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其他小说 > 凰权弈罪 > 7. 牡丹泣(4)
    是夜,李璟序在书院学舍点了盏灯,伏案,欲将日间落下的功课补上,不知不觉竟趴在纸墨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早,被方尘述唤醒。


    女学甚少有男子进入,她茫然地看着方尘述,睡眼惺忪,尚未完全清醒。男人沉声开口:“安仁坊发现一具新的尸体。”


    她下意识问:“是哪家的少爷?”


    方尘述摇摇头,“是一名年轻女子,死状……”他话音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璟序将书卷起放在姜且平时常坐的地方,便火急火燎冲出门去。可在与方尘述擦身而过时,她停住,问他:“大人既已收回我的令牌,又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方尘述并不解释,只道:“你去看了便知。”


    尸体横陈于街巷中央,卯时打更的更夫最先发现。


    彼时尸身已经泛着腐臭,慕容雪看过尸体状态后断定,这名女子死亡时间超过十日,是以冰块进行封存才延缓了腐烂速度。眼下还未入春,积雪尚存,冰块并不少见。光凭这点很难推断藏尸之处。


    见到尸体那一刻,李璟序终于明白方尘述为什么一定会来叫自己。


    那名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被发现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遮掩不住身上嶙峋的伤痕。她掀开她的袖子,在看清那些刀痕刻的是哪两个字的时候向后踉跄了一步。


    裴萧。


    “这个畜牲……”李璟序几乎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


    裴萧之流死有余辜,她凭什么要替他们查找真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让那凶手继续杀吧,杀光这些败类!


    李璟序只觉雪光刺眼,雪地里仿佛浮现出舅舅的脸。


    那也是一个冬夜,长期遭受丈夫虐待的妇人最终在全家人的饭食中下了砒霜。待所有人毒发身亡后,她跪在大理寺门口,跪了一夜。


    有官差发现她时,她已呼吸微弱,全身僵硬。舅舅亲自为她熬了一碗热粥,听她诉说这些年受过的苦难,为她开解心意。可最后,也是他亲手将她送进大理寺狱,甚至是,断头台。


    他曾对她说:“大梁有律法,人心中的善恶喜怒终究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这也是为何舅舅不愿小序涉足刑狱之事。有时候做判官久了,心也就麻木了。”


    李璟序深吸一口气,道:“把这姑娘带回去吧。”


    慕容雪点头示意可以移尸,随行差役立即抬来担架,又在尸身上盖了一块白布,趁天未大亮,匆匆赶回大理寺。


    二次验尸,孙雨因腹痛不能到场,由李璟序填写验尸格目。


    两人以皂角水净手,继而各自取出方巾掩住口鼻。


    “记,死者女性,年约二八,身体瘦弱,尸僵部分缓解,尸斑呈暗红色。”


    慕容雪轻轻按压尸斑,暗红稍褪,凹处回弹缓慢。他凑近细看其脖颈,喉骨两侧可见紫淤指印,皮下有细微出血点。


    “颈部有扼痕,呈环形。”


    接着,他以棉布蘸醋,擦拭女子手臂。伤痕纵横交错,“裴萧”二字像是最后刻上去的,格外显眼。创口皮肉外翻,慕容雪取了软尺量其笔画深浅、间距,沉默片刻。


    “取红油伞来。”


    李璟序撑开一柄桐油浸过的红纸伞,罩于尸身上方。慕容雪持灯于伞下反复映照,光影变幻间,可见尸身除却明显外伤,其腕部亦有绳索捆绑留下的勒痕。


    他又以银针探入其喉间,片刻后取出,针色未变,排除毒杀。再查其鼻腔、耳道,亦无异物。


    “慕容大哥。”李璟序递过去一支镊子,视线落在尸体垂下的手上。慕容雪会意,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子紧握的手指,指甲里嵌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验毕,慕容雪褪下手套,声音低沉:“死者身上虐待伤明显,存在搏斗痕迹,应是反抗时被人当面扼住咽喉气绝身亡。死后遭冰封保存,约十日后弃尸于安仁坊街市。尸身伤痕多为旧创,只有手臂上的刻字为死前新伤。”


    就刻字来看,裴萧嫌疑最为重大。可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腐坏过半,难以验证打斗伤痕。


    李璟序一言不发,只是静默地凝望着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女千疮百孔的身体。良久,她为她穿上外袍,盖上白布,走到门边,打开停尸房的大门,方尘述携一众差役正守在外面。


    明日初升,一缕阳光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抬眸,忽觉自己是那样渺小而无力。


    半年前,有人告诉她,明心斋寻到了沈倾生前留下的遗物。要换,就要替明心斋查一桩案子。


    这半年来李璟序一直混迹大理寺,一为顺着舅舅当年查过的案子找寻他被杀的原因,二为早日完成与明心斋的交易,换得那件遗物。


    三日前,沈宅门外,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找到她,让她当夜务必前往静园,她照做,果然目睹了一桩凶案。她着手调查宋硕之死,安月便把舅舅的锦囊还给她。


    明心斋靠买卖消息谋利,这些年根植于邺京,早已深不可测。她知道,半年前的交易必须要在这桩案子做个了结。


    方尘述上前一步,轻声问她:“如何?”


