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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有时候,时眠还是挺佩服贝蕊蕊的想象力的。


    “你别玩笑了蕊蕊。”时眠觉得无奈。


    最开始入队那年,于朝对她和别人是一样的态度。


    爱答不理的,正眼都不带给一个。


    暗恋她?


    这能是于朝做出来的事嘛。


    “眠眠你不信?”贝蕊蕊就知道时眠不会相信,“晚些时候我编辑一条在你家的朋友圈发出去,半个小时都不用,于朝就会点赞。”


    时眠摇了摇头。


    没把贝蕊蕊的话放心里去,只是绕开她,跟上妈妈和妹妹的步伐。


    身后的贝蕊蕊追上来,“我说真的,我没开玩笑。”


    她还想说点什么。


    抬头对上林慧心询问的眼神,贴心地噤声了。


    碍于时眠的家人都在,直到吃晚饭之前贝蕊蕊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时眠家住顶层。


    两人作为运动员平时有基本的训练,这点楼层倒也难不倒她们,对年纪小的时安来说更是不算什么。


    来到家门前,时安自觉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老旧小区的门都是钥匙锁。


    贝蕊蕊看着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时安,不禁感慨:


    “还是年轻好,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时眠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她,“蕊蕊你好像就比我妹妹大三岁吧?”


    “大一岁都得服老嘛!”贝蕊蕊脸不红心不跳的,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时安实在不懂这两位不满二十的姐姐,争论这话有什么意义。


    门一打开,时安主动让出位置。


    她出声打断姐姐们毫无营养的话题:“姐,欢迎回家!”说完,又嘴甜地招呼贝蕊蕊,“也欢迎蕊蕊姐来我们家!”


    贝蕊蕊看着热情开朗的时安,再看向身旁安静的时眠。


    再次感叹性格的魅力。


    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相伴,现在才发觉原来同一个爸妈生的小孩,性格也能相差这么大。


    不过转念想到时眠的情况,马上紧闭双唇。


    时安是从小跟着林慧心长大的,没办法一提并论。


    在玄关处换好鞋。


    时眠和贝蕊蕊一来到餐厅,就看见满桌子的菜。


    她们家里不大,只是个三居室。


    客厅和阳台都小小的,但一切都被打扫得井井有条。


    干净温馨,让人心安。


    沙发那边的茶几上也摆满了各种水果零食,估计是早就想好要把贝蕊蕊邀请来家里,墙上还挂着庆祝她


    们两人夺冠的横幅。


    显然被用心布置过,气球和彩带飘逸在每个角落。


    贝蕊蕊压根没想过还能有自己的份,眼睛里满是惊讶。


    “还有我的名字?”


    她当即激动地抱住林慧心,“哇!谢谢阿姨。”


    面对真诚不扭捏的贝蕊蕊,林慧心打心里喜欢。


    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她拉着贝蕊蕊主动介绍道,“眠眠说你喜欢吃糖醋排骨,所以我早上出门特意给你买了回来。我还炖了排骨汤,听说蕊蕊你不爱喝汤?”


    “没有的事。”


    贝蕊蕊大手一挥,“阿姨炖的我爱喝!”


    “哈哈哈好。”


    两人聊着天,笑声没断过。


    时安看着比她们更像母女俩的林慧心和贝蕊蕊,悄悄站到时眠旁边,不放心地询问着:


    “姐,我们应该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吧?”


    “不是。”


    “那就……啊?”


    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时安猛地偏头看向自家亲姐。


    “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妈妈从湖湾桥下捡来的。那天还下了好大的雨,天空灰蒙蒙的,要不是妈妈下班路过把我们两个带回去,我们早就冻死了。”


    “……”


    时眠说得极其认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时安看着一本正经玩抽象的时眠,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她还记得渣爹长什么狗样。


    还真就信了。


    “真的假的?妈妈从来没跟我说过啊!”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时安嘴上还是配合着时眠演了下去,“我不信!”


    时眠看了眼演技略显浮夸的时安,被她逗笑了。


    正欲再说点,站在厨房门口的林慧心朝她们两招手:“眠眠,安安,你们别玩了,过来帮我拿下碗筷。”


    “好嘞妈妈!”


    见时安飞速应下,跑进了厨房,时眠也只好跟上去。


    窗外晚霞西沉时。


    她们四人坐在木质餐桌上边吃着饭边聊天,氛围寂静美好。


    吃过晚饭,时眠和妹妹自觉收拾好饭桌,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本来两人还打算顺手把碗洗了。


    被林慧心推着赶了出去,她们只好按照妈妈的嘱咐,在客厅陪着贝蕊蕊。


    时眠刚坐下,正在玩手机的贝蕊蕊就神神秘秘地盖住了手机。


    不知道在捯饬什么,不乐意让她看到。


    但时眠还是眼尖地扫到了一角,她俩的合照,背景像她家又不那么像。


    反正在修图。


    时眠没多想,她打开电视机准备打发会儿时间,谁成想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感兴趣的内容,只好失望地放下遥控器。


    身边的贝蕊蕊还捧着手机。


    时眠往后躺倒在沙发上,也拿出手机,开始研究起明天的行程。


    以贝蕊蕊的性子,大概率是没做攻略的。


    她其实不常待在深市,好玩的地方知道的没几个。为了不让贝蕊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时眠抱着手机一搜,搜了半个小时攻略。


    期间还悄声询问过妹妹时安的建议。


    等林慧心洗完碗、清扫完厨房卫生出来时,她们三人仍旧各自捧着手机玩耍着,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偶尔说两句话交流一下。


    状态异常放松。


    林慧心只是笑了笑,多的什么都没说。


    她在沙发空着的一块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调到喜欢的频道,自顾自地看着电视。


    时眠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做完攻略,贝蕊蕊的图也刚好修完。


    两人放下手机,对了下之后几天的旅游行程。


    见贝蕊蕊没有异议,时眠这才放心地开始买景点门票。


    做完攻略,她们在时安招呼下玩起了桌游。


    可惜人太少,玩得不够尽兴。


    一个小时左右就结束了娱乐时间。


    恰好电视机上重播起她们在世界杯上的比赛。


    这场放的男子100米游泳比赛,决赛现场。


    选手们一个个入场,刚好轮到第四道的于朝上场。


    比赛当天,她们有事没能去现场。


    回来到现在其实也没看过比赛,倒是有在网上刷到一些视频,大多都是于朝赢下比赛的精彩瞬间。


    此刻,镜头前的于朝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羽绒服,体形优越。


    和身后的国旗一样惹眼。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状态极其放松,完全不像来参加比赛的。


    更像是来看比赛的。


    于朝这种热门选手出现,观众席立即传来欢呼声。


    大概是因为于朝的眉眼五官太过立体,镜头跟随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下一位选手登场,才依依不舍地挪开。


    时眠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于朝。


    别的不说。


    她的确非常佩服于朝每次参加比赛的状态,自信张扬,有种金牌已经非他莫属的感觉。


    但仔细想来,他自信也是应该的。


    毕竟不管在同为游泳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在时眠将近二十年的人生生涯里,于朝都配得上“传奇”这两个字。


    只要于朝想,没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


    电视上,于朝的脸从屏幕上消失了。


    时眠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回想起那天吃饭前于朝对她说的那句“我尊重你的选择”,心莫名沉了沉。


    “这场比赛,代表我们国家出场的运动员还是于朝吗?”


    耳边,不知情的林慧心和时安交流起比赛来。


    时安边吃着水果,边附和:


    “是啊,就数他最厉害了嘛,又长得帅。”话落,时安猛地回头看向自家姐姐和贝蕊蕊,喊道,“姐,你们见过他本人吗?是不是比电视上更帅啊?”


    时安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求知欲。


    “哈哈哈哈哈哈……”贝蕊蕊尴尬地笑了笑,她瞥向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眠,模糊回答,“我不太关注这个,而且他们游泳队大多数时候在省队训练,眠眠你说呢?”


    被贝蕊蕊肘击一下,时眠总算有反应了。


    她胡乱应道,“嗯嗯是。”


    “那太可惜了。”时安满脸遗憾,“我还想让你们帮我跟他问个签名呢!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特别喜欢他…的颜值。”


    “女同学?”贝蕊蕊意外挑眉,对这事来了兴趣。


    “只能是女生了。”


    时安压根不遮掩,“主要是,于朝的长相应该也不是那种更能吸引同性的吧?”


    听到这话,贝蕊蕊被吓得呛了呛。


    虽然说时眠家家风开明。


    但妈妈还在旁边呢,是不是有点太言论自由了?


    贝蕊蕊看向毫无反应的林慧心,再看向习惯了的时眠,默默坐回去。


    “不过……”林慧心欲言又止。


    她眉心紧锁,看起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贝蕊蕊以为林慧心终于有反应了,顿时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地盯着她。


    “不过?”


    有人顺着问,林慧心干脆一口气说了出来,“于朝的脸让我有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


    见时眠的妈妈是真不在意这个,贝蕊蕊彻底放弃了。


    想到自己家的事,她留下了羡慕的眼泪。


    是她大惊小怪了。


    电视上,所有选手入场完毕。


    他们站在各自赛道前,做着赛前准备。镜头再次扫过于朝那张过分显眼的脸,时眠看了眼还在皱眉思索的妈妈,身体紧绷。


    在脑海里疯狂回想,之前和于朝谈恋爱的时候有没有说漏嘴的地方。


    眼见林慧心的神情愈发严肃,时眠紧张的心情也到达了极点。


    正欲找个话题转移。


    忙着吃零食的时安忽然“哎呀”一声,“那肯定是在电视上见过嘛!人家多出色的运动员,全国就出了这么一个


    天才。”


    “可能是吧。”


    林慧心笑了起来,她眉头舒展开,不再纠结。


    电视屏幕前,于朝所在的第四道遥遥领先,最终夺下冠军。他站在领奖台上,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国旗披在肩头。


    谦逊的姿态中隐约透着一股肆意不拘。


    比赛圆满结束,切播起别的比赛来。


    再让时安这么一打岔,于朝的事就此掀过,之后整个晚上都没人再提起有关他的话题。


    倒是给了贝蕊蕊和林慧心聊天的机会。


    临睡前,两人始终围绕着渣爹聊个不停。对于林慧心而言,当初的事情过去了她现在不在乎了,于是说得轻飘飘的。


    年纪小、没经历过人间险恶的贝蕊蕊却快气疯了。


    洗漱完回到时眠房间,躺在床上都依旧在骂个不停。


    “说实话,这种人渣就应该遭报应,凭什么这些年还过得风生水起的?!”


    时眠看着义愤填膺的贝蕊蕊,笑着扯了扯唇。


    她伸手拍拍贝蕊蕊,“没事,我妈不都说了,都过去了。你再生气下去,晚上可就睡不好觉了,明天我们还怎么出去玩?”


    “也是。”贝蕊蕊觉得有道理,“不说他了!晦气。咱们换个话题。”


    察觉到贝蕊蕊侧过身,时眠当即朝她看了过去。


    迎上她眸底的兴奋,不免无奈:“换个话题?蕊蕊你还没聊够?”


    “当然了。”


    贝蕊蕊笑嘻嘻的,“我还是第一次在朋友家过夜,我现在可兴奋了!根本没有睡意!”


    这间卧室的摆设和时眠去国家队之前维持得一模一样。


    床靠着窗放,被子是熟悉的浅粉色。


    布置温馨,熄灯后的房间灯光昏暗,氛围的确适合夜聊。


    因为训练时眠很久没回过家了,这会儿也睡不着。


    时眠摇了摇头,干脆配合着侧过身。


    “想聊什么?”


    “眠眠。”


    贝蕊蕊叫她,“其实刚才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但是又怕问了担心你会不开心。”


    “什么?”


    “你爸爸那样的人,在阿姨和安安离开后,”黑暗中,贝蕊蕊明亮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她短暂犹豫后还是问出了口,“没有打过你么?”


    “……”


    晚上谈话间,重点一直落在林慧心身上。


    贝蕊蕊听林慧心说她如何和时眠的父亲在一起,聊他们刚在一起那时的甜蜜,以及婚后的争吵、家暴各种事。


    在得知没能带走时眠时,贝蕊蕊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她并不认为时眠的爸爸是个合格的父亲。


    “离开之后吗?”


    时眠没料到贝蕊蕊想问的是这件事,她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童年的事情。


    可无论怎么回想,记忆中有关这些事都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空白又混乱。


    时眠心里有些迷茫,“好像没有吧。”


    “好像?”贝蕊蕊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是好像?”


    “我不太记得了。”


    时眠皱起眉,“印象不是很深刻,我也不确定。”


    贝蕊蕊神色一怔,她问:


    “可是…这种令人伤心难过的回忆,不应该都记得很清楚么?我爸第一次动手打我,我就记得非常清楚,缘由细节全部记得。”


    时眠认可地“嗯”了一声,“可我真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当时很想妈妈,总是盼着她能把我接走,接到她身边去。”


    “……”


    最后两句话,时眠说得很轻。


    轻到贝蕊蕊差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听见之后,声音仿佛震耳欲聋。


    时眠语气平静,话里不带一丝忧伤和难过。


    这种反应落在贝蕊蕊眼里,让她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迎上时眠认真且明显有点茫然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想明白后,贝蕊蕊重新睡了回去。


    “算了,不聊这个了。我们明天早上在家吃么,还是出去呀?”


