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门一趟,魂丢了?
林小堂提出去港城的建议得到韦骊娟大力支持。
“去港城好啊,听说港城遍地都是钱,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比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好多了。”
“我们家乡就有个小伙子前两年去港城,听说现在混得可好了,当上大老板,还买了那个可以联系人的什么机……”
“BB机。”林小堂提醒。
“对对对,就是BB机,可阔气了。”韦骊娟满脸艳羡,“听说港城很繁华的,那肯定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世界。”
林小堂点头,“是挺繁华,整个街道两旁都是摩天大厦,街上红的白的小汽车川流不息,马路上的巴士是双层的,店铺的广告牌眼花缭乱,夜幕降临,还可以欣赏维多利亚港灯火辉煌的夜景,坐天星小轮游览……”
“哇!”韦骊娟听呆了。
她怔怔看向自家小姑子,满眼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电视上看到的。”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是吗,哪个电视节目,我也想看看。”韦骊娟满脸憧憬。
“现在播完了。”
“那真可惜。”
“大嫂,我问你个问题。”林小堂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我大哥去港城发展你真同意啊?”
“同意,相当同意。”韦骊娟巴不得他过去呢。
“那你舍得啊?你们才结婚没多久,要是大哥去港城的话,你们不是经常见不到面了?”
韦骊娟一噎。
是哦。
“没关系,比起经常见面,我更希望他发大财。”
“哈哈哈哈……”林小堂朝她竖起大拇指。
韦骊娟得意地扬起嘴角,“连你都赞同了,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
看着面前相谈甚欢的两人,被忽视的当事人林大金:“……”
“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不想去。”
“为啥?”林小堂凑近他,“大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财的道路摆在你眼前,你一定要推开?难道你还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啊?”
“谁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林大金瞪她一眼,背着她坐下,“我这不是没什么底气嘛。”
“你说说我,学历又不高,也没个什么手艺,去了港城拿什么讨生活?总不能去那里搬砖吧?”
“搬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去哪儿干苦力都没有前途。”
“谁说你没有手艺了?”林小堂不赞成他的话,“大哥你厨艺不是挺好么,去港城之后从事餐饮行业,然后找机会自个儿开餐馆,这是明摆着的一条生意路,忒适合你。”
“这……”林大金一时哑口。
他倒是没想过这条路。
仔细想想,倒也可行。
“但我不是手头没钱么,开店不要初始资金啊?”林大金担忧。
“那就先卖盒饭。”林小堂大手一挥,“开店需要经营成本,店铺租金,人工费用等等,你卖盒饭的成本总是要小得多吧?只要能有个做饭的地方你就可以开干。”
“这……”林大金再次哑口。
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怎么什么问题到他小妹嘴边都不成问题了呢。
他默默望了一眼自家小妹,“那万一我没做起来……”
“嘘~”林小堂及时打断他的话,指了指橱柜底下锁着的青花果盘,“你离开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这是给你兜底的。”
“港城识货的人多,你自己要留意,找机会出手绝对不难,而且这个价格……”林小堂在他耳边轻轻报了一个数,“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卖。”
“这、这么多?”林大金惊呆。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对,就这么多。而且我建议你过去之后先不要想这件事,摸清环境再说,港城那边鱼龙混杂,你手里的真宝贝不要被人骗了。”
林小堂的一番建议听得林大金心里一怔。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橱柜,“要不,我还是不带走吧,留在家里比较好,现在你大嫂在清居堂上班,总有卖出去的机会。”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怕到时候途中一个不小心弄碎了,我得心疼死。”
留在家里的确安全,但是卖完之后的一大笔钱留在家里用处不大,这笔钱得用来钱生钱。
外汇管控很严格,在内地想把一大笔转到港城,很难。
不如直接让林大金在港城交易。
“大哥,如果这宝贝出了手,你先等等,等两年后去买地皮。”
80年代初期,由于全球能源危机以及中英谈判的原因,港城房价大跌,李首富趁机抄底,大赚了一笔,这个时段是进入港城房地产最好的时段。
又是餐饮,又是地皮,林大金听到林小堂的宏图伟业,不禁笑了,“小妹,你还真看得起你大哥,你觉得我能做到不?”
“怎么不能?”林小堂眉头一*挑,“人顾雨能做到的事,你不能?你比顾雨差哪了?”
果然,激将法是最管用的。
一旦提及顾雨,林大金那该死的胜负欲蹭蹭蹭地往上涨。
神色一凛,“就是,我比他顾雨差哪了?”
“他能去鹏城做生意,我就不能去港城做生意?”
本来心中还在犹豫的林大金顿时下定决心。
“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我啥时候走比较好?”林大金又纠结起来,“眼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估计得费点时间。”
“不急,慢慢来,不过最好是在十月之前。”林小堂宽慰他。
林大金不解:“为什么?”
因为港城的抵垒政策会在十月份取消,以前只要成功到达港城的市区,就可以成为港城的合法居民居留港城。
改开之后,内地的政治环境变得宽松,导致很多人赴港,港城不得不采取措施,取消之前的抵垒政策。
所以想要赴港拥有合法居民身份,最好是在十月份之前过去。
“十月份之后水就冷了,万一你掉水里,游不回来怎么办?”林小堂玩笑道:“肯定是趁天气暖和的时候去嘛。”
“也是。”林大金笑笑,“我还有个担忧,我走之后,厂里的工作怎么办?”
现在韦骊娟在清居堂上班,林二玉在外面兜售电子手表,林三满和林小堂都在读书,他辞了职,这份工作就没了。
工作没了,厂里的宿舍自然要回收,到时候一家人怎么办,去外面租房吗?
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新建宿舍楼,会重新分配房子,工作一丢,这些福利就享受不到了,多亏啊!
“让二姐回来接班吧。”林小堂建议。
“她会乐意吗?”林大金摇摇脑袋,心里没底。
这个二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之前想把她弄进厂没成功,这会儿求着她进去,说不定她还不乐意了。
林大金把目光转向韦骊娟,“要不……”
“不要!”韦骊娟几乎立即明白他眼中的意图,连连摆手,“我才不要去厂里上班,我现在的工作轻松多了,我不想干厂里的重活。”
自家媳妇一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林大金也没再勉强。
“那行吧,等二玉回来,跟她商量商量。”
念曹操,曹操到。
在外面拍飘荡了一个多月的林二玉两天后回了家。
那天是个大清早,林大金刚把大门拉开,林二玉一张憔悴的脸突兀出现在大门口。
好久不见的二妹回来,林大金甚是高兴,连忙将人拉进屋子,问东问西。
“怎么样,这次跑了哪些地方?货都卖出去了吗?”
“一去这么久,中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怎么回事?”
……
一连串的问题缭绕在耳边,林二玉有些心累,有气无力道:“大哥,我想先去睡一会儿。”
“哦。”察觉到自家二妹状态不好,林大金憋了满肚子的话语,目送人进房间。
刚踏进房间的林二玉与出来洗漱的韦骊娟正面撞上。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不认识,一时都愣在原地。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被动静吵醒的林小堂才出声打破僵局:“二姐,你回来啦!”
“哦,这是大嫂,大哥在半个月前成家了,当时没法通知你。”
林小堂一句话里信息量极大,林二玉反应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量面前唇红齿白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
这原来是她大哥娶的媳妇儿,她大哥居然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成了家。
“大嫂。”林二玉礼貌地问候一声。
“哎。”韦骊娟赶紧应了一下。
毫无准备地和二姑子碰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很尴尬。
“大嫂,我现在有点累,先去睡觉了。”
林二玉率先打破尴尬,韦骊娟连忙就坡下驴,“好的好的,你去休息吧。”
两人简短地交流之后,一个出去洗漱,一个进房睡觉,躺在上铺的林小堂纵观全程,瞌睡全没了。
她麻溜地爬起来,望了一眼趴在床上倒头就睡的身影,疑惑地溜出房间。
“大哥,你不觉得二姐很不对劲吗?”林小堂拉着林大金的衣袖躲在墙角小声交流,“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么!”林大金心里也疑惑,“或许是太累了吧。”
“不对,和这没关系。”
依着林二玉的性子,就算是再累,见到家里多了一位大嫂,也不该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搁以前,林二玉那大嗓门早就喊起来了,一定会揪着大哥胳膊埋怨,说什么结婚不等她回来,偷偷摸摸把婚事办了等等。
家里肯定要鸡飞狗跳,林二玉也一定会拉着这位新大嫂问东问西地打探情况,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几代都打探清楚。
现在这样的反应,太平淡了些,一点也不符合林二玉的性子。
林小堂担忧地猜测,“是不是这趟出去做生意不太顺利?大哥你刚才问出点什么情况来没?”
“我能问啥哟,刚问两句她就说要去休息,我能咋办?”林大金皱着眉头,心里也忧愁起来,“要不这样吧,等她休息好后我再找她聊聊看。”
洗漱完的韦骊娟一进门瞧见兄妹俩躲在门后边偷偷谈论二姑子的情况,她捧着洗漱杯走过去凑话:“这二姑子性格还蛮文静的嘞。”
“我算是知道了,小堂你和你大哥是一个性子,三满和他二姐是一个性子。”
林小堂:“……”
误解,这是对她二姐最大的误解!
“大嫂,你是没瞧见我二姐以前的模样,她嗓门比大哥的还大,可强势了,和文静的性子完全不沾边,你可别误会了。”
“她刚回来,可能是有点累而已,不想多说话,你就珍惜她不想多说话的时刻吧,等以后她话多起来,你肯定会嫌烦的。”
“是么?”韦骊娟不太信。
她朝房间方向望了一眼,“我看你二姐说话斯斯文文的蛮有礼貌,性格应该挺好。”
噗呲——
一旁的林大金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头一个夸她有礼貌的人。”
“是么?”眼看面前这两兄妹的意见如此一致,韦骊娟也没再争辩,只等着接下来几天看看这位传说中大嗓门没礼貌的二姑子的真实性格到底怎样。
出人意料,接下来的几天,林二玉窝在家中没出门,一直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林大金晚饭时间跟她提起进厂接班的事情,她也没拒绝,“好。”
嘿,这二妹怎么回事,出去一趟魂丢了?
“我是说我打算辞掉工作去港城,让你接受厂里的工作,你没意见?”林大金不死心地追问。
“没意见。”林二玉乖乖答应。
啧,这是怎么啦?
“二玉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趟出去跑买卖是不是挺不顺利?”这两天林大金一提跑买卖的事情,林二玉就皱眉回避,丝毫不给他解释,让他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他逼问:“你遇着什么事了,这里都是家人,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难不成当着咱们你还有顾虑?”
“没有。”
林二玉否认完,也并不解释。
那张从前生动鲜活的脸,现在像是被罩上一层玻璃罩子,隔绝了情绪,死气沉沉。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同为女性,林小堂不由自主往更加阴暗的地方猜测。
毕竟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跑生意,遇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晚上她抱着被子默默躺进林二玉的床。
床铺本来就小,容纳两个人,几乎要翻不过身。
林二玉推她,“干嘛呢,怎么不去自己床上睡?”
“这不是太久没见,想你了嘛。”林小堂嘿嘿傻笑,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小时候没腻歪,现在开始腻歪了?”林二玉嘴里不信,手上推她的动作慢慢停下来,甚至还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林小堂立即得寸进尺地钻进去,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二姐,你跟我说实话,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二字咬得很重。
林二玉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小妹。
她总觉得她小妹所说的欺负,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欺负。
“想什么呢,不是。”谁敢欺负她啊,“要是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非得拿剪刀把他咔嚓了!”
嘶~
这句话终于有点她二姐的神韵了。
林小堂忍不住抽气。
她又凑过去问:“那二姐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到底是为什么啊?”
唉。
林二玉长叹一声。
这两天大哥和小妹的在意她不是没放在眼里,只是……
“我其实是做了一件亏心事。”
“啊?”答案始料未及,林小堂有点懵,“你做啥亏心事了?”
“我坑了一个人。”
沉默,无尽的沉默。
原本以为是她二姐受了欺负,没想到原来是她二姐欺负了别人?
能让她二姐感到内疚的亏心事,这得有多坑啊。
林小堂忍不住好奇:“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你咋坑的人家?坑人家钱了?骗人家感情了?还是把人家坑伤了坑残了?”
“都不是。”林二玉叹息一声,“别问了,我不想提。”
“好吧。”林小堂果真没多问。
她想象不出她二姐到底是怎么坑了对方,但既然没骗人家的钱,也没骗人家的感情,又没把人家弄受伤,那应该不算严重吧?
林小堂稍稍松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去学校,由于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很是舒畅。
接过同桌照常递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二姐都出去一个多月了,怎么同桌还在给她递牛奶?
“苏曜文,你是不是记错日期了,你只差我一个月的牛奶,这是从三月份开始的,现在都五月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在给我递牛奶?”
“是吗?”苏曜文懵懵懂懂地摸摸脑袋,“我也没记具体日期,多几天就多几天嘛,无所谓啦。”
嘿,小胖子还真大方。
“既然无所谓,那你以后继续给我递牛奶吧。”
“好啊。”苏曜文想也没想地答应。
林小堂一怔。
奇怪地打量起旁边靠着窗户的苏曜文。
“不用了,你自个儿留着喝吧。”
她现在可不差这五块十块的,犯不着抢人家小朋友的牛奶喝。
想想到底还是占了人家许多天的便宜,她摸索着从课桌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你。”
“谢啦。”苏曜文欢天喜地接过,喜滋滋地放进课桌。
放学时候,他连作业本都没带,只将那颗棒棒糖塞进兜里,准备带回家。
林小堂叫住他,“你现在还在看那个‘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吗?”
“在啊,怎么啦?”
“没事。”林小堂轻轻一笑,“今天也要看哦,会有惊喜的。”
“啊?”什么意思哦。
苏曜文不太明白她的话。
揣着棒棒糖回家,他没舍得吃,悄悄放在床头的一个空罐子里,又怕空罐子被老妈打扫时扔掉,特意藏进抽屉中。
晚上吃饭时,爷爷突然盯着他的脸,“曜文,我看你最近怎么瘦了,牛奶还在喝吗?”
“在喝啊。”苏曜文眨也不眨地说。
“我怎么听说你把牛奶都给别人喝了?”
噗——
一句话差点让苏曜文喷饭,他扒饭的动作停下来,怒气冲冲看着自家爷爷:“谁说的,都是自己我喝了!”
“自己喝了就自己喝了嘛,气性这么大做什么。”爷爷看破不说破。
“我听说你和林家那个小丫头关系还不错,你……”
话到一半,苏曜文突然放下筷子离开餐桌,一屁股坐到电视机前。
“天呐,这是小堂吗?她上电视啦?”
苏曜文满脸惊喜,回头兴奋地朝餐桌上的父母及爷爷叫喊:“爸妈,爷爷,你们快来看啊,这是小堂,小堂她真的上电视啦!”
难怪小堂放学的时候问他看不看节目,说是有惊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呵,口是心非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偷偷报名了!
苏曜文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连吃了一半的饭都忘记继续吃。
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将饭碗塞到他手上,顺口问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小堂的?”
“那是。”
看得忘乎所以的苏曜文脱口而出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脸一红,给自己找补:“她是我好朋友,我当然喜欢她。”
啧,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
爷爷笑呵呵地摸摸他脑袋,“别光顾着看电视,饭菜都凉了。”
——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吃过晚饭的郑白梅打开客厅的电视机,随手调台。
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她瞧见一张圆溜溜脸蛋的小姑娘,扎着两条羊角辫,甚是可爱,不禁捏着遥控器往回调。
那是一档儿童竞赛节目,四个小朋友正处在紧张的答题中。
最左边那个小女孩圆墩墩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机灵又活泼。
与其他三个小朋友不一样,她姿态轻松,也不紧张,浑身放松得像是来参观一样,根本不像来竞赛的。
这样气定神闲的气质,郑白梅很熟悉。
她儿子不就经常这样一副做派么。
心里无故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丝好感,郑白梅想瞧瞧这小女孩的名字。
镜头正对着四位嘉宾的时候,她从嘉宾旁边竖着的名字牌一栏看到“林小堂”三个字。
嗯?林小堂?
是她猜想的那个林小堂吗?
“星阑,星阑!”郑白梅对着外面院子叫唤两声,“你过来瞧瞧,这是你舅舅常提起的那个林小堂吗?”
院子里,阙星阑牵着毛色雪白的萨摩耶慢慢进来,不经意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嗯,是她。”
“她竟然去参加电视节目了?”郑白梅很是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舅舅估计不知道吧。”
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总是出其不意。
想到之前自家儿子在餐桌上几次三番关注林小堂的事情,她朝阙星阑招招手,邀请:“来,过来一起看看。”
“没兴趣。”
阙星阑垂下眸子揉了揉萨摩耶脑袋顶上的白毛,毫不在意地牵起小狗往楼上去。
怎么了嘛这是。
郑白梅暗自嘀咕。
这孩子,之前的表现明明是对林小堂很感兴趣,这会儿又不在意了。
真难琢磨。
郑白梅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她还没见过林小堂呢,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这么讨喜。
实力好像也不错,目前得分最高呢。
不知不觉她开始担忧,这孩子,应该不会被淘汰吧?
在她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丝毫没留意到上面二楼的动静。
将宠物狗牵进房间后,阙星阑合紧房门,放了绳子让萨摩耶自由活动。
萨摩耶在房间里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动静,他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玩拼图。
片刻之后,他懊恼地叹息一声,放弃平时最爱的拼图。
终究没忍住,起身悄悄打开房间内的电视机。
调成与楼下电视机一样的频道。
第32章 画的大饼都会实现!
吃过晚饭的林小堂无意憋了一眼手表,八点十分。
“呀,节目都开始了!”
“快快快,大哥你别洗碗了,大嫂,二姐,你俩也都出来。”林小堂着急忙慌地把三人拉出屋子,直往旁边王奶奶家里推。
一家四人一下子全挤在王奶奶家里,把正在看电视的王奶奶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面色凝重:“咋的了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林小堂扬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走过去,“王奶奶,我上了电视,你想不想看看?”
“哟,是吗?”王奶奶心里不太信,“你上了电视我当然要看,不过你莫不是戏我?”
“当然不是。”林小堂于是理直气壮地换了一个电视台,指着电视里自己那张脸,“瞧!”
这一瞧把满屋子的人都瞧傻了。
电视中那张圆墩墩的脸蛋,可不就是林小堂么!
这丫头真上电视啦?
嘿,不得了!
“哟,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在电视上看到和小堂长得这么像的小姑娘。”王奶奶还是不敢置信,扯着旁边林大金的胳膊,“大金你过来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小妹?”
林大金也傻眼,盯着电视屏幕左看右看,恨不得钻到里面去瞧个明白。
“这真是你?”他震惊地望向自家小妹。
“当然。”林小堂一脸神气,“你要是不信,自个儿看看名字嘛,旁边有姓名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名字呢,这世界上可能有重名的人,但不能又长得像又重名吧?这就是我。”
经林小堂提醒,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旁边的姓名牌。
果然,真是她!
一股巨大的喜悦笼罩在林大金心头,他回过头去看自家小妹,仿佛看外星人一般新奇。
他小妹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居然还能上电视?
“你什么时候去录的?你自个儿找去电视台的吗?”
“不是我自己找去电视台。”林小堂解释,“是学校推荐的,陈老师带着我过去,上周末的时候去录的,平时怕没空,那天录了好几集呢。”
“是吗?学校推荐的?”听到这里,林大金放心下来。
原来是学校安排的,难怪能上电视。
不过他小妹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阵子参加那个“创造杯”,获得第一名,奖了1000。后来在班级里考了第一名,又被奖励50块钱。
现在更厉害啦,直接登上电视。
啧啧。
林大金内心无限感慨,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想想年初元宵的时候,他提着礼品领着小妹去陈老师家里拜访,还在为小妹留级的事情焦心呢,这才两个月的工夫,他小妹的发展堪称坐火箭。
可谓是翻天覆地。
难道真是林家祖宗保佑,家里出了个天才?
他记得顾家那个顾云,当初被发现智商超群,也是这样突然。或许天才都是这样横空出世的?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老林家也要扬眉吐气咯!
林大金满脸喜悦样藏不住,自豪地指着电视机屏幕,“王奶奶,您没瞧错,这就是我家小堂呢,您瞧瞧,她现在可有出息了。”
“她呀,之前不是还参加那个什么……”
得意起来的林大金忍不住要把旧日的辉煌拿出来提一提,旁边韦骊娟和林二玉一人扯他一只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先看电视节目。
“对对对,先看节目,先看节目。”林大金赶紧闭了嘴,跟着大家一起盯着电视机静静观看。
半个多钟头后,节目完毕。
几个人从隔壁王奶奶家中回来,憋了全程的林大金终于忍不住高兴地嚎一嗓子,“太好了!小堂没被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一位!”