    李璟序呈上尸格,道:“既然死者身上刻有裴萧的名字,属下提议,传召与裴萧亲近之人,带到此地认尸,或许会有线索。”


    “好。”他颔首,方七即刻领命离去。


    方尘述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刻有“大理寺少卿”字样,交到她手中。“你那面铜牌磨损过甚,这些天可暂用此牌行事。”


    这一块令牌上残存着他的体温,李璟序接过,指尖摩挲,释怀一笑,复又将它奉还。


    “我那面旧牌,是沈少卿当年亲手所赠。虽与如今制式不同,却的的确确,是只属于我李璟序的牌子。”她语气平静却笃定,“大人这块……请您暂且收回。待他日,若我当真凭本事坐上这少卿之位,您再予我不迟。”


    一日过半,大理寺外来了不速之客。


    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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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带着裴萧亲信返回衙门,见到来人火速从侧门入内禀报:“大人,是平西将军沈陌。”


    沈陌手提乌金长枪,牵着高头骏马立于獬豸石像之下,身姿挺拔,虬髯遮面,方尘述亲自相迎:“沈将军远归,还请入内用茶!”


    “茶就不喝了,听说小序在你大理寺当差?叫她出来,就说舅舅回来了,要见她!”他声音清朗悦耳,不似久经沙场的将军,倒像是温润如玉的文人。


    “小舅舅!”闻声,方尘述偏了偏身子,让她完整地落入沈陌眼中。


    方七刚把消息告知她,李璟序便冲了出来。昨夜没睡好,一早又全神贯注验尸,加上未曾及时用午膳,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清澈的眸子染上了红血丝。


    沈陌看着朝他跑过来的身影,握着长枪的手松了松。作为沈府最小的公子,虽说是她舅舅,却也没比她年长几岁,不及而立。两人一起长大,情分更像是玩伴。


    沈倾死后他便去了西境,杀敌戍边。与晋国之争,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连战连捷,三年,夺得晋国边地半数城池。此番回京,是为领赏。


    大军在后,他一人率先入城,直奔大理寺,只为见一见小外甥女。


    “你这丫头,好好的大小姐不当,书也不好好念,跑来这官司衙门做什么呢!你瞧你,身上沾了一股子味。”


    熟悉的嫌弃声落入耳中,李璟序却不恼,她快步凑上前,伸手环住沈陌的肩膀,又轻声唤了一句:“小舅舅。”


    “这些年可曾受欺负?”


    李璟序摇头。此时此刻她想的只有与亲人重逢的喜悦,所有委屈尽数抛之脑后。


    “走,带小舅舅去吃顿好的!”许是听到她咕咕叫的肚子了,沈陌忽然提议。


    李璟序点头应下,脸仍埋在他臂弯里,迟迟不愿抬起。


    方尘述使了个眼色,方七连忙上前,接过乌金长枪。他也是习武之人,可刚握紧枪身,仍不由得被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手腕一沉。


    两名差役准备给沈陌的宝马套车,驰骋过沙场的马儿显然不愿意被束缚,昂首扬蹄,险些将他们踹翻在地。


    “你们俩替沈将军将马牵回沈府,”方尘述看向门口的另一个差役,“你驾车,送沈将军去浮梦居。”


    “也好,有劳方大人!”


    李璟序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醉仙楼。


    “我与小舅舅多年不见,想同他走走。”


    “可是你……”


    李璟序咧唇一笑,“放心吧,邺京的路我熟得很!”


    路上,李璟序将这些天的案子同沈陌简单说了一遍。谈及碧儿身上的伤和今早那姑娘的死状时,沈陌骤然止步,满眼愤慨像是吞了火焰。


    “好一个许成,竟然养出这样的孽子,我这就回去问问他,还是不是我大梁的将,守的还是不是我大梁百姓!”


    李璟序几乎是耗尽浑身的气力才将他勉强拉住,“小舅舅,你且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