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谢晖他们还在继续打球,估计要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才会匆匆赶回教室,我站在场外和谢晖挥手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没想到没走几步,陆宜拿着羽毛球拍拦住了我:“白尾,你能帮我还一下球拍吗?我急着去办公室抱作业。”
“好。”我接过球拍说。
“谢谢。”陆宜对我感激一笑,随后跑去前方和等她同行的朋友汇合,扎得高高的马尾在水泄般的阳光下左右飘荡。
我转身去器材室还球拍。
刚下课,器材室有不少还器材的人,有老师盯着填器材借还统计表,虽然只需要打个勾但人多的时候还是比较费时间。
我排着队视线落在角落放篮球的球筐上,只想着快点还了,一会儿上课别迟到了。
“小刘,你现在有时间吗?帮我看一下。”老师叫住来借器材的学生,那位一看就是高年级的高个儿男生留了下来。
“我等会儿就回来,谢谢啊。”
老师前脚刚走,我就感觉后背突然传来推搡的力道。往后边一看,器材室进来了一群高年级的男生,有几个还穿着球服,不知道平时吃的什么,个子都很高,看起来像高中生。
他们嬉笑打闹着挤进器材室,顿时搅得本就闷热的器材室空气流动更加浑浊黏稠。手臂夹着篮球放在腰侧,走路姿势懒散,他们根本不在乎排什么队填什么表,为首的男生认识填表的那个人,他们打了个招呼远远地就将球投进了球筐里。
“啪——”
球落在筐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们就吵闹兴奋地发出不明语气词,像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看的大猩猩。
莫名心烦起来,我没正眼看他们。
他们还完器材和我擦身而过时,刚运动完散发的被阳光烤过的热气和汗味扑面而来,我往靠墙的方向缩了缩,发现猩猩队伍的最后有个熟面孔。
徐澈海也发现了我,扫了我一眼竟然对我笑了笑。
我瞪大眼睛,无声地询问他什么时候和高年级的人玩到一起的。
但他仿佛没看到我的眼神,只是扭回头和那群兄弟说笑,声音渐远。
我好奇地从队伍里探出脑袋跟随他们离开的方向看。
徐澈海正和刚刚站在最前方的男生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男生回头看了一眼。
我对上他的视线,他眼里充满傲慢和不屑,嘴角一扬透露出明晃晃的嘲笑,那一瞬间我竟生出他就是为了看我才回头的奇怪念头。
我吓得连忙转回了头。
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们,但在福利院生活过的经验告诉我,有的人对别人的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就像只是平常走路都可能会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恶狗追着跑,他们会享受欺负弱者得来的快乐。
“同学,轮到你了。”
背后等待的人拍了拍我,声音有些焦急。
我马上回过神:“不好意思。”
归还完器材,下课时间所剩无几,我紧赶慢赶搭着上课铃回到了教室。
谢晖已经坐在位子上了,刚洗过脸,还有水滴顺着头发和泛红的脸往下滴,他拍拍前排同学的肩膀问人借了几张纸擦了擦汗。
见我匆忙赶回来扭头问道:“小学霸,怎么回来这么晚?不像你啊。”
“帮陆宜还球拍耽误了一下。”我坐下整理刚刚发到桌上的作业说,心跳还在胸腔咚咚来回撞着。
这时老师进来了,谢晖转了回去,手像没骨头一样懒懒地拿出了数学书。
我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徐澈海,他攥着笔认真盯着老师讲课,很难把刚刚和那群吊儿郎当的人打成一片的人和他联系上。
也是这样的他,让我找到了一些以前的感觉。我们在福利院一起上课,吃饭,午休,玩游戏……我们做朋友做了这么久,他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我想着安心了一些,强行将刚刚的猜测赶出脑海。
尽管如此,放学时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叫住谢晖打算和他一起走。他是校篮球队的,偶尔放学还会留在学校训练,所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走到校门口坐上来接我回家的车。
今天他正好有时间,我麻利收好书包就和他一起走出了教室。虽然从教学楼走到大门没有多远,但有人陪着总不会落单被人抓去欺负。
“白尾!”