“是呀,小妹现在是真出息了。”林二玉笑着接话,忍不住摸了摸林小堂脑袋,“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偷偷去补习了,不然怎么我出去一阵子,回来你就这么厉害了呢?”
“哪有,我觉得小堂一直挺厉害。”韦骊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
她就知道,这个家里,就属林小堂脑子最灵活。
瞧,小小年纪,连电视都能上,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啥样的成就呢!
依她的看法,这个家想发达还得靠小堂。
几个人围着林小堂,几乎要把她捧到天上去。
林家一片夸夸之声、喜气融融时,另一边的顾家正在上演一场别离。
顾雨拎着行李袋,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辛秀敏挥手,“别送了,你回去吧,晚上风有点凉,别吹感冒了。”
辛秀敏不听,“我还是把你送去汽车站吧,路也不远。”
“行吧。”顾雨没再推辞。
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背影被光线勾勒得又细又长。
去汽车站不过一公里多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言,默默到达地方。
从小县城去鹏城的大巴有一班是深夜出发,顾雨赶时间,得在大巴上度过半夜。
眼看他要进站,辛秀敏望着他的背影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知道了。”顾雨没回头,拎着行李径直走进车站。
直到目光中的身影完全消失,辛秀敏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返回筒子楼时,内心忍不住泛起一股心酸。
才结婚没多久,丈夫去了鹏城发展,她留下来,在厂里继续工作。
整个家庭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这个婚,结了,又像是没结。
上楼时,听到楼上走廊传出林二玉和林小堂追打嬉闹,以及韦骊娟从中做和事佬的欢笑声,心里更是凄楚。
人家二妹小妹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和谐啊。
忍着满心的羡慕,辛秀敏落寞地往空荡荡的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雨到达鹏城的消息送到顾露手上。
顾露做早餐时,忍不住和顾云提起:“大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到地方了,不用咱们担心。”
“嗯。”顾云实际上也并不担心。
她走到餐桌旁,静静吃着顾露做好的早餐,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顾雨去鹏城后,家里就没人给她继续盯着林小堂的动静了。
那位大嫂虽然人品不错,但毕竟才嫁过来没多久,和顾家绑定得不够深,冒然让她去盯林小堂的动静,肯定心里会很好奇,但这又不能对她解释。
而且大嫂和林家的韦骊娟来自同一个乡村,目前关系还不错,万一说漏嘴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顾云放弃让辛秀敏继续盯人的念头。
其实也没有继续盯着的必要了,林小堂现在在学习上露风头,明摆着是要和她走一条道,既然如此,她只管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要应对,首先要弄明白对方真正的实力。
听说林小堂语文考过一百分?
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考一百分也不能判断出她的真实水平,但凡一个正常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做到。
既然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回的人,那林小堂的上限在哪里呢?
当年她父母拼命鸡娃,奈何她天资平平,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但如果林小堂连大学也没有上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林小堂还没资格成为她的主要对手。
可是……万一林小堂的学历更高……
这就有点糟糕了。
顾云沉思着,现下都是小学级别的测试,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探一探林小堂的真实水平呢?
去学校的路上,顾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坐到教室的座位上,周围同学欢乐的谈笑声才将她拉回现实。
“哎,你们有没有看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啊,好精彩!”
“我看了我看了!我感觉我们班的同学也可以上去啊,我都回答对了好几道题呢。”
“那你去报名呗,我支持你,快去快去,赢了可就太光荣了。”
……
周围同学感兴趣的话题,顾云永远不感兴趣。
她心智是成年人,和一帮真正的小学生并没有什么共同,若不是要摆出一副和善友好的人设,她连话都不想和这一群小学生多说。
这群小学生可真是的,一大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拥有无限旺盛的精力,为什么同样是小学生,阙星阑性子这么沉稳话少?
上次参观完中科大之后特意组织的交流会活动上,她做足准备,很是深入浅出地发言一番,想在阙星阑面前留个好印象。
当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这也是个大问题。
要不要再想想法子和阙星阑多接触接触呢?
依着阙星阑的性子,大概会对刻意的接触产生反感,在他面前多露几眼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顾云一时陷入纠结。
“顾云,你过来一下。”教室门口,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
“好。”顾云回过神,立即起身。
一路跟着班主任来到办公室,班主任将一叠学校的介绍资料递给她,“下周中央媒体采访团会来咱们学校,这次主要是采访足够传奇优秀的天才儿童,学校报了你的名字上去。”
“询问中总会提到咱们学校,这些有关学校的资料你先拿回去看看,做好准备,到时候更好应对中央那帮专业的记者。”
……
顾云一怔。
这难道就是让天才顾云享誉全国的那次报道吗?
之前天才顾云的事迹大多只在羊城晚报上刊登,在地方上她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全国人民的眼中还算不得多么出名。
正是这次中央媒体的细致采访,让天才顾云的名字传遍国内每一个角落。
采访后的稿件登载在国内权威的媒体上,成为天才顾云日后一步一步大放光彩的荣誉勋章。
看来是个重要活动。
顾云接过资料,“好,我会认真准备的。”
临走之前,班主任叫住她,叮嘱:“到时候别太紧张哈,虽然是中央来的记者,但不会太严格的,你不用太拘束,之前你也有过多次被采访的经验,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嗯,没问题的。”顾云应了一声,抱着资料从办公室离开。
这是一个被全国人民看见的机会,她当然不会紧张。
她要好好表现,遵循着天才路,一步一步到达人生的巅峰。
——
一周后,处理好厂里的交接,林大金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家。
他本来不愿意这么快离开,自打二妹回来后,家里的空间愈发拥挤,林二玉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去港城,怎么说好了去港城的迟迟不动身,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去了?
他媳妇儿也担忧,“你是不是真不想去港城了?那可不成,工作都辞了,这会儿打退堂鼓怂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林大金:“……”
得,想在家里多待些时日都不成。
就这样,被妹妹和媳妇儿嫌弃的林大金不得不收拾行李,赶紧滚蛋。
出发去港城得先去鹏城那边,然后找老道的蛇头讨张船票引路。小县城去往鹏城的一班大巴深夜发车。
晚上七点多钟,一家人就推推搡搡将林大金送出门。
一路送至汽车站,几人在站外依依不舍地话别。
林大金最为不舍,放下行李,一个个轮次叮嘱。
“媳妇儿,我走之后家里就靠你当家了,底下的弟妹都还小,要劳烦你多操些心。我去之后会立即给家里来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要及时写信告诉我。”
“二妹,既然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你就先在厂里好好工作,踏实点工作,别再想其他的饭辙,家里弟弟妹妹还小,你平时多帮衬点你嫂子哈。”
“小妹,你……”
“我的一切不用你操心。”林小堂抢过话头,“大哥,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记得到港城后多加小心,遇事不要冲动,那边古惑仔多,你双拳顶不过人家四个胳膊,动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
“还有,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到了港城之后要先熟悉环境,再寻思做餐饮的门路。不要急着出手果盘,那边的人都很精明,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价格吧,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出手,切记。”
“最后就是去的路上小心一点,你行李袋中装着件宝贝,万事注意一些。”
……
听了一顿唠叨的林大金:“……”
怎么前边都是他叮嘱别人,到林小堂这儿他倒成了被叮嘱的人。
到底谁是大哥啊喂!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比我还啰嗦。”一顿话给林大金听得不耐烦了,“我会多注意的,你在家也要……”
话到嘴边,卡了壳。
本来想找回做大哥的场子,叮嘱两句,绞尽脑汁却发现没啥好叮嘱的。
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林小堂大概是最让他放心的人。
这丫头鬼点子多,古灵精怪的,现在成绩又提了上来,还有本事混上电视,可不得了,他想叮嘱两句都找不出话来。
“在家乖乖听话。”硬着头皮接了一句,林大金提起手边的行李,“那行,我先进去了,你们回去吧。”
几个人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他进汽车站。
等林大金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林小堂挪了挪步子,打算回去,一抬头发现她大嫂和二姐都站着没动。
看来两人心里挺不舍的。
尤其是大嫂,出门相送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大哥离开也不见她面上显露几分不舍,这会儿彻底分开后,她脸色倒是沉下来,眉头紧皱,看上去心情不太妙。
林小堂识趣地收回步子,凑到韦骊娟身边,调皮地问:“大嫂,大哥走了你还是挺不舍的吧?”
“还好。”
“骗人,大嫂你看你整张脸都皱起来,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林小堂觉得她在嘴硬。
“不是,我是在想一件事情。”韦骊娟捏着下巴看向林小堂,“你参加的那个电视节目是什么时间开始来着?”
“八点钟。”
“那现在几点了?”
林小堂抹开衣袖瞧瞧手腕上的电子表,“七点五十。”
“糟了,节目快开始了吧,快快快,咱们快回去!”韦骊娟立即迈开步子,催着两人加快速度。
边走还边碎碎念,“噢哟,还有十分钟,咱们能走回去吗?肯定赶不上了吧,都怪你大哥!”
“没事唠叨这么多做什么,害得我快要赶不上节目。”
林小堂:“……”
还以为她大嫂是在为大哥的离开而感伤,感情她心里只想着看节目?
林小堂哭笑不得,“大嫂,赶不上也没关系,最后我没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那个。”
被剧透了一脸的韦骊娟愈发兴奋,“呀,那更要去看了啊!就是得看你赢的那个过程嘛!”
她说完不禁朝旁边的林二玉望了一眼,“二妹啊,你说咱们这几天总是跑去隔壁王奶奶家里看电视,多有打扰,要不要明天送点东西过去?”
“也行吧,明天我买点水果过去。”林二玉应下。
听到两人谈话的林小堂神色一怔。
是哦,总是去隔壁王奶奶家里*蹭电视也不太好。
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很少,之前她也不太关注电视节目,所以没有买电视机的执念。
现在她参加了一档电视节目录制,家里人又都很关注,总是去别人家打扰不是个长久之事。
“这样吧,等我攒够两个月的劳务费,就去买台电视机回来。”
“什么?”林二玉惊了,“你还有劳务费?”
“嗯,录制一次五块钱。”
一旁的韦骊娟开始默默计算,“要是你录够一个月,那不得有150块钱?”
“天呐,小堂,你现在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
“得亏你大哥提前走了不知道,要是知道,他恐怕都不想发奋了。”
韦骊娟看向自家小堂的眼神愈发充满敬佩。
啧啧。
这小姑子还真有两下子,小小年纪就能上电视赚钱。
还说要给家里买电视机呢。
这小姑子画的大饼都是能实现的。
得,以后就专心抱小姑子的大腿吧。
几人匆匆赶回去,在王奶奶家看了个结尾,最后果然还是林小堂的分数最高。
自打林小堂参加这个智力竞赛之后,她的分数居高不下,她的表现一直优异,成功成为没法被淘汰的常驻嘉宾,迅速吸引一大波的讨论。
“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你们看了吧,你们猜这个林小堂会多久被淘汰啊?”
“我看没那么容易被淘汰,没瞧见自从她参加后,每次都是分数最高的那位吗?”
“我也觉得她不会轻易被淘汰,她跟其他竞赛者不一样,她好放松啊,根本不像是来比赛的,所以我觉得她在保留实力,她真实水平肯定更厉害。”
“等等,我怎么觉得林小堂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之前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好像第一名就叫林小堂,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吧,‘创造杯’那个拿到第一名的同学据说是晋东小学的。”
“那就是了啊,我看节目介绍,这个林小堂也是来自晋东小学。”
“我勒个天,难道这个林小堂就是传说中打败阙星阑的那个林小堂吗?”
“是她是她,肯定是她!我记起来了,上次春游诗朗诵赢了咱们的人也是她!”
“天呐,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我就说看电视上这个女孩看起来好熟悉,原来她就是那个春游当天背了一首英文诗的女孩吗?”
……
顾云刚跨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一阵激烈的讨论。
她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照常回到座位,拿出课本准备早读,不成想从一阵杂乱的争辩中敏锐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林小堂?
那个什么六一智力竞赛,林小堂居然参加了?
同学们的讨论愈发激烈。
一个个发出夸张的惊叹。
“原来是她啊,难怪她这么厉害!”
“是吧,我就说能赢阙星阑的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这么厉害,怎么在晋东小学读书?咱们学校怎么没把她挖过来?”
“嘘,我听小道消息说,咱们学校的领导和市三中的领导都去挖人了,人自己不愿意来。”
“什么??不愿意来?为什么啊?咱们学校难道不比那旮沓里的小学好?”
“听说人家觉得母校更好,更喜欢母校。”
“啧啧,还蛮有骨气的嘛,挺有个性哦。”
……
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八卦的顾云脸色顿时黑下来。
作为远离母校的人,同学们对林小堂的夸赞无疑是对她的贬低。
她捏着课本的手逐渐泛白。
“顾云,你出来一下。”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朝座位上的顾云叫唤一声。
顾云忍着糟心的情绪,缓缓起身朝外走。
“采访准备得怎么样了?”班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闻言,顾云的心情稍稍好转。
是啊,她还有采访呢,她不应该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中央媒体的采访还在等着她呢,她的脚步注定要比林小堂走得更远。
为着这点小事动气,不值得。
“已经准备好了。”顾云胸有成竹地回答。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就好,不过也不要急,采访团上午先去了晋东小学,下午会过来。”
先去了晋东小学?
顾云一怔。
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第33章 这个学生的名气有点大啊
先去晋东小学,不是意味着先去采访林小堂么?
最近林小堂跑去参加“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上了电视,表现很不错,周围一堆人关注讨论,连她这个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的人也能从周围同学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人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情况。
或许中央媒体团也从电视上看到林小堂的优异表现,从而对林小堂也产生浓厚的采访兴趣。
林小堂被采访团采访并不是她介意的点。
毕竟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次的人,成人的灵魂套在孩童的躯体,注定要比同龄人早熟与沉稳,表现优异并不奇怪,引起人关注也不稀奇。
她在意的是被林小堂抢了先。
明明学校上报了她的名字,明明媒体团下来是要采访她,被林小堂横插一脚,他们竟然直接撇开她先去采访林小堂。
这种被人截胡的滋味灼得她心窝子疼。
她日夜担心的噩梦似乎有成真的迹象。
早在知道林小堂和她一样是重活一次的人时,她心里就冒出一股担忧,担忧林小堂迟早抢走她的风头。
上辈子的她郁郁不得志,只能阴暗地在背地里羡慕妒忌天才顾云所拥有的一次,她一生都没有追求到的天才的光环与荣誉,在她重活一回时全部实现。
从六岁重生到这具驱壳开始,到如今八岁,仔细算起来,她做天才的日子不过才两年。
短短的两年过后,她就要面临林小堂这样的威胁。
她本来可以与林小堂各走各的路,如果林小堂像那次参加“创造杯”一样,走上创造发明的路,她丝毫不介意。
可林小堂偏偏也要做学习上的天才神童。
沉溺于天才神童光环中的她,早已不能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抢走她的光环。
老天爷好不容易赐给她重生一次弥补上辈子遗憾的机会,能被林小堂这样的人轻易破坏了吗?
不能!
她不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天才路!
顾云眼神暗沉如抹不开的浓墨,垂下的眸子中风起云涌,恨意极浓。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小堂不知好歹要来和她竞争,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顾云,你怎么了?”
班主任被她阴郁的脸色吓到,忙不迭开口关怀,“是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脸色沉沉,像得了重病。
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班主任再次紧张地询问:“顾云,你哪儿不舒服要及时说,这会儿还可以带你去看看医生,等到下午采访团过来你要是身体撑不住,那就糟了,白白错过一个好机会!”
“老师,我没生病。”顾云稍稍敛了神色。
“那就好。”班主任松了一口气,琢磨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等等,顾云你是不是对我刚才的话产生误解了?”
“媒体团先去晋东小学不是别的原因,他们是想去你的家乡和你之前的小学考察一下,对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做背调,不是别的其他原因,你尽可放心。”
……
顾云一怔。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那帮采访团是去晋东小学了解她的过往?
看来是她误会了。
顾云脸上的神色并不见好转,她闷闷不乐回了教室,心情一直提不上来。
换做以前,听到采访团要先去晋东小学,她的第一反应应该也会是那群人要去晋东小学了解她从前的生活与教育环境。
林小堂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她现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群人要先去找林小堂采访。
她变得对自身不再那么具有信心,也变得极度敏感,对林小堂过于关注。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变化。
就好像她拥有一座金山,被林小堂觊觎,她努力地小心翼翼地想要护住这座金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堂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夺去。
没人能体会到她内心这种噬骨的恐惧。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行动!
——
中央媒体采访团一行人去往晋东小学时,郑洋开着车赶往东三路的洋房区。
他小外甥昨天来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嘿,这小外甥可不是多事的性子,能找他商量,看来是件不小的事情。
这阵子忙着沟通组织安排采访团的事情,一大早接待过后,他没去陪同采访团,独自先赶往姐姐家,忙着在小外甥上学之前见他一面。
把车停好,他跨进门,对着厨房里忙活的郑白梅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双腿忙不迭地上了二楼。
二楼靠南的宽大卧室中,小外甥坐在椅子上收拾书包,郑洋推门而入时,小外甥正好收拾完准备背着书包下楼,见他进门,又默默把书包放下。
“舅舅,你来了。”
“你昨天说是有事要我和商量,我可不得赶过来。”郑洋说着走过去,拉开红漆木椅坐下,盯着面前的小外甥,开门见山:“说吧,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阙星阑沉默着没有开口,似乎在组织。
嘿,有意思。
能让他小外甥难以启齿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郑洋颇为好奇,饶有兴致地理了理袖口,不慌不忙等着他的小外甥开金口。
迟疑解决不了问题,阙星阑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拖拉的人,他斟酌片刻,缓缓道:“舅舅,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电视台?”
郑洋纳闷:“你要去电视台做什么?”
“最近有一档智力竞赛节目挺火,我想去录制现场看看。”阙星阑神色如常地说。
“是吗?”郑洋这阵子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没时间看电视,也没留意到有这样一档火爆的竞赛节目。
他听着小外甥的意思,似乎对这档节目很感兴趣,“你是准备参加?”
“不是,只是想去录制现场看看。”
一档竞赛类的节目,对于阙星阑最大的吸引力难道不是亲自参加吗?怎么只是去现场看看而已?
郑洋有点摸不透这个小外甥的心理。
“行吧,等这两天我腾点空闲时间出来,再带你过去。”
一般人是无法到节目录制现场观看的,不过电视台有他的熟人,刁烨是他以前的学弟,打声招呼应该不难进去。
答应完小外甥的请求,郑洋这才下楼去。
阙星阑也跟着下楼,背起小书包和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望着小小身影的离开,郑白梅端着从从厨房里摆弄的早餐,好奇地瞪向自家弟弟郑洋,“你一进门就往楼上去了,偷偷摸摸和星阑在聊些什么私密事啊,故意不让我知道?”
“哪有故意不让你知道。”郑洋一边喊冤,一边接过郑白梅为他补做的早餐,“星阑一点小私事而已。”
这个小外甥向来注重隐私,郑洋可不打算先把人卖了,“姐,你要是感兴趣你就自己去问,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得,又是个守口如瓶的。
舅舅和外甥之间有点小秘密也没什么,郑白梅没揪住不放,她在郑洋对面坐下,问起另外一桩事,“最近有档智力竞赛的节目很火,你知道吗?”
“嗯?”郑洋挑眉,“是吗?你看了?”
看来这档竞赛节目是挺火,他小外甥知道也就算了,怎么一向只关注国际新闻的郑白梅也知道?
“我看了啊,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谁?”郑白梅先卖了一个关子。
“谁?”郑洋疑惑。
依着郑白梅的反应,里面应该有他认识的人。可他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猜不出来。
“林小堂啊。”郑白梅显出几分兴奋,“就是你之前说找到的那个好苗子林小堂。”
“她可厉害了,自从参加后就一直没被淘汰,每次都是分数最高,我可喜欢她的轻松劲儿,每天都会看呢。”
郑洋进食的动作一顿。
难怪呢,难怪小外甥突然对电视节目的录制感兴趣,原来这档节目林小堂参加了。
这么看来,他小外甥想去电视台的录制现场,难不成是为了……看林小堂?
