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玄幻小说 > 如何饲养恶毒炮灰 >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好像是个傻子啊


    “欸, 他老往咱家这儿看什么?”周彤悦嘀嘀咕咕的。


    喻圆也不管景流玉能不能看到,狠狠向下面翻了个白眼,喊:“爸!有人老往咱家里面看!是不是要偷东西啊?”


    周树国立马横眉瞪眼, 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什么?谁?”


    喻圆指给他看,周树国厚实的大手“嚯”一声拉开窗户,朝着下面大骂:“楼下那个□□崽子!你他妈逼的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滚!!”


    “看着长得人五人六, 穿得人模狗样的, 也不一定是坏人吧, 你就不能文明一点?”周彤听他骂得那么难听, 脸都皱起来了。


    周树国“砰”地合上窗,瞪她:“大半夜不睡觉,在人家家楼下杵着看, 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文明?老子不下去抽他就算不错的了。”


    他突然警惕起来, 上上下下打量周彤悦:“你替他说话干什么?小周彤悦我告诉你,别在网上净聊些不三不四的人招家里来, 网上那些都是什么人?能是好人吗!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景流玉被骂得狗血喷头, 喻圆还挺爽的,结果话题突然拐到周彤悦身上了, 他哪能叫妹妹给他背锅, 赶紧揽过来:“肯定和悦悦没关系!她一直好好学习呢!”


    “就是的,”周彤悦下意识想甩一下刘海,才发现头发被夹在脑袋上了,遂停下动作, 一副厌弃的表情,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最讨厌男人了,怎么可能在网上和男人网恋?”


    一家人嘀嘀咕咕一会儿, 喻圆再往下看的时候,景流玉已经消失了。


    他撇了下嘴,冷哼一声,去卫生间洗漱。


    喻圆站在镜子前刷牙,嘴里含着泡沫,慢吞吞地刷,半阖着眼皮,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


    周辰安又像只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喻圆从镜子里看到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二哥……”周辰安幽幽地从镜子里看他,喻圆以为他也是要来刷牙,侧了侧身,给他让个位置,叼着牙刷口齿不清说,“诺,来啵!”


    周辰安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顺从地上前一步,和他并排洗漱。


    喻圆睡前躺在床上玩手机,才发现景流玉给他发了不少彩信。


    他跳过了道歉和表白,直接看可可鼓着腮帮子喝橙汁的照片。


    真可爱,小孩子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


    喻圆拉黑景流玉的手摇摆不定,想到可可甜甜地叫他喻圆哥哥,问他什么时候去看她,最后还是作罢。


    景流玉最后发了一张布老虎的照片,周围环境看起来不太好,大概是在镇中的旅馆里。


    这是喻圆第一次做布老虎,也是他唯一一次做布老虎,他一直没在景流玉那里看见,还以为景流玉嫌丑,给扔了呢,竟然还留着?


    这丑不拉几的东西除了让他感到羞耻,羞耻自己竟然为景流玉满心欢喜地做过这种事,真想扇自己巴掌之外,还一下子勾起喻圆的回忆了。


    当时他差点跳楼,景流玉给他拉回来了,还给他煮了馄饨,帮他打了官司,喻圆现今的存款大多都是那场官司打下的。


    后来他们去景家过中秋,景流玉还给他过了生日。


    思绪一开闸,就跟发大水一样,人在晚上总是容易特别感性。


    喻圆开始回忆和景流玉的点点滴滴,既感慨又痛恨。


    他感慨着翻了个身,对上隔壁床周辰安在夜色里格外锃亮的眼睛。


    周辰安侧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二哥,睡觉吧。”


    喻圆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忙闭上眼睛说:“好的好的,睡觉睡觉。”


    打扫卫生累了一天,喻圆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隔壁的周辰安却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景流玉就没那么舒服了。


    想在镇上找点儿吃的,可惜这里不但没有外卖,连饭店和超市在九点之后就全都歇业了。


    在镇上逛了一圈,终于在高中对面找到了还在营业的小餐馆和超市。


    餐馆非常小,里面油乎乎脏兮兮的,他用餐巾纸擦了好一会儿桌子,才把胳膊搭在桌面上。


    味道也一般,他点了碗馄饨,胜在便宜量大,重油重盐,适合宽慰正在长身体的重脑力劳动高中生,他只吃了三个,就结账走人。


    景流玉看这环境,觉得碗和勺子也脏,要不是天太冷,他连这两三口都不会吃。


    他去超市买了几瓶矿泉水,想到旅馆的热水壶不一定干净,没有拿泡面,只拿了几个面包,简单对付几口后洗漱上床。


    这间旅馆不知道住过什么人,床头都被熏上了烟味儿,他只能调过头睡床位。


    床垫是硬的,房间漏风还臭气熏天,被褥即使是新的也一股怪味,澡也不能洗。


    他每次环视周围环境,都有种做梦的错觉。


    他搂着喻圆的给他缝的布老虎,摸了摸老虎的脸和胡须,额头抵着老虎的头,才感到些许宽慰,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逐渐陷入睡梦。


    从那天开始,喻圆就时常能偶遇景流玉,好在他跑得快,景流玉也不敢真的闹上门。


    景流玉一时半会儿看样子是不会走的,喻圆这几天干脆连门都不出,怕和他撞上,更怕拉拉扯扯被家里人看见,被爸妈知道他以前还有过这么一段儿。


    这里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大少爷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吴芳当他是在超市帮忙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晚上回来的时候,吴芳特别高兴,说有个长得挺好的小伙子好像是离家出走的,脑子还有点儿问题,白天来超市帮她干活,钱也不要,话也不说,力气还挺大,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吴芳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地念叨:“虽然孩子看起来脑子有点儿问题,好像是弱智,活也干不明白,但咱也不能太没良心,他太可怜了,老公,你说要不要把他带家里来吃饭?”


