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激动地又蹦又跳,连连对着观音菩萨鞠躬,嘴里念叨着:“谢谢菩萨谢谢菩萨,快保佑胡鹭的愿望能实现吧!”
胡鹭有些怔愣,他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眼神落在杨陶身上,看着他高兴得像是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和一尊菩萨的石像说着话。
怎么会有人会期待别人的愿望实现呢?
胡鹭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心里这般狂风暴雨的悸动究竟从何而来,他只觉得杨陶太不一样。杨陶不为自己的硬币没有投进龙嘴而失落,他竟然在为胡鹭高兴,并如此热切地期盼胡鹭的愿望得到实现,好似那也是他的愿望一般。
胡鹭牵住杨陶的手,对上那双笑得如月牙般弯起的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刹那间水漫兰山,淹没胡鹭躁动中狂跳不止的心脏。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从大殿侧边的廊亭中忽然跑来个男人,他高声喊着胡鹭的名字,打破兰山寺的宁静。
胡鹭闻声回头,看见是唐兰山正匆忙跑来,手里还抓着一本藏青色封皮的线缝书。
唐兰山跑得气喘吁吁、站在胡鹭面前,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上衣湿哒哒得粘在身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也沿着他的下巴往地上落。
“这本书,父亲让我交给你带走。”唐兰山先办正事,将手中的书递给胡鹭。他累得够呛,胡鹭带着杨陶走后,他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不可说的直觉,促使他一路狂奔回清修院,找父亲拿到了这本糖塑道之书,一刻都不敢停,拔腿狂奔回寺庙,终于赶在胡鹭和杨陶离开前喊住了他们。
胡鹭接过那本书,指腹轻摩书封左上角的‘糖塑道’三个大字,问唐兰山:“这是唐师傅要给我的?他是让我学习这本书里的东西吗?”
唐兰山抬手示意胡鹭翻开书籍,指着那有深有浅的墨迹,说道:“这书是我父亲离开糖坊后写的,里面记载着他这几十年里做糖的全部窍门,包括糖塑的技艺,也记录在内。他一直说有机会要把书交给糖坊,但因为修行不可半途而废,所以成书后始终没找到机会送过去。”
“那这岂不是唐大师的武功秘籍!”杨陶惊讶地捂着嘴,又想起他曾经看的那些武侠电视剧。隐居的世外高人凝聚此生全部心血,著成一本功夫秘籍,这秘籍就传给那唯一一位天命之人,由他去发扬光大。
杨陶眼里又闪起亮点,他看着唐兰山,虽然这人似乎比胡鹭还要呆板无聊,但看在他这么辛苦地送来秘籍的份上,杨陶决定不背后悄悄和Solstice吐槽他,留他一份清白在人间。
唐兰山敏锐地抓住了杨陶的目光,但他非常别扭地向往后躲,皱着眉头说:“父亲还说,他已经没法再捏糖了,不能再回到糖坊他心里也无比痛苦。所以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和你们组队参加比赛,父亲他会全力支持。”
“你吗?”胡鹭看着唐兰山,似乎完全不相信他竟然是会做糖塑的人,这人看起来像是苦行僧,皮肤晒得黝黑、头发也剃了个干净。
唐兰山拍拍胸脯:“怎么,看不上我?我六岁就开始学拉糖,连观音像都能用糖拉出来,虽然比不上我父亲,但参加个比赛还是绰绰有余。要是想,我就帮你们,若是不想,直说就行。”
“没有没有!”杨陶急忙说,“当然想啦!大师您也是出家人吗,会不会耽误你修行啊?”
唐兰山鞠一礼,脱下自己灰蓝色的长袍外衣,漏出里面一件朴素的白短袖。他摸摸自己的光头,“我没出家,只不过自小长在寺中,随师父一同修行罢了。”
也不怪胡鹭和杨陶误会,实在是唐兰山无论外貌还是言行,都和这兰山寺无比契合,全然融为一体,让人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他也是寺中的僧人。
唐兰山重新套好长衣,纵使是夏季,他也整整齐齐地将每一颗纽扣都系好。汗水湿透他的衣服,沁出一团深蓝色的水渍。
“唐大师,请收我们为徒!”杨陶夸张地双手抱拳,朝唐兰山深深鞠躬。
唐兰山摆动双手:“不敢当,叫我唐兰山就行。”
“好的兰山兄!”杨陶激动中掐住胡鹭的胳膊,“那你和我们一块儿下山吗?”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在庙中也有任务,需要和师傅们一一道别。”唐兰山还是那个唐兰山,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庙里的规矩,不是僧人、但心境却已然受佛法熏陶良久,“二位先行下山吧,留下联系的方式,我会主动与你二位联系。”
说着,唐兰山从兑换亭处拿来个小本子,放进胡鹭手中:“在这写吧,或许还要个三五天,我父亲的辟谷修行需要人看护,所以我得等他这一次辟谷结束,再下山找你们。”
胡鹭低头,在小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号码和杨陶的号码,备注好两人的名字,交还给唐兰山:“这是我们的手机号。”
唐兰山接过本子,垂眸看了眼,在胡鹭和杨陶两人中打量一番,最终朝向杨陶问:“你是叫杨陶吧?”