不然别无可能啊。
郑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依着常理来讲,这点年纪的小朋友十有八九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心智都没发育成熟呢,哪懂喜欢不喜欢啊。
哪怕是喜欢,也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单纯幼稚。
可是……他小外甥的心智明显比同龄人成熟。
郑洋陷入纠结。
看来他得找资料研究一下早慧儿童的心理情感发育。
“想什么呢?”见他发呆思考,郑白梅拿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采访团你没去陪同?”
据说中央媒体采访团要过来考察,今天应该要到了,怎么作为接洽人员,郑洋倒是轻松一人,“你作为发起者,不陪同说得过去吗?不怕宣传部的人有意见?”
“放心吧,这次是侯长英带队,我和他是老同学,他不会介意的。再说了,教育局王副主任和新闻处吴处长都过去陪同了,我不过去也没事。”
郑洋略略停顿,掏出口袋的怀表瞧了一眼。
“这个点,他们应该快到地方了。”
——
另一边的媒体采访团的确已经到达小县城。
一行人原本有十五人,分成大队和小队,小队又分成a组,b组和c组三个小组,这三个小队每组两人,没跟着大队行动。
大队一路去往晋东小学的时候,三个小组分开来考察。
a组去了小县城繁华的街道,准备随机采访路人,调查顾云在小县城的知名度。
两个记者蹲点片刻,捕捉到一位穿着鲜艳的橘红色上衣外套的年轻妇人,立即上前将人围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采访一下,你听说过顾云吗?”
在清居堂坐久了起身出来溜达一圈的韦骊娟:?
哪来的记者啊,记者怎么采访到她头上来了?
“没听说过。”怀疑对方是骗子,韦骊娟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
“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骗子,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见两人摊开像模像样的证书,韦骊娟脸上的戒备稍稍收敛,“你们真是记者?想打听顾云的事情?”
“看来您听说过顾云,她在这一片知名度很高吗?据说是天才神童?”记者趁机问道。
这话把韦骊娟问住了。
顾云的知名度高不高她倒是没什么实感。
毕竟她平时也不关注这些,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顾云已经被调去市一中附小,过了风头正盛的时刻,谈论度渐渐减小。
再说了,她家里就有个天才神童,她去关注别家的天才神童做什么!
思及此,韦骊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咳了咳,开始在这两位记者面前吹嘘自家小姑子,“顾云的知名度?也就那样吧,有个人比她知名度更高,你们知道么?”
两记者哪里能知道,纷纷摇头。
“哦?是谁比顾云的知名度更高呢?”
“晋东小学的学生林小堂啊,这小姑娘忒厉害了,你们别看她七八岁,小小一个,人家能耐大着呢。”
“电视台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你们看了吗?林小堂去参加了,次次拿高分呢,咱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
韦骊娟越说越起劲。
反正这两个记者也不知道林小堂是她小姑子,她吹嘘起小姑子来更加更没有心理负担。
“你们别被报纸误导了,什么顾云不顾云的,林小堂才是这一带咱们心中名副其实的天才神童,你们搞错对象了,关注也应该去关注林小堂。”
“是吗?”两记者有点糊涂。
原来晋东小学更出名的学生是林小堂而不是顾云?
“那怎么之前都没听过林小堂这个名字呢?”记者引导着追问。
韦骊娟一愣。
“嗐,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厉害的人总是不动声色的,那些盛名在外的多半名不副实。”
一番话自圆其说,还挺有道理。
韦骊娟觉得自己发挥良好,不忘给两记者科普:“顾云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你们要是想打探天才神童,这儿就属林小堂最厉害!”
a组两个记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b组两个记者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考察的地方是顾云生活的筒子楼。
观察一阵后,他们随机从筒子楼拦住一位居户进行采访。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是住在这里吗?听说天才神童顾云一家就住在这里,是吗?”
刚从厂里回来,准备一头扎进屋子睡午觉的林二玉被两位自称记者的人拦在楼道口。
两人开口便是询问顾云的消息,把林二玉听得够烦。
以前也总有记者过来采访,张嘴闭嘴就是顾云长顾云短,去年顾云出名那阵子记者最多,后来慢慢少了,今年过了小半年一直没被打扰,没想到又有记者摸了过来。
呵,可真会挑人。
这么多户人家,偏偏逮着她问顾云的消息。
林家和顾家有仇,她能说顾云的好话才怪呢!
“顾云?什么顾云,我没太关注。”林二玉没兴趣对着媒体记者夸赞顾云,干脆装作不熟。
“顾云登过地方的报纸,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听说她获得过多次竞赛奖,同为筒子楼的居户,您真的没听说过吗?”记者不死心地追问。
林二玉口中的“没有”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想了想,住在一栋楼没听说过顾云的名字也不太现实,于是改口:“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吧。”
“那看来您还是有所耳闻,我们想问问您,您和顾云一家接触多吗?他们一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哦豁,这可真算问对了人。
别的问题林二玉不一定有兴趣回答,至于这个问题嘛……
哼。
林二玉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侃侃而谈:“这我就不得不好好吐槽一下了,这个顾家人有点一言难尽,顾云做了天才,顾家人一股子鸡犬升天的得意模样,在咱们楼里可神气了。”
“顾云她大哥每天跟个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头顶的鸡冠……哦不是,光环。”
“还有他家那个老三,前些日子还把同一栋楼里的小青年揍了一顿,啧啧,那小青年被揍得可惨了,你是没瞧见哟。”
“谁让顾云有出息了呢,顾云有出息,就相当于顾家有出息,人家是要做人上人的,哪里还肯把咱们普通人放在眼里。”
林二玉一顿输出听呆了两位记者。
“真有这事?顾云她三哥还动手揍人了?”
“可不是么,这不是我撒谎,这都是有记载的!”林二玉连忙解释:“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报社找找旧报纸,这事儿登过报的,闹得很大呢。”
吐槽一堆顾家的黑历史后,林二玉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钻进楼道之前,她回头对两位记者大声道:“你们也别总是采访顾云,咱们筒子楼的天才多得是,你们不知道林家那个林小堂,就比顾云天才多了。”
“多打听打听吧,人家才是真天才!”
一番话听得两位记者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另一边的c组,不同于a组和b组,他们去了晋东小学。
但是没跟着大队一起接受校领导的欢迎,而是私自先去顾雨以前待着的班级采访一些顾云的同学。
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引起两位记者的注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以前是顾云的同学吗?”
课间溜出来准备去厕所的苏曜文一愣。
怎么又有记者来采访顾云啦?
啧啧,顾云都调去市一中附小了,这些记者咋还念念不忘呢,这都过了小半年,该采访也应该去市一中附小采访吧?
“哦,我是。”小胖子苏曜文诚实回答:“我们以前的确是同学。”
“那能问问你对顾云同学是什么印象吗?”记者温声追问。
“印象啊……”苏曜文思索片刻,“没什么印象。”
这话倒也不假。
以前家里爷爷总是念叨顾云是个天才,要他向顾云学习,他心里还冒出过对顾云几分不满呢,不过后来他爷爷口中的人很快换成林小堂。
林小堂可真风光啊,自从上了电视机,他爷爷就在他耳边唠叨,“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小堂多有出息,上了电视,多露脸啊。”
最近这小半年,林小堂和他成为同桌,他的确快要忘记曾经的天才顾云。
顾云已经调去市一中附小,那些过往的荣光慢慢在他脑海减退,逐渐被林小堂一点一点地占据,现在问起他对顾云的印象,那是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听说顾云的智商很高,竞赛获得过很多奖杯,应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吧?”记者追问。
“以前大概是吧。不过现在可不是了。”苏曜文得意地扬起嘴角,“我同桌林小堂是比顾云还厉害的人物!”
“是吗?”记者一愣,“真的比顾云还厉害?”
“当然!”苏曜文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面的林小堂,嘿嘿一笑,对着记者大夸特夸,“我同桌可厉害了!”
“她前阵子参加‘创造杯’拿了第一名哦,还获得一千块的奖金呢,你说厉害不厉害?”
“她最近还上了电视,参加竞赛节目,表现非常棒,次次都是高分,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反正在咱们心中,林小堂现在才是最厉害的人!”
苏曜文一顿叨叨完,趁着剩下一点课余时间飞快奔向厕所。
两位记者被安利一顿,都在思考这位林小堂是哪位人物。
——
三小组的人员和大队汇合之后,带队人宣传部处长侯长英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
事情很是出人意料,三小组不约而同提到一个人物——林小堂。
似乎这一带的人们心中,比起顾云,林小堂才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奇怪,太奇怪了。
侯长英不免向晋东小学校长打探这个人物。
“不知道学校里是不是有个叫做林小堂的女学生?”
校长一愣,这次采访团过来不是调研顾云的情况吗,怎么突然提起林小堂?
作为顾云班主任,一直陪同在旁的陈阳立即挺直脊背。
当初郑教授过来调查顾云的情况,也是突然提了林小堂。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第34章 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林小堂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把苏曜文在走廊上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等人一回到座位,她立即逼问:“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那两人是干什么的?”
“记者啊,想要采访顾云的。”苏曜文见怪不怪,“以前还蛮多记者来学校采访顾云相关的内容,我遇见过好几次,都习惯了。”
“不过也是奇怪,安静好一阵子了,不知道怎么又有记者过来,难不成最近顾云又要参加什么竞赛活动吗?每次她参加竞赛就有记者过来。”
苏曜文自顾自地嘟囔,一旁的林小堂却皱起眉头。
看来顾云的知名度比她想象中更高啊,人都调到别的学校去了,时不时还有记者来顾云的母校打探消息,啧啧。
“记者都问你什么问题?”林小堂随口一问。
苏曜文脸上立即摆出得意之色,“他们问我对顾云的印象,我说没什么印象了,嘿嘿,我还趁机夸了你一番。”
“夸我?”
“是啊,我说你比顾云的名气都大嘞,在咱们学校是风云人物,他们要采访应该采访你才是!”
林小堂:“……”
苏曜文的邀功没得回应,很是纳闷:“怎么,你不喜欢被采访啊?”
“不喜欢。”林小堂摇头。
“为什么啊?”苏曜文不懂,“被采访后是会登上报纸的,到时候大家都看得见,你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你。”
“被大家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一句直白的反问把苏曜文问懵了,他挠挠脑袋,苦思冥想:“好处是可以出名啊!”
“出名有什么好处吗?”
“出名……”苏曜文抓抓眉心,“出名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夸赞啊!”
“得到很多人的夸赞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的三连问彻底将苏曜文问得哑口。
这问题太深奥了些,他从来没往深处想,只觉得登上报纸就会出名,出名了就算光宗耀祖,成为筒子楼里大家羡慕的对象。
“哦对了,得到很多夸赞的好处就是会让人产生虚荣!”苏曜文抓破脑袋想出一个答案。
林小堂:“……你自个儿听听虚荣是啥好词吗?”
“好像不是。”苏曜文默默撇嘴。
他怎么就没法反驳林小堂的观点呢?
明明很多人都喜欢被采访,都喜欢上报纸,都喜欢被夸奖,都喜欢虚荣的呀,以前顾云被采访就挺骄傲自豪。
他不服气地争辩一句:“可是大部分人都喜欢被采访被登报,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有上报纸的机会你看他们高不高兴。而且以前顾云接受采访也很高兴。”
顾云当然高兴,她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有着成熟的心智,受得起各方媒体的追捧。
换做其他小朋友,不一定能承受住全国这么大的关注量。
林小堂轻轻叹气一声。
她以前看过关于八十年代天才的报道,一些人成年后的生活并不太好,甚至还有剃度出家的。
高考取消太久,大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降低,恢复高考后的首要任务是提高人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而天才神童无疑是最好的宣传点。
媒体大肆报道,举国关注天才,这些加诸在神童身上的关注何尝不是一种重担。
他们智商高超,但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心智成熟也无法用成年人的心态去面对无尽的荣耀。
有些成年人都容易沉溺荣光迷失方向,何况是这些孩子。
所以关注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堂是不乐意被采访的。
当然,有好处就另说啦。
“林小堂!”班主任陈阳不知道何时站在教室门口,朝着座位上的林小堂招手,“出来一下。”
“啊?”回过神的林小堂左看看右瞧瞧,不情不愿起身。
咋回事啊,怎么陈老师又有事情找她。
看陈老师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的模样,应该是有好消息吧。
果然,等她刚走出去,陈阳将她拉到一旁,开门见山:“今天中央媒体记者团来咱们学校考察,要采访采访你,你跟着我过去见一见。”
林小堂:?
“中央媒体记者团?采访我?为什么啊?”
陈阳:“……”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明明说好了是来考察顾云的情况,怎么一下子变成采访林小堂,陈阳比当事人林小堂还疑惑。
那么多领导在场,连校长都没细问,他哪里好意思多问,只得按照吩咐来把林小堂带过去。
“别问那么多了,过去就知道了。”
“可是……”林小堂犹豫,“我这啥都没准备啊。”
这么突然的吗?
中央媒体的采访团耶,说采访就采访,之前完全没露一点风声,主打一个措手不及,要是回答不当,岂不是要闹笑话?
“陈老师,我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采访。”
林小堂脚步一顿,转身要跑,被陈阳眼疾手快地薅住,“开什么玩笑,领导们都在办公室等着,你让我怎么回去交差?”
“那你也不能牺牲我吧!”
陈阳:“……这事严重到‘牺牲’的程度了吗?”
“那当然,你看我毫无准备,万一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表现不当,不仅是给我个人丢脸,也是给学校丢脸啊。我丢脸不要紧,学校丢脸就不好了嘛!”
“再说了,我要是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丢脸,那无异于心理上的死亡,可不就是牺牲么,精神牺牲也是一种牺牲啊!”
陈阳:“……”
林小堂的歪理他没听进去几分,倒是林小堂退缩的态度引起他的重视。
这小丫头上电视都没惧过,面对电视台那么多人的关注,从来没表现出这样抗拒的心理,接受中央媒体团的采访难道比上电视更难应付吗?
或许林小堂是被对方的名头给吓住了?
毕竟和中央两个字搭勾,听起来又严肃又正规。
这小丫头可能心里真怕了。
陈阳心一软,温声安慰她,“你也不用怕,人家记者都是很和善的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会把你吃了,你尽管放宽心,拿出你上电视的那种淡然去应对。”
“不行,我不行的,陈老师,你就别让我去了嘛,万一搞糟了就不好了。”林小堂一个劲地回避。
陈阳也拿出态度,“不管行不行,你都要去一趟!”
意识到自己话肃了些,他又忍不住放缓语气,“不要被这点困难打倒,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困难,这是你巨大的机会,好好表现,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眼看避不过去,林小堂只得乖乖跟着陈阳去了办公室。
陈阳一路将人领进办公室,心里也直捣鼓。
林小堂异常的表现让他内心不得安宁,害怕这小姑娘真闹出笑话,他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她,时时刻刻准备善后。
谁知道……
小姑娘踏进办公室,登时像换了个人,大方和各位记者打招呼,热情又熟络,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情绪。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对方记者提出的简单问题,被林小堂轻松幽默地回复,记者们提出稍微有深度的问题,林小堂也能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独到的见解。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轻松与淡然。
一场采访下来,记者团很是满意,对林小堂云清风淡的心态加以赞赏。
“这小姑娘不得了,逻辑清晰,口齿伶俐,的确不同于常人。”
“不只表达能力强,心态也特别沉稳,很难得在一个小孩身上看到成年人的宠辱不惊。”
……
一旁全程围观的陈阳:“……”
说好的害怕呢,说好*的不行呢?
得,他操的心都是多余!
这表现得游刃有余,落落大方,他亲自上场恐怕都没法做到这样于谈笑间轻松应对。
所以之前林小堂在扭捏什么?摆出那么怂的姿态做什么?故意逗他呢?
呵。
以后林小堂嘴里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采访顺利地进行完毕后,校领导亲自送媒体记者团一行人离开。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市一中附小考察,采访顾云,采访完毕后,处长侯长英趁着空闲时间去找一位市区的老朋友。
这位老朋友是他当初下乡的时候认识的一位知识青年,后来回城后他忙于工作,一直没时间与这位老朋友见见面。
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趁此机会,他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打探到地址之后,侯长英拎着一篮水果停在一间狭窄拥挤的小屋前,轻轻叩门。
“谁啊?”门内脚步逐渐走近,大门打开,一个十来岁高高瘦瘦的小男孩戒备地盯着他,“你找谁?”
“我找喻红强,他是住在这里吗?”侯长英露出一张笑脸,以示友好。
小男孩狐疑地瞟他几眼,随后朝房间的方向大喊:“爸,有人找你!”
片刻后,房间内走出一位蓄满胡须的中年男人,男人行走速度很慢,一瘸一跛的姿态很明显。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饱经岁月磋磨后满是沧桑。
“老喻,还记得我吗?”
喻红强脸上明显一怔,“记得,怎么不记得!”
当初在同一个农场认识的知识青年,回城后各奔东西,很久没再联系,没想到再次相见相隔十多年之久,受时光摧残,两人早已不负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喻红强一时感慨万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时侯长英比他早一年回城,据说侯长英家里条件不错,回城是去顶职,那会儿他觉得两人应该就是永别,没料到竟然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快进来快进来,坐。”
喻红强忍下眼中的泪光,转身去壁柜里翻找茶叶,提起脚边的热水壶要给客人泡茶。
侯长英连忙捉住他的手,“不用了,不要麻烦,我不渴,不如节省点时间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那好吧。”喻红强没再坚持,拉过一张竹椅在侯长英对面坐下。
他那只跛腿弯曲着不太舒服,只得将腿大咧咧伸着,侯长英早就注意到这种情况,这会儿也没法顾虑太多,径直问道:“你这腿……怎么回事?当初在农场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嗐,别提了。”喻红强自嘲地笑笑。
“我比你晚一年回城,回城后顶了我爸在工厂里的职位,干得还不错,没多久就被人介绍了一个姑娘,很快结了婚。婚后有两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直到那场事故发生。”
提起那场事故,喻红强脸上满是苦涩。
“这腿啊,是厂里的机器压跛的,跛了之后工作没了,家里全靠媳妇一个人,媳妇承担不住,后来重病走了,就剩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
话语很是沉重,听得侯长英心里沉甸甸。
他环望一圈,屋子空间实在太小,杂物堆得到处都是,没个女人在家,家里东西都没人收拾,唉。
“厂里没赔偿吗?”侯长英问。
“怎么没有。”喻红强手指绕着屋子一圈,“赔了一笔钱,这厂里分配的房子也继续让我们住。”
“那你现在做什么生计?”侯长英又问。
喻红强苦笑,“没什么生计,闲赋在家。”
……
两人相见,侯长英没料到是这么一种情况,他巡视一圈狭窄的空间,满是破烂旧物的屋子,和被生活蹉跎得一脸憔悴的老朋友,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不忍。
回头想办法给老朋友谋个合适的生计吧,不然这两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因着不知道事情办不办得成,侯长英没有当场透露相助的意愿,他再次环视狭窄逼仄的空间,这才注意到刚才开门的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琢磨。
“小孩上几年级了?”侯长英随口问道。
“没上学。”
“没上学?”侯长英一惊,“他今年多大了?”
“十岁。”喻红强朝小男孩招招手,“子晋,过来,和叔叔打声招呼。”
小男孩起身,面无表情地客气叫了一声,“叔叔。”
侯长英欣慰地摸摸小男孩脑袋,“你叫喻子晋是吧,都十岁了,怎么没上学呢?”
这话其实是问喻红强。
喻红强表示无辜:“可不是我不送他上学,是他自己不去,一年级去学校待过半年,之后就不愿去学校了,死活不去,我怎么打他他都不去。”
“后来实在没辙,我就由着他去了。”
“是吗?”侯长英很是好奇,盯着面前的小男孩,“怎么不愿意去学校呢?”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去学校学习,好好读书,好好学知识,以后才能改变命运。”
小男孩没吭声。
侯长英继续教育:“我今天去考察过两个学校,遇见不少和你同龄的孩子,其中有很多优秀的学生,有的还比你小,他们都在接受教育,怎么你不肯呢?能和叔叔说说原因吗?”
小男孩打算继续不吭声。
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真诚,他顿了顿,垂下眸子直言:“因为我自己在家也能学。”
“对,他就是这套说辞。”一旁的喻红强接话,“他说他不用去学校,自己就能学习,学校的老师教不了他。”
“是么?”侯长英挑眉,指着窗户的位置,“你刚才在看什么,能拿给叔叔看看吗?”
小男孩走到窗户边,拎起课本递过去。
侯长英接过一看,是一本高一的数学教材。
教材卷边泛黄,明显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你在看高一的数学?”侯长英惊了,“你看得懂吗?”
小男孩更正:“我不是在看,是在自学。”
“自学?”侯长英诧异地盯着面前的小男孩。
十岁的孩子,能够自学高一的课程吗?