    喻圆抱着碗,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了,当场吓得汗毛倒立,唯恐景流玉把他们的关系暴露出来。


    景流玉弱智?景流玉的心眼子简直比蜂巢还要多,都要漏成筛子了,算计起来一坑一个不吱声。


    但是脑子有问题是真的。


    他脑子转冒烟了,正想借口怎么让他妈把人赶走,他爸先发话了。


    “你就是太单纯了!带进家里万一真是个神经病伤了人怎么办?万一他家里人找上讹人怎么办?你都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上多少坏人!就退一万步说,他不是坏人,万一有传染病怎么办?别管那么多闲事了,明天我去报警!”


    喻圆赶紧应和:“对啊对啊,妈妈,万一他是坏人就不好了,还是报警,让他从哪儿来的到哪儿去吧。”


    吴芳经老公孩子这么一劝,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周彤悦要减肥,吃完晚饭就在屋里溜达消食,走到窗边的时候又一惊一乍叫唤起来:“爸妈,那个人又来了!”


    吴芳走过去,哎呀一声,说:“这就是今天来超市帮忙的小伙子。”


    周树国气势汹汹过去,看了一会儿,表情复杂地说:“看样子脑子真有点儿问题,跟缠上咱家了一样,他昨晚就一直站在这儿往咱家里看。”


    “天这么冷,也不怕冻坏了,”吴芳啧了一声,很有少女心地幻想,“你快想想咱家有没有以前帮助过什么人,或是救过什么小动物,他这是来报恩的,故事里都说成精的动物长得好看,刚成精的因为没有和人多接触,所以显得七窍不全。”


    周树国切了一声,显然不信,打开窗户,大喊:“快走吧,走吧,别在我家楼下待着看了!再不走我下去打你了!”


    这话真像轰傻子的。


    喻圆正在收拾碗筷,听到他妈的畅想,忍不住挠了一下额头。


    情债变聊斋了?


    他把碗筷放进水池,周辰安刷碗,走出去发现景流玉已经被他爸赶跑了,有点儿不对劲,还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打开电脑,开始直播。


    喻圆这几天直播的兴致不高,因为他的守护天使215老板已经好多天没有来看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勾搭走了,还是他播的没意思,让老板失望了。


    城市已经发展到了一万人口,电脑明显带起来有点儿吃力,画面也不够清晰。


    不过他这些天已经认清楚现实了,他的观众们大多不是冲他玩游戏来的,是想和他聊天,听他唱歌,所以电脑配置反而没那么重要。


    礼物刷得少,平台不给推流量,喻圆还过了新人奖励期,直播间里人数惨淡。


    突然一条粉色弹幕飘了过来。


    【守护天使】8924215送来礼花x10


    【守护天使】8924215送来礼花x10


    ……


    【守护天使】8924215送来礼花x10


    215一口气给他刷了一百个礼花!


    喻圆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语无伦次:“老板,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守护天使】8924215:不好意思,前些天比较忙。


    说着又给他刷了一百个。


    “没事的,没事的老板!老板你别刷了,太多了。”


    喻圆感觉重新回来的老板人更好了,他唱歌老板怕他累,他唱跑调了老板也说他唱得好,老板让他拿了钱买衣服买吃的,别冻着,多吃好东西。


    因为有礼物带动,直播间被推到了首页,进来不少人,其中有不乏挑刺的,说话不好听,喻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说的什么,215就刷礼物把评论压下去了。


    喻圆被哄得心花怒放,一直夸老板人好。


    ……


    早上吴芳煮了一大锅面蔬菜鸡蛋疙瘩汤,切了一盘咸鸭蛋,她吃完饭要去超市之前,从橱柜里找了个大碗盛了一碗,装了俩咸鸭蛋带下楼。


    周树国看见了也没说什么,擦擦嘴去出车了。


    吴芳看见那个俊俏傻子又来了,向他招招手:“吃饭了没有,快来,姨给你带了疙瘩汤和咸鸭蛋。”


    第92章 第 92 章 覆水难收


    吴芳是做饭是保守派的, 就放点儿基础调料,但周树国是灵机一动派的,周树国早上在厨房指导了好一会儿工作, 所以这锅疙瘩汤加了生抽、老抽、耗油、盐、糖、味精等调味料,能吃,就是味道不怎么样, 卖相黑乎乎的, 飘着被老抽染色的蛋花。


    但是也没办法, 她总不能倒了重做, 好在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吃什么都一样。


    景流玉坐在收银台前,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疙瘩汤, 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做了半天,汤都要凉了。


    吴芳问他:“怎么不吃啊?”