    面对贝蕊蕊生硬地转移话题,时眠没说什么。


    仍然配合着答:“时安要早起上学,我妈应该会做早餐,去外边也行,我知道有家早点店好吃,它家……”


    贝蕊蕊看着时眠没受影响的模样,心下松了口气。


    记不清楚也好。


    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第42章 第42章“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要享……


    时眠说完,迎上贝蕊蕊有些心疼她的眼神,表情一顿。


    回想起贝蕊蕊刚才提及的话题。


    时眠害怕她多想,不得不笑着说了句:“蕊蕊,你别脑补太多,也许当初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么?”


    “……”


    贝蕊蕊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此刻她才总算明白时眠之前的想法。那些过分理智,全都是时眠亲眼见证过父母在这段失败的婚姻中的表现后,总结出来的。


    尤其是时眠的父亲。


    不是因为不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会遇到一个好的恋人。


    所以选择优先事业。


    优先把自己的人生过好。


    而于朝的性格……


    “我知道了。”


    贝蕊蕊认真地点点头,的确暂时分开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晚上睡觉前,时眠和贝蕊蕊躺在床上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天。


    在客厅没敢发表出来的言论,贝蕊蕊在时眠耳边一吐为快,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感情观上的言论。


    指针指向十二点半时,身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时眠微微侧身,看了眼聊着聊着睡着的贝蕊蕊,眼眸划过一丝无奈。


    第二天早上。


    时眠和贝蕊蕊起床时,家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作为初中生的时安早早就上学去了,林慧心去上班前往时眠的手机上发了几条短信,大概意思是嘱咐她:


    如果在家吃早餐,桌上还有油条和豆浆。


    以及叮嘱她们出去玩要注意安全,等等消息。


    时眠一一认真回复完,才把还在熟睡的贝蕊蕊叫醒。


    贝蕊蕊随性惯了。


    昨天晚上又聊到凌晨两点才睡,这会儿估计眼睛都睁不开,她伸手将被子拉上来闷头盖住,挣扎回复:


    “我再睡五分钟!”


    时眠无奈摇头,也不再多劝,起身转去卫生间洗漱。


    等时眠洗漱完回来,贝蕊蕊还在床上赖着。


    “蕊蕊,快九点了。”


    没给时眠再催一遍的机会,听见声响的贝蕊蕊自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都只睁开了半只,嘴上果断应付着:


    “我在。”


    “快起吧,不然上午逛不完了。”


    “起了起了。”


    贝蕊蕊嘴上虽这么说着,身体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打算。


    逼得时眠只能动手催促。


    好不容易催促着贝蕊蕊洗漱完,时间九点过五了。


    最后考虑到时间问题,两人手忙脚乱地带上家里的油条豆浆,开始往植物园的方向赶。


    坐在公交车上时,还让时眠有种在上学快迟到疯狂赶的错觉。


    当然,忽略那明晃晃刺眼的阳光的话。


    抵达植物园,贝蕊蕊的早餐刚好结束。


    她们在园区内拍拍走走,期间偶遇到一些关注体育的观众认出她们,还一起拍了合照。


    后来回家后的晚上,时眠还在网上刷到了网友偶遇她们的照片。


    之后的几天,两人就这样把深市差不多玩了个遍。


    手机里的照片多出了几百张。


    贝蕊蕊离开深市的那天,林慧心还热情地塞了一堆土特产给她,并表示,期待她下一次来这边玩耍。


    贝蕊蕊在深市的旅游告一段落,时眠这才迎来了她真正的假期。


    不过头一天睡过一个懒觉,还是习惯早起训练的日子。


    之后便又恢复了在总局的生活,每天早起拉伸锻炼。


    要不是放假前谭教明确警告过她,休假就好好休息,时眠真想过借省队跳水馆的地,训练几天。


    她实在不喜欢闲下来。


    毕竟假期结束后,马上紧随而来的是全锦赛。


    全锦赛倒还好。


    明年的奥运会才是至关重要的。


    但能拿第一谁不想呢?


    于是,在家待满一周后,时眠还是决定提前回总局。


    做出决定的当天晚上,时眠刻意躲开时安,来到妈妈林慧心的房间与她沟通这事。


    听时眠说完,林慧心只是笑着问:


    “眠眠,你想听真心话吗?”


    时眠不明所


    以地点了点头,“嗯。”


    “真心话是,”


    林慧心话音微顿,眼里的笑带上些许泪光,“其实妈妈还想让你多留几天。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短短几天的时间,我和小安都舍不得你。”


    “……”


    时眠嘴唇紧抿,不说话了。


    林慧心又接着道:


    “但我清楚,从小到大一旦你做了决定的事情,我们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妈妈也知道你想提前去的原因,所以我没理由阻拦你。可是眠眠,妈妈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些。”


    时眠以为林慧心要谈到训练上的事,下意识埋低了脑袋。


    “无论是什么。”林慧心伸手摸了摸时眠的头,“在成为专业运动员之前,你永远都只是我的女儿。家里的事情让妈妈来解决,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眠眠,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要享受人生的,以前的事……都是妈妈对不起你。”


    听到这话,时眠猛地抬起头。


    见妈妈的脸上全是泪水,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时眠想了想,最终拥抱住林慧心:


    “妈妈,以前的事情不怪你,一直以来你也很辛苦,我知道。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我也挺喜欢跳水的,真的。”


    害怕林慧心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时眠又补充:


    “别看我只能待在训练馆,但非要说起来一般人还不能有我这样的人生经历呢!所以我挺开心的,我也有在享受人生。你不用担心我。”


    时眠的这番话,听得林慧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原来就知道时眠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孩,从来不用她操心。


    可现在看来——


    懂事这个词对时眠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诅咒和束缚。


    让时眠不得不提前成长。


    想到这,林慧心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止都止不住。


    时眠听着耳边妈妈的哭泣声,情绪跟着受到了感染。


    眼里浮现出泪光来。


    不过没等眼泪掉下来,门口玄关处传来一阵响声,下了晚自习的时安刚好回家。她看见抱着时眠哭泣的林慧心,被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妈,你们怎么了?哭什么啊。”


    时安语气都慌了,只是没给两人回答的机会,马上又接了句:“难道是我爸死了?”


    林慧心:“……”


    时安过于直白的话语,让林慧心哭泣的声音顿时止住。


    “真死了啊?那有啥好哭的,不应该高兴都来不及嘛。”时安都要拍手称快了,下一秒接收到林慧心的一记刀眼,果断闭上嘴。


    “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


    时安讪笑两声,扔下书包进了厨房。


    林慧心心中难过的情绪直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郁闷。


    她看着眼前安静早熟的时眠,再看向厨房里没心没肺的时安,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都是她生的,怎么就是两个极端。


    中和一下该有多好?


    这边的林慧心正在反思着,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哪一环出了问题。


    厨房里时安一无所知,偏偏在这个时候还嚷嚷着,问道:


    “妈!咱们家挂面没了吗?我有点饿了怎么整?”


    “不都在柜子里!你找找。”林慧心没好气地回道。


    “哪儿呀?我没看见啊。”


    “……”


    林慧心不乐意搭理她了。


    时安手扶着门沿,探出脑袋不依不饶地追问:“妈,在哪个柜子啊?”


    “问问问,问了几百次了还记不住位置。”


    林慧心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站起来走进了厨房,她熟稔地拉开冰箱旁的柜门,“不就在这儿吗?你就不能动手找一找?”


    “我怎么记得,上次不在这个位置的。”


    “不在这儿在哪儿?”


    “明明就在这边!”


    “我放的我能不知道?还是你进厨房比我多?”


    这话一出,时安气势都弱了,“我哪是这个意思嘛……”


    厨房里,妈妈和妹妹的拌嘴声一清二楚。


    透过玻璃门,两人的身影也依稀可见。


    只见林慧心叉着腰表情满是气恼,时安则憋着嘴一脸委屈。


    时眠弯唇笑了笑,忍不住凑过去打断她们:


    “我也想吃点。”


    闻言,林慧心和时安立马停止斗嘴。


    两人一齐望向时眠,林慧心抢在前头说道,“好啊,眠宝要再加个鸡蛋吗?妈妈给你弄。”说着,她撸起了袖子。


    时安听见这个腻歪的称呼,皱着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番。


    不过马上她的注意力被鸡蛋吸引,激动地举高手:


    “鸡蛋我要!我要!”


    旁边,时眠还在默默计算着今天吃了多少东西,晚上能不能加餐。


    “谁问你了?我没问你。”林慧心没好气地白了时安一眼,无情回复,“你哪天晚上少加了鸡蛋吗?”


    时安不服气地撇撇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林慧心一边系着围裙,一边挥手赶人。


    “行了行了,你们俩个出去等,在里面碍手碍脚的。”


    “不用我打下手吗?”


    时安吃惊地指着自己。


    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好阶段,许多时候下晚自习回家都得加餐,每次都会主动留下当辅助。


    “不用了。你姐明天就走了,趁着你今天回来得早,你们好好说说话吧。”话音未落,林慧心就顺手把厨房的玻璃门给关上了。


    时安懵了一下,随即转身看向时眠,“姐,你明天就回总局了吗?”


    时眠缓慢点头,“嗯。”


    “你假期不是还没到嘛。”时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不能多陪陪我们么……”


    时眠舔了舔唇,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你就不能,多留两天再回去吗?”时安不死心地挽留。


    对上时安不舍的眼神,时眠张嘴正欲回话。


    眼前的时安径直打断道:


    “算了,等下次回家再多留几天好了。”时安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时眠的决定,不再问下去,老老实实在餐桌边上坐下来,等待开餐。


    见时安不高兴,时眠跟着坐下。


    她还在心里思考着怎么开口安慰,谁知道时安主动搭话:“我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件糟心事。”


    “什么事情?”


    时眠接住时安抛出来的话题,顺着聊了下去。


    等到林慧心下好两碗面出来,时安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


    母女三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着面聊天。


    面吃完时,话题还没结尾。


    时眠和林慧心耐心地听完时安的话,这才开始收拾,准备睡觉。


    临睡前。


    时眠刚熄完灯躺下,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站在门口的时安抱着她的被子,探出一个小脑袋:


    “姐,我今晚想跟你睡,行么?”


    时眠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门缝中又冒出一个脑袋,就在时安的正上面。


    林慧心说,“还有我。”


    时眠刚一点头,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好在是夏天,卧室里开了空调,三人横着睡在她那张小床上倒也勉强够用。时眠睡在中间,左边是妹妹右边是妈妈。


    这天晚上。


    时眠聊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是她几年中睡得最香的一次。


    第43章 第43章半个背影。


    九月,休假结束。


    恢复训练的这一天,是个晴天。


    但早上天气比较凉爽。


    因此时眠她们出早操的时候,不得不在外面穿了件薄外套。


    由于提早回来了几天,时眠对这样的天气还


    算适应。


    反观贝蕊蕊,放假期间到处吃喝玩乐,显然还没从休假的状态调整过来。


    早操那会儿兴致就不高,去餐厅吃早餐更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


    直到下午,听着谭教说完关于全锦赛的训练计划,贝蕊蕊的情绪才高涨些许。


    头天的训练结束后。


    两人走出跳水馆,路过隔壁空阔无人的游泳馆时,往里面看了一眼。


    贝蕊蕊出声感慨道:


    “以往这个时候有机会能撞见庞亮师兄,他这一走,我都有点不习惯。全锦赛也不在一个地方比,估计要明年才能见面了。唉。”


    “……”


    时眠盯着叹气的贝蕊蕊看了两秒,默默挪开视线,没搭腔。


    本来还在心里思考着怎么转移话题。


    她视线低瞥,对比完贝蕊蕊头顶和自己的差距,冷不丁吐出一句:“蕊蕊,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听到这话,贝蕊蕊的神情当即严肃起来。


    “没有吧?”


    贝蕊蕊不确定道,“不过我休假这二十来天确实没怎么注意身高。而且重了不少,回来之前怕谭教说我,连着好几天没吃晚饭才把多出来的体重给减回去。”


    越往后说贝蕊蕊越没信心了,“我不会真的又长了吧。”


    眼看着贝蕊蕊慌张起来,时眠冷静询问:


    “你今天训练感觉怎么样?”