更何况这个孩子连小学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
侯长英很是疑惑,回头看向喻红强,“你就没关注一下这孩子的情况?他真能自学高中教材?”
喻红强无奈地摊手,“我一天到晚为生计发愁,实在没工夫督促他的学习,他不愿去学校,一定要在家里自学,我就由他去了,打算等他大点了,懂事了再把他送去学校。”
“谁知道这孩子赖在家里越来越起劲,自己找旧教材,学了小学的课程开始学初中的课程,学完初中的课程又开始学高中的。”
“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唬我,后来我打算考考他,发现我的水平还没他高,说实在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
侯长英从喻红强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这小男孩可能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搁在家里自学完全是浪费了。
“老喻啊,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倒是有个解决方法。”
侯长英给他出主意:“我有个老同学在教育局工作,专门负责搜罗一些早慧的儿童,给这些儿童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前阵子听说要在市三中组织建立少年班,明年应该就正式招生了,你这孩子年龄也符合,我看不如送到少年班去。”
“是吗,有这等好事?”喻红强面上一喜,随即又露出担忧,“这样的班级,学费应该不低吧?”
家里连个生计都没有,只靠一点赔款和手工活艰难度日,万一需要掏很多学费,他恐怕无力承担。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具体政策还没下来,不过应该是有奖金的,只要子晋是真优秀,不愁拿不到奖金。”
“不过……”侯长英提醒,“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天赋还得考察一番,我等下去和老同学打声招呼,让他留意一下,过些天联系你们。”
……
一场话聊下来,天色不知不觉暗了。
侯长英起身告别,喻红强执意要送他一段路。
看着对方瘸着的腿,侯长英坚持没让他相送,“你还是别送了,让子晋送送我,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
“那好吧。”喻红强吩咐儿子,“子晋,去送送叔叔。”
喻子晋乖乖跟着侯长英出了门,走过一段路,侯长英叫住他,“别送了,你回去吧。”
小男孩转身之际,他塞了一些钱放进对方口袋。
不多,大概有五十块,他手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希望这点钱能给老朋友应应急。
小男孩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钞票,看也没看,一股脑全塞回侯长英手中。
他皱着眉头,一张青涩的脸上显出几分冷漠,淡淡望向比他高了半截的成年男人。
“我有手有脚,不接受施舍。”
“这不是施舍……哎……”侯长英还没解释完,小男孩已经转身跑远。
嗐,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
几天后,接受采访的事情很快被林小堂淡忘,因为她要忙着录电视台的竞赛节目。
平时没空,离市区又远,跑来跑去的也不太方便,所以她通常在周末的时候会录制好几场。
整天泡在录制现场的林小堂早就和节目制作人刁烨的助理连驰混熟。
这位连驰大哥哥是个话痨,三言两语引导一下,就能吐露出不少节目组背后的奇葩事,她乐得吃瓜,空闲的时候就喜欢找这位年轻的大哥哥聊天。
这次照例去找他,发现他在面试一位小男孩。
每天过来报名的小学生不计其数,林小堂没什么偷听的兴趣,转身要走之际,听得小男孩脆生生地问:“节目录制有劳务费吗?”
哟呵,感情是同道中人啊!
想起自己当初也是最关心这个问题,林小堂不由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不远处的小男孩。
小男脸庞清瘦,眉目清秀,眸色有些冷。
等粗选完毕之后,林小堂特意走过去,瞧见连驰手上的资料表上写着对方的名字——喻子晋。
资料都收了,看样子是已经通过粗选,林小堂坐在小男孩对面,热情搭讪:“你也是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吗?恭喜你通过粗选,以后我们说不定会一起录制哦。”
小男孩抬眸望她一眼。
“我认识你。”
林小堂一怔,随即笑起来,“怎么认识的?从电视节目上认识的?”
小男孩没接话,只说:“你不必和我搭讪。”
“为什么?”林小堂眉头一挑,“我得罪过你?”
“不是,我会得罪你。”
哟呵,林小堂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得罪我?”
“接下来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小男孩头也没抬地说,“对手之间不需要友谊。”
林小堂:“……”
啧,是个拽王。
第35章 这位是个攻击型选手
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当然不能示弱。
林小堂挑了挑眉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这句话你应该问问自己。”
哦豁,是个攻击型选手。
林小堂饶有兴趣地再次打量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比她大两岁,整个人偏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没气色模样,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
身形薄弱,一张嘴倒是挺强。
林小堂撇撇嘴,“甭管自信不自信,一切都得按事实说话,我有事实摆在面前,你可没有。”
“我很快就会有,而你,很快就会没有。”小男孩说话能呛死人。
“得,你先做到再说吧。”
“先说说也无妨,这叫胜利的。”
……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本该是一场硝烟四起的争执,奈何两个都是年龄不大的毛头娃娃,用着稚嫩的童声互相放狠话,听起来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
一旁的连驰看乐了。
他将资料先放在一旁,上前凑热闹:“你们看哈,小堂自从参加节目以来一直是分数最高的嘉宾,实力有目共睹。子晋是今天才通过粗选,之后肯定要参加录制,你俩迟早要对上。”
“对上之后到底谁会赢呢?咱们现在也猜不到,不如你俩打个赌,输了的那个人要送赢了的那个人一件礼物,怎么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驰自认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想到喻子晋直摇头,“我不要礼物。”
林小堂:“……”
虽然她也不想要礼物,但是……
对方这是默认自己会赢?
就很不爽。
“我看行,我就要礼物。”林小堂故意唱反调。
“那好,如果小堂赢了的话,子晋你就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如果子晋赢了的话……”和事佬连驰望向喻子晋,“你想要什么胜利品?”
“如果我赢了,她的劳务费归我。”喻子晋想也不想地说。
嘶~
林小堂倒吸一口凉气。
好歹毒的主意!
话说,她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她也想要对方的劳务费!
没想到喻子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连驰有几分意外,盯着面前的男孩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奖励?”
喻子晋:“因为我穷。”
连驰:“……”
林小堂:“……”
这年头,敢直面自身贫穷的人都是勇士!
林小堂抬眸,带着几分欣赏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坦诚自身的窘境,以后应该会挺有出息吧,她绞尽脑汁想搜寻一下喻子晋这个名字,很可惜,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剧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喻子晋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不慌不忙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朝连驰礼貌地鞠完一躬后,抬脚准备离开,连驰叫住他:“别忘了下周来录制。”
“好。”小男孩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
直到高高瘦瘦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林小堂才回过神,拉着连驰的衣袖打探:“连驰哥哥,这个喻子晋是哪所学校的呀?”
“没有学校。”
“没有学校?”林小堂一怔,“没有学校是什么意思?他没上学?”
“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连驰也很是惊讶。
他在粗选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这个小男孩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事后询问他的资料,没想到这个知识面无比广阔的小孩竟然没上学,这一点让他很是震惊。
“他说他至今在家自学。”
“在家自学?”林小堂陷入沉思。
这年头,能让孩子在家自学,要么是家长有毛病,要么是孩子真厉害,很显然,喻子晋应该属于后者。
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小堂,这次你可要遇到对手咯。”连驰看她不吭声,以为她被吓到,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吓唬她,“小堂,你准备好了要掏出自己的劳务费了吗?”
“没有。”林小堂回答得很干脆,“我在思考我到时候要什么样的礼物。”
啧,一个个都是不服输的主。
连驰乐了。
他倒要瞧瞧到时候到底谁输谁赢。
这繁忙的日子是越来越有乐子看咯。
——
林小堂录制完节目之后,赶乘下午的班车回家。
一进门,大嫂韦骊娟就兴奋地拉住她衣袖,掏出一张信封来,“小堂,你瞧,你大哥来信了!”
“是吗?”林小堂接过信封,连忙要拆。
“等等!”韦骊娟叫住她,“别,等你二姐回来之后再拆吧。”
“为啥,先看后看不都是一样的吗?”林小堂不理解,却也没再去拆信封,成全大嫂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稍晚一会儿,加完班的林二玉从厂里回来,累得腰酸背疼,跨进门便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二姐,大哥来信了。”林小堂凑上前,招呼不远处正在换洗衣物的大嫂,“都凑齐了,可以看信了吧?”
她站到灯泡正下方,拆开信封,拿出里面一份信纸,摊开来一看。
顶格写着“亲爱的骊娟”,下面一行是“你好”。
林二玉撑起身子斜瞟了一眼,看了个开头,哼笑:“哟,这看样子是单独写给大嫂的信啊,小堂你别看了,你瞧大哥都没提起咱们,他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这些弟弟妹妹咯。”
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林小堂手一顿,还是将信递给韦骊娟,“大嫂,我觉得二姐说得对,可能这是大哥单独写给你的信,我们一起看不太合适,你自个儿看吧。”
“我……不是……这有啥不能看的。”韦骊娟扯住林小堂,示意她继续念。
“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大哥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啊,他想说些肉麻的话恐怕都没这个文采嘞!”
也是哦。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林小堂没再推辞,继续就着灯光看下去。
信中的字迹很是潦草,林小堂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才从龙飞凤舞的字迹中看出一点信息。
林大金在信中说他已经到达港城,现在住在老乡居住的地方,等过几天老乡会领着他一起去市警察局办领合法的居住证。
这两天他都在熟悉周围的环境,等居住证办下来,他就出去找工作。
信中,林大金特意申明,港城并不是遍地都是钱,不是随便干什么都赚钱,有些人也活得很辛苦。
不过再怎么辛苦,得到的报酬也比在厂里上班强,港城的工资水平的确要高得多。
然后就是问家里情况,大家都还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这阵子家里有没有出什么重大的事情,韦骊娟和林二玉的工作都还顺不顺利,林三满和林小堂的学习成绩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想到的问题,林大金都在信里问了个遍。
信中的末尾还说,要是以后能港城安定下来,想把一大家子都接到港城去。
“呵,他自个儿还没稳定呢,倒是做起春秋大梦。”听完信的韦骊娟忍不住泼冷水,“你大哥呀,就是喜欢吹牛,八字都没一撇,以后的美梦先做上了。”
泼完冷水,韦骊娟又忍不住撺掇林小堂:“小堂啊,你来写封回信吧。”
林小堂连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铺在小小木桌上。
拿笔尖顶着信纸的时候,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自家大嫂,“大嫂,你有哪些话要对大哥说,你边说,我边写。”
韦骊娟挨着她身旁坐下,想了想,“我其实也没什么话,你就让你大哥自个儿注意一点,注意身体,不要轻易生病,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做事要谨慎,不要冲动。”
“然后就是以后工作稳定了,再给家里回个信。没了。”
“没了?”
“嗯,没了。”韦骊娟实在想不出其他话,“就这些吧,你问问二玉,看看她有什么话要和你大哥说。”
“我没什么话。”一旁的林二玉连连摆手,“你就帮我问问他啥时候能赚到钱,赚到钱记得寄回来一些。”
林小堂:“……”
“二姐,你咋时时刻刻惦记钱的事。”
“大哥去港城不就是赚钱去了吗,不惦记钱的事惦记什么事?”林二玉理直气壮,“再说了,关心的话不都让大嫂说了嘛,我还重复一遍有什么意义。”
林小堂:“……”
无法反驳。
刷刷刷刷,林小堂趁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将两人的叮嘱写下,写完之后想起三哥林三满已经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不觉思考,要是林三满在场,会对大哥说些什么呢?
林小堂捏着下巴思考片刻,果断放弃。
得,想象不出来。
她三哥那闷性子,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若真在场,估计会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吧。
林小堂在信的末尾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搁笔,将信递给大嫂和二姐。
“我都写好了,你们要不要瞧瞧?”
“不瞧不瞧。”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手,“没什么好看的,你赶紧叠起来找个机会寄了。”
林小堂:“……好吧。”
家里不知道还没有信封和邮票,她蹲下身子去壁柜翻找,一阵聒噪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都早早睡了,不流行串门,谁会这个时间点过来?
离门最近的林小堂随手将大门拉开,门外兀地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林小堂吓了一跳,定眼看时,才发觉门口捂住肚子半蜷缩的人是顾云的大嫂辛秀敏。
辛秀敏脸色发白,双唇也发白,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痛苦难耐地捂住腹,有气无力地开口:“骊娟在吗,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林小堂已经从她神色中瞧出不对劲,连忙回头大叫:“大嫂!”
韦骊娟听着声音熟悉,早已跨步过来,一瞧,门口的辛秀敏像是从池塘里捞上来一样,浑身湿涔涔的。
“哟,秀敏你这是咋了?”韦骊娟吓得慌忙去扶人。
“我、我肚子疼。”辛秀敏艰难地张合双唇,“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下……”
“行行行,”不等对方话说完,韦骊娟慌张地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回头吩咐林二玉:“二玉,快!过来搭把手,帮忙一起把她送去厂医院。”
林二玉向来不待见顾家人,这辛秀敏嫁进顾家,也算半个顾家人了,尽管对方和自家嫂子关系不错,平时偶尔碰见,她也是不屑得打招呼的。
这会儿瞧着人面色发白,死气沉沉,也顾不上其他,上前帮忙韦骊娟,将人搀扶着送往厂区医院。
走之前不忘叮嘱林小堂,“你留下看家!”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小堂捏着刚找到的信封,呆呆站在走廊,看着三道人影从昏暗的过道消失,心情莫名沉下来。
唉,一个人居住还是挺不方便,生病了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走回桌前,林小堂提笔又在信里添一句:“大哥,记得不要落单,不然生病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写好信后,折叠起来塞进信封,打算找个时间寄出去。
林小堂将信封塞进书包里,端了脸盆洗漱,洗漱完自己爬上床睡了。
不知道辛秀敏的情况怎样,肚子疼得这么厉害,看样子估计是急性阑尾炎,大嫂和二姐应该要在医院待蛮久,她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回来,没把堂屋的灯泡弄熄,只关了房间的灯,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平时和一大帮人一起睡习惯了,陡然一个人留在家里,莫名对这种寂静产生害怕,翻来覆去没睡着。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阙星阑也准备上楼睡觉。
外面一阵汽笛声响起,宣示不速之客的到来。
阙星阑脚步一顿,准备迈上楼的步子折返下来,盯着大门口,片刻后,大门口果然出现他想象中的身影。
“舅舅。”
郑洋迈着大步进门,瞧见阙星阑一身淡黄的睡衣,“这么早就要去睡觉了?”
“嗯。”阙星阑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舅舅,忍不住提醒:“舅舅,你上次说……”
“哟,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刚收拾完!”郑白梅从厨房出来,抢过话头,“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郑洋老实点头。
“看吧,我就知道,你这饮食作息是越来越不规律了。”郑白梅一边唠叨一边往厨房走,“你要过来好歹电话通知一声啊,我提前给你备着,也免了现做耽误的时间。”
眼看要被自家姐姐一顿唠叨,郑洋走过去解释:“我本来是想提前打招呼,这不事情一多,给忘了嘛。”
“行行行,你是个大忙人,不该数落你这个大忙人,你通不通知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个饮食……”
眼看郑白梅又要在一日三餐上教训他,郑洋连忙转移话题:“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郑白梅一愣,“行,反正二楼有你一间房,你天天住这里都行。”
她去厨房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一旁的郑洋给她打下手,早已忘了刚才小外甥不经意提起的那个话题。
等菜炒好,饭也差不多熟了,郑白梅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郑洋:“你说说怎么突然要住在这里,是不是明天有什么事情?”
“嗯,明天我得去见个人。”
“什么人?”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郑白梅心里一紧,“上面派来调研的人吗?”
“不是。”郑洋摆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端着饭碗咽下好大一口白米饭,才道:“你还记得之前中央媒体采访团过来的事情吧?”
“记得啊。”
“带队的是我老同学侯长英,临走的时候他跟我交代了一件事,说是有个老朋友的儿子一直没上学,自己在家自学课程,目前已经自学到高一的课程,他觉得这是个好苗子,让我留意一下。”
“地址已经给我了,我前两天忙着其他事情,来不及过去,打算明天一早开车过去瞧瞧。地址离你这里较近,所以干脆在这里歇一宿。”
听完解释,郑白梅很是好奇:“多大的孩子啊?”
“十岁。”
“十岁就能自学高一的课程了?”郑白梅不太信,“真有这么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要先去看看。”郑洋顿了顿,“不过侯长英应该不会没有判断就胡乱推给我,那孩子应该是个早慧的。”
“那感情好,这不又多了一个好苗子了么,等明年你在市三中筹办的少年班招生,可就不愁没学生进来了。”郑白梅为他感到高兴。
郑洋摇摇头,“还得明天去见见,心里才有数。”
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见底,他拿起碗又添了一碗。
坐下时,发现小外甥站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郑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小外甥似乎话没说完,被郑白梅打断后,他光顾着和郑白梅搭话,倒忘了小外甥这一茬。
顿时心里有些愧疚,朝门口的小外甥招手:“星阑,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阙星阑没吭声,直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问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舅舅,你刚才说的在家自学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倒是忘了。”郑洋真是贵人多忘事。
侯长英当时和他提过一嘴,他有点印象,但是记不住全名了,只得道:“姓喻。”
“哦。”阙星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眼看这舅舅和外甥两人聊得火热,郑白梅也不想不识趣的插话,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色一变,“哟,这都快八点啦,不行,节目快开始了,你自个儿慢慢吃,我要去看电视去了。”
郑白梅每晚都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六一竞赛节目,这几乎要成为她的习惯。
看着她匆忙赶去客厅的背影,郑洋不禁笑起来,对身边的阙星阑道:“你不去看吗?”
“他不看。”走了一半的郑白梅脚步一顿,回过头对郑洋道:“他从来不看这个节目。”
“是吗?”郑洋一愣,望着自家的小外甥,似笑非笑。
谁说小外甥不看?
小外甥不看的话,怎么会想要去亲自去节目录制现场?
既然小外甥不是和郑白梅一起在客厅里看,难不成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看?
嘿,这小孩。
郑洋无声笑起来。
“我去睡觉了。”理会到他这种笑声中的含义,阙星阑果断站起身,离席。
得,小外甥不好意思了。
郑洋也没戳破,任他独自上了二楼。
吃过饭后,想着明天要早起,郑洋简单洗漱之后,去了二楼独属于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最里一间,路过阙星阑房门口时,他放慢脚步,伫立片刻,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有电视节目的杂音。
啧,看就看嘛,怎么还偷偷摸摸起来。
郑洋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还在思考之前想要研究早慧儿童心理情感发育的事情。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倒是认识几位心理学的专家,只是现在不太好联系他们,写信太慢了,越洋电话又有点麻烦,要不改天抽空去趟电话局,排个越洋电话吧。
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的阙星阑毫无察觉。
换做平时,敏锐的他一定能发现有人在他房间外面站立片刻,但他今天一双眼的关注度全放在电视屏幕上。
他从节目的下集预告中,看到一个名字——喻子晋。
姓喻。
会是舅舅口中那个在家自学高中课程的孩子吗?
这个人要和林小堂一起录节目了吗?
阙星阑关了电视机,面无表情趟去床上。
明明合了眼,却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
温馨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哄不来他的睡眠。
平生第一次有失眠的倾向。
良久,他从黑暗中睁开眼,趿着拖鞋推开门,缓缓往隔壁房间走去。
埋头工作一整天的郑洋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一阵凉风吹来,他惊醒,睁开眼一瞧,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
“星阑?”郑洋迷迷糊糊地问:“是你吗?”
身影慢慢朝他移动,那张面无表情的稚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股埋怨。
“舅舅,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第36章 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阙星阑的突然出现把郑洋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想起小外甥当初提出要去电视台节目录制现场的要求,而当时的他分明是爽快应承了的,可惜工作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这不,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
“这周末吧,这周末我一定带你去,好不好?”郑洋斩钉截铁做出承诺。
得了承诺的阙星阑这才回房去,靠着枕头欣然入睡,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在家吃过早餐,他背着书包上学时,在校门口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早上好。”顾云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打招呼。
阙星阑一时愣住。
他记忆力很好,只在当时参观中科大交流会上见过顾云一面,却也能精准的在人群中认出这张陌生面孔。
当时的交流会上,顾云作为发言最流畅的人,侃侃而谈二十分钟,他听得都要昏昏欲睡。
那时他兴致缺缺,对这位口齿伶俐的同学没什么特殊印象,只觉得对方流利的表达之下藏着一股刻意感。
他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和这位同学并无交集。
所以,两人的关系理应熟络不*到这种互相问候的地步。
可能是对方性格开朗,擅长社交?