    景流玉牵起嘴角, 露出雪白的牙齿, 向她笑笑,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慢吞吞说:“吃, 马上吃。”


    落在吴芳眼里,就是另一种傻子行为了——孩子不知道张嘴吃饭。


    好歹是热乎的,自己家做的,也干净。


    景流玉弃掉了勺子, 端着碗沿儿, 闭上眼睛当粥喝了。


    喝完还给喻圆拍照,说他妈妈饭做得很好吃。


    喻圆冷笑一声,剥了个砂糖橘扔进嘴里。


    装可怜给谁看啊?


    景流玉那么有钱, 带个保姆团队来都不是不行,非得白天在他家超市打白工,晚上睡破破烂烂的小旅馆,喝他爸妈做的难喝疙瘩汤,真装。


    还是得把他早点赶走为妙。


    他灵机一动,把剩下的疙瘩汤里洒了点儿辣椒面,连盆带勺子地端去了楼下超市。


    吴芳看见儿子进来,赶紧给他开门:“圆圆最近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喻圆把一盆汤‘Duang’一下放在桌子上,朝景流玉扬了扬下巴,说:“妈,我感觉他好可怜,这么大个子,肯定一碗吃不饱。”


    景流玉愿意吃就多吃点儿吧,这玩意家里真的没人想在晚上看见它。


    不是要请求他原谅吗?


    先从打扫垃圾开始吧。


    “还是我儿子贴心。”


    景流玉听到喻圆的声音,心上一喜,拿着抹布从货架后出来,看见一搪瓷盆的疙瘩汤,脸一下子绿了,下意识后退两步。


    喻圆给他用刚才的碗盛了一碗,看他迟迟不动,脸一耷拉,说:“不吃就算了,好心给你饭还不吃。妈,你还是让他早点走吧。”


    景流玉知道喻圆是故意整治他,哪有轻轻松松就能把人追回来的?他得让喻圆出气不是。


    三两步走了过去,接过碗仰头就干了,然后看着喻圆。


    汤里被喻圆洒了一大把辣椒粉,景流玉嘴都被辣红了,悄悄地吸冷气。


    吴芳恍然大悟:“还真是没吃饱。”


    喻圆自以为表情管理的很好,应该十分平静,实则幸灾乐祸翘起来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没理会景流玉辣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给他添了一碗。


    景流玉见他高兴,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味觉和痛觉一起失效,喝得更痛快了。


    喻圆硬是给他喝了三大海碗,把盆里边边角角的糊糊都刮得干干净净才算完。


    这么一打扫,晚上就能吃新菜了!


    景流玉要是不愿意走,在这儿多待一阵也行,不爱吃的都能拿给他。


    吴芳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赞叹:“年轻人胃口就是好。”


    景流玉得喝了有三斤的面糊糊,差点儿顶到嗓子眼儿。


    一动弹都能感觉火辣辣的水在他喉咙下面晃,迫不及待地要漫出来,他连口水都不敢咽。


    唯一可喜可贺的是,喻圆捉弄完他,心情很好地离开了,让他感觉这段关系有了挽回的可能。


    他继续拿着抹布擦货架,吴芳夸他学得真快,他就很友善地冲吴芳笑笑,于是吴芳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和怜悯。


    景流玉没有讨好别人的经验,那些对待外人的社交技巧和手段诚然会让吴芳愉快,但会让喻圆感到反感,还不如踏踏实实干点儿活,至少让喻圆看到他的诚心。


    他干了没多一会儿,超市外面来了两个警察,问吴芳:“是你家报的警?”


    吴芳连连点头,把景流玉推出去:“是,是我们家报警的。这孩子不知道哪儿来的,不怎么说话,可能是不小心从家里跑出来的,麻烦警察同志把他送回家吧,快过年了,家里应该挺着急的。”


    景流玉终于弄懂吴芳那种无法言语的表情是什么了,合着他不会说话,只会笑,所以把他当走丢的傻子了。


    “我是来办事的。”景流玉的尊严让他没法像个傻子一样拼命强调这是件误会。


    “办事?办什么事?”警察问道。


    ……他既不能说自己是来追人的,也不能说是来旅游的,更不能说自己是来考察投资的,鬼都不会信。


    他只好微笑道:“我是来考察当地风土人情的。”


    警察奇怪地看他一眼,看他说话条理清晰,举止有度,很有气质,身上衣服也不便宜,不像个傻子,行为却很古怪,抬手打断:“好了,情况我了解了,我们会尽快核实情况,做一下调查。”


    超市外已经聚集起了不少围观群众,景流玉只好跟着两个警察去当地派出所接受调查。


    “京市的?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还有群众反馈你半夜站在居民楼下。”


    “老实交代!”


    官镇这种小地方,连来旅游的人都没有,景流玉的行为在这儿看起来甭提多可疑了。


    要不是吴芳心思单纯,他在超市第一天就被扭送到派出所了。


    景流玉面对疾言厉色的盘问,有种灰头土脸的挫败感,这辈子没想过还有被审问的时候。


    从来都是别人给他解释,没想到他还有给别人解释的一天。


    他手指摸到内袋里的企业名片,顿了下,还是放了回去,以免给喻圆带来麻烦,转而把自己的学信网打开给他们看,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地道:“我是京大学生,来这里做社会调研,考察风土民情作为课业设计,这是我的学生信息。”


    两个警察一查他的学生信息,态度立马转变了,又听他说是来考察的,立马温和耐心起来,势要展现当地淳朴温良风貌。


    “原来是京大学生,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有气质。”


    “真是不一样,你们做调查还愿意来这种地方?考察什么?能发到网上吗?这对我们有利的事儿,我们肯定支持。就是你大半夜站在人家楼下能考察什么?”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真不回家?”


