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呆葫芦没那么多心思!”杨陶想也不想地回答。
贵舜啧啧咂舌,蹲在马路牙子边,宽松的休闲西装过长的下摆铺在地上,扫起一片薄灰。干燥闷热的内江市在这个季节总是折磨人,贵舜顶着大太阳热出一身汗,巨大的保温箱里是用干冰保存的慕斯蛋糕。为了防止蛋糕被热化,贵舜一下飞机连饭也没吃就飞奔过来找杨陶,没想到杨陶竟然不在学校。
命运啊,捉摸不透……贵舜拍拍自己的裤腿,从地上站起来,对杨陶说:“不着急,慢点回来也没事,我在内江等你。”:
“我舜最好了。”杨陶夹着嗓子软绵绵地说,“所以你是因为我给你发的那个消息回来的吗,你是不是打算”
“哎,我忘记问了,你旁边这个男的,就是你说的队友?”贵舜打断杨陶的话。
杨陶顿时有些心虚,吞吞吐吐半天,眼神飘忽不定地转上两三圈,这才老老实实地承认,“啊,是啊,胡鹭是我的朋友。”
“嗯你又有朋友了。”贵舜阴阳怪气,“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哎呀你别嗓门这么大!”杨陶愠怒道,“你怎么嗓门越来越大了?我都说了他不是渣男,你怎么不信我呢!”
贵舜听着杨陶像是真有点生气了,无奈地摇摇头,招手拦下辆出租车,语重心长地嘱咐:“好,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说多了你又要和我吵架。”
“是你每次都不听我说的话,老是自以为是。”杨陶撇撇嘴,“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回来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贵舜忽然卡壳。
他按下出租车的车窗,想吹吹风,但刚按下就被司机制止,说是车上已经开了空调。
贵舜耸耸肩,只好放弃打开车窗,不过窗外的热浪蒸腾,他想想估计风也是热的,扑在脸上能把皮肤水份都烤干。
收到杨陶发来的信息时,贵舜正将刚做好的蛋糕丢进垃圾桶,看到消息他几乎没有犹豫,当天就关掉了在法国的糖艺工作室,跑去欧菲那买了蛋糕,一路拎着回来见杨陶。
促使贵舜买下回国机票的,还有另一部分重要的原因。在不久前,贵舜策划大半年的糖展宣告流产,巴黎糖艺界对他极尽打压排挤,他无法立足,只能另寻出路。
贵舜从来都不信命运,但这一次,在他孤身游荡在巴黎街头,坐在自己的糖艺工作室对面长椅上,开始为今后的人生规划新的一条路时,杨陶活力满满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满怀激情地问他要不要参加世糖赛。
或许世糖赛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可以打破他沉闷的内心,让他重新燃烧起创作的欲望。
于是贵舜回来了,几乎是毫不犹豫。
但他没有想到杨陶身边又有了新‘朋友’,杨陶甚至极为维护这位‘新朋友’。
贵舜手托着下巴,靠着车窗,眼里是向后飞掠的街景,他思索着怎么让杨陶把他那个‘新朋友’带过来让自己看两眼。
内江是一座朴实的城市,自蔗林中诞生出这片大陆上最精妙绝伦的糖艺文化,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中式糖塑正在与翻糖艺术一较高下。
贵舜希望内江能够成为自己的栖居地,留存心中对于糖艺最后一丝热爱,所以他来到这里,也回应杨陶的邀请。
得知贵舜回国后,杨陶临时改了车票,原本他们打算在兰山市多待两天,但为了不让贵舜久等,杨陶决定今晚就回内江。
胡鹭自然也跟着一起,但他从兰山下来后就一直兴致缺缺,在车站吃饭时嚼着刚炸出锅的薯条也味同嚼蜡。
“呆葫芦,你咋了?”杨陶咬下一大口汉堡,仓鼠似地全包进嘴里嚼啊嚼,说话也就不怎么清晰,含糊地问,“你只么不高兴?”