但他偏偏从这声问候中又察觉出一股刻意感。
阙星阑没有接话,也没有报之以同样的问候,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迈着步子朝教室走去。
这样蜻蜓点水的态度分明表达了不愿深交的意图,顾云不傻,当即明白过来。
她站在原地,看着视线中阙星阑的背影渐渐走远,一张脸不知不觉沉下来。
看来上次交流会的表现并没有让阙星阑另眼相待,他对她没什么印象。
这可不是好事。
阙星阑这个人物她是一定要结交的,上次去参观中科大错失了机会,那她就得靠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
很显然,在校门口偶遇这一条路行不通。
阙星阑有他自己独特的一套为人处事的标准,强行挤进对方的生活恐怕行不通,太刻意的话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还得借着别人的手出招。
顾云当即想出一个好主意。
周末前一天,放学前,她特意找到当初带着学生去参观中科大的那位带队老师,提出自己的想法。
“老师,我想组一个读书沙龙,每两周进行一次,由您主持,成员就是咱们当时那群参观过中科大的学生。”
“好啊。”带队老师欣然应允。
学校里很重视这些孩子,既然他们能自发组建这样的读书交流会,作为老师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
“但是地点设在哪里呢?”带队老师嘀咕。
这一点顾云早就考虑妥当,“老师,就用学校的活动室吧,不过周日闭校,要用活动室的话需要老师您去向学校申请一下。”
“这个没问题。”带队老师一口答应,“那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吧,这周来不及,明天就是周末,我还没通知他们呢,等下周一上学的时候,我一一去联络,不过……”顾云顿了顿,“有件事需要麻烦一下老师。”
“什么事?”带队老师关切地问,“你尽管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顾云犹豫片刻,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当时阙星阑不是没和咱们一行人一起去参观中科大嘛,后来虽然咱们组了一个交流会,我看他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
“因为没有同游中科大的集体经历,我怕他没和大家建立这种集体感情,不太愿意参加,我也怕我面子太小,请不动他。”
“老师您面子大些,能不能麻烦您亲自找他做做工作?”
带队老师一愣,“也行啊,过两天我亲自找他谈谈话。”
“单单找他谈话恐怕不够。”顾云不太赞成地摇头,“老师,您应该也知道阙星阑喜欢独来独往,个性十足,要是您在学校里找他谈话,他以为是学校里布置的任务,肯定不乐意参加。”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跟着老师您一起去他家家访,做做他家里人的工作,抛开在学校的环境,处在家里的他说不定更能容纳咱们的建议。”
“这样啊……”带队老师迟疑片刻,“也行吧,正好可以了解一下他上次没去参观中科大的原因。”
见带队老师点头答应,顾云心里一喜。
组建读书沙龙不是主要的目的,去阙星阑家里家访才是。
要想和阙星阑打好关系,单从阙星阑这里下手太艰难,不如去接触一下他的家里人,走另一条迂回的路线。
“不过……”顾云不忘给自己铺退路,“老师您能不能不要透露是我提出的这个想法,就说成是您的主意好不好?”
“好。”带队老师笑了笑,心想这学生心思还真细。
第二天一大早,本该是休息睡懒觉的日子,顾云早早起床,从衣柜里翻出最新的一套红色外套。
阙星阑的家境很不错,住在羊城有名的别墅区东三路,她穿上最新的外套,不是为了给阙星阑留下什么印象,而是为了给阙星阑的家人留下一道良好的第一印象。
跟着带队老师一路来到东三路,顾云心情莫名有些忐忑。
听说阙星阑的父亲是一位外交官,常年驻外,应该不在国内,家里大概只剩下他的母亲。
阙星阑的母亲是一位全职主妇,而且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全职主妇。
十几年前,能读得起书的女性不多,能上大学的女性更是少之又少,可想而知阙星阑的母亲家境有多好。
关键是阙星阑还有一位很出名的在教育局任职的舅舅郑洋,当时她转调进入市一中附小还是人家郑教授经手批准的呢。
顾云不怕面对阙星阑。
毕竟对方智力再怎么高,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作为成年人的她,在心智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与信心。
可面对阙星阑的家人就是另一副心态了。
何况还是如此优秀的家人。
顾云心里忐忑,越靠近别墅区,她越紧张,两只拳头不知不觉紧握。
等真正走到阙星阑家门前,她倒是释然了。
是啊,她现在只是个孩子,拿上辈子成年人的心智来应对与大人间的人际关系,已然是一种超越常人的优势,就像她上辈子平平无奇的智商,拿到现在足够当天才。
哪怕她真正做出不当的举动,对方也会念在她是小孩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顾云轻轻松了一口气,跟着带队老师一起迈进阙星阑家里。
出人意料,阙星阑不在。
郑教授也不在,家里只剩下阙星阑的母亲郑白梅。
郑白梅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当,看上去很年轻,笑起来嘴角一对梨涡,令人感到亲切且没有距离感,与她儿子冷漠的性格完全不同。
听到是老师来家访,她热情地招呼两人进门,吩咐家里阿姨,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还端出不少进口零食招待。
带队老师寒暄两句,交代过来的目的,“我们是想办个读书沙龙,也就是读书交流会,每两周进行一次,大家各自分享自己两周内看的书以及感悟,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促进交流与思考的活动,希望阙星阑同学也能踊跃加入。”
“好啊,我很支持。”郑白梅听完之后很是赞同,“等他回来我跟他转达一下,这么好的活动是该踊跃参加。”
难得学校老师这么重视,每次办活动都要特意邀请阙星阑,郑白梅也乐得让阙星阑出去交流。
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多参加集体活动也挺好。
一口答应下来的郑白梅不禁将目光转向老师身旁那个小小身影。
“你是……顾云吧?”她在报纸上看过顾云的照片。
“是。”顾云乖乖点头。
“这孩子,真乖。”郑白梅推了推桌上的零食,“别客气哈。”
顾云很是谦虚的摆手。
哟,还挺斯文。
郑白梅不断打量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孩。
以前只在报纸上或者郑洋口中听到过顾云的名字,如今见到真人,她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目光,“听说你拿了不少竞赛奖,这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呢。”
“阿姨过奖了,论聪明,我离阙星阑同学还差得远。”
顾云一番谦虚的论调听得郑白梅心里一愣。
这孩子说话……怎么有一股成年人的圆滑,智力高超的孩子连情商也高吗?那怎么她儿子不像这样?
她儿子能搭理人都算是好态度了,压根不可能说出这种周全的话,她也想象不出她儿子说出这种恭维话的样子。
唉,这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差距还真大。
瞧瞧,都是智商超群的孩子,人顾云说起话来和个小大人一样,她都怀疑是在和成年人打交道。
“听你这么说,我倒要不好意思了,星阑不爱参加竞赛,还真没拿过几次奖。”郑白梅也谦虚地回话。
“那是他不想参加,如果他参加,我恐怕没有获胜的机会。”
顾云这句是心里话,但在郑白梅听来,又是一阵恭维。
虽说听人夸自家儿子挺高兴的,但对方也是个厉害的获奖无数的小姑娘,对方越谦虚,她脸上愈发不好意思。
“你快别夸星阑了,再夸下去我真不太好意思听了。”
察觉到对方不自在的情绪,顾云见好就收,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当事人阙星阑身上,“阿姨,星阑同学今天周末没在家,是有事出去了吗?”
“嗯,和他舅舅一起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郑白梅无奈地摊手。
两人早晨神神秘秘地一起出门离开,只和她报备要出去,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她也没追问。
阙星阑的父亲常年驻外,没法陪同他一起成长,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遗憾,现在有郑洋在,时时能陪伴一些,也算是些微的弥补吧。
由他们去吧。
有郑洋跟着,她很放心。
一路跟着舅舅来到电视台录制现场的阙星阑并不知道顾云带着老师去了他家里。
舅舅郑洋去和老相识刁烨打招呼,他乖乖坐在接待室。
接待室里时不时有小孩进进出出,看起来像是过来应选的,阙星阑一双眸子不动声色观察旁边的小孩,他对面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是来参加粗选的吧?”连驰拿着测试题,看向眼前的小男孩。
今天电视台事情多,他本来是没空帮忙粗选的,拿着设备路过接待室时,他一眼从人群中注意到这位穿着绿色卫衣的小孩。
小孩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睫毛又长又黑,坐在人群中稳如泰山,气质出尘,实在过于吸睛。
不仔细看,他甚至没法第一眼分辨出这个小孩的性别。
这形象太好了,上镜肯定好看!
连驰哪能放过这么一位能提高收视的选手,立即放下设备,拿着测试题过来测试。
见对方没吭声,他继续道:“既然是来粗选的,那我有几道题要考考你,准备好了吗?”
小男孩轻轻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沉默就代表默认了,那我开始了哈,你不用紧张,只管认真回答问题就行。”
连驰拿来的那份测试题正是当初测试林小堂的那一套。
念出一半题目后,小男孩对答如流,和之前的林小堂不相上下。
“好了,不用测了,你通过!”
小男孩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连驰高兴的情绪溢表,他兴奋地拿来资料表,递给小男孩。
“你需要填写一些你个人的资料,比如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学校等等基础情况,我们会存档。”
资料表递过去,小男孩没接。
“我不是来参加粗选的。”
“嗯?”连驰眉头一皱,“你不是来参加粗选的?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我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小男孩如实回答。
连驰:“……”
没关系,能通过代表智商不低,即便不是来参加粗选,这小男孩也已经达到参加节目的资格,况且这位的形象如此突出,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嘛。
“既然你不是来参加粗选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是跟着家长一起过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你看哈,你这么聪明,通过了粗选,真的不考虑参加节目吗?参加我们的节目有五块钱的劳……”
话到一半,面前的小男孩朝着他身后方向喊了一声,“舅舅。”
连驰回头,看着制作人刁烨陪同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款款走过来。
能让制作人在如此繁忙的关头亲自接待的人物,想必不是什么平常人家吧。
连驰默默闭了嘴。
五块钱的劳务费人家指定是瞧不上了。
——
阙星阑起身朝着舅舅郑洋走去。
在制作人刁烨的带领下,他跟着舅舅一起来到制作现场,有幸观察了一套节目制作的全流程。
一旁的郑洋关注点不在这里,他问老相识刁烨:“参加的嘉宾呢?怎么都是工作人员在布置?”
“嘉宾都在后台等着呢,刚录过几场了,这会儿在后台休息室里休息。”
意识到不对劲的刁烨好奇地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学长,“我说老郑啊,你今天真是心血来潮想看看节目制作流程,没别的目的?”
“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今天怎么像是过来看人的?怎么,嘉宾里面有你认识的小朋友?”
“我知道了,听说你之后要在市三中办什么少年班,是不是想来我这儿收一收不错的苗子?要真是这样,那你算是来对了,我这儿真有不少好苗子。”
郑洋笑笑不说话。
这问题不是他想问的,他是故意问出来说给他旁边那个小不点听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刻钟,旁边的小不点开了口:“舅舅,我想自己到处去看看。”
“去吧。”郑洋看破不说破,“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人一离开,郑洋看向老相识刁烨,不客气道:“我本来没这个想法,你这么一提倒是提醒我了,对啊,你这里应该的确有不少好苗子,不妨给我介绍几个?”
刁烨会心一笑,“我的老学长啊,你还是以前的性子,想要好苗子就直说嘛,我还能留着不给你不成?”
他吩咐连驰拿来嘉宾的资料袋,递给郑洋,介绍道:“这个林小堂,真是不错的苗子,还有这个喻子晋,也是……”
郑洋一怔。
怎么喻子晋也在?
林小堂在录制节目他是知道的,怎么喻子晋也上了这个节目?
他前些天刚去见过喻子晋,对方家境不是很好,家里瘸腿的父亲也没工作,难不成因为这个原因,喻子晋才上节目挣钱的吗?
郑洋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抬起眸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门口,阙星阑刚要跨进去,瞧见不远处两道挨得极近的身影,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林小堂神采奕奕地同她旁边的喻子晋交谈。
喻子晋背对着门口,阙星阑看不出对方的表情,他只看到林小堂眉飞色舞,眼里的关注全给了近在迟尺的人,周围一切都没入她的眼。
但凡她稍稍抬头,一眼便能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他。
可惜她一直没抬头,兴高采烈地跟喻子晋交谈,哪怕对方并不回应她,她也丝毫不减热情,手舞足蹈给对方比划,不知道在交流什么好笑的事情。
周围人多声杂,阙星阑一句也没听清。
他缩回脚,转身径直走到接待室。
接待室里,连驰正整理着过往所有参与者的个人资料,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请问,怎么报名?”
连驰一抬眸,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回到他面前。
“嘿,你想通啦?”连驰心里一喜,连忙掏出资料表,“填了这个就行!”
盯着对方递过来的资料表,阙星阑眸色一变,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一股冲动涌上来,真起了参加节目的念头,可这股冲动并不是想要在节目里赢的冲动,是一种……让他很讨厌的冲动。
明明一开始并没有参加的意图,怎么现在要做出违背初心的决定?
“不用了,我随口问问。”阙星阑重新走向休息室。
看着小男孩转身就走的背影,连驰:?
怎么奇奇怪怪的。
阙星阑也察觉到自己的奇怪,他硬逼着自己重新返回休息室。
既然自己不愿意面对那一幕,他到要看看,真去面对了会怎样。
这次休息室的人少了些,周围没那么噪杂,他出众的听力让他一下子听清两人对话的内容。
“哎,你不是说要打败我,让我成为你的手下败将吗?你不是说让我摆事实吗?瞧瞧,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
“咱们一共录了三场,你虽然没被淘汰,但你场场的分数都低我一分,你还有啥可比的,赶紧承认自己输了吧。”
“当然,你要是不肯认输也行,接下来的两场我还是可以给你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怎么,不说话啦?嘿,之前那股拽劲去哪儿啦?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对了,别忘了你之前答应的事,不要以为你输得很惨我就会放过你哦,输了可是要准备礼物的。”
……
阙星阑沉默。
原来林小堂那副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全是一个胜利者在失败者面前的得意炫耀?
他还以为……
不过这样的炫耀似乎挺杀人诛心的。
原来作为胜利者的林小堂,面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吗?
那当初他两次败给林小堂,怎么没见她这样过分地在他面前炫耀?
阙星阑嘴角弯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他脚步一顿,又转身朝接待室走去。
第二次看到小男孩去而复返,接待室里整理档案的连驰几乎要崩溃。
“别告诉我你又改主意了,你到底是想参加还是不想参加啊?”
“不是。”小男孩摇摇头,“麻烦你等下把这个交给林小堂。”
小男孩将东西塞到他手上,快步离开。
连驰摊开自己的掌心,垂眸一看。
上面安静躺着一根英文牌的火腿肠。
第37章 半夜坐起来都得埋怨自己
休息室里,林小堂对着手下败将喻子晋一顿输出。
对方撇过脑袋,扬起高傲的头颅,并不理睬她。
呵,输了还挺神气。
“怎么,不服输啊?”
巴拉巴拉一大堆后,林小堂嘴巴都干了,也懒得再计较,拎起矿泉水瓶哐哐喝水。
放下水瓶,她瞥了一眼面前的喻子晋,这人梗着脖子,没一点作为手下败将的自觉,对结果十分不屑,好像她是胜之不武似的。
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胜之不武。
谁让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呢。
林小堂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其实你也挺优秀,除了比不过我,对上其他人你都是稳赢。”
“做节目嘛,总要点运气,可能出的题目正好都是我比较熟悉的,等下次出现你比较熟悉的题目,或许你就赢了。”
“你要是不服输,我也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下一场再比比。”
……
“不用了,愿赌服输。”喻子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礼物我会准备的。”
哦豁,刚才一顿嘲讽,他无动于衷,这会儿说几句体己话,他立即服软。
看样子是吃软不吃硬啊。
领悟到其中关窍的林小堂眉头一挑,凑上前提议:“要不这样吧,咱们……”
“不用和我套近乎。”
喻子晋后退一步,打断她:“我们依旧是对手,对手之间不存在友谊。”
“哦。”差点忘了第一次见面搭讪被拒的事情,这人压根是软硬不吃。
行吧,小屁孩坚持拿她当对手,那就对手吧。
反正她是最后赢家。
也不差他一个对手。
林小堂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准备出去问问节目下一场什么时候开始录制,刚跨出休息室,迎面对上匆忙走过来的助理连驰。
连驰两手捧着资料,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掏,将东西往她手里一塞,“有人交给你的。”
林小堂:?
她低头一瞧,手上是一根火腿肠。
“这是谁给的啊?”
连驰语塞。
他哪里知道啊,话说他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小男孩把火腿肠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懵好么!
“大概是你的观众吧。”连驰猜测。
如果是林小堂的朋友,为什么不直接进去找林小堂呢。
对方估计是这个节目的受众,比较喜欢林小堂在节目中的表现,才特意过来表达心意。
不过……送一根火腿肠,也是蛮独特的。
“我的观众?”林小堂满脸诧异。
还有观众特意过来给她送吃的?
这不就是这个年代的粉丝嘛。
天呐,她居然有粉丝啦,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投喂的粉丝!
不错不错,这样的粉丝多多益善。
林小堂迫不及待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察觉到味道的独特,她一愣,下意识翻看包装袋。
包装袋上全是英文。
哦豁,看来这位粉丝是个有钱人啊,居然还给她送进口货。
不过她之前好像也吃过一次进口的火腿肠,那是在春游活动上,诗朗诵赢了市一中附小的学生,从对方学生的零食中搜刮出来的胜利品。
啧啧,这么多人吃得起进口零食,这世界上有钱人真多啊,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不行不行,还是得努力赚钱。
林小堂三两口将一根火腿肠啃完,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角。
她觉得很幸福。
原来录制节目还有这种隐形福利,赚大了赚大了。
吃得太满足,等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林小堂才发觉正事都没问。
不是要去问问下一场录制什么时候开始么,怎么一根火腿肠就把她迷得晕头转向忘了正事啊。
嘴太馋了!
等她追出去要问问连驰时,肚子突然闹起毛病。
一股淡淡的胀痛从小腹传来,林小堂后知后觉感受到不对劲。
该不会那根火腿肠有问题吧?
该死!
她太草率了,不知道是谁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打开包装吃呢,虽说这个年代的人都很淳朴,但也不排除有极个别心思歹毒的人。
万一有人看她在电视上出风头,故意借着观众的身份来给她送吃的,实际在食品中注了毒,那她不是得死翘翘?
林小堂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刚才吃得有多欢,这会儿内心就有多后悔。
看来以后得谨慎点!
怀着满腹担忧录完节目,肚子里淡淡的胀痛逐渐消失,看来只是消化不良,林小堂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有惊无险录完节目,回到家时的林小堂心里还在复盘,推开家门一看,家里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点,大嫂应该在家的呀。
林小堂疑惑地朝屋子观望一圈,眼尖地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白碗,碗上方用另一只白碗倒扣着。
她走过去,揭开上方的白碗一瞧,底下是一碗香喷喷的骨头汤。
哇哦,家里暴富啦?
什么情况哦,居然喝上骨头汤了,这谁做的,难不成是大嫂?
林小堂仔细在碗边翻找,果然从碗底翻出一张被压着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小堂,汤是留给你的,喝完汤来医院。
所谓的医院,自然是指厂区医院。
怎么大嫂住院了吗?还是她二姐住院了?
应该都不是。
若是家里有人住院,纸条上会直接写情况。
那奇了怪了,让她去医院做什么呢?
林小堂摸不着头脑,乖乖把一碗骨头汤喝得干干净净,填饱肚子后,锁了门往厂区医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医院,她在住院部找到大嫂韦骊娟,而大嫂韦骊娟正照顾床铺上的辛秀敏。
辛秀敏穿着一身病服,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林小堂一愣,“这是……怎么了?”
“嗐,今天动手术了。”韦骊娟一边朝她招手,一边给她解释:“上周秀敏不就肚子痛过一回么,晚上来敲门,还是你给开的门呢,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林小堂点点头,听得韦骊娟继续道:“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秀敏不肯,觉得动手术太耽误工作,只拣了点药应付着,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又发作了。”
“这回送到医院来,医生建议做手术,不然以后更麻烦,我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马上做了手术。”
听完解释,林小堂走到病床前,挨着大嫂韦骊娟坐下。
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碗见底的骨头汤,很显然,是她大嫂做好了端来医院的。
林小堂动了动嘴唇,很想问问她大嫂,留纸条让她来医院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让她过来看望一下住院的辛秀敏吧?