    ……


    景流玉临走前,两个警察又给他拿了两个大麻花让他吃,景流玉想了想,摸了张钞票,压在派出所门口的君子兰盆栽下面。


    喻圆中午给吴芳送饭的时候没看见景流玉的身影,心里鄙夷,大少爷就是大少爷,一点儿苦都吃不了,这就跑了。


    晚饭的时候他听到周树国夸夸其谈自己的英明神武,才知道景流玉是被周树国报警抓走了。


    举止诡异的外乡人,多半是被遣返回京市了。


    喻圆脑海里冒出景流玉被扭送着押上警车的狼狈画面,咬着鸡肉,在饭桌上乐得嘎嘎嘎的闭不上嘴,像只聒噪的鸭子。


    周树国和吴芳都以为这孩子疯了。


    喻圆今天心情好,直播的早,215老板还没来,他切了手机屏幕点开主页,才发现老板和他的IP变成同省的了。


    是来旅游吗?


    屏幕骤然亮起粉色的光芒,215的名字出现在直播间弹幕上,给他刷了一串儿礼花。


    “老板来我们这边旅游吗?我可以问问我爸妈有没有什么冷门又好玩的景点,还有美食攻略,保证不会让你花冤枉钱。”喻圆热心地介绍。


    等了好一会儿,老板才飘出来一串省略号【来考察的。】


    “哦哦,”喻圆讪讪低下头,又绞尽脑汁地夸赞他,“老板真勤奋,明天就过年了,还在工作,老板也注意身体啊,我们这里降温了,明天要下雪,出门记得多穿一点,明天就过年了,老板要吃什么?”


    景流玉倒在床上,屏幕里喻圆喋喋不休热情又贴心地叮嘱8924215,不由得产生了嫉妒,恨不得告诉他自己就是215却又不能。


    男人低劣的嫉妒心促使他想要败坏215在喻圆心里的形象,理智还是把他的手控制住了。


    ……不能再给他们的关系埋雷了。


    大年三十那天,从下午开始,官县就飘起了清雪,鞭炮声络绎不绝,欢快的气氛让人打心里高兴。


    过年期间打车起步价翻倍,周树国没闲着,吃了早饭就出门了,吴芳的小卖店开到中午就歇业,和孩子们一起备菜,准备年夜饭。


    为了庆祝喻圆回家,年夜饭格外丰盛。


    喻圆喝了一点酒,晕乎乎的上头,撑着头坐在桌子边儿,掐着零点,给苏酿学姐发新年祝福短信,他的消息还没发出去,景流玉的先给他发进来了。


    【新的一年,祝圆圆一切顺利,天天开心。】


    他大概知道喻圆不愿意看长篇大论,就短短发了一句。


    喻圆看得眼睛有点儿热。


    景流玉用过的碗他妈没舍得砸碎,用来种大蒜了,喻圆本来想剪一半大可乐的瓶子当碗,但是初三之前动剪刀会倒霉,他不想为了景流玉倒霉,就把大蒜和土倒进塑料袋,洗了洗碗,装满饺子,趁着他爸妈还在喝酒,跑下楼,果然在楼门的台阶上看到了坐着的景流玉。


    雪没有停,景流玉的肩膀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那么大个男人,坐在角落里,在寒风里呼吸吐出来变成白雾,鼻尖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点儿都没有初见时候的盛气凌人。


    满地通红的爆竹碎屑染红了积雪。


    喻圆走过去,把碗和一次性筷子递过去。


    景流玉抬起头,眼前站着喝多了的喻圆,脸蛋红红和嘴唇都红红的,眼神有点儿迷蒙,连外套都没穿。


    他心脏一酸,脱下衣服给他披上,包起来,说:“圆圆,新年快乐。”


    喻圆挣开景流玉,衣服掉到地上,他装作很不小心的,在上面踩了好几脚。


    他把碗放在台阶上:“发什么神经?好日子不过非得蹲我家楼下,你别饿死了。”


    他不敢太大声,怕把邻居招下来。


    难得喻圆肯主动和他说话,景流玉连忙表达真心,只是冻得时间太久,连说话都没那么容易了:“圆圆,这是我应该的,我对你不好,对不起你。一开始算计你,后面又伤了你的心,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是个人都会心动的,因为和景流玉在一起,日子确实很舒服。喻圆在家里吃不到好吃的东西,抱着暖水袋取暖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京市那套大别墅,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他还是拒绝了,喻圆受不了被人这么戏耍,重复道:“我讨厌你……讨厌你……。”


    喻圆以前那么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甚至讨厌他。


    景流玉眼眶微红,半天说不出话,也想不出什么巧舌如簧的话,喉结上上下下滚动了一番,才艰难地吐出单薄颤抖的字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圆圆,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讨厌我了……”


    喻圆一皱眉,叫他坐下,景流玉很听话地又坐回台阶上,红着眼睛看他。


    喻圆从地上抓了把雪,塞进景流玉领子里,景流玉明显被冻得一激灵,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又松开了,一副只要他高兴,干什么都行的表情。


