凌柏松,只需一个理由……”


    ……


    长宁城外,凌柏松坐在马车上,不时向外看。


    按照原本的路程,昨日祖父就该入长宁了,可是最近两天下了大雨,长宁附近不太好赶路,昨日他得到消息,祖父他们的行程被拖延了一日。


    今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凌柏松想着,可能是已经启程,今日就能到长宁,所以就没给他传消息。


    “青竹,你去看看人到何处了?”


    凌柏松等了一上午,实在是有些等不住了,遂叫来身边的亲卫,让对方骑马往前跑跑,看看能不能提前看到队伍。


    他本来打算中午为祖父接风洗尘,现在他饿得不行,索性先到附近吃了一顿,接风洗尘的宴席就设在晚上好了。


    名唤青竹的亲卫骑马扬长而去,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


    他回来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在胸前,行了个军礼,随后道:“奉镇国将军之命,请小将军回府静养,车马于傍晚入京!”


    凌柏松没想到祖父会让他直接回府,他下意识想问为何,突然想到了之前他和父亲的谋划。


    他是被杨家人牵连才受了重伤,那时候祖父就大发雷霆,势要给杨家好看,是父亲劝下了祖父,后来他伤好了大半,本该重新回到战场,没想到父亲让他回长宁静养。


    到了长宁后,对外宣称他已成废人,日后恐再无可能回到战场上领兵打仗,然后就一直被安放在长宁。


    父亲是想让他装作废人,一来是让皇帝能够对凌家放心些,凌家小辈里最出色的那个人已经废了,日后凌家无以为继,定会没落,不必一直盯着凌家。


    这个目的确实达到了,若不是他以“废人”的身份留在长宁,父亲根本不可能重回西北。


    但凌柏松不太确定,祖父是否对这一谋划全部知情。


    第一个目的,凌柏松觉得就算祖父日后知晓此事真相,也不会怪他和父亲,而第二个目的,一旦祖父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当时,父亲是想留他在京城,然后助彼时还是太子的二皇子夺位。


    只是不知为何,先一步逼宫造反的人成了大公主,他只能按照二皇子安排,领着一些人在宫外阻拦大驸马的兵马。


    父亲留信,告知他无论是谁最后登上皇位,他都可以成为凌家留在长宁的后手,新君宫变上位,位置不稳,正是凌家的机会,必要之时,直接屠了宫中那些皇嗣,扶持魏王世子上位。


    可是后来突然跳出来一个十四公主,先是镇压了大公主,随后又将二皇子软禁起来,转眼掌握了整个朝堂,却没有屠戮宫中皇嗣,更没有直接继位。


    而是在朝政稳定后,废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封给了自己!


    凌柏松和凌长寿都被李暮歌这一连串动作打迷糊了,李暮歌这么做,实现了政权平稳过度,没有引起一丝震荡,朝野内外的大臣与后宫嫔妃,都不敢说什么,凌家完全没有机会了。


    凌柏松想到这儿,面容一阵扭曲,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个十四公主究竟是从哪儿跳出来的家伙,明明才刚十六,手段老辣的像是在官场里泡了几十年。


    通读上下古今历史,没见过猪肉但天天看见猪跑的李暮歌表示,你个古代人,你懂不懂文科生的含金量啊!


    凌柏松最后还是听话地回府了。


    他不敢赌祖父现在心里没有火,要是在外头看见他,怒火上来,依照祖父的性子,不会给他留情面,到时候当街打他一顿,他面子里子就全没了。


    到了傍晚,车队缓缓步入长宁城。


    穿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在前开路,后头跟着两辆马车,一瞧就知道这个车队身份不简单。


    凌老将军不是凯旋回朝,而是回来述职,所以排场比较小,他原本带着的亲卫也比较少。


    不管是凌老将军还是凌长寿,他们都没想过,凌老将军会在入城前丢了性命,他们只以为回长宁是赴一场鸿门宴罢了。


    邓滨坐在后头的马车上,一个劲儿得擦汗。


    这个队伍里,全都是他的人。


    邓滨在长宁附近有庄子,庄子上也养了些部曲,他尽力寻来和凌家军身形相差不大的人,扮做凌家军。


    光这一件事,就忙活了他一整天,还好凌家军人数不多,不然他傍晚都没法凑齐人进城。


    可是进城之后,他要面对的问题更多。


    凌家军肯定要回凌府,到时候他上哪儿去找个老将军和与长宁城的人相熟的凌家军啊?