虽说她对辛秀敏印象不差,但对顾家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自家大嫂和辛秀敏关系打得火热,没必要把她也卷进来啊。
就像上次辛秀敏肚子疼,她二姐一向不待见顾家人,也跟着帮忙把人送去医院,但之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过多关心对方的情况。
这才是林家和顾家正常的相处模式嘛,她们没有过多地阻碍大嫂和辛秀敏往来,那大嫂也不应该来强制她们和顾家往来啊。
林小堂几次想开口,碍于辛秀敏在场,她不好当着面问,只拿眼神示意她大嫂。
韦骊娟正一心一意照顾着辛秀敏,哪里有空注意旁边林小堂的眼神。
“秀敏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哈,我明天给你做。医生说还不能吃太硬的食物,我明天依旧给你熬点营养汤吧。”
“还有你要是想去上厕所,随时跟我说啊,不要怕麻烦我,故意憋着,小心把膀胱憋坏了。哦对了,医生说手术后几个小时最好不要动,要不我去给你拿个壶来。”
……
韦骊娟念叨个不停,林小堂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嫂尽心尽力地照顾病人,一点也没想起把她叫过来的初衷,甚至可能都忘了旁边还有个她。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白白耗时间而已。
林小堂把心一横,径直站起来告别。
“大嫂,我作业还没写完,先回去写作业了。”说完拔腿就要走。
“哎你等等!”忙着给辛秀敏掖被子的韦骊娟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把林小堂叫过来的目的,“小堂,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上前把林小堂薅回来,摁在小板凳上。
“是这样的,你不是每周末都要去市区录节目么,下次你去市区录节目的时候,能不能顺道给市区的顾云和顾露带个信,让她们回来看看她们大嫂。”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辛秀敏连忙摆手,语气虚弱地拒绝:“不用了,不用通知她们。”
“怎么不用!”韦骊娟来气了。
“我今天就要去通知她们,你死活不让我去,你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做手术都没个家人在旁边陪着,多糟心啊。”
“你不愿麻烦她们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让小堂过去通知她们,又不是让她们赶过来照顾你,医生说做完手术得休息一周,一周后你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她们照顾,那她们回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韦骊娟越说越气,“你这是嫁了一个什么人哦,自己跟自己过日子。”
都是从一个乡村里走出来的,韦骊娟真心替辛秀敏感到不值。
林大金去港城发展,好歹留下两个妹妹陪她,而顾雨呢,拍拍屁股走人,留辛秀敏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顾雨是怎么放心离开的。
这么一对比,韦骊娟从中体会到林大金的好处来。
想当初林大金不愿意去港城,还是她亲自劝去的呢。
还有顾家那两个妹妹,另住在市区,几百年不回来一趟,也不来信也不来电话问候一下,仿佛家里没这个嫂子。
这么一对比,韦骊娟又从中体会到自家两个小姑子的好处来。
两个小姑子待她都没得说,特别是小姑子,古灵精怪又异常聪明,帮她把工作都解决了。
她不由想起结婚前的那次投湖,小姑子去她房间问她,让她以后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想她应该是不会后悔的。
“小堂啊,你别听她的,你听我的哈,下次去市区录制节目,顺道给顾云她们带个信,就说她大嫂生了重病,很严重,问她们回来看不看一眼。”
韦骊娟的话里带了几分怒气,辛秀敏拗不过,没再反驳。
两人一问一答,仿佛把事情已经定下来,谁也没来问林小堂的意见。
林小堂:“……”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想送这个信?
她知道顾云并非原来的顾云,顾云也知道她并非原来的林小堂,依着之前顾云做出的那些事,她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恶意,直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有点小人心理。
这种人,她真不屑得打交道。
“之前顾云她大哥离开的时候,没留下联系顾云的电话号码吗?不可以打电话通知?”林小堂提出疑问。
辛秀敏还没来得及回答,韦骊娟大手一挥,抢着道:“没有,要是有电话我老早就通知了,秀敏说顾雨走之前只留了一个地址,是顾云在市区的地址。”
“哦。”林小堂心里疑惑。
依着以前那些事来判断,顾雨和顾云应该有着更为高效的联系方式,他们肯定是用电话联系的,不可能是用耗时慢的书信联系,不然顾雨做不了那么迅速的反应。
怎么明明有电话联系方式,却不透露给辛秀敏呢?
这是不是压根没拿辛秀敏当自家人?
都已经结了婚了,咋还这么防备?一个电话联系方式而已,有啥珍贵的。
林小堂想不通,一张思考着的脸不知不觉沉下来。
这样的表情落到辛秀敏眼中就完全变了一层意思,以为她是不乐意送信,辛秀敏连忙打圆场:“小堂去录制节目也挺累的,让她跑腿是麻烦她了。”
“况且到时候我身体都恢复了,她们过来看不看也没什么关系,何必麻烦她们一趟。”
辛秀敏这副宽容的心态听得林小堂沉默下来。
人家都没拿她当自家人呢,她倒是处处为顾家人着想。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气色的辛秀敏,林小堂沉默片刻,“行吧,我可以顺道送个信。”
“那太好了。”听她答应,一旁的韦骊娟连忙将写着地址的纸条塞到她手上,“下次去录节目的时候别忘了哈,好了,你快回家去写作业吧。”
林小堂:“……”
她好像卸磨杀驴中的那个驴哦。
林小堂收下地址,忍不住抬头悄悄望了一眼自家大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面的剧情是韦骊娟和辛秀敏逐渐因为家境的差距、人生的发展慢慢生出嫌隙。
不知道那个时候,韦骊娟还会不会记起现在尽心尽力照顾辛秀敏的温情时刻,也不知道到时辛秀敏能不能回忆起当初有个人甚至比家人更关心她的健康。
不过,未来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
毕竟她那注定一事无成的大哥已经踏出不同于之前碌碌无为人生的另一条道路,他去了港城发展,以后总会走出另一条路来。*
说不定韦骊娟和辛秀敏也是。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过了一周。
又到了去市区录制节目的日子,林小堂出门前被大嫂韦骊娟叫住:“上次给你的地址带了吧?”
“放心吧大嫂。”林小堂拍拍自己口袋,“在兜里呢!”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韦骊娟这才放行。
一大早乘着早班车赶往市区,林小堂轻车熟路来到电视台节目录制现场。
自打来过几趟将路记熟之后,她没再让陈阳一路陪同,陈阳不放心,一定要跟着,不过陪同一趟得耗上一整天,有时候逢上事情,他不得不妥协。
今天就是林小堂一个人出发。
到达录制现场后,她热络地和老熟人连驰打了声招呼,自觉地去后台做准备。
出人意料,在后台没瞧见喻子晋。
眼看快要到节目录制的时间了,喻子晋怎么还不出现?
喻子晋和她一样,都是自从参加节目之后就没被淘汰过的人,她的分数日常最高,而喻子晋的分数只低于她之下,没道理不来参加节目录制啊。
林小堂疑惑,忍不住朝连驰打听:“喻子晋呢,他怎么没来啊?”
“他啊。”忙得晕头转向的连驰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好像是请假了,据说父亲生病,他得照顾。”
“很严重的病吗?”
“应该不是。”连驰回想起喻子晋当时来请假的表情,“大概是感冒了之类的,要挂水。”
“是吗?”林小堂心存疑虑,多嘴问了一句:“他父亲生病,怎么让他照顾啊?”
看着连驰不甚理解的表情,林小堂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他难道没有其他家人吗?”
父亲生病,要让一个小孩在身边照顾吗?
需要挂水这种不太严重的病,家里随便一位亲属都可以照顾的吧。
林小堂想不明白之际,听到旁边的连驰“嗯”了一声,“他的确没其他家人。”
“什么意思?”林小堂一怔,“他只有他父亲一位亲人?”
“是啊,他是和他父亲相依为命,怪可怜的。”连驰感叹两句,情不自禁吐露一些喻子晋的家庭情况。
林小堂这才知道,原来喻子晋的母亲已经过世。
他家境不太好,父亲瘸腿找不到工作,两人过得很拮据,甚至可能喻子晋不上学,也是想节省一点学费,不给家里添负担。
林小堂一下子懂了当初喻子晋提出的胜利品。
他提出赢了要得到她的劳务费,大概不是其他原因,单纯缺钱而已。
原来当时他坦诚自己很穷,是名副其实的表述,没有一点夸张。
该死的!
林小堂心里冒出一股愧疚。
当时赢了之后她得意洋洋在他面前炫耀,还提醒他不要忘记备礼物,整得她跟个恶毒人物似的。
林小堂沉默一阵,决定下次碰见喻子晋,对他态度好点。
独自录制完节目后,林小堂离开电视台,从兜里掏出那张写有顾云地址的纸条,准备出发去找顾云。
顾云的地址离电视台不太远,不过仅用双腿走过去还是得耗点时间。
她打算坐公交。
可惜公交站台离得远,走去公交站台都得快一公里的路。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林小堂很是羡慕。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出行多方便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次次都挤公交坐大巴。
唉,可惜买不起。
一辆车要好几十万呢,在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这得是多有钱的人家才能承担啊。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郑教授就有一辆车,那天郑教授去晋东小学,她是看着他离开的,那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出现在小学门口,可风光了。
郑教授好像也住在市区吧,要是能偶遇一下就好了,可以蹭蹭车嘛。
被林小堂念叨的郑洋正准备开车出发,送小外甥去参加学校老师组织的读书沙龙。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举双手赞同的,可惜小外甥不怎么感冒。
要不是提前被郑白梅答应下来,小外甥绝对不会去。
或者说小外甥当时在场,肯定一口回绝老师。
可惜啊可惜,因着提前答应了人家,小外甥想反悔也不成,出发前还怀着满肚子的不乐意看向自家母亲,“妈,以后你不能这样自作主张了。”
语气颇为严肃,不似玩笑。
郑白梅愣了一下,决定尊重自家儿子,“好吧,这事是妈妈做得不周到,以后我不会再替你拿主意,什么事都和你商量,好不好?”
对方认错态度好,小外甥找不到其他说辞,闷闷不乐上了车。
一旁围观全程的郑洋看着这对母子交流,笑得不行。
坐进车中踩下油门时,还不忘扬起嘴角欣赏旁边小外甥吃瘪的模样。
阙星阑没理会自家舅舅看乐子打量他的目光,独自靠在车窗玻璃上,沉着脸思考问题。
车子启动,从微微开着的车窗缝隙中透进来一丝清风,拨动他额前的碎发。
街道两边的人影一闪而过,他愣愣瞪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两眼放空。
突然,他怔住,双眼回神,猛地向后望,在人群中不停探寻。
“怎么了?”一旁坐在驾驶位的郑洋观察到他异常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没怎么。”阙星阑回正身子,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是错觉吗?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错觉!
路边的林小堂很是兴奋地盯着一闪而过的白色桑塔纳。
那是郑教授的车!
老天爷是不是听到她内心的呼喊了?
她决定站在原地多等一会儿。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钟,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再次返回,林小堂连忙站在路边不停挥手,热情叫唤:“郑教授!”
得,蹭车有希望了!
第38章 精准踩中全部雷点
郑洋送完小外甥,回来途中远远看见路边一个跳跃着的小小身影朝他招手。
他踩下刹车,慢慢减缓速度,靠近一瞧。
嘿,居然是林小堂!
“你怎么在这里?”郑洋靠边停车,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望她,“是不是来录节目的?”
“不是。”林小堂摇摇脑袋,“我是专程在等您。”
“哦?”郑洋挑眉,“等我?等我做什么?”
他以为林小堂找她有要紧的事情,正要下车来,听得对方吞吞吐吐地补充:“准确地说,是等您的车。”
郑洋:?
林小堂颇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我要去附近一个地方,有几里路,走过去太远,坐公交又不太方便,能不能蹭蹭您的车,麻烦您顺路捎一段?”
“当然,您要是有其他事情那就不麻烦您了,我只好走好长一段路去公交站,然后坐公交兜好长一段圈子,耽误好长一段时间……”
“行了,上车吧。”
郑洋轻笑,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好耶,谢谢郑教授!”林小堂欢天喜地钻进副驾驶位,独自系着安全带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郑洋问她:“你要去哪里?”
林小堂报了地址:“这是顾云住的地方。”
“你要去找顾云?”郑洋一愣,“恐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林小堂系着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旁边的人,“为什么?”
“学校组织读书交流会,她去参加这个活动了。”郑洋解释。
“哦。”林小堂不慌不忙系好安全带,“那正好,我找她二姐也是一样的。”
顾云不在就不在吧,顾露在家就行,她就是个传消息的,消息传给谁都行。
接了地址的郑洋没再多问,踩下油门,不到几分钟,将林小堂送达地方。
果然,小汽车就是快呀。
要真坐公交,这会儿还没走到公交站台呢。
林小堂推开车门走下来,朝驾驶位的郑洋深深鞠了一躬,扬起一张甜甜的笑脸道谢:“谢谢郑教授!”
眼看对方转身要走,郑洋跟着下车,“你等等!”
他不知道林小堂过来找顾露有什么事情,这是个人私事,他没多问,不过他隐约记得之前了解过的情况,林家和顾家之间似乎关系不太好,有些矛盾。
林小堂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对上顾露那种成年人,终究是敌不过的。
郑洋怕她吃亏,下决定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啊?”林小堂愣了愣,“不用吧,我就传个消息,很快完事,不用麻烦郑教授您亲自……”
“回来不想蹭车了?”郑洋盯着她反问。
“能有郑教授的陪同真是三生有幸啊,那就麻烦郑教授跟我一道去吧。”
林小堂改口时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郑洋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多识时务啊。
“不过……我有个要求。”林小堂颇为郑重地叮嘱:“您可以跟着我去,但您不要开口说话,成不?”
郑洋摸摸她圆溜溜的小脑袋,“成,你上前面带路。”
林小堂上前一步,走在前面按着地址敲响顾云住宅的大门。
大门被敲响的前一刻,顾露正在房间的衣柜里挑选衣服。
下周末学校要开表彰会,顾云被评为市三好学生,学校准备好好表彰,她作为家属也要跟着上台亮相。
学校那么多领导、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学生家长,她上台亮相总得捯饬得光鲜亮丽一点,据说市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来颁奖呢,那更要注意形象。
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挑不出满意的衣服,顾露正苦着脸发愁,思索着要不要过两天去逛逛服装店,买几样时髦的新款式衣服回来。
没等她想出什么厘头,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
顾云去参加学校组织的读书交流会,没这么早回来,这会儿过来敲门,估计又是居委会的大妈上门找事。
顾露不太情愿地放下手中衣物,起身去外面开门。
拉开大门一瞧,外面站着的不是什么居委会大妈,而是林小堂,以及一个……陌生男人。
顾露警惕地盯着林小堂身边的陌生男人,“他是谁?”
林小堂面不改色:“送我过来的出租车司机。”
郑洋:“……”
这就是不让他开口说话的原因?
顾露神色一松,稍稍放下心中警惕,靠在门框边抱臂望向面前的小小身影,语气不怎么友善:“你过来有什么事?”
大门只被拉开一半的缝隙,顾露整个人用身体挡住这一半的缝隙,不让人瞧见屋子里的光景。
很明显,她没有请人进屋的打算。
林小堂也不稀得进屋,她是来传消息的,又不是来联络感情的,传完消息转身就走,压根不必有太多纠扯。
倒是一旁的郑洋,颇为不习惯。
他几乎没有过这样被人拒在门外,只能尴尬地站在门口谈话的经历。
楼道里有人从他身后经过,他不得不后退几步给人让行,在对方“你怎么平白无故占用公共空间”的指责眼神中,郑洋不自在地又朝旁挪几步。
林小堂也跟着挪了两步,言简意赅地回复:“我过来是想告知一下,你大嫂上周做完阑尾炎切除手术,你们下周末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下周末?那不行的。”
下周末顾云要领市三好学生的证书呢,她也要跟着上台亮相,哪有时间回去啊。
顾露一时心直口快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听得林小堂直皱眉头。
啧啧,听闻大嫂做了手术,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大嫂的身体,询问手术的情况,而是推辞躲避不想去看望。
顾家人大概真没把辛秀敏当自家人吧,也不知道辛秀敏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什么反应都和她没关系。
想想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人家辛秀敏说不定都不介意,她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做什么。
“你爱去不去呗。”林小堂懒得再多费口舌,转身要走。
一旁的郑洋倒是看不下去了,“你大嫂做了手术,你们都不打算回去看望一下吗?”
他有理由怀疑下周末不行的原因是顾云要参加学校的三好学生表彰大会,因为他就是那天的颁奖人。
“所以你下周末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陌生男人的突然出声惹得顾露眉头一皱,她审视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随后兀地一笑。
“我说,你不是什么出租车司机吧?”
郑洋一愣,以为对方要猜出他的身份,谁知对方语气突然恶劣:“我看你根本就是林小堂请过来故意训我的!”
一旁的林小堂:“……”
她扯了扯郑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说好不开口说话的呢!
郑洋理亏。
他是实在看不过眼才争论两句,谁知道对方这么不讲理。
的确,他一个外人,没什么立场干涉人家的家事,是他冲动了。郑洋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给顾露解释,“你误会了,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顾露不耐烦地打断,“我顾家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你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撑的?还是天性就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郑洋:“抱歉,我只是……”
“我不需要道歉,我现在需要你们立即从我眼前消失!”顾露没好气地盯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什么玩意儿,训人训到她面上,以为她是纸糊的吗?
林小堂以为不知道从哪里找个男人过来就能撑场子站在道德制高点骂她啦?
呵,开什么玩笑。
见男人赖着不走,动了动嘴唇似乎还要争辩,顾露不耐烦地重重将门一推,啪地一声将两人隔绝在外。
还不忘扯起嗓子,隔着一道门赶人:“你们再不走,我要叫保卫室的大叔过来,说你们骚扰!”
“走吧走吧。”林小堂听不下去了,拉着郑洋的胳膊使劲将他拽走。
两人灰头灰脸从楼道出来时,林小堂憋满一肚子怒气。
这其中一半是因为顾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指责,另一半是因为郑洋没遵守不要开口说话的承诺。
要是他不开口,哪还有接下来那些破事,她也不用听顾露那一堆难听的话。
林小堂气呼呼望向身边的郑洋,撑着小腰就要事后算账,观察到对方发白的脸色,她一时没忍下心。
话说,郑教授才是被骂得最狠的那个人吧。
林小堂稍稍冷静下来,定定望向他:“郑教授,你还好吗?”
郑洋并不是一个情绪冲动的人,想当初她前脚卖手表坑了他二十块钱,后脚被他在办公室逮住,人家不也没和她计较么,始终没提过一句。
来之前她蹭车,说是有事要找顾露,人郑教授也很有边界感地不多过问。
种种迹象表明,郑洋并不会多管闲事,刚才开口,其实才是不正常的表现。
“郑教授,你没事吧?”
“没事。”郑洋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苍白的脸上显露一丝不经意的忧伤,他长长叹息一声:“我只是想起我亡妻。”
当初他妻子生病,做一道小手术,手术风险不大,成功率高,他手头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没去陪同。
结果手术失败,他没能赶去见妻子最后一面。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好几年都没能从自责愧疚的情绪中走出来。
后来也有人张罗着给他再介绍对象,他都一一拒绝了,他不打算再成家,像他这样把事业看得太重的人,不适合有家庭,这样是对妻子的一种不公平。
刚才听到手术二字,不由地想起这段往事,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情绪不自觉被勾上来,冲动之下才忍不住多嘴。
他其实很快找回理智,冷静下来,可惜顾露不愿意再听他的道歉与解释。
满嘴的解释到了嘴边却没法道出,也是蛮憋屈的。
郑洋郁闷地朝车子方向走去,心里对刚才的事情有点介怀。
他不是在意自己被骂了一顿,而是对顾露展现出来的行为感到震惊。
林小堂过来送消息,听了消息的顾露第一反应竟然是下周末不行,她甚至连大嫂的手术情况都没多过问一句,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事。
这或多或少有些冷漠了。
见微知著,顾云在这样冷漠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心理发展会健康吗?
郑洋心里没底。
“算了,不聊这些,我送你,快上车。”
“哦。”返回也有车蹭的林小堂很是高兴,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本打算将人送到汽车站,路过东三路时,郑洋心思一转,想起自家姐姐经常每天准点蹲林小堂的节目,如今人在自己车上,不如……
“你没有着急事需要赶回去吧?我带你去见个人,怎样?”
“没什么着急事,不过……”林小堂疑惑,“您要带我去见谁啊?”
“你的一位忠实观众。”
“啊?”林小堂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停在西式别墅区外面,她刚想拒绝的话语已经溜到嘴边,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又识趣闭了嘴。
啧啧,这年头能住上这样气派豪华别墅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嘛。
乖乖跟着郑教授下了车,林小堂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她眼瞧着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郑洋上前打招呼:“姐,看我带谁过来了?”