胡鹭抬起头,看着杨陶的样子,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我没有不高兴,很高兴。”
“骗人不发财。”
胡鹭举手投降:“好吧,有一点不高兴。”
“为什么啊?”杨陶擦掉嘴边沾着的沙拉酱,将剩下的汉堡推给胡鹭,“唐兰山答应和我们组队了哎,为什么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关于自己心里酸溜溜的那些事,胡鹭没说出口,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想将话题揭过,“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陶挖上一大口冰淇淋,“我的朋友,做翻糖蛋糕很厉害的一个艺术家,他从巴黎回来找我了,说不准就是答应了我的邀请。”
“刚刚电话里那个人吗?”胡鹭没有表现出激动,反而平淡地确认。
杨陶说:“是,他叫贵舜,翻糖蛋糕大师。”
“你们是朋友吗?”胡鹭状似不经意地问。
杨陶漂亮的脸蛋上浮现笑意,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些美好的记忆,向胡鹭分享:“怎么说呢,算是朋友吧,其实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认识之后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我亲戚,但比较远房,如果不是因为一块儿打游戏,估计我俩一辈子都不见一面。”
“哦,那他是你的亲戚啊。”胡鹭松了口气,在心里窃喜,“我听他还叫你宝贝啥的,你们……”
杨陶挑挑眉:“爱称而已,我们认识之后很快就熟络起来,彼此叫叫宝贝,调侃一下对方,没啥特别的含义。比起做远房亲戚,我跟他还是做朋友更好一些。”
胡鹭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他闷闷不乐:“那他很关心你啊,从法国回来还特意给你带了蛋糕。”
“得了吧,这是我应得的。”杨陶摆摆手,“你都不知道他这人多烦,刚刚一通电话就给我打得火冒三丈。对了,回内江之后我们一块儿去见他吧,不然他肯定千方百计想见你。”
“见我?”胡鹭不明所以,“见我干什么?”
杨陶解释:“昨天咱俩不是找不到人组队嘛,我一想不问白不问,就给贵舜发了微信,问他要不要来帮我夺冠啥的。他也没回我,我寻思有壁没发过去呢,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就跑回国了。”
胡鹭心中忽然升起浓烈的危机感,他正襟危坐,四下找着镜子,最后抬起手机屏幕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和发型。
杨陶叼着薯条,呆呆地看着胡鹭忽然开始捯饬自己的头发,“你干啥呢?”
“不是要见你的朋友吗?”胡鹭说,“所以我想形象好看一点。”
杨陶忍俊不禁,身体前倾,伸手捏住胡鹭的耳朵晃了晃:“你干嘛啦,还注重形象,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跟他相亲。”
胡鹭板着脸:“怎么能是相亲呢,我又不认识他。”
“好好好,真是呆葫芦。”杨陶收回手,“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他人怎么样,有照片吗?”胡鹭旁敲侧击想知道贵舜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提前准备竞争技巧,不能被这人比下去。
小男人心思,胡鹭暗暗唾弃自己。
杨陶把胡鹭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他忍着笑意,找了张贵舜的精修照发给胡鹭,在看见胡鹭点开照片后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时,趴在桌面上暗暗地笑。胡鹭不知道那张照片里,贵舜的每一个毛孔都被精心磨平、身体每一寸肌肉线条都按照美术的黄金比例刻画,连腹肌都是ps技术贴上去的图。
这般过于完美的精修照让胡鹭如临大敌,汉堡也不吃了,冲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凉水扑在脸上,试图洗去皮肤的疲惫。
被留在卡座内的杨陶托着下巴,看着忽然对自己的脸上心起来的胡鹭,耸了耸肩,自言自语地感叹:“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胡鹭回内江的一路上都对自己的脸极为宝贝,他甚至想买下在高铁上推销香膏的乘务员手里那盒涂哪哪白的雪花膏,被杨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乖乖缩回手。
杨陶气呼呼地掐了把胡鹭的胳膊:“高铁上买多贵啊,你店都那样了,怎么还不知道节俭。”
胡鹭理亏,但听着杨陶软绵绵地发脾气,心里却觉得杨陶简直像是哈气的小猫,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可爱两个字。
“和你说话呢,怎么又不理我!”杨陶使劲晃了晃胡鹭的身体。
两人打闹间,座椅后的小桌板也被震得摇晃起来,坐在两人身后的乘客不耐烦地拍拍他们的座椅,没好气地说:“哎帅哥,跟你男朋友别打了呗,给我咖啡都差点干倒了。”
杨陶顿时收回张牙舞爪的模样,乖乖缩在座椅里,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胡鹭。
胡鹭无奈,回头向身后的乘客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乘客白他一眼,重新戴上颈枕,闭眼靠着座椅睡觉。
胡鹭也不生气,反倒很是高兴。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和杨陶真的看起来像是情侣。
目前没有比这更让胡鹭高兴的事了,他顿时自信起来。什么唐兰山、什么贵舜,难道这些人站在杨陶身边,也会被路人认成杨陶的男朋友吗?
但在给自己打强心剂的同时,胡鹭也隐隐察觉到自己这支拼拼凑凑拉起来的队伍似乎暗藏危机。上有对杨陶莫名格外关注的唐兰山,下有跟杨陶宝宝来宝宝去的贵舜,这两人在糖艺上还都小有成就。
胡鹭担心自己被秒成渣渣,愁得黑眼圈都重了不少,他急忙轮刮眼眶,紧急消除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