杨陶震惊:“大师你还能算人名呢?”
唐兰山含蓄地微笑:“不敢,只是觉得这名字和你很适配,猜一猜而已。”
杨陶也没管那么多,告别唐兰山,看着他的身影重新消失在庙宇之中后,他欢天喜地,绕着观音像跑了三圈,最后站在那被胡鹭掷进硬币的龙嘴前碎碎念:“谢谢菩萨谢谢菩萨啊,这么快就灵验了,谢谢菩萨!”
胡鹭将那本《糖塑道》塞进了背包中,他沉默地站在杨陶身边,数次张嘴,但都不好打断杨陶,一直等到他们沿着上山的那条路往山脚下走时,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口:“唐兰山好像比较愿意和你说话。”
“有吗?”杨陶回忆着跟唐兰山的沟通,没觉着有什么特别,便不大在意地说,“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啊。”
胡鹭也就不说了,但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阶,紧紧牵住杨陶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些。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还是说是他太过敏感?
胡鹭心神不宁,总觉得唐兰山刚刚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往杨陶身上瞥,而且一瞥就是许久,甚至在和杨陶说话时,那黝黑的脸上还泛出红光。
下山的路更为陡峭,那些上来时觉得攀爬得格外费劲的石台,下山时看着又高了些许,加上藏在林间、终年不见日光,缝隙中的青苔湿滑粘腻,踩上去极容易脚底打滑。
杨陶自己平衡能力不好,又有点恐高,便一手抓着栏杆、另一手被胡鹭紧紧牵住。他双腿发软,慢慢往山脚下挪。挪下一层石台,他就长舒一口气,心情好似在坐跳楼机,生怕一个脚滑直接滚到山脚从此一了百了。
就在费劲下山的间隙,好消息再度传来。
“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嘞,勇敢向前进,前进有奖品——”
猪猪侠的主题曲在山间回荡,胡鹭眨眨眼,看向杨陶。
杨陶尴尬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来电,让唱到一半的猪猪侠戛然而止。
“小桃,你在哪呢?”从杨陶的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听就是个男人。
嗓门大、轻浮,这是胡鹭对那人的第一印象。
他别扭地坐在石阶上,心里的葫芦小人气得直跳脚,捶胸顿足地哀叹怎么杨陶身边这么多男人,怎么一个二个地都莫名对杨陶不一样。
他哀怨地看着杨陶,杨陶却已然和手机里的那个人男人聊了起来。
“舜舜!”杨陶激动地捧着手机喊,“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看到了呀宝贝。”名叫贵舜的男人似乎很喜欢被杨陶称为舜舜,笑得愈发开怀。
胡鹭的心情顿时跌进谷底,如果此时他手中有只小人,估计已经在扎针了。他用眼神碾着身旁的杂草,听着杨陶和那个男人互相称呼亲密,心情更为不好,伸手直接拽了把野草,团在手里发泄哀怨。
杨陶靠着栏杆,还未发现胡鹭的不对劲,他扬起头期待地问:“那你是要回来了吗?”
“嗯哼,你猜我现在在哪?”
“不会在我学校门口吧?”
“冰狗~”贵舜打了个响指,“快下来吧,我给你买到了欧菲做的慕斯蛋糕,拿干冰冻着呢,再不吃要坏了。”
杨陶立马哭丧着脸:“我今天不在宿舍,我在兰山市呢……”
“兰山?”贵舜顶着大太阳,仰头看着杨陶学校极高的宿舍楼,默默挪动脚步钻进树荫下,“你去兰山旅游了?”
“差不多吧……”杨陶说得含糊,满心都是欧菲的慕斯蛋糕,他馋得快哭了,生怕回去晚了吃不上,捞起还坐在地上的胡鹭就往山下飞奔。
胡鹭陪着他跑得心惊胆战,仓促间不断地大喊:“陶陶你慢一点,别跑这么快,容易摔倒!”
手机那头站在杨陶学校门口的贵舜耳朵微动,听见了胡鹭的声音。他眉头一拧,问道:“你旁边有谁在?哪个男的在叫你桃桃?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出渣男的几率很高的,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哎呀他不是渣男,他人很好的。”杨陶随口回答,“你晚上先找个地方住吧,我今晚不一定能回得去,蛋糕能留到明天吗,我真的很想吃啊!”
“放心吧,都漂洋过海了再留一天也无所谓。”贵舜说,“但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渣男呢,你忘了之前的事了?你们接触多久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谈恋爱要和我说,怎么又没说?万一又是来骗财骗感情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