    “还好,只是总觉得有点笨重,”


    贝蕊蕊话音一止,好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我以为是我休假这些天懈怠了,还在适应,结果……”


    “别往坏处想太多。”


    时眠适时打断贝蕊蕊继续思考下去的举动,她搂住贝蕊蕊的手臂,“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等吃完午饭回去再说吧。”


    “好吧。”


    两人吃过午饭。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贝蕊蕊就脱掉鞋子站在门口的身高尺上量了量,发现自己真的又长高了半厘米。


    从年初到现在长高了将近2cm。


    她的肩膀垮下来,神色颓废地坐在床尾。


    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时眠还是头一次见贝蕊蕊这种状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按年龄推算,这段时间也的确是贝蕊蕊的发育期。


    发育关是她们所有跳水运动员最难捱的时期。


    因为生长发育会影响身体的协调性以及平衡感,所以不管是身高的增长,还是体重的增加,这些变化都会影响到动作的翻腾,导致下落速度加快。


    她们需要不断适应身体变化的整个过程,期间必须加大训练强度和控制生活饮食,来调整并适应新的身体条件。


    总之,会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时期。


    时眠回想起当初自己在发育期所经历的事情。


    不得不靠着贝蕊蕊,在她身旁坐下,出声安慰道:


    “没事的蕊蕊,发育关虽然难过但也不是百分百熬不过去。明天先把这事跟教练说一说,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嗯。”


    贝蕊蕊闷闷不乐地应下。


    时眠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话贝蕊蕊一句都没听进去,转念想到这件事也需要时间接受,便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


    贝蕊蕊在餐厅撞见谭闵蓉之后,当即把长高的事说了出来。


    谭闵蓉沉思一会儿,果断对贝蕊蕊之后的训练计划做出了调整,得到贝蕊蕊没有异议的表示,发觉她严肃担忧的脸色,才开口安抚。


    “放宽心,别想那么多。”


    然而,只简单的安慰了没几句,谭闵蓉就卡壳说不出话了。


    她向来是一个不太会安慰人的性格,能说出这句话来都算是奇迹了。


    “好。”


    贝蕊蕊没说什么,只是乖乖点头,下一秒大概是察觉到了时眠她们的注视,又朝两人扬起一个笑容。


    “我知道了。”


    谭闵蓉看着依旧发愁、笑容也有些勉强的贝蕊蕊,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尤为沉默。


    当天晚上谭闵蓉在微信上找时眠聊了聊,表示自己比较担心贝蕊蕊的状态,让时眠替她多注意注意。


    时眠一一应下。


    后来的一个多月训练,贝蕊蕊的身高还在继续往上增长,随之体重也增加了不少。训练时成绩忽高忽低,十分不稳定,明显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马上全锦赛在即。


    而发育期给了贝蕊蕊不小的影响,训练计划调整后,为了稳定体重,她每天的训练又多了好几项。


    不单单在训练,生活上的饮食都必须得到严格的控制。


    这就导致贝蕊蕊的压力,根本无处释放,她偶尔晚上承受不住,还会有偷偷抹眼泪的行为。


    她的痛苦时眠都看在眼里。


    其实同样也是她之前熬发育关时,经历过的事。


    她实在太能理解贝蕊蕊了。


    但除了能给一些言语上的激励和宽慰,再多的事情时眠也做不了。


    说到底,这件事终究还是只能靠贝蕊蕊自己。


    全锦赛开始的前两周。


    贝蕊蕊的状态依旧没能调整过来。


    当天晚上的训练一结束,回到公寓后,贝蕊蕊家里打来了电话。她坐在床上聊了没多久,提及生长发育的相关话题忍不住哭了起来。


    电话通了快两个小时。


    可挂断时,贝蕊蕊的情绪却不见好转。


    时眠想了想,最终还是凑到床头那边,出声安抚。等到十点多贝蕊蕊觉得累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心里才松口气。


    房间里光线昏暗。


    听着身旁贝蕊蕊传来的呼吸声,时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觉。她不由得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玩了起来。


    解屏点开微信,聊天页面并没有什么新消息。


    时眠往下划,找到贝蕊蕊的微信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自从休假回来训练,贝蕊蕊就没怎么发过朋友圈。


    她以前是个很爱分享生活的人,基本隔几天就能发一条。


    而距离贝蕊蕊上次发朋友圈,已经是假期结束的前天晚上了。


    那天晚上大概是马上要回来训练的缘故,贝蕊蕊的父母给她做了一桌子饭菜,她仰起脸对着自己和餐桌一顿拍。


    发了出来,并在朋友圈配文:


    坐牢倒计时。


    时眠知道贝蕊蕊口中所说的“坐牢”,指的是回来训练,她忍不住笑了笑。


    再往下翻,连着好几条都是贝蕊蕊的假期生活。


    其中还包括她俩在深市游玩那段时间。


    贝蕊蕊把途中她认为拍摄最好看的风景照片、美食照片,以及她们的合照发了上去。


    有一张偷拍角度,拍了时眠的侧影。


    时眠看着照片上笑容还算明媚的自己,想了想,最终点击了保存。


    正要接着往下滑动,时眠视线往下一瞥,捕捉到了点赞列表中于朝的头像。


    脑海中莫名想起贝蕊蕊在她家时,说的那句——


    “只有和你有关的,于朝才会点赞。”


    贝蕊蕊的朋友圈一直都没设什么时间限制。


    时眠手指微顿,她轻阖眼睫,沉默着一条条往下翻。


    二十分钟后,贝蕊蕊的朋友圈见底了。


    时眠慢吞吞地往回滑,视线锁定在于朝第一次点赞的那条朋友圈上。


    那是去年年初。


    她和贝蕊蕊约着周末出去逛街,结果被路边的巧克力冰淇淋吸引的照片。这条朋友圈的配文根本没提到她,甚至九宫格照片,只有右下角那张拍到了她的半个背影。


    于朝也点赞了。


    时眠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贝蕊蕊真没跟她开玩笑。


    第44章 第44章明天的太阳总是会升起的……


    十一月,全国跳水锦标赛正式开始。


    比赛前几日,所有参赛队员提前抵达比赛场地。


    今年她们跳水锦标赛在上海举办。


    离于朝所在的省队比较近,不过他们今年的游泳锦标赛在湖北举办,这两天估计也准备着要飞过去比赛了。


    这么想着,时眠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贝蕊蕊。


    自从那次相约着爬山看日出之后,贝蕊蕊和庞亮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哪怕在庞亮回省队后他们也始终保持着联系。


    两人性格相近,都是自来熟热情的人。


    他们相处起来格外融洽。


    还时不时会向时眠分享他们之间的趣事,就跟好朋友一样。


    只是贝蕊蕊这段时间进入发育期,她的情绪总是低落着,大概有一两个月没在她面前提及过其他人其他事了。


    想到全锦赛的事,时眠难免替贝蕊蕊头疼。


    后天的比赛,是贝蕊蕊进入发育期的第一场比赛。


    意义至关重要。


    不仅检测她这段时间专门为发育关调整的训练计划有没有效果,更代表着她之后职业生涯的调整方向。


    这些日子下来,时眠其实能感觉到贝蕊蕊的焦虑。


    那是不同于世锦赛时期的情绪。


    毕竟世锦赛算是贝蕊蕊第一次参加三大赛事,她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对比赛的期待。


    期待自己第一次在世锦赛上的表现,以及成绩。


    而现在,贝蕊蕊快被自己的身体变化给整崩溃了。


    飞过来比赛的前天晚上,还因为压力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顿。


    时眠的视线扫过贝蕊蕊眼底有些明显的乌青,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当初,她熬发育关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她的情绪向来不外放,那段时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像没事人一样。


    可只有时眠自己知道,她总是在心里为难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当时也是真的害怕无法在跳水这条职业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害怕丢掉工作,害怕不跳水后她的人生就此迷茫。


    所以她的焦虑全化成了往前走的动力。


    时眠轻阖眼睫,许多人总说她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但有时候,时眠还真庆幸她有这样的性格特质。


    那些杀不死她的,终将使她更加强大。


    “唉。”


    身边,贝蕊蕊再次轻声叹气的声音让时眠回过神来。


    这会儿时间已经指向十二点。


    往常处于训练比赛期间时,这个点贝蕊蕊早就该睡觉了。可现在,她依靠坐在床边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还没有入睡的打算。


    时眠盯着贝蕊蕊看了几秒,忍不住叫了她一声,“蕊蕊。”


    “……”


    贝蕊蕊迟疑一秒,随后抬头看了过来,“嗯?”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带着明显的平淡。


    “你还在忙吗?不打算睡觉么?”时眠思忖片刻,最终委婉问道。


    “嗯。”


    贝蕊蕊微微点了点头,她说,“我晚点睡。眠眠你要睡的话把灯直接全部关掉就好,不用管我。”


    时眠表情一顿,瞬间无奈起来。


    “蕊蕊,关灯玩手机对眼睛很不好的,你还是得多注意一下。”


    “好。”


    贝蕊蕊没反驳,只是顺从地应道,“我知道了。”


    见贝蕊蕊也固执起来,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谏言。


    时眠抿了抿唇,最后只是把房间内的主灯关掉,为了贝蕊蕊的眼睛考虑,其余灯给她全留了下来。


    房间里光线微亮。


    时眠扯过被子躺了下来,心里装着事,她入睡自然也没那么快。


    花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接近凌晨一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比较浅,等到醒来时刚好凌晨三点。


    头顶的光亮照得时眠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抬手虚虚遮挡了一下,正想换个姿势接着睡,一转身瞥见了隔壁床的贝蕊蕊。


    贝蕊蕊还维持着她睡前的姿势,依靠着床头坐着。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显得她眼下的黑眼圈,愈加浓重。


    “……”


    时眠沉默一瞬,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蕊蕊,你还不睡么?”时眠出声打断她。


    听到声音的贝蕊蕊顿时心虚了。


    她模糊地应了两声,回答时眠:“马上。”


    时眠听着她不确定的回复,皱了皱眉,撑着手肘从床上坐了起来。


    轻声询问道:


    “蕊蕊,你一直玩手机玩到这个时间吗?”


    “没有。”


    贝蕊蕊否认,“你睡着之后没多久,我就也跟着准备睡觉了。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没睡着……”


    越往后说,贝蕊蕊的声音越小。


    似乎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于是又干巴巴地补充一句:“没有一直玩手机。”


    房间里安静下来。


    贝蕊蕊看着好半天都不吭声的时眠,不再狡辩,将头埋低了。


    “蕊蕊,”时眠认真问她,“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和我说,事先预想结果本身就是一种不正确的想法。”


    贝蕊蕊愣了愣,随即反驳,“你和于朝的事,跟我的事也不太一样吧?”


    “是么?”


    “当然是啊,一个爱情话题一个事业嘛。”


    时眠语气平静,“你说我总想着未来不确定的事,所以选择了结束,可你现在不也在脑子里一遍遍演绎着坏结果的到来,所以焦虑得睡不着觉么?”


    “……”


    贝蕊蕊语噎,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我现在关灯睡。”


    说着,贝蕊蕊伸手摸住床头的开关,关掉了屋内所有的灯光。


    灯一关,视线骤然黑下来。


    时眠适应了几秒,再偏头看去时,果然发现贝蕊蕊已经老老实实躺下了。


    见贝蕊蕊往上拉扯着被子,时眠没着急躺回去。


    她望了一会儿,等到隔壁没了动静,才开口说道:


    “蕊蕊,结局没出来之前,明天的太阳总是会升起的,先让今天的自己睡个好觉吧。”


    “……好。”


    听到贝蕊蕊回复的这声“好”,时眠不得不把剩下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说到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课题要解决。


    贝蕊蕊自己想不通,别人劝再多都不顶用。


    道理谁不懂?


    遇到困难,真正能想明白的人又能有几个。


    时眠想了想,跟着拉过被子睡了下去。


    只希望贝蕊蕊能顺利熬过发育期。


    *


    为期一周的比赛赛程结束后,今年在上海举办的全国跳水锦标赛,圆满落幕。


    赛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时眠的所有心思都在训练上。


    她在比赛中沿用世锦赛的所有动作,其中难度最高的307C动作,从预赛开始就发挥得比世锦赛上更加稳定。


    最终以领先宣佳艺二十四分的好成绩,摘得这次全锦赛女子单人十米台冠军。


    决赛那天。


    宣佳艺在看见成绩的那一刻,眼底情绪翻涌,估计是没想到时眠能连着越过她两次,夺得冠军。


    至此,宣佳艺再也没办法用一句“运气好”来总结时眠的跳水成绩。


    镜头扫过时,她看向时眠的眼神都认真严肃了不少。


    眸中甚至隐约还有一丝兴奋。


    像是这么久,终于有强劲对手出现的感觉。


    总之没有不甘。


    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时眠的意外。


    以至于,时眠赛后从别人口中得知宣佳艺回去,拿着两场比赛的视频慢放研究了好久时,都没有那么吃惊了。


    而贝蕊蕊,在这次全锦赛的表现却不尽人意。


    五个动作有两个出现不小的失误。


    国内跳水比赛的水平,有时候不比国外小到哪儿去,出现失误的情况下,别说和争一争冠军亚军,连季军都悬。


    果然,贝蕊蕊最后在单人十米台的成绩排名第五。


    对比她之前参加比赛的个人成绩,差得实在有点远。


    这种情况甚至影响到了时眠和她的双人十米台。


    比赛里,两人的动作很难完全保持一致。


    在默契细节上扣除了一些分,加上贝蕊蕊个人表现比较差,相较于世锦赛的成绩下滑了几十分。


    卡着分数拿了个季军。


    这样的成绩,让作为她们教练的谭闵蓉也陷


    入了沉思。


    不过为贝蕊蕊的心态着想,谭闵蓉什么批评的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贴心地附上一句:


    “没事,下次加油。”


    但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贝蕊蕊。


    全锦赛结束之后整整一个月,贝蕊蕊的情绪都异常低落。


    本来心情就受到比赛成绩的影响,赛后也没长假期给她放放空。


    又迅速投入到了奥运会的赛前训练和准备。


    一连串下来,时眠能感觉到贝蕊蕊的压力和焦虑,都更大了。


    仿佛阴湿的雨天,乌云死死纠缠。


    天怎么也放晴不了。


    而经过全锦赛,出于不打扰、影响到时眠的正常训练考虑,贝蕊蕊把这些情绪通透积压在心里,不再流露于明面上。


    时眠每次想安抚她,都会被她一句“我没事”给堵回去。


    贝蕊蕊的处境,让训练每天都在进步的时眠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喜悦。


    谭闵蓉将她们两个的情况看在眼里,便在年底元旦这天,给她俩放了半天假期,还特意嘱咐时眠,叫她拉着贝蕊蕊出门走走,散散心。


    下午,时眠询问过贝蕊蕊的想法后,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画室。


    画室开在胡同里,装潢温馨。


    午后的阳光照亮房屋,连带着角落里的阴暗也一扫而空。


    贝蕊蕊小时候学过绘画,她坐在窗边画画时整个人都变得平静下来。


    显然压力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时眠在画画上却是一窍不通的。


    她坐在画纸前,画半天都只得到了个火柴人,好在这家画室除了画画,还可以撸猫,室外还有露台咖啡。


    时眠果断放下画笔,转去与猫咪们玩耍。


    但刚撸猫不到十分钟,微信里就弹出了谭闵蓉发来的消息。


    她问:


    【你们怎么样?蕊蕊心情有好一些吗?】


    时眠看见这话,略一思索,点开相机,对着窗口正在画画的贝蕊蕊拍了张照片,给谭闵蓉发送过去。


    照片发过去没两分钟,谭闵蓉的消息再次进来了——


    【那就好。】


    多的话谭闵蓉没再说,只是问:


    【你们画完给我发消息,顺便问下蕊蕊,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跨年。】


    【好的。】


    时眠回复完,聊天界面就没动静了。


    两个半小时后,贝蕊蕊开始给画做收尾工作。


    见状,时眠起身凑了过去。


    只见画纸上阳光稀疏,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草坪连成一片,两侧树木葱郁,正中央坐在长椅上的人宁静惬意。


    色彩明亮,整体画风协调。


    和旁边她画的那副火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师,你还收徒吗?”


