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光斜斜照进临水阁,云纾鸢对着铜镜簪花,指尖却在触到珍珠步摇时顿住——簪头缠着的红丝线,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京知澈书房常见的玄色。昨夜偷听到的密语又在耳畔回响:陆昭凛的商船有三十口朱漆棺材。
侍女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丞相大人请您用早膳。”云纾鸢转身,看见食盒里,除了精致点心,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汤色与噬魂散发作时的幽绿如出一辙。
丞相府的膳厅铺着金线暗纹的波斯地毯,京知澈正慢条斯理地切着鹅肝,玄色蟒袍袖口绣着的鎏金螭龙栩栩如生。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尝尝这道牛乳蒸羊羔,厨子特意从南疆请来的。”
云纾鸢盯着盘中鲜嫩的肉色,突然想起母妃教她辨认蛊虫的场景:“南疆有一种食心蛊,最爱寄生在温驯的羊羔体内。”她抬眼,正对上京知澈似笑非笑的目光。男人用丝帕优雅地擦拭唇角,突然起身逼近,雪松气息裹挟着危险的压迫感。
“长公主在怕什么?”他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颌,蟒纹官服扫过她颤抖的膝头,“怕这顿饭里掺了毒,还是怕本相?”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新来的小丫鬟跪在地上,面前洒落的正是云纾鸢的药汤。
“奴、奴婢该死!”丫鬟浑身发抖,额角磕在青砖上渗出鲜血。京知澈眯起眼睛,云纾鸢却突然开口:“是本宫不小心碰倒的,与她无关。”她起身捡起碎片,余光瞥见丫鬟袖中露出的半截素帕——上面用朱砂画着断裂的琴弦,正是暗卫传递死讯的暗号。
待丫鬟被拖走,京知澈突然轻笑出声:“长公主倒是心善,不过这府里,可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人。”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指尖擦过耳垂时故意停留片刻,“对了,明日陪本相去一趟云锦阁?陆昭凛新得了批西域进贡的绸缎,本相想给你裁几件衣裳。”
云纾鸢浑身僵硬。云锦阁是陆昭凛的眼线,而京知澈明知她与对方有联系,却还要带她前去?不等她回答,男人已俯身靠近,玉带扣上的螭龙几乎要咬住她喉间朱砂痣:“听闻长公主最擅临摹《女诫》,不如为本相抄份婚书?”
当夜,云纾鸢在书房临摹字帖,却在宣纸上反复写着“逃”字。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是母妃生前最爱的《清平乐》。她循着琴声走到回廊,却见京知澈倚在栏杆上,手中握着她遗失的那支银簪。
“夜深露重,长公主穿得这般单薄,若是病了,”他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本相会心疼。”云纾鸢抬头,月光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记忆突然闪回幼时,先帝寿宴上,少年京知澈也曾这样笑着抱她骑在肩头看烟花。
“你为什么,”她刚开口,琴声突然变得急促。远处传来打斗声,京知澈脸色骤变,将她护在身后。十余名黑衣人翻墙而入,刀刃上泛着诡异的蓝光。云纾鸢认出那是南疆的淬毒兵器,而为首的人,竟是如冰!
“公主,跟我走!”如冰的眼神清明,与那日中蛊时判若两人。云纾鸢正要迈步,却被京知澈拽入怀中。男人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如练:“想从本相手里抢人?做梦!”他的后背抵着她的额头,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竟让她莫名心安。
混战中,云纾鸢看见如冰袖中飞出一枚信鸽。她突然想起京知澈书房里的密档:二十年前那场巫蛊之乱,似乎也是由一只信鸽引发。待暗卫们解决完刺客,京知澈转身时,衣襟已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伤到哪儿了?”云纾鸢鬼使神差地伸手。男人却趁机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被长公主偷走了半颗心。”他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如长公主赔我,用一辈子?”
更漏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云纾鸢逃回房间,却发现枕下压着一张字条,字迹娟秀:月满前三日,城西破庙见。她攥着字条,望着窗外高悬的弦月。这场始于绑架的博弈,似乎正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那个翻云覆雨的男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在她心底种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