    他只能把尸体搬出来。


    可若是凌老将军的死讯传开,他这个同行的兵部尚书,岂能逃脱责罚?本来殿下就对他很不满了,结果他还在山匪来袭时,单独带着人跑走,留下老将军和凌家军孤身迎敌,致使全军覆没。


    邓滨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浑身大汗,手脚颤抖个不停。


    他的名声,他的官位,不能就这么丢了啊!


    而且老将军死了,殿下定要给西北军一个交代,他这个同行却毫发无损的兵部尚书,不就成了现成的替罪羊,他多冤枉啊!


    邓滨越想越呼吸困难,原本他日夜盼着赶紧回长宁,现在近在咫尺的长宁城,简直成了他的噩梦。


    “老爷,咱们快到府上了,那些人……”


    坐在板子上的护卫入内,小声问邓滨,要怎么安排那些“凌家军”。


    “先都到我家吧,之后就说,有些事情要商议,明天再说。”


    邓滨实在是想不出怎么将凌老将军的死彻底瞒好的方法,最后只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今天晚上,就让他睡个好觉。


    然后安排好家人,明天他入宫去跟殿下请罪。


    或许殿下能够想到隐瞒此事的方法呢?


    李暮歌第二天一早,上完朝后,被邓滨主动找上门来,等邓滨白着一张脸跟她说,路遇匪徒,凌老将军和凌家军全都死了的事情时,李暮歌表面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快要笑出声了。


    这个邓老登,竟然真以为那些动手的人是山匪。


    邓滨其实也想过会不会是之前死的官员的人,后来一想,那几家人联起手来应该也没有这样厉害,能在长宁附近直接动手。


    能够在长宁附近动手的势力,第一个当选李暮歌,但是李暮歌是太子啊,太子为储君,日后整个国家都是她的!她做什么想不开要杀西北军的老将军,那不是会让边疆大乱吗?


    就为了之前西北军疑似伏杀三个官员的事情?


    邓滨觉得不应该,他完全不认为李暮歌是个如此手段凶狠的人。


    他在李麒手底下做事时间长了,就觉得当皇帝的,可能都比较喜欢和稀泥,只要保证自身的权势,那么底下不管有多乱,皇帝都只会高坐钓鱼台,根本不会下场做任何事情。


    这种思维惯性,令邓滨明明已经想到可能是李暮歌下手,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凌老将军昨日不是同你一起入长宁了吗?现在你说,他死了,那昨天入城的人都是谁?难道,孤的兵部尚书,还有号令阴鬼的能力呢?”


    “殿下,臣句句属实,并无欺瞒,昨日、昨日进京的人,都是臣寻人假扮的。”


    邓滨被李暮歌这话问得满脸通红,觉得很是羞愧,他其实应该昨天就将此事禀告给李暮歌,是他心怀侥幸。


    他才刚当上兵部尚书,他不想那么早就被罢黜啊!


    “不,凌家军就是已经进京了,凌老将军这两日先住在好友家里吧。”


    李暮歌见邓滨没有上道,就说得详细了些许。


    邓滨不傻,此刻他终于明白李暮歌的意思。


    “可是殿下,此事根本没法隐瞒太久,宫里的贵妃还有那位凌小将军,都已经派人去递消息,想要见一面老将军了。”


    邓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早上他听门房说来了好几拨人,整个人都绝望了。


    那些人的存在,迫使他一下朝,立刻找李暮歌坦白。


    他担不住此事啊!


    “不需要太久,能拖几日是几日,从长宁送消息到西北,也需要不少时日呢。”


    只要拖过七天,李暮歌想,七天之内,凌长寿没法得到凌老将军的死讯,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那她的安排就会全都起效。


    等待凌家的只有死亡。


    李暮歌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这一步棋,其实是李暮歌之前就下得,只是当时没有派上用场,主要是针对年前西北军内部兵乱的事情。