    贝蕊蕊一愣,随即被时眠打趣的话给逗笑了,“那必须收啊!一百块一节课。”


    “行。”时眠眼都不眨,张口就来,“我先付一个亿的学费。”


    贝蕊蕊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包教包会!”


    时眠见贝蕊蕊露出笑容,心下松了口气,跟着抿唇笑了笑。


    看样子心情好多了。


    “我结束了。”


    贝蕊蕊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问,“晚上我们怎么安排?”


    “谭教邀请我们晚上去她家吃饭跨年,蕊蕊你怎么想?”


    “可以,走!”


    “那我给谭教发条消息。”


    “好。”


    等两人坐车从画室抵达谭闵蓉居住的小区时,刚好是饭点。


    她们一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味。


    谭闵蓉做了一大桌子菜,作为今年的结尾。


    三个人坐在桌子上,边吃边聊。


    饭后没多久,电视机上便开始播放今年的跨年晚会。


    时眠和贝蕊蕊跟着谭闵蓉收拾好碗筷,轮到洗碗环节时,谭闵蓉把她们都推了出去。


    两人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来,观看起跨年晚会。


    可惜这几年的跨年晚会异常无聊,连打发时间都不行。


    刚看了不到十分钟。


    贝蕊蕊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玩了起来,她刷着视频,笑声不断。


    时眠听着贝蕊蕊的笑声,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看,刚好看见贝蕊蕊的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显示对方发送了一条视频过来。


    而贝蕊蕊给那人的备注是:庞亮。


    时眠看见贝蕊蕊点进去,然后随手点开了视频。


    下一秒,庞亮洪亮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准备跨年了。”


    他的镜头先是扫过江面,接着是身后繁华的建筑,最后转向旁边站立在石栏杆前的于朝身上。


    冬季夜晚冷,江边更是风大。


    视频里的于朝只露了半个侧脸,他眉眼深邃,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几乎整个下巴都埋在衣领里。


    比起四个月前,好像瘦了那么一点。


    而重要的是,他身侧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


    第45章 第45章所有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庞亮刚举起手机开始拍摄视频的时候,于朝其实就注意到了。


    但奈何身边的人还在讲话。


    出于礼貌,于朝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朝庞亮走过去。


    这会儿,庞亮刚好在回复贝蕊蕊的消息。


    于朝视线一低,目光掠过他俩的聊天界面。


    只见庞亮先问了句:


    【你们还在外面?】


    【没呢。】


    贝蕊蕊回:【我和眠眠下午离开画室后,就来谭教家跨年了。】


    于朝的视线落在“眠眠”这两个字上,略微停顿几秒后,果断从庞亮手中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


    “哎哎哎,我字都没打完呢!”


    “……”


    庞亮看着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看起聊天记录的于朝,有些不满地吐槽道,“朝哥,你要看直说呗,我又不会不给。何必抢呢……”


    没等庞亮把话说完,眼前的于朝径直点开了他发送给贝蕊蕊的视频。


    庞亮的表情瞬间慌张了,伸手欲夺回手机。


    谁知被于朝一个侧身,轻松躲开了。


    于朝修长的指尖拉动视频进度条,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停在视频即将结束的前几秒。


    “你故意的?”


    视频中,于朝露出了清晰的半张侧脸。


    而他身边的阮怡则被挡住了脸,只能看见随风飘逸的黑色长发。由于角度问题,两人看着像是并肩站立,在一起欣赏江边的夜景。


    再加上他们的衣服一黑一白,画面非常和谐。


    庞亮摸了摸鼻子,“哪有,我是不小心拍到的。”


    于朝看着明显心虚了的庞亮,冷笑一声,倒也没戳穿他,只是退出播放,随即长按视频画面,选择撤回。


    这一举动出来,庞亮再次想夺回自己的手机。


    可于朝的手比他要快。


    而且视频发出去没超过两分钟,顺利撤回了。


    “视频删了。”说完,于朝十分随意地把手机丢回了庞亮怀里。


    “知道了。”


    庞亮不乐意地撇了撇唇,虽是这么应着,嘴上却还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但是朝哥,我把你拍进去是有原因的,我都是为了你考虑啊。”


    于朝“哦”了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


    “这…倒也不必。”庞亮对那天露营发生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他干笑两声,接着又问,“那我问你,你真就打算按时眠的想法走?等她到退役?”


    “嗯。”于朝几乎没犹豫。


    “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庞亮的声音严肃了不少,他真心劝说道:


    “时眠她今年在世锦赛上的表现这么好,上个月的全锦赛也是。她年纪小,怎么着都还要个四五年才会退役,要是她身体状况还行,有意争一争,到三十岁再退役也不是没有这个特例!国家队之前,不就有快三十才退役的跳水女选手嘛。”


    “三十岁啊,朝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个屁!等时眠三十岁,朝哥你都三十四了!”


    “……”


    于朝低下眼,睨着庞亮。


    他不会算数?


    用得着他来强调?


    偏


    偏心大的庞亮毫无察觉,还在继续说着:


    “就算不一定要等到三十岁,可时眠离平均退役年龄都还有好几年呢。你真要为了她一句虚无缥缈、压根都算不上承诺的话,等她到三十?万一人家退役后喜欢上别人了,朝哥你这大好青春岂不是白白浪费掉。”


    “?”


    于朝疑惑抬眸,“你怎么算数的?时眠五年后退役我也才二十七,怎么就等她到三十了?”


    “哎呀,四舍五入嘛。”


    没给于朝反驳的机会,庞亮马上紧跟一句:“这不是重点!朝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时眠什么时候说过,等她退役就会跟你在一起这种话了?”


    “……”


    于朝沉默下来,好半天都没吭声。


    周围人群熙攘,大多是为了凑跨年热闹而来的。尽管夜越深,江边的风也愈大,都阻止不了大家庆祝新年的热情。


    庞亮看着安静思考的于朝,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劝说多少起了点作用时。


    身旁的于朝忽然开口问了句:


    “这和你拍下我跟阮怡的视频,有什么联系?”


    今天元旦。


    原本他们节假日是要照常训练的,只是下午于朝临时接受了一个采访,连带着把庞亮也一起捎上了。


    他俩才都放了假。


    而前来采访的这个记者,还是他们都眼熟的人,就是上次来总局采访过时眠和于朝的,阮雯夏阮记者。


    至于阮怡。


    是阮雯夏的妹妹。


    她受到阮雯夏的职业熏陶,对体育圈的事了解不少,考上本地大学之后更是选择了相关专业,趁着放假,就跟着阮雯夏出来跑采访了。


    下午的结束采访后。


    庞亮的教练薛天赋与摄影师相熟,于是他们几人和摄影师一起吃过饭,来到了附近的商业广场。


    商业广场人来人往,二十分钟前他们和薛天赋、摄影大哥走散了。


    双方通过电话,约在江边见面。


    可惜这两人到现在都仍不见人影。


    他跟于朝,都是第一天认识阮怡。


    庞亮没想到于朝会问这个问题,他本来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口,于朝自然就懂了。


    不过虽然他不清楚于朝在想些什么,还是乐意替他解答:


    “时眠不是和蕊蕊在一起嘛,蕊蕊知道,时眠也就知道了。没准她看见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就改变想法了呢?”


    于朝轻“嗯”一声,语气看似附和。


    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是:


    “不管怎么说,阮怡都与这事无关。”


    庞亮一愣,“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没有拍到她的脸嘛,而且……”


    “而且,”


    于朝打断庞亮,他眼底态度明确,“我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改变想法。既然我说过会尊重她的选择,就一定会做到。”


    不就是等到退役?


    三十岁再退,他也等得起。


    “……”


    听到于朝这番话,庞亮便知道今天晚上是他考虑不周了。


    原本他也是出于好意。


    自从于朝从总局回到省队训练后,每天都情绪不高。于朝明面上虽然说着尊重时眠的选择,但庞亮知道于朝心里其实还是舍不得。


    他甚至还发现——


    于朝中间这几个月,偷偷坐飞机回去看望过时眠好几次。


    只是每次都是打着回家一趟的幌子。


    这事,庞亮最开始是不知道的。


    还是总局里其他队的运动员告诉他,他才知道于朝并没有回家。


    听到那人说于朝回总局了,庞亮也不相信。


    对方直接甩出几张照片,他一看周围环境,发现于朝是在时眠的公寓楼下。


    就算不想相信都是铁打的事实了。


    没等庞亮想更多,手掌握住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贝蕊蕊的消息发了过来。


    她先发了个问号,紧跟着问道:【视频怎么撤回了?】


    庞亮下意识地看了于朝一眼,不得不打字回复贝蕊蕊的消息。


    刚把消息发送过去,去给阮怡买气球的阮雯夏也正好走了回来。


    她将气球塞到阮怡手中,顺带递上两瓶矿泉水,向他们两人道谢:


    “麻烦你们替我照看阿怡了,喝点水吧!”


    “姐。”阮怡不满地反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阮雯夏无奈地看了阮怡一眼,没说话。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庞亮注意到阮雯夏始终举在空中的手,老老实实接过了矿泉水,他抬高手臂扬了扬,不忘嘴甜地喊了句:


    “那就谢谢阮姐了。”


    “不客气。”


    阮雯夏笑了笑,她手指了指身后,“薛教他们就在这附近了。我和摄影说好了,我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先带阿怡去附近逛逛,我们准备跨年了。”


    “好嘞。”


    庞亮快速应了声。


    谁知话音未落,眼前的阮怡看了于朝一眼,随即拉着阮雯夏的手,小声问道:


    “姐,我们不和庞亮哥哥他们一起了吗?”


    阮怡说这话时声音明显压低了,但庞亮还是听见了。


    见阮怡拿自己当挡箭牌,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侧目看向于朝那张素颜也依旧抗打的帅脸上,顿时没了脾气。


    算了。


    庞亮想起视频的事,全当扯清了。


    闻言,阮雯夏不由得看向阮怡,她瞥见阮怡似有若无看向于朝的眼神,心下顿时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这个妹妹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她这见一个帅哥爱一个的臭德行?


    阮雯夏心里吐槽着,脸上却没展现出任何表情。


    刚准备开口说话,面前的于朝率先开口道:


    “我们还有事,等会儿要去和各自的女朋友一起庆祝新年。”


    “……”


    听到这话的阮怡神色微怔,眼里藏不住的失落,“好吧。”


    等阮雯夏姐妹俩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庞亮立马转过身,不高兴地问:


    “你说说你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到处毁我清誉呢?我哪来的女朋友?你给我发一个?”


    于朝眉头微挑,“你现在追上去澄清,还来得及。”


    余光中,他们四周全是成对出现的情侣。


    庞亮看着眼前平静又欠揍的于朝,心中仿佛堵了口闷气。


    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我算是知道,时眠为什么选择跟你分手了。”


    提到这个,于朝的表情都认真了几分,“为什么?”


    庞亮笑而不语,别说时眠。


    哪怕他亲眼见到于朝对时眠如此用情至深,都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他顶着这张高颜值脸蛋,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猜?”


    于朝静默一秒,哂笑道,“马上新年了,你是想在最后几个小时以一顿毒打,结束这一年吗?”


    “你看你,又急。”


    “……”


    *


    另一边。


    时眠自从无意间在贝蕊蕊的手机上瞥到那个视频后,心里就乱成了一团乱麻。


    贝蕊蕊并不知晓她匆匆几眼,把视频看完了。


    期间还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


    时眠只好捧着桌上的水果,眼睛盯着电视,假装专注地观看着跨年晚会。


    而实际,思绪早就飘远了。


    其实时眠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明明在做决定之前,全都想好了的。


    可当真的看见于朝和别的女生站在一起,她的心里却异常郁闷。


    像是心上突然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连带着心口都发酸。


    时眠默默将手中剥完的柑橘,塞进嘴里。


    很正常。


    柑橘汁水在口中爆开,有些酸。


    时眠低垂头,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试图说服自己:她也没资格要求


    于朝,一定要按照她所愿的方式处理她们之间的感情。


    毕竟,她的要求实在有些无理,且闻所未闻。


    没有人做得到。


    更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在原地等待。


    所有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她是。


    于朝也一样。


    第46章 第46章提前退役。


    一阵急切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时眠的思绪。


    “喂?妈妈!”