    喻圆又从地上抓了捧雪,捏实,拉开他的毛衣扔进去,景流玉还是岿然不动。


    一把又一把,甚至雪里还带着爆竹和泥土,直到景流玉的体温把雪都融化,衣服透出了深色的水痕,喻圆手都冻红了,气喘吁吁的,景流玉也只是握住他的手,给他搓热,说:“暖暖再弄。”


    喻圆抽出手,板着脸说:“好了,我原谅你了。但分了就是分了,咱俩没可能了。你别缠着我了,我现在是有爸妈的人,让他们看见我还要不要脸了?你不要脸我还要。传出去像什么话?识相的就赶紧走,碗也不用还我了,你扔了吧。”


    说完他就转过身,噔噔蹬跑上楼。


    景流玉维持着一个动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直到冷风吹过,湿透的衣服像冷铁一样贴着他的皮肤,他才回神,把目光放在台阶的饺子碗上。


    原谅了,但是没可能了。


    景流玉捧着碗坐在台阶上,视若珍宝地吃这碗饺子。喻圆给他的。


    白菜猪肉馅儿的,越吃到后面越牙碜。


    他往下扒拉开,楼旁昏暗的路灯罩在凉透的饺子上,碗里不知道装过什么,最下层的饺子肉眼可见粘了一层棕色的土。


    景流玉穿着湿透的衣服,心也冷飕飕的湿透了,能拧出水似的,把剩下带土的饺子当宝贝似的,和着潮湿的泪意一起吞下去。


    覆水难收,太多失去的不能挽回,要怎么才有可能呢?


    第93章 第 93 章 当牛做马


    自那天晚上之后, 喻圆果然就没再看见过景流玉。


    他以为这大少爷终于吃够了人间疾苦,又回到纸醉金迷的安乐窝去了。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没交集了也好。


    年后没多久他就得去西山村支教, 喻圆也不再想那么多,白天老老实实帮着家里打理超市,晚上看书备课后直播。


    吴芳和周树国知道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只好每天买各种鱼虾肉蛋给他补充营养。


    官镇不临海, 内陆的小镇子, 交通也不方便,恰逢正月,鲜活的海鲜运过来得卖六十多一斤。周树国在唯一一家海鲜店逛了好几圈, 狠狠心买了一斤。


    二月二十三开学, 喻圆二十一号就到了。


    旧地重游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厚重的积雪连绵到山的尽头, 树木失去了苍翠的叶子, 一排排隐匿在林中,变成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幕布, 大路上的雪被碾成了一层厚实晶亮的冰壳, 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脸颊冻得发疼,寒气肃杀,吐气成冰。


    整个世界只有沉闷压抑的黑白两色, 好在仰起头, 天蓝得吓人,眼睛一下子被洗干净了一般。


    远处是一群连在一片的平房,墙上悬挂的森*晚*整*理红色标语盖住了下面白漆的“少生优生, 幸福一生。”


    喻圆以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不觉得这里多穷,多破,见多了京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猛地回来一对比,才发现这么凋敝。


    陈校长开着学校里的面包车来接他,路面的冰层晃得人眼睛疼,车开得很慢,喻圆缩在羽绒服里,看着远处独自伫立的小学,烟囱汩汩白烟钻到渺而高远的天穹上。


    他忽然感觉挺好的,从这里长大,又回到这里,也不一定非得留在京市那种大地方。


    不过陈校长的话打破了他突如其来想要隐居田园的梦想。


    “这几年人越来越少了,村里就剩下四五十户,都是春夏秋种地,冬天去南方打工,孩子给老人带,年轻人能去县里的都去县里的,村里也没几个小孩,你看,十间房子有九间都是空着的。过几年大概就没人了。”


    喻圆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这里还是乡镇,有好几百户人家,后来渐渐的人少了,乡政府搬走,就变得越来越荒废。


    他打开地图,想看看多少度,结果根本定位不到这儿,只能定位到上级乡镇。


    —38.5℃


    喻圆原本住的房子历经两年,被雪压塌了,陈校长安排他在学校的教师宿舍住。


    学校一共四个平房,北面是小学教师,南面是中学教师,西边是学生宿舍、食堂,东边是教师宿舍和杂物室。


    中间圈起来的地方就是操场。


    学校一共还剩十个老师加一个门卫一个保洁一个食堂师傅,门卫住门卫室,保洁住在学生宿舍,老师都是本地人,所以喻圆能随意挑选教师宿舍,就是炕他得自己烧。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平常的农家屋子,一个火炕,两张书桌板凳,炕上一个大衣柜,地面一个收纳柜,外面是个走廊,有灶台和炉子,能烧炕也能做饭,炉子是用来采暖的。


    一直说要改造,但是从前些年开始就说要合村并校,加上没什么住宿的老师,所以拖着拖着不了了之,还一直用这种古朴的取暖方式,学生公寓采暖就是门卫统一烧锅炉,教室就得老师带着学生们自己烧炉子了。


    喻圆收拾了收拾,二十二号上山头给他奶奶磕了个头。


    一个鼓鼓的坟包,盖着雪,他把雪扫了,跪在地上烧纸,这两年在外面变动太大,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先说什么。


    想了半天,他一边烧纸一边道:“奶~,跟你说个坏消息……我在大城市跟男人好上了。我可能变成同性恋了,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变回来,没法给咱家传宗接代了。”


    “但是有个好消息,我不是你亲孙子,你亲孙子可能不是同性恋,咱家传宗接代还是有希望的,他学习也挺好的,真是光宗耀祖了,就是可惜你白养了我十几年。”