    那个时候,李暮歌就担心西北军会叛乱,凌长寿回到西北军后,胡族来犯,西北军又打了胜仗,当时西北军可谓是如日中天。


    要不是宫中荣阳和魏王都死了,李暮歌都担心那个时候西北军直接叛乱。


    不过宫中还有一个魏王世子,李暮歌想着,万一凌家就是不要命,非要扶持魏王世子上位,她也不能毫无准备。


    一个准备针对西北,一个准备针对宫中贵妃,西北敢有异动,魏王世子立刻就会暴毙。


    西北安分,魏王世子就可以留一留,总得给一些人一点儿希望,以免他们绝望之下狗急跳墙。


    所以西南军那会儿就开始针对西北军做一些布置了,李暮歌现在可以拿来就用。


    还有西北军的内部,李暮歌同样有所安排。


    一个军营里,不是只有一个家族,凌老将军是镇国将军,他麾下还有数位将军,除了凌家人外,还有安、赵、苏三家,其中安家和苏家都是西北本地的大族,赵家则是先帝的家族。


    先帝就姓赵。


    先帝在时,赵家在长宁一时风光,后来皇帝继位,差点儿替代李家的赵家,就被皇帝清算了。


    好在赵家在先帝存在时期,权势大涨,哪怕是皇帝,也没法直接对赵家赶尽杀绝,留了赵家一条旁支。


    那旁支到了西北,龟缩一隅,在战场上厮杀拼战功去了。


    李麒不喜欢凌家的一个原因,就是凌家当时收留了赵家旁支。


    做下这个决定的人正是凌老将军,凌老将军年轻时颇得先帝重用,此举也是为了投桃报李,报答先帝重用之恩。


    所以凌家若是起事,赵家多半会跟着一起,安家和苏家则不然,这两个家族世代在边关,历史比凌家还要长,只是因为凌家是朝廷派过去的,颇得朝廷重用,所以他们俩个本地家族,被凌家这个空降兵压了一头,一压就是两百年。


    凌家起事,安苏两家绝对会跟凌家对着干,李暮歌只需向两家伸出提拔的手,他们会抢着立功,得到朝廷助力,压对方一头,成为西北最强大的家族。


    李暮歌迅速头脑风暴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疏漏后,注意力回归现实,然后她就注意到了面前邓滨抖的跟个筛子似得模样。


    “何须怕成这样?”


    “殿、殿下,臣、臣……”邓滨一开口,声音抖得不像话,还哆哆嗦嗦得,“臣有一事,想要禀奏殿下。”


    李暮歌见此,收起脸上所有情绪,目光若冰刃,狠狠刺在邓滨身上,她问道:“什么坏消息?”


    “凌小将军恐怕已经知道了,臣、臣让家中部曲扮做凌家军,凌小将军身边有许多凌家军的兵,他们肯定认出臣府上的‘凌家军’是假的了。”


    邓滨是想起,早上门房说,镇国将军府上来了好几次人。


    他原本被吓得魂不附体,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凌小将军他是个晚辈。


    长辈在好友家住宿一晚,晚辈一遍遍请长辈回家,若是有要事便罢了,分明没有任何要事!


    而且门房说,每次来的都是身材高壮,举止状若军中士兵的男子,邓滨一下联想到了凌家军身上。


    凌柏松的举动如此异常,肯定是发现不对了!


    李暮歌也没多说其他,立刻喊来郭勇,让他带一批人,去镇国将军府上请凌柏松,待凌柏松入宫,就将将军府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只说今日午时宫中设宴,为凌老将军接风洗尘,请小将军一同前来,届时,贵妃也会在,他们一家人,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郭勇应了一声是离开,李暮歌冰凉的视线落在邓滨身上,她眯了眯眼,掩去眼底的不耐,轻声道:“邓尚书,这是你唯一一个立功赎罪的方法——找机会杀了凌柏松。”


    邓滨浑身一颤,他刚刚就察觉到了,凌老将军的死恐怕真不是山匪所为,而是殿下所为!


    “殿下,凌柏松若是也死了,那西北……”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无甚区别,但若是让他把消息传出去,那才是麻烦,郭统领负责镇国将军府上的凌家军,你负责凌柏松,别让孤失望。”


    李暮歌本来不打算现在杀凌柏松,但也没太大差别,早死两天而已。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李暮歌想,今天中午,她就得提前动手了。


    先解决贵妃和九皇子,四公主和德妃那边,老实就先放两天,不老实一起送走。


    李暮歌比较头疼的是,她必须想个好办法,保住自己的好名声。


    杀人简单,怎么名正言顺的杀人才是难题。


    自从荣阳和魏王死后,贵妃深居浅出,很少会出席各种宴会之类的活动了,她跟家中关系不好,当年父母强逼她嫁入宫中,她心中对父母有怨,更不愿意看见父亲。


    李暮歌不太清楚内情,只知道贵妃与镇国将军有很深的矛盾,光说为镇国将军接风洗尘,贵妃不一定会愿意参加宴席。


    因此,李暮歌让翠玉控制九皇子身边的两个太监,叫九皇子去提议,与贵妃一同见镇国将军。


    贵妃本就有意暂时扶持九皇子,被九皇子这么一说,还真就点头答应赴宴了。


    中午,凌柏松入宫了。


    他不得不入宫,就算他怀疑祖父出了事,他也不能违背皇命,不来赴宴。


    不过他已经暗地里安排好了一批人,若是他今日没有走出皇宫,那批人会立刻赶赴西北,将长宁有变的消息传到凌长寿耳中。


    此刻凌柏松并不知道,他的人已经被郭勇的人盯上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