林小堂:“……”
感情这是郑洋自己的家?
“小堂,快过来。”郑教授朝她招手,“这位是我姐姐,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阿姨好。”林小堂乖乖问好之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郑白梅被她盯得几分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是。”林小堂摇摇脑袋,很是疑惑:“阿姨,您真的是郑教授的姐姐吗?”
郑白梅一愣,好奇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怎么,你不信啊?”
“可是……”林小堂凑过身子,靠近对方,用着近乎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悄悄话:“可是您看着比郑教授年轻多了。”
噗呲——
一向讲究笑不露齿的郑白梅难得笑出几颗大白牙。
这小姑娘,说话可真好听。
“哎哎,别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一旁的被华丽忽视的郑洋故意咳了两声,佯装生气,“你这意思,是说我长得老?”
林小堂小手一摊,“我可没说啊,是您自个儿说的。”
“……”郑洋语塞。
噗呲——
一连被两次逗笑,郑白梅饶有兴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圆脸蛋,一双眼睛又大又灵,说起话来噎死人不偿命,比在电视中看到的形象更加生动活泼,可爱有趣。
她没想到电视中参加竞赛节目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小姑娘,生活中是这样一副开朗外向的性格。
她猜错了。
之前以为小姑娘和她儿子差不多的脾气,现在看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情。
郑白梅越看越顺眼。
招呼小姑娘进门,拿出一堆进口零食招待她。
林小堂坐在软皮大沙发上,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
别墅她不是没见过,但这个年代的别墅她真没见过。
她家还住在筒子楼里,一家几口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每逢下雨,房间漏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哪像眼前的宽阔大别墅,连厨房都比她家大。
客厅中央放着一台显眼的东芝电视机,电视机里面显露出来的人物是有颜色的,这年头黑白电视机都没普及呢,人家家里已经用上彩电。
啧啧,瞧瞧这差距。
收回视线,林小堂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茶几上摆着三个漂亮的琉璃盘,一个盘中盛满各式新鲜水果,一个盘中装着各式各样的坚果,最后一个盘中摆着一些进口零食,巧克力、瑞士糖……
这架势,比普通人家过年时还丰盛。
“别客气哈,想吃什么随便拿。”郑白梅热情招呼一声,又拿着白瓷盘走向厨房,“我昨天去程锦记买了一些卤味放在冰箱,拿给小堂尝尝。”
哦豁,连冰箱也有。
林小堂:就很嫉妒。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也太幸福了吧!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有这样的生活水平,很多人估计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果然,投胎是门技术活。
几十年后,可能大部分人还达不到这样的生活水准呢,单单是独栋独墅这一项,多少人望尘莫及啊。
林小堂羡慕哭了。
啥时候她也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
“怎么不吃啊?”从厨房出来的郑白梅看她一动不动,端出一盘卤味,“要不你尝尝这个?”
白瓷盘中盛着香味诱人的鸡肉鸭肉猪肉牛筋大杂烩,勾得林小堂直咽口水。
她没动那些零食,面对这盘色香俱全的卤味实在有些抵抗不住。
“那我不客气了。”
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连连竖起大拇指称赞。
“嗯,好吃!”
酱汁入味,鲜嫩爽口,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是我儿子最喜欢的一家卤味。”
“做您的小孩也太幸福了吧!”林小堂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正好夸在郑白梅心坎上。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熨帖,任何做母亲的人都会动容。
郑白梅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愈发亲切可爱。
她看着面前吃得很香的小姑娘,心里也很满足,不由地想起上次顾云过来时的光景。
顾云这小孩太拘谨,一双眼睛不会朝四周乱看,也不拿桌上的零食,太过谨慎反而少了一些自在,林小堂则完全不同,一进门盯着她家的电视机眨也不眨,眼里的羡慕丝毫不加掩饰。
这样的举动透出几分真实感。
换言之,顾云在压抑自身情绪,不允许自己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当一个人过度约束自己,何尝不是在主动隔绝自身与外界。
林小堂这孩子则没顾虑那么多,羡慕就是羡慕,她不害怕表露心中这种羡慕,这样同时也在对外释放一种可接近的亲密信号。
私心而言,郑白梅更喜欢林小堂这种性格。
同样是夸奖人,林小堂的夸奖要真挚得多。
可惜她儿子是个内敛的性格,和林小堂完全不一样。
吃到一半,林小堂放下筷子,连声感谢。
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位阿姨的真心招待,可即便是真心招待,她也不能当成是在自己家里那样肆无忌惮。
尽管面前这盘卤味对她诱惑力极大,再来两盘她都能一扫而空,但她顶多只能吃一半,再贪多就不合礼仪了。
刚把筷子放下,楼上一只白色的萨摩色直冲下来,绕在郑洋身边不停转圈求抱抱。
它脖间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中央垂下一只金色的铃铛,每跳跃一次,铃铛都跟着晃动,整个空间响起有节奏的韵声。
林小堂看呆了。
居然还养宠物?
妈耶,真有人提前几十年过上了之后几十年都过不上的好日子。
林小堂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巨大的贫富差距在她小小的心灵中造成巨大的震动。
她想努力赚钱提高生活水平,就是希望能过上这样生活,没想到有人现在直接过着这样的生活!
怎一个慕字了得。
“阿姨,我想同这小狗玩玩,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郑白梅连连点头,“不过它有点怕生,不一定会理你,你慢慢接近试试看。”
其实这小狗和她儿子的性格如出一辙,只和自家人热络,遇着陌生人,理也不理,高傲得很。
郑白梅怕打消林小堂的积极性,故意将话说得委婉些。
谁知道林小堂这小姑娘过去摸了摸狗头,小狗不跑也不闹,顺从地往小姑娘掌心蹭了蹭,一副极为熟络的模样。
嘿!
奇了怪了!
一向怕生的小狗怎么突然不怕生啦?
郑白梅和郑洋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读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只有当事人林小堂最为淡定。
她以前养过一条哈士奇,对付狗狗很有招数,虽说萨摩耶和哈士奇有所不同,但同为雪橇三傻,也大差不差。
“阿姨,它有名字吗?”林小堂一边撸着狗毛一边问。
“有,它叫根号2。”
“根号2?”这名字……林小堂好奇:“有什么含义或者典故吗?”
“我不清楚,是星阑自己取的,问过他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说,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可能压根没什么含义,就是随便一取吧。”
“哦。”林小堂倒是开始找补,“看来您小孩肯定很热爱数学,不然不会……”哎等等,星阑?
她没听错吧,这个星阑是不是传说中的大佬阙星阑啊?
原来她竟然是在阙星阑家里吗?
林小堂神色莫名一凛,目光逐渐转向面前的郑洋。
“郑、郑教授,您难道就是阙星阑的舅舅?”
“是啊,你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郑洋不以为意地说。
林小堂疑惑:“……我为什么会早知道啊?”
她和阙星阑又不认识,她从哪里早知道啊,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好么!
郑洋一愣,“上次‘创造杯’竞赛,你没关注第二名第三名都是谁啊?星阑就是当时的第二名。”
林小堂:“……”
当时她注意力都在一千块奖金上,哪里有空关注第二名第三名都是哪号人物啊。
“还有上次春游的诗朗诵活动,你不是也赢了他么,我以为你们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事。”
“什么?!!”林小堂惊了。
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阙星阑?
林小堂当场宕机。
回想两次和对方打交道,好像都不怎么愉快。
第一次见面,因为被苏曜文误导,直接把阙星阑认成女孩子,害得阙星阑对她冷言冷语,连个正眼都不肯施舍给她。
后来在春游诗朗诵的活动上,她为了赢那一袋零食,毫不犹豫把当时风头最大的阙星阑给比了下去,还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的火腿肠给啃了。
这么想来,阙星阑应该恨死她了吧。
不是,阙星阑那次不应该和顾云一起去参观中科大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游上啊!
林小堂心情十分复杂。
她消化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沉着脸,试探着问:“郑教授,阙星阑同学平时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事情吗?”
“有。”郑洋想了想,“他大概最讨厌别人赢他。”
林小堂:“……”
“不对吧。”一旁的郑白梅接话,“这还是其次,星阑最讨厌别人把他认成女孩子。”
“对对对。”郑洋连声附和,“他的确最讨厌这个。”
“……”
哦豁,全中!
林小堂:完蛋了。
第39章 另一条大佬人脉
林小堂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郑教授,郑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感谢款待。”
礼貌打过招呼,她起身要走。
告辞来得太过突然,郑洋和郑白梅都没反应过来,瞧着小姑娘起身,才回过神不停挽留。
“怎么突然要走了呢?天色还早,不如再多玩会儿?”郑白梅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琢磨着:“我看星阑应该没多久就要回来了,不如你们见一见?”
林小堂:“……”
想要离开的心愈发坚定。
“不用了,阿姨,我已经打扰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见小姑娘神态坚决,一副只想赶紧逃离的模样,郑白梅反思:“是不是阿姨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不是不是。”林小堂连忙摆手,“阿姨您别多想,我是要赶去坐下午的班车,不然错过班车之后,我没法回家。”
郑白梅一愣。
她几乎没怎么坐过班车,家里出行都由郑洋充当司机,早些年家里没车的时候,出门也都是招出租车,所以很难体会到这种赶班车的焦急心理。
唉,这孩子,出行也挺苦。
郑白梅没再强留,转身将桌上的一堆零食装进塑料袋,递给林小堂。
“这些你拿着。”
林小堂没接。
哪有连吃带拿的。
她摆摆手,朝面前两人鞠鞠躬,转身要走。
“我送送你。”郑洋也连忙跟着站起来,掏出车钥匙。
“不用了郑教授,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林小堂扬起胳膊朝两人挥手作别后,一溜烟跑远。
走近车子的郑洋拉开车门时,林小堂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他发动车子缓缓追到大道上,没瞧见那道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嘿,这小姑娘,腿不长,跑得倒是挺快。
刚才不是一个劲地要蹭他的车么,怎么这会儿亲自送她,她倒是推辞起来。
奇怪。
沿着道路左右看了两圈,没找到人,郑洋估摸着小外甥的读书交流活动应该差不多要结束,干脆顺道朝着学校方向驶去。
果不其然,等他到达学校,活动结束,小外甥已经走到校门口。
只是……脸色有点臭。
“怎么,读书交流会不好玩?”郑洋笑着走过去,捏捏小外甥的嘴角,“你瞧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水桶了。”
小外甥鲜少有这样露出不满情绪的时刻,除非他特别厌恶。
“都是一群高智商的小朋友,凑在一起分享读过的书籍,应该不会太无聊吧?”
郑洋提前了解过,知道这个所谓的读书交流会是特意为之前那帮钦定的去参观过中科大的同学组织的。
那些同学是学校着重培养的对象,个个都智力超群,其中还包括顾云。
和聪明的小孩子打交道,阙星阑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
郑洋不理解。
“照理说,你们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
“没有。”阙星阑面无表情地否认,“一点都没有。”
“好吧。”郑洋没再多问,气头上的小外甥哄不好,得让他自个儿消气才行。
从学校到家里的距离并不远,郑洋踩动油门,缓缓发动车子时,瞥了一眼副驾驶位的小外甥那张阴沉的脸。
哦豁,看来这次气很大啊。
本想提一嘴林小堂来家做客的事情,见小外甥这副模样,郑洋识趣地闭嘴,只默默开车,充当一位合格的司机。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外面。
阙星阑从车上下来,埋头往二楼走。
没和一旁正在收拾桌面的郑白梅打招呼。
得,看样子还在为她擅自做主答应读书交流会的事情生气。
郑白梅无声轻笑,自家这个儿子什么秉性她是一清二楚。
他平时多半是懒得*生气的,用他的观念来讲,对不值得的人生气是件无用功,所以他平时很少有不开心摆脸的时刻。
倘若真生了气,只能自己消化,旁人哄不好,越哄越坏事。
郑白梅没打算凑上去添乱,继续收拾桌面上刚才摆出来的那些干果和零食。
突然,楼梯上传来沉沉一声:“家里今天来客了?”
郑白梅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儿子站在楼梯上,摸着旁边兴奋活跃的小狗,淡淡补充:“根号2身上有别的气味。”
啧啧,这都能闻出来?
“你是狗鼻子吧?”亲妈郑白梅忍不住吐槽。
她还以为是桌面上摆出来的零食露了馅,没想到阙星阑居然是从小狗身上找到破绽。
“好吧,是有客人过来。”
阙星阑眉头一皱,“他还强行碰了根号2?”
“哎,这话你可不能说,不要乱冤枉人,人家没强行碰,是根号2黏上去的。”郑白梅赶紧解释,“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舅舅。”
停完车的郑洋走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帮腔:“星阑,你妈的话没错。”
“不可能。”阙星阑不信。
他养的狗子他最清楚,根号2不可能和不熟悉的陌生人亲密。
“那这次你就猜错了,的确是根号2主动和人家亲密。”郑洋趁此机会,话锋一转,“你就不想知道今天来家里做客的人是谁?”
“不想。”阙星阑抱起狗子迈着脚步上楼,打算给小狗洗澡。
上了两层台阶,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将目光对向客厅中的母亲,“妈,以后家里有客人来,麻烦把根号2关在楼上房间,别让它出来,我不想别人碰它。”
正在收拾桌面的郑白梅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的郑洋抱臂看向小外甥。
“如果是林小堂呢,小堂也不行吗?”
阙星阑神色一怔,“今天……家里来的人是她?”
“是啊,她才刚离开没多久。”
她怎么会来家里?她来家里做什么?
阙星阑满心好奇,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询问,想起自己刚才放话的内容,将满肚子疑问又憋回去。
他沉默地蹲下身,不发一言,抱起小狗继续往楼上走。
站在客厅中央的郑洋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外甥背影,追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阙星阑充耳未闻,加快脚步朝楼上走去,心里对什么读书交流会的厌恶又加深几分。
参加完读书交流会的顾云也到了家。
刚跨进门就被自家二姐扯着胳膊报告情况。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不,大嫂上周做了阑尾炎切除手术,你说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下周末你还要参加学校的表彰活动,肯定是没时间回去的,要不这样吧,我过两天自己回去看看?可我怕回去的那天没人照顾你,给你做饭,怕影响你。”
“没关系,你回去一趟吧。”顾云表示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去外面解决三餐。”
“那好吧,那我就后天回去一趟得了。”顾露回答得不情不愿。
这事她并不十分热忱。
毕竟和这个大嫂相处时间少,没啥感情,对方生了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又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压根没什么好担忧的。
不过既然特意派人过来送了信,置之不理肯定要落人口舌,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对方好歹是她大嫂,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做的。
“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顾云随口问道,“大嫂打电话过来了?”
大哥出发去鹏城之前,她特意嘱咐过,不要把电话联系方式交给大嫂,只给对方一个地址就足够了,难不成大哥没听她的话?
“没有,大嫂没打电话过来,是有人来送信了。”顾露解释。
顾云疑惑:“谁送的信?”
“林小堂。”提起这事,顾露心里就来气。
这个大嫂也真是的,这么点小病要派人来通知她们也就算了,怎么还特意派林家的人过来?
难道不知道顾家和林家一向不和吗?
她打开门瞧见林小堂那张脸时,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肯定上门找麻烦来了。
好吧,就算对方不是过来找麻烦的,依着两家这么水火不容的架势,被林家知道了她们的住址,万一以后想过来找麻烦,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事怎么想都是大嫂做的不周到。
顾露在心里埋怨几句,丝毫没注意顾云此刻的脸色骤变。
“林小堂过来了?她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顾露摇头,“还有一个男人。”
顾云:“谁?”
“我也不知道,林小堂说对方是出租车司机,我不太信,那模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太像出租车司机。”顾露想了想,“我觉得八成是林小堂找来壮胆的,怕我欺负她。”
呵,这小鬼头,心思多着呢。
“是吗?”顾云心里莫名不安,忍不住问:“对方多大的年龄,谈吐怎样,看得出对方从事的职业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顾露有点懵。
她当时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观察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当时只想尽快把人赶走好吗!
顾露尽量在脑子里搜刮之前的场景,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一点细节。
“三十多岁吧,看不出从事什么职业,不过……谈吐不怎样,说话很冲,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有失偏颇的话成功打消顾云大部分的顾虑。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关键人物。
应该不太要紧。
顾云心里依旧存着一点担忧,不放心地询问:“二姐,你没对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啊。”顾露理直气壮地否认。
骂了两句而已,又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况且还是对方先多管闲事出言训斥,她实在忍不住才反驳两句,真要论起来,她一点错都没有!
“那就好。”顾云没再询问这件事的始末,坐在窗边,陷入沉思。
她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担忧,这种担忧产生于没有成功与阙星阑相识之后。
错失结交阙星阑的机会,让她感受到有些事情逐渐在偏离原本的轨道。
她害怕她没能成功握住的机会,被林小堂抢了去。
所幸,目前来看,林小堂也并未能和阙星阑产生交集,甚至两人据说在春游上还结了仇。
这多少算是一种安慰。
不过她一直具有忧患意识,林小堂在学习上的突飞猛进已经表露这人注定是要和她争抢一些东西,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绝不会白白拱手让人。
例如人脉。
阙星阑这个意外情况她要暂时放在一边,尽量想办法弥补,现在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经营其他的人脉。
在天才顾云的一生中,绝不仅仅只拥有阙星阑这一位大佬级别的朋友,如果她没记错,市区里还有一位隐形的天才,注定是天才顾云以后的挚友。
这位天才没读过书,自学完所有初中、高中的教程,成年后参加高考,一鸣惊人,被最高学府录取,后又出国留学,在国外也有很大的建树。
至于为什么成年后才参加高考,因为这位天才家境不好,没成年之前一直在想办法赚钱养家糊口。
天才顾云因为无意间给他指拨一条挣钱的门路,两人成为交心挚友,念着这道恩情,后来功成名就的天才给与天才顾云极大的帮助。
这段往事极为辛秘,这位天才后面也改了名字,所以这一段友谊并不为外人所熟知。
上辈子的她太过嫉妒天才顾云,不停搜刮关于天才顾云采访与报道,才从大量的文献记载中所透出的一点蛛丝马迹中窥见一点始末。
既然如此,她该利用起来。
阙星阑暂时没结交成功,其他的人脉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顾云想了想,决定改天去打探一番。
——
从别墅出来的林小堂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仍旧心有余悸。
天气不算热,她额头却不知不觉涔出一层细汗。
一股后怕的情绪逐渐在她脊背荡漾开,惊得她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假如天公不凑巧,当时阙星阑好死不死正好在家,两人不就在这样赤条条的打了照面吗?
妈耶,想想那个场面,估计她得尴尬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阙星阑不在家,大概也是去参加那个什么读书交流会的活动了吧。
林小堂心里不无庆幸,连车也不想蹭了,只想赶紧从别墅里离开。
一溜烟跑到大街上,汇入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才稍稍放心。
其实离下午一趟班车的发车时间还远得很,她出来也是闲着没事,打算沿路看看风景,一路走到汽车站。
汽车站没多远,几里路,走过去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
林小堂信步游荡在繁华热闹的街头,时不时在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前驻脚,走了半个钟头,才走不到一半的路。
她抬头望了望日头,没再贪玩,开始正经赶路。
走过市中心一段繁华的街道,店铺逐渐减少,只余零星几家。
路过一家小诊所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搁在刚才闲逛的时候,林小堂说什么也得过去瞧瞧热闹。
这会儿她要赶路,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目不斜视地从小诊所门前跨过。
她眼睛虽然没凑热闹的打算,奈何耳力太好,隔着一定的距离,清晰听出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了会还的,能不能缓两天?”
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低沉,林小堂几乎是一瞬间就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那是喻子晋的声音。
林小堂脚步一顿,折返回来,靠在小诊所门框上朝里张望。
小诊所的前台,喻子晋拿着医药单子递过去,“先给我爸续瓶药吧。”
前台穿着白马褂的中年男人眉目间透出一丝不耐烦,头也没抬地敷衍:“我说过了,想续药,先交钱。”
“钱我会交的,麻烦你先给我爸续药。”
“药我会续的,你交了钱我马上续。”
……
两人自说自话,站在自身的逻辑里不停重复。
来来回回纠扯两分钟后,穿白马褂的中年男人开始不接茬,“我说你怎么听不懂呢,你没钱,我给你续什么药?”
“我是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爸在我这里看病,哪次不是先赊账?我说过什么吗?可我的好心没换来回报啊。”
“你们知道我心善,愈发得寸进尺,账拖得越来越久,催了也一直不见还,这让我怎么做?我开诊所又不是做慈善的,总不能不收钱吧?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啊!”