    “还有个坏消息,你亲孙子腿断了有点残疾了,不过在慢慢好转,大夫说再做两年复健,可能就看不太出来了……”


    “哦,还有个好消息,喻强没死,他在外面出轨女富婆,给人家当小三,被人家老公打了,不过他脸皮挺厚的,成功入赘上位了。”


    喻圆用树棍扒拉了扒拉纸钱:“奶~反正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在下面自己掂量是好是坏吧。”


    他腿有点儿蹲麻了,一屁股坐在雪上,忍不住,还是和他奶奶絮絮叨叨:“奶~你都不知道,我上个对象长得可好看了,学习好,对我也挺好的,特别有钱也舍得给我花,就是人品不行,我现在特别讨厌他,他还来找我复合……唉,你孙子我还是挺有魅力的……要是你活着就好了……我找到我爸妈了,他们人挺好的,对我也好,你在那边别记挂我……”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朔风袭来,卷起雪粒和纸灰,呼呼啦啦的吹出去,风在坟头盘旋、飞舞,吹得他的头发掀起。


    喻圆下意识伸出手去抓,风又溜走了,他摊开掌心,只能看到一抹被抓住的黑灰。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很迷信的说:“奶,你听见那我就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喻圆拎起塑料袋和坟头挥了挥手,下山的时候,他看到一辆撞得有些面目全非的大型SUV沿着山路盘旋而上,开往西山村学校的方向。


    坟头离学校有点儿远,喻圆开着学校的公有资产——一辆电三轮来的。


    上完坟去乡里给食堂采办了一车肉和蔬菜,又突突突开了回去。


    地方太冷,电瓶不保电,跑了不到五十公里,电量就告急了,他急急忙忙在门卫处充上电,才发现学校意外的热闹。


    喻圆把带的烟递给门卫周叔,问:“叔,怎么回事?”


    周叔点了根,说:“有个大学生来支教,半路车祸,把头撞破了,倒是没啥事儿,就是没寻思咱这儿没有卫生所,又送去乡里医院上药了。”


    喻圆在心里给这位大学生点了个蜡,祝愿他早点儿康复。


    学生三四点后学生会陆陆续续返校,老师们就得提前烧烧炉子,以免明天早上上课热不起来。


    喻圆看着一群穿得像崩豆似的学生,圆滚滚地从学校外面一个接着一个走进来,觉得可爱极了,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学校人手不够,喻圆接手的是整个一二三年级的数学和整个小学组的英语,还带着一个班的班主任。


    看着一群小孩,他有了责任感和压力,挺直脊背,势必要做个好老师。


    课业压力倒是不大,就是小孩难管,跟豆子一样,按下葫芦浮起瓢,别看一年级就四个小孩,也挺闹人的。


    一会儿李诗琪举手说王志勇揪他辫子,一会儿王志勇告状说张帆在背后踢他凳子,张帆说是孙泉让的。


    喻圆一个头两个大,扯着嗓子敲教鞭:“王志勇不许揪人家李诗琪辫子!”


    “张帆你要干什么?你别听孙泉的话!孙泉扣你一朵小红花!”


    上午一二三年级各一节数学课,喊得他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喻圆回忆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烦人……


    那没有,他小时候比他们还要烦人。


    喻圆往办公室走,一边低头,打算在淘宝上买个小蜜蜂,这样喊下去嗓子可遭不住。


    他没注意,迎头撞上了个人,踉跄着差点倒过去,好在被对方扶着后背拉了回来。


    在眼睛看到对方长相之前,喻圆的鼻子就先认出了他是谁——景流玉。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认。


    景流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头上缠着纱布,冲他微笑。


    看来昨天那个出车祸的倒霉大学生就是景流玉。


    陈校长拖着个铁锹在外面“刺啦刺啦”地响,不待喻圆说话,就已经先满面红光地招呼起了所有老师:“今天是圆圆和小景老师来咱们学校支教的第一天,为了庆祝,中午我叫食堂加菜,咱们好好吃顿饭!”


    喻圆想说景流玉疯了,但一想他疯了又不是一次了,索性当不认识他。


    都已经分手了,他这么做已经很不错了!


    饭桌上十个老师加上他俩围满大圆桌,老师们年纪大了,看见小年轻格外热情,央他们俩多吃菜。


    陈校长感慨:“圆圆是咱俩村里出来的,孩子仁义,回来支教。小景老师就更不容易了,京大的高材生,还是京市人,愿意来咱们这儿。咱们学校的条件你们也看见了,钱有,就是缺人,圆圆和小景一来,就解了燃眉之急。”


    喻圆哪儿经得住夸,美滋滋说客气客气。


    “圆圆带小学的英语和数学已经挺吃力了,这个初中部的数学和英语……”


    景流玉会意,接下来道:“都由我来带。”


    “小景老师也仁义啊!就是还有体育和音乐,你们两个得分一分,体育可以两三个年级一堂课……”


    陈校长目光看向了喻圆,“初中课程重,还有晚自习……”


    喻圆一想到外面零下三四十度,要带着一群学生连蹦带跳,其实已经微微有点想死了。


    他还没来及咬咬牙答应,景流玉又抢先:“都给我吧。”


