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怪味豆最终被周途丢进了垃圾桶。反正谢晖这小子骗了我,我也不想吃奇怪味道的糖豆,没有拦着他。
我注意过周途是不吃辣椒的,除了不太能接受辣味,应该还有个原因:保护嗓子。既然如此他还是想恢复说话能力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这个病没有那么邪乎,心理原因导致的可能性更大,一开始是不愿说话,久而久之就说不了话了,发不出声音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毁?
现在肯定得不到答案,我看了看因药物影响终于肯安稳睡去的周途,浓密修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扇子般的影,鼻梁高挺,脸庞是带着少年气的俊朗精致。
有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了个恶毒的想法,希望他一直保持睡美人的架势睡着,不要醒来折腾我了。
害我半宿没睡。
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多久,一只手不带一丝犹豫地伸了过来,目的明确地抓住了我的手放在了他睡衣衣角扣好,然后就松开了手,像被程序框住强硬地执行了这套动作。
“……”
我稍微撑起来了点观察周途,他睫毛轻微颤了颤,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好像没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
我见鬼般躺了回去。
说好不要随便碰他的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养成了坏习惯。
第二天,我顶着怨气满满的黑眼圈去了学校。
“你昨晚去偷牛了?”谢晖瞧了瞧我诧异地问。
我没给他好脸色:“你给我的糖是怪味豆。”
他没有半点心虚,反而爽朗地笑问:“怎么样,好吃吗?”
我选择回应他一个友善的微笑,那包糖豆不该扔的,应该带来学校找个机会塞他嘴里。
谢晖看出了我的想法,转而去书包里又掏出了包装一模一样的糖像护盾一样挡在他身前:“我有准备的,别想着害我。”
我丢给他一个“好傻”的嫌弃眼神。
谢晖正想反击,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他只好把身子转了回去坐好。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她进班的时候后面跟了个背着书包的同学。
“今天我们12班这个大家庭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他。”班主任温老师笑着说道,率先鼓起掌来。
在热烈掌声中我一眼看清了新同学的脸,头发剃得短短的,五官端正,嘴唇此刻微抿着,上挑的眼型给人一种锐利张扬的感觉。
我心中又惊又喜。
他是我在福利院认识的朋友叫胡一茂,比我先被收养,所以后来就没有联系了,没想到他会转来我们学校。
然而讲台上的人在掌声过后,十分淡定简短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徐澈海。”
“啊?”我没忍住意外地说。
幸好声音挺小,没人注意到我,只有讲台上的徐澈海瞥了我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我比较熟悉的感觉。
他被安排在了我过道旁边的座位上。
愉悦的下课铃一响,我就对着他的座位友好地说:“一茂,好久不见啊。”
他抬了一下眼眸,说话不咸不淡:“我叫徐澈海。”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看来是被收养之后改名了。
见他没有寒暄的意思,我便扭回头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
“你认识?”谢晖观察到刚刚那一幕,凑近我小声地问。
我“嗯”了一声,掩饰心里的失落,淡淡说:“小时候认识的,很久不联系了。”感觉他变得好陌生。
“拽得二五八万的。”谢晖手半撑在我桌上揉了揉额角,坐姿随意,语气不屑。
我回想了一下在福利院认识的胡一茂,是个不爱说话但其实心挺好的男生,况且他才刚刚转过来,冷漠一点很正常,于是不自觉地说:“你都没和他接触过。”
“第一印象,首因效应,第六感,直觉,面相……”谢晖跟触到电线似地激动地抛出一大堆名词,显得很有文化,末了还知道小声说别人坏话,“反正就是感觉他不像好人。”
我没把谢晖对胡……徐澈海莫名的敌意放在心上。
日子照常过。
几天后的体育课上,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谢晖跟着班上的一伙人在球场上打球,今天阳光挺晒,刚刚才在太阳底下上完课我根本不想动,在球场边的花坛阴凉处坐着当观众。
过了一会儿,我吃着棒棒糖,余光瞥见身边的位置坐下一个人,扭头看去,意料之外发现是徐澈海。
他转学到这儿几天了,和班上同学混得还行,笑容多了些,可是他始终没有对我卸下陌生的面具,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我以为他现在也不会说什么。
没想到他开了话头:“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啊……”被他猝不及防一问,我愣愣地回答他。
“我看过电视采访,你被周辑昌收养了。”徐澈海没有看我,视线落在球场上朝气蓬勃的男生们。
他在说周先生。
虽然我出现在电视上过,但别人只知道我妈妈意外去世了,我被妈妈前夫收养的事,但没人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被收养。
他语气平常,似乎只是在关心我的生活。
“你和宁知雨还有联系吗?”徐澈海突然话题一转问我。
宁知雨是我们在福利院共同的朋友,比我大三岁,经常照顾我们。福利院的正常小孩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被送去学校读书,不用在福利院上学,我被收养那天她还在学校没回来,所以没来得及和她道别,没有再联系过,我现在还很后悔。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
“我回去看过,院长说她已经被收养了。”他淡淡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得知这个消息替她高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徐澈海转过头盯着我,意味不明地哧了一声:“你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嘴角的笑容僵硬地放下了,怎么感觉他变得忧郁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不是觉得被收养就是好事吗?”因为有家了。
姐姐会过得很好的。我在心里默默祝福。
“你别提什么以前了,都过去了。”徐澈海冷冷地说。
我一下怔住。
他依旧盯着我,倏地笑了笑,在阴凉处显得并不阳光,语气有些困惑:“你家里人为什么不给你改名呢?他们不喜欢你吗?”
“……我喜欢我的名字,一茂。”我被他问的喉咙一哽,看着他越发觉得眼前这张脸十分陌生,明明五官都一样,但眼里就是多了一种看不懂的情绪。
“我现在叫徐澈海。”他坚持纠正我。
“噢,对不起。”
他拍拍衣服起身,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我走了,拜拜。”
“拜拜。”我目送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谢晖那一揽子第六感、直觉什么的好像没有出错。
几秒后我想起有个重要的东西忘了,大声喊他:“喂,你有姐姐联系方式吗?”
他头也不回,挥了挥手表示没有,然后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