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阁的檀香混着西域龙脑香,在雕花窗棂漏下的午后阳光里凝成淡金色的雾霭。云纾鸢被两名暗卫"护送"着踏入绸缎庄,指尖抚过一匹流光溢彩的贡缎,织物边缘半朵残破的木槿花刺得她眼眶发疼——那正是母妃生前最爱的纹样,也是二十年前巫蛊案中,被当作罪证焚烧的绣品残片。
"长公主喜欢?"京知澈倚在博古架旁把玩玉扳指,玄色蟒袍在光影里流淌成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身后陈列的青花瓷瓶上,绘着与阿蛮腕间如出一辙的蛊虫图腾,鎏金螭龙纹腰带随着动作轻响,恍若蛰伏的巨兽在低吟。暗卫们寸步不离守在门边,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提醒着她不过是被豢养的金丝雀。
木门吱呀推开,陆昭凛携着一身海盐气息从内堂走出。这位富可敌国的盐商身着织金绸缎,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却暗藏玄机——云纾鸢在京知澈书房的密档里见过相同图腾,那是南疆蛊教祭司的徽记。"丞相大人难得带女眷出门。"陆昭凛推来青瓷茶盏,杯底沉着的墨色药渣在茶汤中缓缓舒展,"这是刚到的雨前龙井。"
云纾鸢的手悬在杯沿三寸处。自从被囚禁在丞相府,她每日都要饮下京知澈递来的汤药,此刻茶汤里混着的噬魂散特有的腥甜,让她胃部翻涌。昨夜如冰"尸体"旁残留的银铃碎屑硌着掌心,那些铃铛上的符咒,此刻正与陆昭凛腰间的羊脂玉佩纹路重叠。她余光瞥见京知澈袖口垂下的银链,末端坠着的赫然是如冰的贴身铃铛,暗纹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长公主似乎对在下的玉佩感兴趣?"陆昭凛把玩着玉佩,玉面映出他眼底算计的寒光,"家母临终前说,此物与南疆巫女血脉有关。"话音未落,京知澈突然扣住云纾鸢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向茶杯。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听见暗卫们下意识按刀的动作,明白自己若反抗,下一秒便会血溅当场。
瓷杯碎裂声中,京知澈已拧住陆昭凛的手腕。蟒袍上的鎏金螭龙随着动作张牙舞爪,他俯身时龙涎香裹着杀意:"本相的人,也是你能算计的?"陆昭凛痛哼一声,怀中锦帕滑落——正是阿蛮留下的祭坛图,边缘还沾着新鲜血迹,显是刚从某处古墓盗出。云知鸢蹲身捡拾碎片,余光瞥见后窗闪过一抹红衣。
"带下去!"京知澈将陆昭凛甩给暗卫,转身时却见云纾鸢盯着后窗出神。他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我说过,别碰不属于你的秘密。"暗卫们立刻围拢过来,云纾鸢挣扎着指向窗外,却发现红衣人影已消失不见,唯有廊下铜铃在穿堂风中摇晃,发出如冰银铃般的声响。
暮色漫进车厢时,云纾鸢被推搡着坐回丞相府的马车。车窗被黑布蒙住,唯有缝隙间漏进的微光映出她苍白的脸。京知澈突然倾身过来,雪松气息混着龙涎香将她笼罩:"明日带你去城郊别庄。"他的指尖划过她唇瓣,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那里藏着二十年前巫蛊案的真相,还有......"他顿了顿,喉结在阴影中滚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暗卫们无动于衷地守在车外,提醒着这番温柔不过是囚笼上的镀金。
更漏声起时,云纾鸢被锁在临水阁内。她在枕下摸到封信笺,素白纸上只有"子时,西角门"六字,笔迹却是如冰特有的娟秀小楷。望着窗外的守卫,她知道自己插翅难飞,却仍攥着信纸立在窗前,望见京知澈书房的烛火将人影投在窗棂上。男人手中展开半幅祭坛图,另一只手握着的,竟是先帝驾崩前失踪的传国玉玺。月光爬上他腰间的鎏金螭龙,龙目镶嵌的红宝石在黑暗中猩红如血,恍若活物睁开了眼睛。
西角门的铜锁在子时发出轻响。云纾鸢贴着门缝望去,看见如冰被几名黑衣人挟持着。少女手腕缠着新鲜绷带,耳后胎记却消失不见:"公主!我中蛊后被陆昭凛的人救走,他们要利用您开启祭坛......"话未说完,利箭破空声骤然响起。如冰猛地将黑衣人推向箭雨,自己却被暗卫的绳索缠住。云纾鸢撞向房门,却发现早被京知澈下了锁,只能透过门缝看着如冰被拖入黑暗,惨叫声渐渐消失在丞相府的深处。
"我说过,别离开我。"京知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蟒纹官服上的龙涎香混着硝烟,烫得她眼眶发酸。他怀中掉出半枚玉佩,正是云知鸢三日前遗失的那半块,玉面不知何时刻上了密密麻麻的蛊文——与如冰匕首上的符咒,组成了完整的南疆巫蛊密卷。暗卫们无声地关上房门,将月光彻底隔绝在外,只留下云纾鸢在黑暗中,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困兽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