    景流玉的目光平静,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了个什么大担子。


    初中数学和英语,保底每天每门两节,就已经是六节课,再带体育和音乐,那他周一到周五,得从早上七点当牛做马到晚上九点。


    第94章 第 94 章 车祸


    景流玉知道喻圆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 一直到他真正走入西山村之前,他都未曾料到是这种地方。


    在他的设想里,最差也就是官镇那样了, 这里却比他设想的要艰苦百倍。


    比邻边境,终年寒冷,冬天三点就陷入黑暗, 一个导航都无法精准找到, 连水果蔬菜都要跑到附近乡镇采购的地方。


    他难以想象喻圆在这种地方生活了十几年。


    呼吸间, 一种细细密密的酸疼轧过他的心脏。


    景流玉的心一下子就偏没边儿了, 可想而知喻圆这种笨蛋走出这里要花多大的力气,就算他杀人放火,景流玉现在都能给他藏尸。


    盘山结冰的公路不好走, 他一走神, 车便偏离了路线。


    景流玉本来有机会踩下刹车,电光火石之间, 他已经有了主意, 将双手离开方向盘,任由车撞上路边的树干, 他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 一下就出了血,鲜红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事故不重,安全气囊一个也没有弹出来,他抽出纸巾, 冷静地擦了把额头上的鲜血, 顶着轻微的眩晕继续往上开。


    百密一疏,喻圆不在。


    陈校长一惊一乍地开车送他去了县里包扎,做了个脑CT住了院观察。


    再晚几天伤口都要结痂了, 景流玉上午自己办了出院,车和钥匙留在指定地点等4S店的人来提,包了辆出租回学校。


    他在官镇是求喻圆原谅,喻圆既然原谅他了,那他也该掌握主动权,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手段不能使在喻圆身上,放在他身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校长还在饭桌上喋喋不休做安排:“圆圆和小景老师暂时先撑半个月,我上周去县里开会,说能申请下来两个支教的师范生,到时候你们两个就能轻快点儿。”


    “还好你们两个都是男的,也不用愁住宿了,小景老师,你就跟圆圆睡一起吧,挤一挤还暖和,互相照顾照顾。你大城市来的,应该也不会烧炕,正好圆圆一道烧了。”


    “圆圆啊,你对这儿熟悉,多照顾一点儿小景老师,小景老师头撞伤了,你俩住一块,多注意他的伤,帮他换换药什么的,看看买什么药膏,出了那么多血,破了那么大个口子,千万别留疤。”


    陈校长真是想错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俩男的住在一起也不一定安全。


    喻圆不太想和前男友睡一条炕,这和离异夫妻睡一张床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笨嘴拙腮的,想不出什么漂亮的拒绝话才能让人家不觉得他冷血,只好同意了。


    他皱着眉头看景流玉,恨不得把他头上的纱布看出个洞,好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了,这么林黛玉。


    景流玉温言善语的向他笑笑,也装头一次认识他:“那就麻烦圆圆老师了。”


    他以前不信因果,现在信了,要不是有在官镇捶打过的因,他在西山村待着分分钟就要发疯。


    景流玉吃完午饭之后就上岗了,给初一上午课。


    喻圆回寝室美美睡了个午觉,睡醒之后又饿了,把灶坑里埋着的烤地瓜挖出来,一边吃一边去班级。


    他特意从初中部绕了一圈才回的小学部,透过玻璃欣赏景流玉教学的凄苦模样。


    头上缠着纱布,皱着眉头,手指连翻动作业本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在碰什么脏东西似的,在问学生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学生背着手,有点怕他的样子,支支吾吾的。


    景流玉余光瞥见喻圆狗狗祟祟站在窗角,自以为躲得很好,实际上影子已经被反射在对面的窗上,紧皱的眉头松开,声音也温柔了,抽出红笔,道:“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好吗?”


    学生满不在乎:“老师,反正你再怎么讲我都听不懂,算了吧。我也根本不想学。”


    “真的吗?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学好。”景流玉盯着他,轻声细语,眼神却带着寒意,隐隐让人背后发凉,学生咽了咽口水:“好……好的……”


    喻圆本来是看他笑话的,没看成,又带着他的烤地瓜走了。


    小学和初中下午都是三节课,放学时间一致,喻圆出门,就看见景流玉插着兜,在教室门口等他。


    喻圆暗暗向他甩了个白眼,快步走了,景流玉一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看别人眼色,所以没有强行跟上来,甚至只是默默在餐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自己吃饭。


    学校里饭一顿五块,老师们都不吃食堂,景流玉是新老师,学生们不太敢和他亲近,所以他就一个人带着伤,孤零零地坐着,以他为中心,四周的桌子都没有人。


    装可怜给谁看?


    景流玉抬腿就能回京市过他人上人的好日子,喻圆自己是真的穷得叮当响,不出意外这辈子都得这么过。


    喻圆眼一闭,就当没看见,低下头猛猛吃饭,再抬头的时候,景流玉已经不见了。


    他在操场晃晃悠悠逛了两圈消食回宿舍烧火。


    走廊里呼呼冒黑烟,喻圆在地上找到了蹲在灶坑烧火的景流玉。


    景流玉长胳膊长腿窝在那儿,左手握着手机查资料,右手往灶坑里塞柴火。


    喻圆赶紧走过去,一把把他推开,将灶坑里的柴抽出来大半:“你这么烧能烧着吗?引火了吗?”