    时眠看着起身去阳台接听家里来电的贝蕊蕊,抿了下唇,回过神来,继续观看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元旦晚会。


    等贝蕊蕊挂断电话,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不知道她在电话里和家里人都聊了些什么,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容。


    是这些日子以来,贝蕊蕊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她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坐在时眠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时而聊聊八卦。


    时眠的视线落在贝蕊蕊那双弯弯的大眼睛上,也跟着笑起来。


    零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手机上,妈妈和时安分别发送了元旦快乐的信息给时眠。电视里歌声不停,大家聚在一起欢笑着,庆祝新年的来到。


    无论有没有做好准备,新年都如约而至。


    而简单的元旦假期过后,所有人又将再次回归人生,重新投入进自己的生活里。


    时眠和贝蕊蕊也不例外。


    今年的奥运会定在暑假八月期间,留给她们最后训练、冲刺提升的时间并不算多了。


    于是元旦一过,谭教根据她们两个人的情况,调整完部分训练计划后,她们马上紧接着回到训练中去。


    新年的整个一月份,时眠跟贝蕊蕊两人全身心都投入在跳水训练中。


    尤其是贝蕊蕊。


    她要克服发育期的重重困难,大多数时候不是在水里,就是在跳床上。


    但可惜的是,尽管贝蕊蕊这么努力想克服,效果却微乎其微。


    努力却没有收获到回报。


    这件事让贝蕊蕊的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她再也无法用“只要埋头苦干就一定能克服困难”的话语来说服自己。


    眼见着贝蕊蕊的状态越来越差,作为教练的谭闵蓉只好替她申请了除夕的假期,让贝蕊蕊回家过个年,和家人待在一起,调整调整心态。


    除夕那天上午。


    时眠看着贝蕊蕊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宿舍。


    贝蕊蕊一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刚开始时眠还没有察觉,等到晚上,她洗完澡靠着床坐下,回头瞥见旁边空落落的床铺,心一下也跟着空了。


    进入国家队的这些年,时眠和贝蕊蕊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


    她们的训练和生活起居都在一起,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很多时候,她们相处的时间比家人还多。


    对时眠而言,贝蕊蕊是早就超越同队队员、双人搭档这两个称呼的人,应该要是更亲昵的存在。


    像朋友,却更似家人。


    时眠想到贝蕊蕊训练的事,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睡觉前,时眠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


    她替贝蕊蕊担忧的同时,又不禁想到自己的未来,比如奥运会比赛、退役之后的生活,等等许多,细碎且虚无缥缈的东西。


    还有于朝。


    世锦赛结束到现在,时眠的所有时间都被训练和比赛填满。


    对于和于朝真的结束了这事,其实并没有太实际的感受,偶尔冒出来那么一两个念头,注意力也会被身旁情况更严重的贝蕊蕊给转移。


    这会儿稍微闲下来,脑子里全是和于朝有关的画面。


    那些初见时、第一次发消息时、第一次牵手,以及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模样。


    时眠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拿过手机点开了和于朝聊天的界面。


    她翻看着几个月前聊天消息,翻看着于朝的朋友圈,想通过他的最新动态了解他的近况,再往回翻看他以前发过的朋友圈。


    然而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却没能让时眠好受一些。


    她的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


    仿佛少了一块什么。


    直到此刻时眠才明白——


    原来,她根本没做好不再喜欢于朝的准备。


    她所谓的那些理性,犹如美丽又虚假的泡沫,一戳就破。


    *


    之后几天的训练,时眠都心不在焉的。


    在时眠的跳水动作第三次出现小失误后,谭闵蓉不得不暂时叫停了她的训练。


    跳水馆内水声回响。


    谭闵蓉领着时眠在阶梯上坐下来,她朝着高处跳台上正在刻苦训练的宣佳艺看了过去,再看向面前低着脑袋的时眠,心情有些复杂。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她以为,宣佳艺在世锦赛、全锦赛上两次错失金牌后,会消沉一段时间。


    毕竟宣佳艺的性格高傲,还自尊心强。


    这是整个跳水队众所周知的事。


    作为教练的卫静,一开始都在担忧宣佳艺的心态问题。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宣佳艺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把这两次比赛失利带来的情绪,全化成了动力,投入到了日常的跳水训练中。


    她铆足了劲,想重登第一。


    而连续夺下两次冠军的时眠,却没能及时调整好心态。


    这些日子以来,谭闵蓉总是能时不时感觉到时眠的压力。


    或许是从前一直是时眠在后面追赶别人的脚步,又或许是最近贝蕊蕊的情况给她带来了影响。


    面对宣佳艺的追赶,时眠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哪怕谭闵蓉不想比较,也不得不承认,宣佳艺的确就是为了竞技而生的。


    比起跳水天赋高,更可怕的事情是宣佳艺不害怕失败,她希望有人能跟自己竞争,因为她享受竞争的感觉。


    因为她遇强更强。


    在比赛这种天生有竞争的环境下,宣佳艺是绝对的强者,而像时眠这样厚积薄发的选手,几乎是没什么优势可言的。


    想到这,谭闵蓉不禁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她顺着时眠身旁的空位坐下来,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诫道:


    “小眠,奥运会要不了几个月就开赛了,眼下你的心思要好好收一收,多关注自己,不要过分在意其他的事了。”


    时眠沉默几秒,最终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谭教。”


    “……”


    谭闵蓉看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就忙着回复的时眠,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


    “蕊蕊那边……”


    想到贝蕊蕊休假前的训练情况和心态,谭闵蓉不由得迟疑了,也不敢说得那么肯定,“顺其自然吧,你们都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没准桥到船头自然直。”


    闻言,时眠抬头迎上谭闵蓉注视的目光。


    见教练认为蕊蕊心态出现问题,也连带着影响到了她,时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这大半年以来,贝蕊蕊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


    她训练时基本是低气压,有点丧气。


    时眠是她的室友,不单单训练待在一起,睡也睡同一间房。


    说是完全没被影响,时眠自己都不信。


    糟糕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但时眠并不认为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受到贝蕊蕊的影响,应该还有宣佳艺带来的焦虑和压力,以及……


    时眠轻垂眼睫,心里乱糟糟的。


    非要说得确切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前方似乎有一片厚重的迷雾,干什么都不顺心。


    “我知道了。”


    时眠心里虽然想了这么多,嘴上却还是只简单地回应了谭闵蓉的话题。


    谭闵蓉看见时眠不愿多说,倒也没勉强她,只是抬手拍了拍时眠的肩膀,留给她独自思考的空间。


    时眠坐在阶梯上休息了二十分钟,等心情调整得稍微好一些,才开始接着训练。


    短暂的休息过后,下午的训练有了显著的回升。


    时眠结束训练,独自在食堂吃完晚饭。


    等她回到公寓时,刚好迎面撞上准备出门的宣佳艺。


    而看宣佳艺的那身装扮,像是准备去跳水馆加练。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秒。


    时眠正欲收回目


    光,侧过身子,给宣佳艺让出位置。


    眼前的宣佳艺却罕见地问了句:“贝蕊蕊休假还没回来?”


    “嗯。”


    尽管时眠不太明白,宣佳艺为什么会突然主动询问有关于贝蕊蕊的事,还是耐着性子友好回答着,“要到这周末。”


    宣佳艺有些意外,但她没多问,“哦”了一声就背着包走了。


    这天,就像是宣佳艺临时起兴问了一嘴。


    第二天两人又恢复了之前“同在一屋檐下,却不怎么交流”的相处模式。


    到周末休息的那天下午。


    时眠午睡一觉起来,隔壁床仍旧不见贝蕊蕊的身影。她看着整齐的床铺,不得不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给贝蕊蕊发消息。


    【蕊蕊,你下午航班是几点的?】


    时眠删删打打,最终发了一句这样的话过去。


    消息发送出去好十几分钟,聊天界面都没弹出贝蕊蕊的回复。


    时眠略微思索,刚准备给贝蕊蕊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消息进来了:


    【我改航班啦,今天不回总局了。】


    时眠不由得打字询问道:【你今天不回来么?】


    贝蕊蕊:【昂,对。】


    时眠皱起眉,心中有疑惑。


    不过没等她主动问,贝蕊蕊率先交代起来。


    【我和谭教商量过了,打算下周六再回总局。】


    贝蕊蕊这话的后面,跟着一个可爱俏皮的表情包。


    时眠盯着表情包看了好半晌,心里突突的,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眠眠,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手机一震,贝蕊蕊发来的消息,让时眠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达到了最高峰。


    时眠没着急回话,耐心地等着贝蕊蕊继续往下说。


    聊天界面的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将近半分钟左右,贝蕊蕊发来一句:


    【我可能,会选择提前退役了。】


    时眠:“……”


    第47章 第47章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周六上午。


    时眠训练到十点半左右,正在练习307C这个动作时,她入水后,再浮上水面便看到了岸上的贝蕊蕊。


    贝蕊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没穿训练服,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外套,此刻站在谭闵蓉面前。


    两人简单讲了几句话,接着并肩走远了。


    时眠缓慢游上岸,视线却紧紧地锁定在贝蕊蕊身上。


    她看见贝蕊蕊跟着谭闵蓉走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在跳水馆的大玻璃前停下。


    她们侧着身子,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贝蕊蕊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状态看着比回家之前要好很多。


    时眠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珠,弯腰拾起地上的毛巾。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瞥见谭闵蓉严肃的表情,她略微思考两秒,还是老老实实转过身,爬上十米跳台,继续训练了。


    等到时眠再训练完一轮,贝蕊蕊和谭闵蓉也刚好结束聊天。


    两人沿着原路折回,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时眠稍稍侧头,用肩上的毛巾擦掉蒙在眼睛上的水滴。


    她抬头瞄了一眼显示大屏上的时间,离规定的训练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刚准备接着训练,远处的谭闵蓉却忽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时眠愣了愣,老老实实地抬脚走了过去。


    “上午的训练先到这儿吧。”


    还没站稳,时眠就听到谭闵蓉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见谭闵蓉神色有些严峻,时眠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两句。


    眼前的谭闵蓉突然叹了口气,她话锋一转,语气跟着柔和了许多:


    “刚好蕊蕊在这儿,你们这么久没见面,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聊。让你不分心实在是为难你,训练的事情就下午再说。”


    扔下这一长串话,谭闵蓉压根没管她们两个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起身走了。


    时眠目送着谭闵蓉的背影走远,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贝蕊蕊。


    贝蕊蕊坐在阶梯上,时眠站着没动。


    身后泳池水清澈。


    时眠的视线触及到贝蕊蕊满含笑意的眼睛,最终低下头,顺从地挨着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训练馆内哨声不断。


    时眠看着泳池泛起波澜的水面,迟迟没吭声。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眠眠。”


    旁边,贝蕊蕊声音夹杂着笑音。


    时眠抬头望了过去,见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松道:“你这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以为我不是退役,是快死了呢。”


    “……”


    听到贝蕊蕊打趣自己,时眠无奈地抿了抿唇角,“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不说。”


    贝蕊蕊忙不迭点头应和,说着还象征性地“呸”了三声,“我收回,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时眠看着朝自己眨眼睛,心情明显比之前惬意许多的贝蕊蕊,跟着扬唇笑起来。


    “你退役…真的舍得么?”


    “舍得啊。”


    贝蕊蕊反问,“怎么会不舍得!再也不用从早到晚那么命苦的训练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走人。”


    时眠盯着贝蕊蕊,眸光深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没办法再装傻,贝蕊蕊当即安静下来。


    这么多年的训练,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和汗水。


    总共上场比赛都没几场,人人追逐的金牌也没摸到,最后却因为发育关的问题不得以选择提前退役。


    谁能舍得?


    谁又甘心呢。


    时眠长吐一口气,不免为贝蕊蕊感到惋惜和心疼。


    或许,别人无从得知贝蕊蕊私底下的日常训练究竟有多辛苦,才站上赛场。


    可时眠清楚。


    她和贝蕊蕊在双人十米中是搭档、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在单人十米比赛里,是互相竞争同一块金牌的对手。


    没有人比她们更加了解彼此。


    从前是,现在亦是。


    “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么?”


    “……”


    迎上时眠带着挽留的眼神,贝蕊蕊表情一怔。


    一直以来时眠的性格都比她要理智、果断,所以贝蕊蕊原本以为,时眠就算刚开始有点接受不了这件事,但很快也会想通并且抱住她,再安慰安慰她。


    结果……


    “眠眠,其实做这个决定是我思考了很多天的结果。”


    贝蕊蕊意识到时眠是真的替自己舍不得,开玩笑的语气都收敛了许多。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挺不能接受的,我那么辛苦训练,起早贪黑的,连奥运会还没上就要先举旗投降了。”


    那段时间,贝蕊蕊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眼泪就自己往下掉。


    根本控制不住。


    好在她那会儿已经在家了,这些情绪没有过多带给时眠,影响她训练。


    “我也想站在领奖台上拿金牌。”


    说到这,贝蕊蕊不满地轻哼一声,“我要是能拿金牌,做梦都笑醒,如果能连着拿几届,我爸妈不得把我当祖宗供着!”


