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兔子来信 > 第50章
    不知道为什么于纳川最近有点怪。


    周一来上课,他进教室看了我一眼就瞥开了,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到了后排坐下了。我看了看身边的空位,感到有点寂寞,但他朋友很多,偶尔不和我一起坐也没什么,我没有多想。


    周二下午上物理实验课,我回家午休起晚了点,踩着上课铃到实验室寻找到于纳川时,他的身边已经坐了人,他和别人组好队了。一瞬间我心里燃起了莫名被背叛的滋味,这门课的老师没有强制按学号分组,平时上课时我都是和于纳川一起组队的,但是现在我突然被踢了。


    但不幸之幸的是这种课安排的人数都是正好的,不会出现一个人落单的情况,我就其他同学组队了。


    记录好数据,写实验报告时,我趁空打开和于纳川的聊天界面闷闷不乐地打字:“你这两天怎么不理我,做实验也不一起,发生什么事了吗?”


    纠结了一下还是发了,因为我真的找不到他冷落我的原因。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我收拾东西起身看见他回头瞟了我一眼,又飞快扭过头和别人一起离开了教室。过了几秒,我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终于干巴巴地回复了一句:“没事。”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三晚上的课很水,我坐在后排玩手机,但眼睛问题不允许我玩太久,这才好好听了一会儿课,半晌又耐不住寂寞地在书页空白处画了一只小姨,拍了照给周途发过去:“像不像?收到请速回。”


    他像一个机器人很快回复:“相似度百分之九十。”马上又发了下一句话,“下了课我来接你。”


    虽然学校离家不远,没有必要来接我,但我还是很开心,这样能早点和他见面:“好啊。”


    下课后,我下楼向校门口走,不知道是不是有经验,一路上感觉好像有人跟在我身后,我快他就跟着快,我停他就跟着停,吓得我连忙给周途打电话过去,还没接通,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周依白。”


    于纳川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来。


    “怎么了?”我顾不上看手机,回过头看他,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没好气地说,“你刚刚一直跟着我?”


    他“啊”了一声,表情有点疑惑,眼神有点飘忽:“吓到你了吗?对不起。”


    “有事吗?”我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看,电话已经接通了十几秒,便把手机放在耳边赶紧对周途说,“哥,我打错了,先挂了。”


    那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等不到回答只好先把电话挂了,于纳川等到这一刻才开口:“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一起走。”


    前两天这么冷漠,现在又突然要一起走。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一路没说话。


    “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明天晚上有空吗?”快走到门口时,他在我旁边说。虽然确实说过要请他,但在这样的情况听他说出口,心里却有些不爽,并不想和他一起去吃饭。


    “改天吧。”我顿了顿回答。等我心情好点了再说。


    “好。”


    看到周途的时候,我马上和于纳川说了再见,快步走了过去,连于纳川在背后说了什么都没听见,走到面前就对周途笑了笑。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很淡地笑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和我一起步行回家。


    在我刚刚吐槽完今晚的课上老师聊了半天他的爱人和他在M国留学的儿子,周途忽然冷冷地转移话题问:“刚刚为什么打错电话?”


    我想起来很快地皱了一下眉:“误会,我以为有人在尾随我就打电话给你了,结果发现是我同学。”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走到人少的地方,我牵起他的手晃了晃说,“就是改天约个饭。”


    “上个周末聚餐他也在吗?”


    “对啊。”我去看他的脸色,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但听他问了一通能感觉出他不太高兴,“怎么啦?”


    “你们关系很好吗?”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醋味,明白过来便故意逗他说:“嗯,还行吧。谁和我关系最好你不是知道吗?哥哥。”


    周途的手好像不那么僵硬了,我思考了一会儿,把于纳川最近有点奇怪的行为当日常琐碎的烦恼和他倾诉了一下,说完便突然好奇周途上大学时有没有遇到朋友忽然疏远自己的事。


    没想到问完,周途平常又冷漠地回答:“没有,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社交上面。”


    周途去Y国留学读了三年工程系,本来想申请商科的技术政策硕士,但他的目标是尽早回国创业,学校学制很严格,无法满足他提前毕业的追求便放弃了。除此之外,他一直把自己的留学生活封闭着,未曾撕开更多页面给我看,按他的说法是:很忙,没什么可说的美好回忆。


    之前他公司举办年会,可以带家属一起参加。我跟着他去了后,认识了他的合伙人兼同校同学顾旭阳,才了解了更多。


    当时现场热闹非凡,人人笑语盈盈,很多人都来向他们敬酒,周途比平时多喝了很多,但他酒量不错,而顾旭阳喝大后就开始忆往昔了,不知有没有夸大事实,聊起了当年留学和周途是怎么从在教室里给同学讲题找到开公司的商机,之后呕心沥血把他们的教育机构做大做强的。


    快毕业的时候又因为观念不同差点分道扬镳,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周途的观点,公司遇到瓶颈期,也扩展不出什么业务了,不如就同意被一家教育集团收购,反正他们有实战经验又有了资金不怕回国重头开始,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同舟科技。


    整个过程被他描述得像高中写作文时会收集的名人成功传记一样,我听得津津有味,周途却在他要继续往回细说一些大学往事时拦住了他。


    顾旭阳只好忿忿不平地吐槽了其中的一件事:“树大难免招风,那会儿有人猜测我们的启动资金怎么来的,说到他就是被富婆包养了,说到我就是去贩毒了,这个看脸的时代!”


    然后他用喝得跟猴屁股一样红的脸醉醺醺地问我,“弟弟,你觉得哥好不好看?”