身后猝然传来喊我名字的声音,我本来想和谢晖说体育课发生的事,现在只好回过头去。
徐澈海跑了过来,熟络地笑着问:“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我和谢晖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谢晖扫视他丝毫不客气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对徐澈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晖唱白脸,我唱红脸正想委婉拒绝。
没想到他率先开口对我说:“白尾,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那我先说一声对不起。”
我见他这样惶恐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想来他根本没干过什么,只是我潜意识草木皆兵了。
男孩抬起头,嘴唇仍然微抿着,微笑的幅度不大:“我们太久没见了,你变化很大,之前我态度比较冷淡是因为还不熟悉环境,加上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玩。”
反正他没做过什么,都这么说了加上往日情分,可以先观察。
“哎……”谢晖当场就有异议,我用手肘不露声色带着暗示意味地推了推他,他闭上嘴,看见那人的笑容,无声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徐澈海就和我们同行了。
然后回到家刚翻开练习册写作业,我就收到了周途写的小纸条: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我看向一旁的周途,他不知何时面无表情地凑近了我一点。
我疑惑地“啊”了一声后抬起袖子嗅了嗅说:“没有啊,我都没闻到。”
他随即皱了眉,不容置喙地对我比手语:你去洗个澡。
我撇了撇嘴,相处时间越长越暴露本性,周途挑剔洁癖、说一不二的少爷毛病也渐渐显露出来,但不好说他什么,只好先去洗个澡再回来做作业。
洗完澡,我头发吹得半干就冲出浴室,周途竟然还坐在书桌前,我看了一眼时间,他写作业很快,平常这个点早就完成作业了。
带着疑惑走近一看他在拼我之前没拼完的拼图。
前段时间我过生日,告诉他这是我和妈妈第一次遇见的纪念日,然后他就送了我一副拼图当生日礼物,不过他选的是他喜欢的宇宙飞船主题的拼图,但我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非常感谢他。
“你怎么碰我的拼图?”
我可珍惜这个礼物了,因为不想尽快拼完它失去一份快乐,所以平时都不怎么拿出来,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它一直摆在周途的房间,我只有去找他才有机会玩。
周途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简短直白:我买的。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连没写完作业都不着急了学着他双手抱胸说:“谢晖送我乐高他都不会自己玩。”
周途不为所动:他又不能来我们家,想玩也玩不到。
“我可以去他家玩啊。”我拿起笔写作业嘟囔了一句。
一霎那,一个冷冷的眼刀就甩到我身上了:你去他家了?
我对上他的眼神,搞不懂他在紧张什么,随口说道:“对呀,上个周末去他家玩了游戏机,他家院里的池塘还养了两只王八。”
我趁机戳了戳他的手臂,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期待问,“我们可以养小宠物吗?”
周途一手掇着拼图碎片,沉思良久,半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才似乎闪过流星,有了主意,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我要给你报培训班了。
“啊?”我腾地一下坐起来。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你想学什么?
我张大嘴巴呆愣数秒后,在他不参杂任何感情的凝视下,感觉我再不回答他就要皱眉生气了,只好磕磕巴巴地说:“奥……奥数吧。”
虽然我也一直想学奥数,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的。
周途没有接话,越被他像这样用眼神钉住,我就越多几分无处安放的不适,又想起他不久前挑毛病让我去洗澡,还碰我的拼图,难免有小脾气,嗓音拔高了些增长气势:“好不好你表个态呀,别像个闷葫芦一样……哥哥。”
那一声“哥哥”是在他微眯起眼,不耐地抿起唇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时补充说的,试图唤醒一点兄弟情。
周途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好”,周身气压没有那么低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哎,我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我想起刚刚养宠物的话题,拉了拉他的衣袖:“报了奥数班就能养宠物吗?”
他移开视线,直接打消我的念头:想都别想。
我趴回书桌,将脸埋进手臂,借机闷闷不乐地小声吐槽他:“你一点都不好。”
过了一会儿,椅子移开发出刺耳“滋啦”声,周途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抬起头,看见眼前留了个小纸条,字很张扬,满是傲然:我不在乎。
愣了一下思考过后,周途应该是在回复我刚刚说他“一点都不好”的言论。
第二天的晚餐,桌上有一道药膳甲鱼炖鸡汤。
我在心里默默又给周途记了一笔:心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