    “眠眠你说,大家都能熬过发育关,怎么偏偏就朕不行?!”


    时眠看着还有闲心同她逗趣的贝蕊蕊,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张嘴,正欲回话。


    贝蕊蕊却没给她机会:


    “本来我也觉得人生好不公平,但我妈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的人生还长,不是只有跳水这一件事。走不下去的路,说明没有非要坚持到最后的必要。”


    时眠神情一顿,她看见眼前的贝蕊蕊再


    次笑了起来。


    “我觉得好有道理!我一下就接受了,甚至前天都开始规划我的退役旅游了,这回我得好好犒劳自己!”


    “所以眠眠,别替我太操心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失落难过,走不通的大不了换一条嘛,我是金子,干哪行都会发光的!”


    听着贝蕊蕊积极向上的话,时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贝蕊蕊想到上午跟谭教聊天时,她们谈及到时眠最近状态不好的事,她思索几秒,抬手轻轻抱住了时眠。


    “没事的眠眠,麻烦总会过去。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时眠没吭声,她隐约猜到了贝蕊蕊想说的话是哪一句。


    果然,下一秒贝蕊蕊柔和的嗓音便响起:


    “明天的太阳总是会升起的。眠眠,我们还会见面的,只不过是在训练馆之外。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家的地址了,我去烦你,你都赶不走我。”


    贝蕊蕊说这话时,尾音带着明显的小得意。


    “嗯。”时眠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伸手回抱住贝蕊蕊,“欢迎你天天来烦我。”


    蕊蕊说得对。


    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中午。


    两人从跳水馆走出去后,跟着谭闵蓉在总局的运动员餐厅去吃午饭。


    饭桌上,她们谈及到贝蕊蕊退役之后的打算。


    贝蕊蕊兴奋地聊了一大堆。


    听见她对自己未来有准确的规划,时眠心底郁闷的情绪总算散去了。


    吃过饭,谭闵蓉送她们两人回到公寓就走了。


    时眠像往常一样跟在贝蕊蕊身后上楼,沿着熟悉的走廊,来到门口。


    她们打开门回到房间。


    贝蕊蕊环顾一圈整洁干净的卧室,不禁出声说了一句:


    “明明我也没离开多久,有种毕业生回学校的怀旧感是怎么回事?”


    说着,贝蕊蕊一个猛扑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在床上边扑腾,边感慨:


    “我得多躺一会儿,以后我就要离开这张陪伴我四年的可爱小床了。”


    感受到贝蕊蕊言语间的不舍,时眠正想安抚她几句。


    床上的贝蕊蕊忽然回过头,神情认真地问她:


    “眠眠,你说我要是在走流程的时候求一求领导们,他们能把这床送给我么?”


    时眠看了眼表情异常严肃,似乎在认真思考方案可行性的贝蕊蕊,眼皮一跳。


    “……可以问问?”


    “行。”


    贝蕊蕊听着时眠不解迟疑但配合的反应,乐了,她坐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时眠不太清楚自己哪句话戳中了贝蕊蕊的笑点。


    她对莫名开始狂笑的贝蕊蕊感到无奈,却又不得不轻声提醒道:


    “蕊蕊,你还是笑小声点好。我们回来得比较晚,这个时间点其他人估计在准备午休了。”


    “哦哦哦。”


    贝蕊蕊反应过来,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当然知道时眠口中的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宣佳艺,声音瞬间小了。


    “我听谭教说,”


    贝蕊蕊话音微顿,她拉着时眠在她床上坐下,轻声细语地询问道,“宣佳艺最近训练特别勤快,时不时还会偷偷主动加练,这是真的么?”


    “嗯。”时眠点头。


    “我的妈。”


    贝蕊蕊啧了一声,“前所未有啊!看来是你之前的两场比赛刺激到她了。想她宣佳艺从进国家队以来,什么时候被人连着压过两场比赛?之前世锦赛刚结束那会儿,她都还觉得眠眠你是运气好才从她手里抢到金牌的呢!现在知道压力了吧。”


    贝蕊蕊话语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都快摩拳擦掌了。


    “搞得我都开始期待奥运会快点到来了!”


    时眠抿了抿唇,没接话。


    房间内慢慢安静下来。


    贝蕊蕊看向陷入沉默的时眠,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顺着话题聊下来。


    她紧张地闭上嘴,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挽救现在的场面。


    时眠率先察觉到她的情绪,果断耸肩。


    “卷中王开始行动,我快要失去所有手段了。”


    听到这个形容的贝蕊蕊先是愣了愣,随即知道时眠没往心里去,瞬间松了口气。


    她竖起大拇指,跟着附和:


    “别太贴切了,都让我有点感同身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下午贝蕊蕊要在公寓里收拾东西,时眠便没午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整整一个中午。


    期间她们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一时没控制住,激动地聊起来。


    不过半秒,她们反应过来又立马自动降低音量。


    这样来回两次,原本以为睡眠质量不行的宣佳艺会在第一次就找上门来,“警告”她们。


    结果直到午休时间结束,她们的房门始终没被敲响。


    贝蕊蕊还奇怪地嘀咕了几句。


    临近两点。


    时眠和贝蕊蕊结束聊天,准备出发前往训练馆进行下午的训练。


    贝蕊蕊跟着起身,打算送时眠出门。


    谁知道一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也准备去训练的宣佳艺。


    宣佳艺眉心紧皱,表情满是不耐烦。


    她的视线掠过她们两后,这种情绪几乎到达了顶峰。


    时眠和贝蕊蕊对视一眼,马上明白她们那两次声音还是吵到了宣佳艺午休。


    贝蕊蕊心虚地别开脑袋。


    时眠担心起冲突,迅速朝着宣佳艺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


    宣佳艺看见两人这副模样,心中的无语更甚。


    她的目光在两人亲昵挽住的手臂上略微停留两秒,随后冷嗤了一声。


    “被迫提前退役你们居然也挺高兴的,我佩服。”


    “……”


    有起床气的宣佳艺说话夹枪带棒的,无疑戳中了贝蕊蕊的伤心事。


    话落,贝蕊蕊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了不少。


    “我想高兴就高兴,倒是你。”


    大概是想着反正要退役了,贝蕊蕊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她不甘示弱地回怼着宣佳艺:


    “八月奥运会的单人十米金牌是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么?”


    说完,贝蕊蕊给了宣佳艺一个“先管好你自己吧!”的挑衅眼神。


    宣佳艺接收到这个眼神,脸色跟着也变得难看起来。


    时眠看着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两人,有些头疼。


    她实在不想贝蕊蕊要带着一身气收拾东西,于是出声打断正欲怼回来的宣佳艺,抢在她前头说了句:


    “不管是谁没能熬过发育关,我们都不会高兴的。”


    “包括你。”


    宣佳艺:“……”


    第48章 第48章【有空吗?】


    宣佳艺迎上时眠认真严肃的眼神,萦绕在心头的气愤瞬间熄灭,她总觉得,时眠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没证据。


    三个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场面僵住了。


    宣佳艺看了时眠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扯了扯唇,走了。


    “舒服了。”


    见时眠两句话堵住了宣佳艺,贝蕊蕊的心情顿时好了。


    “还得是眠眠你这张嘴,才能治一治她!”


    贝蕊蕊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狡黠,仿佛只要宣佳艺吃瘪她就能高兴一整天。


    时眠看见贝蕊蕊的笑容,放下心来,“那我先去训练了?”


    “好。”


    贝蕊蕊满口答应下来,她很快又补充,“你快结束训练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贝蕊蕊的退役申请是今早递交上去的,审核需要时间,所以她还会在总局待几天,顺带要把公寓里的东西分批寄回去。


    “嗯,我提前给你发消息。”


    时眠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公寓,出发去跳水馆进行下午的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时眠仍然是一个人进行训练,不过她每天到饭点还可以和贝蕊蕊聊会儿天。


    有贝蕊蕊陪着,她心底的压力也舒缓了许多。


    转眼到了周三。


    这天,贝蕊蕊退役申请的初审通过了。


    初审通过之后,接下来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她没停留太久,中午吃饭就定好了隔天的飞机票。


    第二天,便彻底离开了总局。


    这个她训练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地方。


    而时眠隔壁的床铺,直到新的人出现之前都会暂时空着。


    贝蕊蕊正式退役的这个周末,谭闵蓉找到时眠重新


    商定关于全国跳水冠军赛的事。


    下个月的全国跳水冠军赛,同时是奥运选拔赛的第三站。


    也是最后一站。


    之前的选拔第一站是夏天的世锦赛,第二站则是下半年的全锦赛。


    等三站选拔赛全部结束,将会取最好的两站比赛名次计算运动员积分。


    单人项目积分的前4名运动员入选大名单,双人项目积分的前2名入选大名单,然后队委会再根据大名单,以积分为原则对运动员进行综合评定,最后确定参与奥运的初步名单。


    根据奥运会规定,在跳水项目中:


    所有单人项目每个国家/地区每项最多可派2名选手,双人项目每个国家/地区每项最多可派1组,2人参赛。


    因此,谭闵蓉才会让时眠和贝蕊蕊组成搭档参加双人十米项目。


    虽然在第二站全锦赛中,由于贝蕊蕊处于发育期,她们双人十米的成绩有所下滑,但哪怕最后这一站表现不好,根据前两站的成绩她们两个也是能轻松入选大名单的。


    甚至获得参选奥运资格的可能性,都比较大。


    不出什么意外,今年奥运会单人十米两位参选人员一个宣佳艺,一个时眠,而双人十米就是贝蕊蕊和时眠。


    两个月前,谭闵蓉都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的是贝蕊蕊的状态越来越差。


    照她那种状态持续下去,就算能够进奥运,也会让人跟着担心。


    没有稳拿奖牌的胜算。


    更别说要是第三站发挥失误,很有可能入选大名单就被队委会的综合评定给刷下来了。


    显然这件事,贝蕊蕊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会在回家和父母谈心后,选择慢慢退役。


    她不敢拿自己的状态去赌。


    事实上,在大局面前,本身便应该让更有可能获得奖牌的人去参赛。


    她们谁都不比谁训练的少。


    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做足了准备,等待机会的降临。


    “唉。”


    想到这,谭闵蓉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对面安静等待自己开口的时眠,严肃道,“今年的奥运会,双人十米台这一项你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的。”


    时眠点头,“知道。”


    贝蕊蕊离开总局的那个晚上,因为这个向时眠说了好几句道歉。


    只是时眠心里知道,这事怪不了任何人。


    双人十米之所以是双人,就代表在比赛中两个人都是或不可缺的存在,它是合作共赢,不是单打独斗。


    她早就做好不能参赛的准备了。


    谭闵蓉看了时眠一眼,知晓她向来是个冷静、明事理的女孩,便也没再多说。


    她轻轻拍了拍时眠的手臂,询问道:


    “虽然今年的参加不了,但咱们以后还有机会。你要是还有意向跳双人十米,我这边倒是有几个可以合作的选手,主动找你的也不少。”


    时眠敛眸,接下来的日程全被比赛和训练填满。


    奥运会在即。


    何况贝蕊蕊又刚退役,她实在没有那么心思去思考这件事。


    正想着怎么拒绝,时眠听见谭闵蓉忽然说了句:


    “不过有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


    “?”


    闻言,时眠好奇地抬起脑袋看去。


    “她的教练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震惊。”谭闵蓉笑了下,也不再绕弯子,“宣佳艺。眠眠你怎意向如何?”


    “……”


    时眠沉默了。


    她不是没听说过当年卫教练和谭教之间暗自较劲的事,于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谭闵蓉。


    “问你的意向,你看我做什么?”


    对面的谭闵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她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像是认真思考过一番,又像是随口一说。


    “如果你们两个能配合,我倒觉得也不是不能组。”


    “可是……”时眠欲言又止。


    谭闵蓉却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眠眠,你要知道是宣佳艺找你搭档跳双人十米,一切取决于你和她的想法。其他的不重要。”


    “搭档比赛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我知道了。”


    *


    时眠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都没能想明白——


    宣佳艺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找到她,要和她搭档争夺双人十米的奖牌。


    她们之前的确一起合作报过双人十米的项目,甚至在今年世锦赛之前,时眠唯一的一块金牌还是和宣佳艺在双人十米中拿到的。


    可宣佳艺从那次比赛之后,就再也没有报过双人项目。


    她天赋确实高。


    在单人项目里确实是独占鳌头的存在。也因为这个,后来时眠被谭闵蓉安排和贝蕊蕊搭档双人十米后,宣佳艺换过好几个搭档,却都没能再达成合作关系。


    她的高傲自负,让她很难与其他人合作完成同一个项目。


    双人跳水的重点就在同步分上。


    而宣佳艺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跳水搭档。她也许个人能力突出,双人比赛不太行,所以之后跟其他人搭档,在一起训练不到半个月就不欢而散了。


    当初时眠和她训练,也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


    再后来,宣佳艺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干脆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单人十米中。


    这两年压根没进行过双人项目的训练。


    时眠不明白宣佳艺的用意。


    她在脑子里设想了十几种可能,都快怀疑宣佳艺是不是被谁刺激到了,才一时冲动让卫静教练找到谭教,抛出组搭档的橄榄枝。


    时眠疑惑很多,于是她开始观察宣佳艺。


    却发现宣佳艺始终专注于自己的训练,根本不分心去管别的事情,仿佛主动考虑和她搭档双人项目,全是教练卫静一个人的主意。


    抱着这种疑问,时眠在周五训练结束后。


    趁着宣佳艺在换衣区更换完衣服,径直找到了她。


    “有事么?”宣佳艺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上下打量了时眠一眼。


    “嗯。”


    时眠点头,“你知道卫教练找谭教,想要我们组队进行双人十米的训练吗?”