“你甭跟我卖惨博同情,不是谁弱谁有理,我该硬气一回了,不然你之前那些账就成一堆烂账了!”
……
中年男人抱怨完,两手一挥。
“你爸还在里面,也别续药了,赶紧扶他回去吧,少挂一瓶水也不会有啥事。”
喻子晋站着没走。
他也知道自己没理,拽着医药单子固执地站在前台,拦住前台的一点空隙,不放人。
被拦在里面的中年男人扶额苦笑。
“你个小孩子,力气能有多大,以为能拦住我?”
喻子晋依旧拦着不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眼看两人就要起肢体冲突,一只嫩芽小手捏着五块钱缓缓递过去。
“这些够续药吗?”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那是一个圆圆脸蛋的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人的时候,透出一股孩童的天真。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小女孩身上打量片刻,疑惑地转向喻子晋,“你认识?”
喻子晋梗着脖子,没承认。
“那就是认识了。”中年男人笑呵呵接过小女孩手中的五块钱,“够了,足够续药了,多余的可以消消以前的账。”
说完立即拿出一瓶装着液体的药水朝里走,走之前不忘拍拍喻子晋肩膀,“快让开,我给你爸去换药。”
喻子晋乖乖让道,没跟着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进去,也没转过身去和后面的老熟人打招呼。
他僵硬的身子站在原地,脖子一直梗着,似乎并不想看向身后的人。
周围一股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哎,我帮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啊?”林小堂忍不住打破寂静。
“谢谢。”喻子晋仍旧不回头。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身形僵住的背影,林小堂莫名觉得好笑。
在喻子晋心中,她一直是对手般的存在,用他的话来说,对手之间不存在友谊。他一直拒于千里之外的对手突然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心里不得别扭死?
想到喻子晋心里很别扭,林小堂更乐了。
“谢谢不能口头谢吧,多没诚意啊,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算谢过了。”
林小堂压根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径直问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挂水?”
“支气管炎发作。”
支气管炎?好吧,是个比较会反复发作的病。
林小堂又问:“你之前不是参加节目录制拿到劳务费了吗?怎么会没有钱续药?”
喻子晋之前录制过好几期竞赛节目,每次五块钱的劳务费,算到现在应该也攒了几十块吧,不至于连续药的钱都没有啊。
“都交给我爸了。”
林小堂不懂,“那你爸手里不是有钱吗?怎么会没钱续药?”
这次对方没有及时回答。
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他不想拿出来治病。”
林小堂心里一怔。
简短一句话,道出背后多少心酸,她大概能猜出喻子晋父亲的想法,喻子晋父亲估计不想在自己身上花掉太多钱,不肯来看病。
可是支气管炎这种病,主要症状是咳嗽。
天天在家自学的喻子晋听到父亲没日没夜的咳嗽,能忍得下心不管不问吗?依着喻子晋那性子,估计扛也要把人扛到医院来。
喻子晋父亲大概是拗不过喻子晋,才来小诊所输液,连大医院也不肯去。
唉。
刚从东三路的别墅区出来,就见证这样一段人间疾苦,贫富差距在林小堂心中有了活生生的实例。
那盘程锦记的卤味,恐怕都比喻子晋父亲的医药费贵。
林小堂也莫名跟着沉默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家里那么小的空间要挤那么多人,想吃点肉都抠抠搜搜的,殊不知与喻子晋对比起来,她已经足够幸福。
所以啊,人得知足。
良久,她拍拍前面依旧固执地不肯回头看她的人的肩膀,“哎,我有个赚快钱的法子,你愿不愿听听?”
第40章 阻止事情更加糟糕
回到家时,大嫂韦骊娟正在煲汤。
一股鲫鱼炖豆腐的鲜香从桌上的大锅中飘出来。
“来来来,小堂,就等你了!”韦骊娟解下围裙,朝林小堂招手,“下班路过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鲫鱼,想着好久没喝鲫鱼汤了,买回来尝尝鲜。”
她先盛了三小碗,一碗端给林小堂,一碗递给林二玉,最后一碗留给自己。
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汤,夹了些鱼肉和豆腐,“你们先吃吧,我给秀敏送一碗过去。”
说完拿抹布擦擦碗沿残留的汤汁,端着大碗快步消失在门外。
等人一走,坐在餐桌旁的林二玉愀然作色。
“大嫂这哪是自己想尝尝鲜,分明是故意给辛秀敏熬的汤,小堂啊,咱俩可是沾了人家辛秀敏的光,才有口福喝到鲫鱼汤呢。”
林小堂失笑。
指着桌旁摆放的一瓶陈醋道:“二姐,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比这个还酸。”
“酸怎么了,我就是酸!”林二玉向来不藏话。
“你瞧瞧以前大哥在的时候,大嫂从来不下厨,都是让大哥做好只等着吃饭就行,后来大哥去了港城,大嫂做饭也不怎么热络,这阵子辛秀敏生病,大嫂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都快成大厨了。”
“我看呀,大哥要是病了,恐怕都没这个待遇!”
眼见林二玉话语里真有点介意,林小堂劝道:“二姐你知道的,大嫂在这边没什么熟人,辛秀敏和她是同一个村里的,相当于娘家人,她当然在意。”
“我也知道这一点。”林二玉不悦,“我不是介意她对别人好,我是介意比起自家人,她对外人更好!”
“你看咱们平时有吃过这么好的伙食吗?为着那个辛秀敏,大嫂可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我们平时哪能有这个口福,说沾辛秀敏的光,一点都没错。”
“你说她把辛秀敏当成娘家人,我能理解,但那也毕竟不是真正的娘家人,就算辛秀敏是真正的娘家人,大嫂就能这样当着咱们的面待娘家人更好?这不是厚此薄彼嘛。”
“况且那辛秀敏现在是顾家的媳妇儿,顾家那一家人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现在对人家好,小心喂出个白眼狼,以后翻脸不认人。”
……
林二玉叽里呱啦吐槽一大堆,左不过是吐槽大嫂的偏心,数落顾家的不是。
唯一的听客林小堂耳朵都快要起茧。
劝道:“二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嫂现在对人家好,那不是因为人家是病人嘛,你看平时的时候大嫂对咱们肯定比对外人要好啊。”
“比较就得在同一条件下比较,你现在这么醋,要不然你也生生病,让大嫂来照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大嫂到底是对外人更好还是对家人更好了。”
林二玉:“……”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存心指望我生病是不是?”
“你看二姐,我让你生病你也觉得不是什么好词,所以啊,咱们健健康康的,多幸运啊,干嘛去和生病的人计较呢?”
林二玉一怔。
好嘛,感情这句话才是劝人的。
这小妹劝人倒是有点法子。
行吧,小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和生病的人计较这么多也蛮无聊的。
心里逐渐释怀后,林二玉捧起桌上的小碗喝了一口鱼汤。
实话实说,大嫂的厨艺还行,不过比起大哥还是有一定差距。
她低头专心喝着鱼汤,没注意到对面的小妹一直偷偷打量她。
林小堂觑着眸子已经观察好半天,注意到她二姐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这才试探着开口:“二姐,你之前的电子手表的进货渠道可不可以给我?”
喝着鱼汤的林二玉一愣,抬眼打量对面的人,“你要这个干嘛?”
“当然是继续继承你的衣钵呀。”
林小堂面不改色地补充:“二姐,你看你现在在厂里工作,也没时间把这行生意做起来,不如交给我来做。”
“你?”林二玉瞪她,“你不用学习了?”
“学习对我那是轻而易举,真的,我现在主要问题是缺钱。”
林二玉:“……”
“家里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用得着你一边读书一边做工?”
“再说了,你之前参加竞赛获得奖金不是有好几百块钱存在手里吗,这才没过两个月,你全用光了?”
“没有用光,但是这点钱哪够用啊。”林小堂痛心疾首,“我去商场问过电视机的价格,一台17寸的要七百块呢,你说说,几百块钱顶什么用?”
哟呵,看来这小妮子来真的,真打算买电视机啊。
林二玉觑她两眼,疑惑:“你录制那个电视节目不是有劳务费么,再攒一阵子应该也快够了吧。”
“不够不够。”林小堂掰起手指给她算账:“录制一次才五块钱的劳务费,一个月才一百多块钱,这样的赚钱速度也太慢了。”
林二玉:“……”
“你这话最好不要让别人听到。”
一个小孩子的月工资是普通工人的三倍,居然还在嫌赚钱慢,呵,说出去是要被揍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速度慢是速度慢,又不是不能挣到钱,这个渠道不能给你,你一个小孩子,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学习,不是赚钱。”
“大哥临走的时候也叮嘱过我,让我监督你的学习,他以后要是知道我故意把渠道给你,让你放着学习不管去做生意,你说他会不会找我算账?”林二玉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态度。
林小堂撇起嘴,“这么说,二姐你是不打算给我咯?”
“不给。”林二玉态度坚决。
“不给就不给,我自己也能找到!”只不过多费些时间而已。
林小堂端起碗,臭着脸埋头喝汤。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旁此起彼伏的喝汤的声音。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争先恐后喝着汤,就是不开口说话。
啧啧,看来这小屁孩是认真的。林二玉率先打破沉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不是一项轻松活,你一个人去做的话……”
“错!”林小堂打断,眉头一扬:“我还找了个帮手。”
“哦?”林二玉来了兴致,“谁啊?”
林小堂正要回答,门外传来大嫂韦骊娟匆匆赶回来的脚步声。
把大碗放下,拍拍椅子上的灰尘,韦骊娟朝盛好的鱼汤碗边摸了一下,“哟,都快凉了,要赶紧喝。”
她往椅子上一坐,看向餐桌旁的两人,“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哦对了,小堂你不是去给顾云她们送信了么,她们怎么说,准备什么时候来?”
话题成功被岔开。
林小堂直言:“不知道,她们没说要来。”
“啊?”刚喝了一口汤的韦骊娟差点呛到,不可置信盯着林小堂:“她们明确说了不来?”
岂有此理,大嫂做手术了都不回来看望一下,真没良心!
“没有,她们没说要来,也没说不来,没明确表态。”林小堂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顾露只说了周末不行,或许别的时候有空也说不定,我也没多问。”
“周末不行,周末为什么不行?我看她们压根就是不想来!”韦骊娟被气得汤也喝不下,鼓着一张脸,愤愤念叨。
“难怪你们大哥之前总说顾家人不是东西,我看他们顾家人真没一个好的,瞧瞧这都是什么人啊,早知道他们顾家是这么一个德行,当初我就该劝秀敏不要嫁!”
“秀敏心思善良,人也勤快,嫁给谁都会把日子过好的,可惜踏进顾家的门,遇着这么一帮冷血的人,真是不值得!”
……
韦骊娟不忿地吐槽好一阵子才舍得收声。
接下来两天,她做了好吃的,照样分出一碗端给辛秀敏。
这天蒸了一蒸笼豆腐圆子,豆腐圆子中混着猪肉,洒上青葱,香喷喷的。
出了蒸笼容易凉,韦骊娟拣出一碗豆腐圆子,用白碗扣住,递给旁边打下手的林二玉:“二玉啊,你去帮忙送送,我还要蒸下一笼,走不开。”
“行吧。”
林二玉端着一碗豆腐圆子,从楼道拐过去,走到二楼顾家门口。
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似乎隐隐约约有两道声音传来。
她心思一动,收回准备敲门的手,猫着身子躲在房间的窗户边。
房间里面的确有两道声音。
其中一道来自顾露。
顾露刚回来没多久,进门瞧见躺在房间的大嫂辛秀敏,简单客套两句之后,开始给大嫂辛秀敏做思想工作。
“大嫂啊,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传给我们,不要派林家的人,通知一下厂长,让厂长安排人去告知咱们,行吗?”
躺在床上的辛秀敏眉头轻轻皱起。
二姑子能从市区特意赶回来看望她,她心里很高兴,对方几句寒暄的话也说得圆滑,她很受用,谁知道对方话锋一转,扯到林家人身上。
“为什么不能让林家人送信?”
“大嫂,你知道的,我们家和林家人一向合不来。”
“可是……这几天一直是林家人在照顾我。”辛秀敏忍不住反驳,“我住院的那一周,都是骊娟给我做好吃的送到医院去,没有她的照顾,我想我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而且二玉和小堂也都去医院看过我,我觉得她们人都挺好。”
顾露沉默。
冷静几分钟,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好声好气开口:“你瞧,大嫂,你现在就被她们林家人蒙蔽了双眼,你以为她们做这些安了什么好心吗?你等着吧,她们肯定在哪里埋了坑,只等以后给你来个大的。”
“她们对你好都有目的,你看她们不是通过你拿到了我和顾云现在的地址么,要是以后想上门找麻烦,那就方便多了,大嫂你要擦亮双眼,不要被她们蒙骗了。”
“也不怪大嫂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和他们林家人打交道还不够多,不知道他们林家人原本是什么德行,我告诉你大嫂,他们林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放你大爷的屁!”
听了半天墙角的林二玉终于憋不出,一脚踹开大门。
叉着腰看向房间里站着的顾露,怒不可遏:“我说顾露你是不是回家之前吃过屎,怎么说话这么臭?还是你吃过鸟蛋?专说鸟语,不讲人话。”
“你……”顾露气得语塞。
站在自家房间里说悄悄话,居然还能让人找到家里来指着鼻子一顿骂,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哟,这会儿开始逞威风啦?”论起吵架,林二玉没带怕的,她双手一摊:“我偏不走,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这是厂里的房子,分配给厂里的员工住的,现在你嫂子才是厂里的员工,这是属于她的房子,她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顾露气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忍得牙都酸了。
偏偏林二玉还在得寸进尺:“啧啧,你大嫂做了手术,躺在医院一周不见你来看望,都是我大嫂在照顾,你一回来没句感谢话就算了,还在背后偷偷摸摸说我们林家人的坏话,你说我们林家不是东西,我看你们顾家才是不东西!”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贬低我们林家人就能抬高你们顾家人了?你们顾家人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不信你让大伙来评评理!”
周围早有听到动静的邻居探头来看情况,林二玉是个不怕事大的,干脆把人全部揽进来。
“各位街坊邻居,秀敏姐前几日住院,是不是都是我大嫂在医院忙前忙后照顾?他们顾家没一个人过来,这是大家伙都看在眼里的。”
“结果今天顾露一回来,居然指责我们林家别有用心,说我们照顾人照顾错了,请各位评评理,他们顾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理不饶人的林二玉得了理更不会饶人。
周围邻居一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秀敏住院都是骊娟在照顾呢。”
“哪有这样的,帮忙照顾人还成了错?”
“我看顾家这次是真没理。”
……
一个林二玉都应付不过来,何况是这么多街坊邻居,顾露眼看情况不妙,自己又理亏争不过,站在这里只会成为靶心,被人们一箭一箭戳到心巴,干脆扭身跑开。
得,这趟就不该回来!
坐在返回市区的大巴上,顾露气得满脸通红。
该死的,她好心好意回来探望一次,不仅被林二玉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还被那些邻居在背后戳脊梁骨。
反正回不回去都会被戳脊梁骨,早知道就不回去了!
直到到达市区住宅,她心里的气一直未消停。
想起林二玉嘴里那些恶毒的话,她忍不住拉住小妹顾云的胳膊吐槽。
“小妹,你说林二玉那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林家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在我家里指着我鼻子骂,居然还觉得自己有理,我看她是有病!”
“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回去,除了装一肚子气回来,什么用都没有。”
……
巴拉巴拉吐槽一大堆,一旁的顾云并不接话茬。
顾露正忙着倾倒情绪,丝毫没注意到顾云眼中闪现的不耐烦。
她咬牙切齿地将林二玉骂了一通,稍稍消气后,还不忘吐槽自家大嫂。
“还有那个大嫂,我看她脑子也是蛮不清楚的,居然帮着林家人说话。”
一直没有动静的顾云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皱起眉头,追问:“大嫂帮林家人说话?”
“是啊,大嫂说她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那个韦骊娟在照顾她,还说林二玉和林小堂都去医院看过她,她觉得林家人都挺好呢。”提起这个,顾露仍旧愤愤不平。
这话听得顾云脸色一沉。
辛秀敏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以后的辛秀敏会成为大哥顾雨的左膀右臂,一起将生意越做越大,怎么看如今的趋势,辛秀敏和林家人越走越近?
看来不能将大嫂一个人留在老地方,留在老地方只会为林家人白白做了嫁衣。
顾云冷声吩咐:“二姐,明天和大哥联系一下,问问他在鹏城有没有安定下来,安定下来了,让他尽快将大嫂接过去。”
“啊?”顾露不乐意,“我看大嫂和林家人走得挺近,不一定愿意跟着大哥呢。”
顾云掀起眼皮冷冷看向面前的人,“那你希望看到大嫂和大哥越来越离心吗?”
被人一瞪,顾露不敢吭声了。
这个家里,她最怕的人不是大哥,而是这个小妹。
顾云阴沉着一张脸的时候,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哪怕作为家人,看着也有点发怵。
“好吧,我明天就和大哥通电话。”
接下来几天,顾露也不太敢提出要去买衣服的建议。
周末参加学校表彰会的时候,她穿了一件朴素的旧衣服,素是素了些,但料子还算不错,站在学校的领奖台上应该也不至于太拿不出手。
学校表彰会在上午举行,作为家长的顾露坐在底下观众席的第一排,亲眼看着顾云上台领奖。
领过奖后,她被邀请上台一起参加合影。
站在顾云身后的时候,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不是说有市教育局的领导过来颁奖吗?我刚才看到好像是学校校长颁的奖?”
顾云没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
当初放消息出来,的确会有市教育局的领导过来颁奖,而且那位领导是郑洋教授,市三中少年班的牵头人。
本来定好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没来,她猜不出原因。
可能人家太忙了,被其他事情耽误,或者*临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总之,没来肯定有没来的原因。
顾云没太在意。
大合照过后,表彰大会接近尾声,校长在台上总结发言后,宣布表彰会结束。
底下的学生们慢慢离开,顾云捧着“三好学生”的证书,也跟着人群一起散开。
走到校门口,一群学生这才开始放肆起来。
“嗐,憋死我了,明明今天是休息日,还要来参加表彰大会,表彰大会又没我的份,我只能干看着,气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你没听校长的讲话吗,他们拿了市三好学生,那是学校的荣耀,学校的荣耀就是咱们学生的荣耀,所以这也是属于我们的荣耀,所以我们要参加。”
“得了吧,荣耀个啥呀,咱们就是来充当观众的,害得我浪费一上午,没能看到六一竞赛节目的重播。”
“你看重播做什么,昨天晚上没看吗?”
“看了啊,但是我还想再看一遍嘛。”
……
走在一旁的顾云听到几个同学的话题莫名扯到六一竞赛节目上,面色一沉,加快脚步。
这个让林小堂出尽风头的节目,她一个字也不想听,一点风声都不想关注。
只要一想到林小堂在电视节目中大露光彩,她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她发誓,她以后一定要上一个比林小堂的竞赛节目影响力更大的竞赛节目!
刚走没两步,身后学生们的讨论逐渐飘入耳中。
“你们猜喻子晋什么时候能赢林小堂啊?”
“我看悬,喻子晋是千年老二,每次都差一分,难赢。”
“我都怀疑林小堂是不是故意在控分啊,怎么每次都恰好高一分呢?”
“控分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应该不会。”
“怎么不会,我一直觉得林小堂的真实实力不止于此,说不定真能控分。”
“得了得了,你看好林小堂也不能这么吹啊。”
……
一行学生谈笑着慢慢走远,留下顾云独自僵化在原地。
在越来越暖和的天气中,她一颗心猛地沉入谷底。
她刚刚查到的消息,那位在家自学的天才现在的名字就叫做喻子晋。
原来喻子晋也去参加六一竞赛节目了?
那岂不是能和林小堂产生交集?
万一两人提前交好……不行,这样不行!
那种事情失控的恐惧重新笼罩在顾云头顶,扰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等等,如果是重名呢?
可是……能够参加竞赛节目,且和林小堂不相上下,其智力应该不低,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天才。
顾云一颗心如坠冰窖。
怎么又让林小堂抢了先!
上次林小堂和阙星阑在春游上没产生交集,那是幸运,这次呢,如果林小堂和喻子晋在录制节目的期间愈发熟悉,结成朋友,那不就糟了吗!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阻止事情朝着一切糟糕的方向发展!
这个年代还没有广电总局,同样职能的单位叫做广播事业管理处。
她找到广播事业管理处的联系方式,拨号过去。
“你好,我要举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