    我忍俊不禁只有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女友抢过他的酒杯让他不要喝了,周途也受不了似地带我先离开了。


    从此我开始好奇周途在我们分开的这几年发生过什么事,比如今年过年他为什么又不回净城,也从来没看见他和周辑昌联系过,可是他们关系本来就不太好,我不方便问更多。


    但我问起何叔、吴妈的近况,他也只是答“挺好的,不用担心”,这样总感觉他在敷衍我。


    不过他从来都有很强的界限感,对自己的私生活没有一点分享欲。到了年会现场,顾旭阳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就是我,谈笑间揽着自己的女友问他这棵铁树什么时候开花,周途才微微蹙眉看了看我说已经谈了,但不方便透露更多。


    导致顾旭阳背地里来酸溜溜地问我,他是不是和什么当红女明星搞上地下恋了,我哭笑不得地否认了。


    顾旭阳当即放心许多,那时已经喝得有点醉了,很不客气地评价和自己同甘共苦过来的兄弟:“我经常感觉他是个包装完美的假人,找不到他有什么缺点,就是有时候太不近人情,现在不知何方神圣拿下了他,我真的百般佩服加祝福。”


    说着他走出了我们聊天的盥洗室,我留下来洗了洗手,冰冷的水流让我泡在欢乐的头脑清晰了一点,思考他那一句“包装完美的假人”,忽然被他这句话点醒般,感觉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周途了。


    比如很久之前他固执地让小姨戴定位器,又比如现在。


    “这是无效社交吗?”我不太理解地问,走进电梯刷卡,按下楼层。之前他也没有管过我交什么朋友,除了没分开前和宁知雨重逢的那段时间。


    “他除了为你徒增烦恼外,对你产生过什么意义吗?”周途没什么感情地反问。


    我怀疑下一秒他会脱口而出“你应该优化一下自己的社交圈”。


    但周途没有这样说,因为我们刚进家门,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他接起来听完对面说的话很冷静地说:“先启动备份数据通道……”便径自走向了书房,说话声也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三十分钟后拉群汇报进展……”


    不知道这通紧急电话让周途忙到了多晚,我那晚睡着了他也没有进卧室,之后几天又因为这次突发的技术故障忙着开会复盘和整改,完全结束了我们关于无效社交的讨论。


    到了五月二十号,周途为了弥补最近没有时间陪我,在我想去的海底餐厅吃了饭后送了我一份贵重的520礼物。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月相腕表,他按照我们喜欢的天文元素选的,一时还不太习惯,但周途难得主动开口说想看我一直戴着,我只好笑着对他说了“好”。


    他送我礼物从不会让我回礼,当我问他想要什么时,他都会摇头,就像他从不许愿一样,所以我只有尽量满足一下他的要求以此回报他,这块手表便一直戴在我手上,除了洗澡等必要情况才会摘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反思过周途说的“无效社交”后,我也不焦虑交朋友的事了,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和于纳川接触。到了期末周,我在图书馆复习时他又忽然出现在我身边了,一开始只是在我旁边的位置坐着复习,没有搭话。


    直到一次我刚出图书馆,他后脚跟上来说想问我几道题,我想了想和同学讲题学习应该是有效社交便答应了。


    于是我们去了咖啡厅讨论了题目,之后几天也是如此,每次都是我请他喝的咖啡,这样几次下来就算抵了之前请客吃饭了。不过后面他又以感谢我给他讲题为由给我买了奶茶,只是我害怕过敏没有喝。


    考第一门课的前一天,他送了我一杯他自制的奶茶,说用了纯茶和低敏奶代替,让我放心喝,我不想拂他的好意便接受了。


    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喝的第三口嚼到了某种脆脆的东西后,我忽然感觉不太妙,皱了皱眉问他是不是加什么料了,又看了看透明玻璃杯上不参杂其他颜色的棕色,忽然觉得自己太傻,先入为主地以为是纯奶茶了。


    “加了花生碎,你……不能吃吗?”他也突然意识到什么,说后半句的声线也颤抖起来了。


    “……”我生无可恋地瞥了他一眼,艰难地蹦出了下一句话,“没关系,我本来就易过敏,应该先问清楚再喝的,先去医院吧。”


    几分钟后,我和于纳川上了他打的车去医院。


    很久没有产生过敏反应了,我无力地瘫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努力忽视手臂上的瘙痒和喉咙里的轻微肿胀感,但恶心感却让我直冒冷汗,全身无力,加上坐车就更想吐了。


    我扒拉着口袋掏出手机,害怕一说话就控制不住地吐出来,只好神智不清地给周途发消息:“我过敏去医院,手机给朋友了,和他联系。”发完我就把手机甩给了于纳川。


    “依白,你还好吗?”于纳川接过手机,看了看界面,战战兢兢地问,“需要我给你哥打电话吗?”


    更痒了,我完全没心情回答他,已经忍不住去抓手臂了,只是左手手腕上被挡住的那一片皮肤一直挠不到,我烦躁地解开手表,饮鸩解渴地去止痒。


    于纳川也顾不上打不打电话了,放下手机,见状不对赶紧抓住我的手控制我,慌张又不擅长地说:“忍一下,忍一下,马上到医院了,依白。”


    我挣扎了一下,听到什么东西啪嗒掉落的声音,又在一个急转弯哐当撞上了什么地方,我缩在椅子上才反应过来,小声地说:“手表。”


    “手表?”于纳川稍稍松开了手,“你等一下,不要抓。”然后动作很快地把它捡了起来。


    我脑袋很晕,恍惚之间看见表盘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烁着蓝光,感觉这道蓝光莫名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只能盯着它缓慢地眨了眨眼。


    于纳川想缓解刚刚的紧张气氛,拿着它用稀奇的口吻说:“哟,你这手表还是夜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