    “知道。”


    宣佳艺承认得尤为迅速,她反问,“所以你想好了?”


    “……”


    时眠被她坦然的态度一噎,没正面回答宣佳艺的问题,只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突然想报双人项目?”


    宣佳艺面对时眠直白的提问,先是诧异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


    正面答道:


    “贝蕊蕊退役了,你不是少一个双人十米的搭档?”


    时眠皱起眉,“对。”


    “你和贝蕊蕊搭档都能拿金牌,换成我,不是更加轻松?”


    宣佳艺说这话时,语气相当随意。


    时眠皱起的眉头瞬间松开了,她看向宣佳艺。


    “和你搭档,并不轻松。”


    在宣佳艺惊讶的眼神下,时眠平静地补充道:“具体的原因,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说完这些话,时眠不管宣佳艺什么反应,直接走了。


    吃过晚餐回到宿舍。


    时眠看着隔壁空荡荡的床铺,想到下午的事情,心情难免有些郁闷。


    这事不太好和贝蕊蕊说,导致于她想找个能聊一聊的人都没有。


    时眠打开微信通讯录,翻找了好半天。


    都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


    她们天天忙着训练和比赛,除了队里的人,外面其他人根本没认识几个。


    就算认识也不太熟。


    返回聊天界面,时眠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


    视线掠过于朝的微信头像时,她的动作顿了顿。


    她们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总局医院那次。


    结尾以于朝的一个“哦”附带死亡微笑结束。


    印象中,时眠只记得吕阳涛的事情,有些记不太清当时她和于朝后来都聊了些什么,让他生气回了死亡微笑的表情。


    时眠伸手点开语音,一条条往上折回去听了一遍。


    等记录滑到分手那部分。


    时眠敏锐地察觉到心底糟


    糕的情绪,她果断伸手退出微信,拿过床上的衣服,转去浴室洗澡。


    想着洗个澡能好受一点。


    谁知道洗完心情更差了,时眠站在床尾把头发擦干,盯着手机看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弯下腰来给贝蕊蕊发送一条消息。


    发完,她便将手机扔回去,静静等待着贝蕊蕊的消息。


    但好几分钟过去,贝蕊蕊那边一直没动静。


    时眠不得不弯下腰拿起手机查看。


    这一查看才发现消息发错了人,她“有空吗?”的消息没发给贝蕊蕊。


    反倒发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到第一列的于朝。


    时眠心一惊,刚打算看看还能不能撤回。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聊天界面弹出于朝的消息,他回了个:


    【有。】


    第49章 第49章泳坛天才或将神坛陨落。


    于朝接收到时眠的消息时,刚好从训练馆出来。


    他这几天状态不好,训练成果不理想。


    于是每天完成教练规定的训练计划后,还主动选择了加训。


    下午训练那会儿,于朝的手机放在储物柜里。


    等他和庞亮走出游泳馆,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查看有没有谁发来消息。


    然而,点进去却看见消息第一列是时眠的头像。


    于朝的眼神不由得怔了怔。


    身旁的庞亮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于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皱起眉,盯着聊天界面上时眠那条“呆呆鱼”拍了拍我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于朝心中感到疑惑,他单手举着手机,耐心地等待着时眠再次发送消息给他。


    谁知道十几分钟过去,手机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了。


    眼看着都要走到餐厅了,聊天界面依旧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于朝眉头皱了皱,顺手在输入法里找了个问号。


    正准备发过去,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震。


    时眠说:【有空吗?】


    于朝的手指顿了顿,默默删掉了聊天框里的问号。


    【有。】


    消息发过去之后,时眠又开始玩起消失。


    于朝静等了几分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轻嗤一声,抬起空闲的另外一只手,双手握住手机,一字一句打道:


    【你最近怎么样?】


    “……”


    时眠看着于朝发过来的消息,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发错消息的第一时间,时眠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谁知道,于朝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时眠在屏幕上删删打打,下意识地输入了一句:【挺好的。】


    消息发送过去。


    聊天界面陷入短暂的沉寂,时眠只好生硬地反问一句:


    【你呢?】


    【我不怎么好。】


    于朝回复得很快。


    时眠沉默一秒,不得不把打上去的那句“那就好”给删掉。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客套又无聊的对话,会让于朝聊不下去,都准备再回最后一句,就退出界面了。


    结果,他不仅引用她那句“挺好的”回复完。


    还在后面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


    【最近的训练状态不理想,教练被气得想让我当场退役了。】


    时眠:“……”


    面对不仅接话,还主动抛话题的于朝。


    时眠没辙了。


    于朝这句话的后头没跟任何表情包,一时间让时眠分不清他这到底是玩笑话,还是说真的了。


    于是斟酌半天,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不会的,等你调整过来就好了。】


    于朝的视线落在时眠这句生疏客套的回复上,无奈地扯了下唇。他轻叹一口气,想到前两天庞亮跟他说贝蕊蕊退役的事,眼神柔和下来。


    【嗯。】


    【你也是。】


    看到这句话,时眠神情一愣。


    她重新返回去查看消息,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于朝刚才一直在绕着弯子安慰她。


    时眠咬了咬唇角,心底的情绪瞬间决堤。


    思念犹如洪水倾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几月回来集训?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


    到最后,时眠还是没能把这条消息发给于朝。


    她匆匆结束对话,便给贝蕊蕊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时眠终究没向贝蕊蕊倾诉训练上、和宣佳艺的事情,两人聊些有的没的,直到快十点她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


    时眠来到跳水馆,在换衣区更换完训练服。


    出门时,迎面撞上了同样提早过来的宣佳艺。


    宣佳艺对时眠的早到有些意外,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状态并不理想,连带着她积极向上的能量也不是很高。


    已经有半个月没主动加训过了。


    每天基本都是踩着点来训练,宣佳艺当即多看了她好几眼。


    时眠当然感受到了。


    不过因为昨天的事,她决定装作没看见,自动略过。


    “等等。”


    身后宣佳艺的声音,让时眠的脚步顿了顿。


    但当时眠意识到宣佳艺并未直接点她的名时,又果断抬起脚步走了。


    她实在不喜欢宣佳艺的说话方式。


    这样的搭档,再强,她也不想合作。


    而时眠的态度,果然劝退了宣佳艺。


    宣佳艺向来个性鲜明,有自己的自尊心和脾气,见时眠先是怼了她,现在又直接忽略她,之后的日子再也没提过双人搭档的事。


    三月初。


    时眠的训练状态慢慢调整了过来。


    她将那些杂碎的想法全部收拾好,在冠军赛的前一周,让状态恢复到了最佳。


    冠军赛前的最后一次训练,之前在世锦赛上,对时眠来说比较难以掌握的307C动作,也基本稳定了。


    从水面下游上来,时眠看见谭闵蓉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底仅剩的那点忐忑立马没了。


    “没问题。”谭闵蓉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她双手合十,鼓掌夸赞道,“这个动作差不多稳了,冠军赛不出什么错一定能顺利入选奥运。”


    听到这话,时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等这周冠军赛结束,我再帮你重新规划一下备战奥运的训练计划,到时候就正式进入封闭集训了。”


    提到封闭集训,时眠的心尖闪过某个人的面容。


    只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应该分心,马上收敛了心思。


    “好。”时眠乖乖点头。


    她对谭闵蓉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双人搭档的事,”


    谭闵蓉话音微顿,她后来其实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了时眠和宣佳艺两人之间意见不合的情况。


    再加上时眠闭口不谈这事,便也知晓了她的态度。


    “如果你有合适的选择就再告诉我,我也帮你看看,但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要等到这届奥运结束再说。”


    “嗯,好。”


    “行了。”


    谭闵蓉知道时眠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她一直又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再多嘱咐什么,挥手道: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比赛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谭教拜拜。”


    “嗯。”


    几天后,全国跳水冠军赛圆满落幕。


    时眠在这场比赛中的发挥超乎寻常地稳定,以领先宣佳艺十一分的成绩,再次摘得金牌。


    冠军赛结束后没多久,奥运入选大名单跟着出了。


    女子单人十米项目积分前四名中,时眠排在第一,宣佳艺紧随其后在第二。


    接下来就是队委会确定初步名单了。


    不出什么意外,今年这届奥运女子单人十米就是她和宣佳艺参加。


    连续三场比赛夺冠,关于时眠在世锦赛上运气好、险胜宣佳艺的说法算是被彻底击破。


    网上关注跳水的观众们,纷纷开始猜测年中奥运会上女子单人十米项目的金牌,究竟花落谁家。


    时眠没太关注这些。


    甚至为了不让相关推送影响到她的心态,把手机里所有社交平台的软件,全都卸载了。


    回到总局的第二天。


    她们正式开始备战奥运,进入新一轮的训练。


    谭闵蓉把重新制定的训练计划交给时眠后,还与她对之前的三场比赛进行复盘和不足反思,并提出在保证正常训练的情况下,适当加入新动作的练习。


    新动作的难度系数与307C不相上下。


    这对时眠来说,是一件压力不小的事。


    听谭闵蓉讲完,她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谭闵蓉看见时眠眉头紧皱,就隐约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了。


    她略一思索,劝道: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有很大的压力,一边是奥运,一边是新动作。可是眠眠,三场比赛下来,宣佳艺除了全锦赛那会儿心态不对,她这几个月的追赶已经有了效果。”


    “……”


    时眠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这件事她自然清楚。


    作为每天在训练馆会见面的、偶尔还会在同一个十米台撞面的“竞争对手”。


    对于宣佳艺的进步,时眠都看在眼里。


    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宣佳艺在世锦赛上出现失误的626C,已经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自从冠军赛再次错失金牌,她最近似乎在和卫静教练,商量训练新动作的事。


    都已经不是铆足劲要重登冠军之位的程度了。


    时眠有预感,八月的奥运会上将会是一场艰难的大战。


    “我练。”


    闻言,谭闵蓉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时眠在这种关键时期扛不住压。


    “好。”谭闵蓉欣慰地捏了捏时眠的肩头,“我们一起奋斗,冲刺奥运。”


    时眠重重点头,“嗯!”


    ……


    时眠融入新动作训练的第三天,奥运会的初步名单也出来了。


    其中,女子单人十米项目果然由她和宣佳艺参赛。


    双人十米则交给了入选大名单的第二组选手。


    大名单上两组的积分相差不大,经由队委会的综合评测,决定让成绩更加稳定的第二组参赛奥运。


    泳队那边,于朝和庞亮都在名单上。


    听说他们将会在下个月回总局集训。


    但具体的日期,时眠并不知情。


    有宣佳艺带来的压迫感,时眠根本不敢把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


    她不仅要完成规定的日常训练,还要花精力分析新动作,更要保证心态良好。


    她的全部时间,都只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备战奥运上。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四月中旬。


    某天中午,时眠结束训练照常前往餐厅吃饭,排队时,她的脑子里在回放上午训练失误的地方,浑然不觉身后有人靠近。


    过分专注到,连打饭阿姨叫她都没听到。


    直到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从打饭阿姨手中接过她的餐盘,时眠才猛地回过神来。


    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散漫嗓音。


    时眠顺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向上望去,发现于朝刚好也在低头看她。


    相较于半年前,他的五官好像变得深邃成熟了一些。


    时眠听见于朝问: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是啊。”打饭阿姨跟着打趣,“我叫你半天都没听见。”


    时眠尴尬地笑了笑,她从于朝手中接过餐盘,小声道了句谢。


    刚想着不打扰后面的排队,准备离开。


    排在于朝后面的庞亮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他笑嘻嘻地挥着手,朝时眠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时眠!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时眠下意识地看向于朝,完全没料到庞亮还能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


    眼前的于朝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件事不排斥。


    又像是根本不在意。


    时眠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还在想着怎么回复。


    于朝身子微动,挡在她和庞亮的中间。


    切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轻敛眉眼,语气淡淡的,“不用理他。你下午还有训练,先走吧。”


    时眠惊讶地抬起脑袋,迎上于朝认真的眼神。


    “好。”


    时眠想起他上次在微信里安慰她的话,没推辞,端着餐盘走了。


    于朝看着时眠走远。


    他的视线在时眠手腕处,以及缠在腰间若隐若现的绷带上停留几秒,眼神深了深。


    半年不见。


    她身上的伤又多了不少……


    “来,餐盘给我!”


    于朝的思绪被打饭阿姨这一嗓子,给瞬间拉了回来。


    他回正身子,把手中的餐盘递过去。


    手刚落下,于朝就听见庞亮认真问他:“朝哥,你改变决定了吗?”


    “什么?”


    于朝皱起眉,没听懂庞亮在说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说,”庞亮探出头,他贴心地降低音量,“会一直等到时眠退役吗?你现在不喜欢她了?”


    庞亮对于朝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亏他还想着他们两这么久没见,于朝肯定想死时眠了,拼命给他创造相处的机会。


    结果于朝倒好。


    “没有不喜欢。”


    “喜欢你为啥不让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于朝看了庞亮一眼,“她想夺冠,我不应该让她分心。”


    “……”


    泳队回到总局集训后,每天出入训练馆的人多了不少。


    最开始,时眠以为她和于朝见面的次数也会逐渐多起来。


    可不知道是她一门心思投入在训练中,还是不赶巧的原因。


    一个月过去,她和于朝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时眠冥冥之中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现在回想,于朝的那句“我尊重你的选择”可能并非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或许往前走,从来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时眠突然认同贝蕊蕊的说法了。


    虽然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但她和于朝,的确早该坐下来谈一谈了。


    不管是为了好好分开,还是其他的。


    在心里打定奥运结束找于朝聊一聊的主意,时眠便没再管了,继续两点一线的训练生活。


    她原本以为这样乏味枯燥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比赛之后。


    等她和宣佳艺分完胜负,到下一个比赛日来临前,日子才会有些许变化。


    谁曾想,想象中紧张刺激的夺冠PK没来。


    变化先发生了。


    而且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变化发生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时眠慢慢淡忘掉这一天的具体细节。


    却始终忘不掉媒体们争相报道的那句——


    于朝面临禁赛退队,泳坛天才或将神坛陨落。


    第50章 第50章没了昔日台上的耀眼风光……


    于朝出事的这天上午。


    时眠在跳水馆忙着训练新动作,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其余事情,等下午于朝的教练李洵找上门她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从十米台上跳下来后,时眠注意到岸上李洵教练正在和谭教聊天。


    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严肃。


    而站在一旁的薛天赋教练,脸上的着急更是藏都藏不住。


    时眠眼皮一跳一跳的,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人见到时眠走上岸,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谭闵蓉招了招手,显然在示意她过来。


    时眠没多耽误,只是紧张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才走了过去。


    刚靠近,薛天赋就上前两步。


    他抓住时眠的手腕,焦灼地询问道:


    “于朝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察觉到三人严峻的神色,时眠跟着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朝他……”


    “赋哥。”


    没等薛天赋说完,李洵就摇着头打断了他。


    薛天赋和李洵对视一眼,最终选择闭上嘴,安静地退到了最后面。


    “没什么。”作为于朝的主教练,李洵的表情还算冷静,他说,“于朝如果联系你,你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扔下这话,李洵和薛天赋就急匆匆地走了。


    时眠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看了几秒,才回头望向谭闵蓉。


    “于朝他怎么了?”


    “唉。”


    谭闵蓉长叹一口气,她看了时眠一眼,坦白了:“李洵不想影响到你训练,所以没打算告诉你,可我清楚,不让你知道你也没心思继续训练下去了。”


    谭闵蓉停顿几秒,然后才接着说:


    “前两天游泳队进行了一次赛前检查,今天早上结果出来了,于朝的兴奋剂检查呈阳性。”


    “……”


    时眠的脑子“嗡”了一下,她下意识反驳,“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相信。”谭闵蓉语重心长道:“检查结果出来后,于朝就被带离了训练馆。再后来检查的人走了,李洵让于朝先回去休息休息,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于朝要是主动给你发消息,你就告诉薛天赋。他们还在调查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他又是第一次违规,没准还能有回转余地。”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太过忧心,好好训练。”


    时眠静默两秒,“于朝的事…真的还能有回转的余地吗?”


    “……”


    听到时眠的问题,谭闵蓉沉默了。


    国家队向来对这方面管控严格,一直是零容忍。


    检查结果已成事实。


    八月参赛奥运的资格被取消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中间被查出有什么隐情,都会面临禁赛和开除国家队的结果。


    如果是误服,能干干净净地接受处罚,甚至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同为运动员,时眠肯定也清楚。


    谭闵蓉知道她只是想要个定心丸,于是抬手拍了拍时眠的肩膀:


    “会的。”


    “一定会有的。”


    “……”


    下午四点。


    等时眠结束完两轮训练时,李洵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于朝的消息。


    虽然时眠有在极力压制,但她心里牵挂着于朝的事,下午的训练结果不太理想。


    谭闵蓉也看出了她的担心,干脆让她提早结束训练回公寓了。


    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时眠就翻找到于朝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连着打好几个。


    那边始终表示无人接听,时眠只好又转去微信。


    微信的聊天界面有很多消息,不过没有一条是于朝发来的。


    时眠挑紧要的回复完,然后点开了于朝的头像。


    【你在哪?】


    【我去找你。】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时眠去餐厅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都没能得到于朝的回复。


    不知道是他压根没带手机,还是谁的电话都不想接。


    时眠眼睫一垂,遮住眼底的担心。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餐盘,正打算收拾,抬头瞥见庞亮迎面走了过来。


    没等时眠招手,庞亮先一步走过来在她对面落座。


    “朝哥有联系你吗?”


    庞亮刚坐下,张口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时眠摇了摇头。


    庞亮眼中的希冀瞬间暗了下去,他低头大口扒饭,看着像是等会儿着急要去干什么,不再说话了。


    “上午那事,你在场么?”


    “嗯。”


    庞亮点头,“但是朝哥被带走的时候,我刚好在泳池里训练,等我上来已经没人影了。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有训练在身,赋哥没让我跟着去。”


    “李洵教练和于朝一起去的?”时眠猜测。


    “对,洵哥作为教练肯定得跟着,我们其他人都没去。听洵哥说,所有的流程走完后,他让朝哥回去等着,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了,下午再联系朝哥想安抚他一下,就联系不上了。”


    庞亮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洵哥给朝哥打电话全都没接。他和赋哥下午在总局和周围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见着人,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于朝带在身上。”


    时眠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急迫地询问道,“监控都看了么?”


    “看过了。”庞亮无奈地叹气,“有于朝从总局出去的画面,他没回家,附近的道路有些地方监控坏了,追踪不到。”


    “……”


    “有没有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忘带手机了?”


    “这个想法赋哥也提出来过,但洵哥说于朝上午的状态不是很好,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下午还是去找了找,结果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人,”


    时眠问,“那联系过叔叔阿姨了吗?”


    “还没呢。我们打算等会儿再找几圈,要是晚上再联系不上,就只能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了。”


    :


    “我跟你们一起。”


    庞亮诧异抬头,“你也来?你下午的训练结束了?”


    “嗯,谭教给我提早了。”


    “那好。”庞亮边大口扒饭,边说,“等我吃完我们就去。”


    三分钟不到,庞亮把餐盘中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就起身准备去和薛天赋汇合了。


    时眠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整整两个小时,时眠跟着庞亮在总局里又细致地找了一圈,李洵和泳队另外一个教练负责总局之外的区域。


    中间偶遇谭教,谭闵蓉知道时眠他们在找于朝,也跟着一起了。


    “怎么样?那边也没看见于朝吗?”


    薛天赋和谭闵蓉早早地站在了集合点,他看见时眠走过来,立马询问。


    时眠摇头,正想回话。


    庞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扶着膝盖,“我那边…也没看见朝哥。”


    话落,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四个人皱着眉,好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时间临近夏日的晚霞,空气还有些闷热。


    下午他们顶着大太阳找了这么久,所有人脸上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庞亮更是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长久的沉默后。


    薛天赋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了句:


    “总局所有的地方我都找过几遍了,哪有什么地方能让于朝躲这么久?我估计他上午从总局出去之后就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寻找的难度就会大很大,事情也会变得棘手起来。”


    谭闵蓉跟着分析完,她看着薛天赋眼底藏不住的疲惫,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你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


    “那先这样吧。”谭闵蓉很快下好决定,“现在这个天气有点热,在外面跑久了也不好。我陪你去把饭吃了,让眠眠和庞亮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些时候再找找。”


    “也行。”


    薛天赋向来听他姐的话,根本不带反驳的。


    反倒是庞亮不甘心地往前走了一步,“我还可以继续找。”


    “不行。”


    谭闵蓉严厉拒绝,“你们早上起那么早训练,到现在没停过,你们之后还有训练,需要休息。于朝他不是小孩,是个成年人,应该具备处理情绪的能力。”


    “可是……”


    没给庞亮说完的机会,薛天赋一把搂住他的肩,打断了他,“听蓉姐的话,让于朝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好吧。”


    庞亮不再反驳,顺从地跟着薛天赋走了。


    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开,谭闵蓉领着薛天赋进去吃午饭。


    时眠和庞亮则老老实实地按照嘱咐,往自己所住的公寓方向那边走。


    时眠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庞亮,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打断了她。


    这两人个子比时眠要高出一大截,她认识吕阳涛,至于左边那个只是有点眼熟,穿着泳队的训练服估计也是泳队的队员。


    时眠看见庞亮瞥了他们两一眼,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于朝的缘故,庞亮和他们关系也不太好。


    他心里装着事,没打算理会吕阳涛。


    然而吕阳涛却不这么想,他双手插着兜,懒懒散散地走到时眠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呦,这是从哪儿回来啊?”吕阳涛挑衅地扬


    了扬眉,语气满是嘲讽,“稀奇啊,你今天没跟在咱们泳坛天才的屁股后头当狗腿子吗?”


    吕阳涛装作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猛地拍了下脑门。


    “我忘了,咱泳坛天才早上被检查队带走了。”


    他扭头望向身边的队员,嬉皮笑脸道,“据说是被查出服用兴奋剂了,以后怕是……”


    庞亮本就心情不佳,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他冷嗤一声,立马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


    “你tm骂谁呢?”


    “谁应就是谁咯。”


    吕阳涛的这句脏话让局势一触即发。


    两人纷纷走上前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下一秒就能掐倒在地打起来。


    上次于朝与吕阳涛闹矛盾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时眠看着神色猖狂的吕阳涛,想了想,还是拉住庞亮劝道:


    “别冲动。”


    “算了涛哥。”


    站在吕阳涛身边的另外一个泳队队员,伸手虚着拦住吕阳涛,也开口“劝”了句:


    “跟他们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小心触霉头。”


    这话一出,吕阳涛瞬间舒服了。


    “也是,免得我们也跟着倒霉,毕竟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还要留着精力备战奥运呢。”说着,吕阳涛故作好心地拍了拍庞亮的肩膀。


    “我劝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成绩吧!”


    庞亮冷笑,“你以为于朝不参赛,你就能夺冠了?”


    吕阳涛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我也劝劝你。”庞亮朝吕阳涛笑了下,“现在赶回去睡一觉还来得及,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扔下这句话,庞亮径直绕开吕阳涛,走了。


    身后,留在原地的吕阳涛明显有些气急败坏。


    时眠回头看了一眼,跟上庞亮的脚步。


    吕阳涛再度提及到于朝被查出兴奋剂的事情,让他们两人一时间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尤其是庞亮。


    或许因为他平时在泳队里就目睹了不少,这一刻尤其能和于朝感同身受。


    庞亮甚至都能脑补出吕阳涛在知道这件事后,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气,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开时,时眠跟庞亮约好晚上出门的时间,便各自往自己公寓所住的方向走去了。


    沿着树荫小道往公寓走。


    时眠等心中的郁闷散掉些,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一打开,时眠先在微信里看到了贝蕊蕊发来的消息,她不知道从哪儿了解到了于朝的事,询问着这事的真假。


    【是真的。】时眠想了想,又问她,【庞亮告诉你的?】


    消息发送过去不到两秒,贝蕊蕊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她先发了三个感叹号,接着说:


    【不会吧??我以为是捏造的。】


    这条消息发过来没多久,后面紧跟一条:【不是啊,我在网上刷到的。那篇报道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他就在现场一样,我发给你看看。】


    闻言,时眠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没等着贝蕊蕊把报道的链接发过来,直接点进社交软件搜索了关键词,不搜索还不知道,网上有关于朝查出兴奋剂的报道在这大半天内出了不少。


    一篇接着一篇。


    标题也一个比一个扎心。


    时眠心里一沉,她不清楚于朝有没有看到这些报道,也许是看到后才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篇。】


    贝蕊蕊的消息后头,紧跟着报道的链接。


    时眠点进去,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就是她刚才在网上搜出来的第一篇。


    这篇报道为了追求时效性,结尾刻意引导读者去恶意揣测,于朝之前的成绩是否也在兴奋剂的影响下,才有这么优异。


    往下滑到评论区,果然看见不少质疑的声音。


    时眠神色一冷,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刚准备转去设置里,把账号换成小号,把那些过于难听的言论一条条怼了回去。


    再一抬头,却在公寓门口的阶梯扶手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子将他优越的眉眼遮了大半,整个人几乎快要融进这黑沉沉的夜色里。


    此刻,于朝的背佝偻着。


    他窝在台阶阴影处的角落里,往日高傲张扬的个性荡漾无存,肩膀沉重得快要压断了他的脊梁骨。


    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完全没了昔日台上的耀眼风光。


    时眠的心脏猛地缩了缩,她在原地停了几秒。


    然后才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走近。


    还没站定,对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帽檐下,于朝的眼神失落又挫败。


    只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瞬间,他眼眸顿时一亮,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你今天的训练这么晚才结束么?”


    时眠看着站起来个子高大的于朝,在他面前站定,没说话。


    于朝见时眠沉默,眼底的光亮慢慢黯淡下去。


    他低下头,短暂的沉默后,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时眠听见他话音明显顿了顿,接着问了句,“眠眠,抱抱我应该不会打扰你拿金牌吧?”


    迎上于朝有些乞求的眼神,时眠的心理防线轰然倾塌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