    说着,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火点着了,才慢慢往灶坑里添柴火。


    景流玉真诚又不吝啬地夸奖:“圆圆真厉害,我就不会,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会烧柴。你教教我吧。”


    喻圆被一夸,尾巴就翘上天了,也不管景流玉叫他圆圆了,说:“那是当然了,我不止会烧炕,还会烧炉子,开三轮,开摩托,驾牛车架马车我都会。”


    景流玉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和崇拜,哄他:“那你可太厉害了,这些我一样都不会,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喻圆越夸越上瘾,很利落地把炉子烧起来,然后得意地看着他。


    “这么快?太了不起了。要是我一个人,可能要折腾到天黑了。”


    喻圆拍拍手,说:“你知道就好。”


    上次再见之后,他和景流玉也算是和平分手,加上景流玉还要和他一起支教,喻圆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了,他下午看见了,景流玉是个挺有耐心的老师。


    景流玉有钱,在大城市里无所不能,要什么都有人给他送上,但是到了这里,就弱小的跟只绵羊一样了。


    连火都不会烧,要是他不帮衬一点儿,怎么能在这儿活下去?


    虽然他现在还是有点讨厌景流玉,但一想到在京市呼风唤雨万人敬仰的景流玉到这里根本离不开他,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喻圆实在难以抑制这种即将爆棚的男子汉骄傲感和征服欲。


    他顶着景流玉的眼神,有点儿飘飘欲仙了,转身去洗手。


    景流玉抽出医用湿巾擦了擦手,转身回卧室,没有关门,解开头上的纱布,对着镜子看了看额头上的伤口,面不改色地撕开,已经结痂的位置又涌出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眉骨滴落,看起来妖冶的有些可怕。


    他没有用纸巾擦拭,不经意地转过身,对上正在甩水的喻圆的视线,慌乱避开,说:“不好意思。”


    喻圆吓了一跳,景流玉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还以为伤得不是很重,怎么到现在还没止住血,那么大个窟窿。


    他也顾不上什么前不前任了,赶紧走过去问:“纱布和药水放在哪儿了?”


    景流玉指了指放在置物架上的箱子。


    喻圆撕了一截,踮起脚尖给他按住,视线不由得落在景流玉脸上。


    不管看多少遍,这张脸都让他嫉妒,眉骨、鼻梁、下颌、眼窝,都利落锋利,本该过分凌厉,却因为那双线条柔美的眼睛,以浅粉色唇瓣上凸起起的唇珠恰到好处中和了,甚至显出几分柔情来。


    喻圆打第一眼就嫉妒这张脸不长在他脸上,老天偏偏让他生得像个小白脸娘炮。


    这么一张脸要是毁了,那才有笑话看呢。


    喻圆酸唧唧说:“怎么还没结痂?你不会有凝血障碍吧?去查查吧,万一晚了就死了。”


    真刻薄。


    比离开他时候说的话还刻薄。


    但是景流玉在里面找不到决绝的语气,喻圆肯这么和他说话,就是真的原谅他了,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喻圆了,很可爱,诅咒他死的样子也可爱。


    景流玉光顾着看喻圆去了,眼神落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巴上,竟然不觉得疼。


    在喻圆反应过来之前,他及时收回了视线。


    “没有凝血障碍,我查过,可能是昨天撞得太厉害,纱布闷时间久了,把结痂带下来了。”


    喻圆哦了一声:“你之前不是开车很好吗?”


    “没换雪地胎,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


    喻圆幸灾乐祸:“活该,让你非要来支教。”


    这边本来就滴水成冰,加上用的乙醇汽油,所以会在路面留下水渍,西山村没有人清雪,雪晒化了被压实,压实了又滴上水,换雪地胎都不一定能保证不出事。


    景流玉垂眸,真心不掺假地说:“我想你,很想你,也想知道你过去在过什么日子。”


    他把公司交给了徐啸龙和景闻庭打理,难保四个月里不会有什么变化,最差的结果就是他被挤出权力中心。


    有得必有失,喻圆比这些都重要。他过去投资的钱也足够给圆圆过好日子了。


    喻圆听他又表白,手一抖,纱布擦过景流玉伤口,血涌了出来,渗透纱布,疼得他皱了皱眉。


    喻圆脸都白了,真怕景流玉在他手里毁容,景流玉还顾着笑,安慰他:“没事的圆圆,我不疼。”


    第95章 第 95 章 贤惠的老婆


    喻圆用药粉重新给景流玉包了伤口。


    景流玉拉住他说:“我带了十个行李箱来的, 里面有衣服和零食。”


    喻圆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急头白脸地甩开景流玉的手:“你在炫耀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景流玉:……


    “给你带的衣服、零食,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我不稀罕!”喻圆又是过了半天, 才中气不足地嘟囔。


    行李都放在西屋,景流玉先拖了两个进来,打开之后喻圆实在没法说他不稀罕了。


    箱子里躺着的都是各种他爱吃的进口零食, 海鲜饼、水果巧克力、黄油夹心饼干、芝士卷、各种产地的薯片……


    距离上次见到它们,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喻圆身体先于他的大脑开始分泌口水了。


    景流玉都捧出来, 给他塞进柜子里。


    剩下八个箱子里, 三个是给他带的衣服,个个漂亮轻便又暖和,还有一个是日用品。


    景流玉抖开一件外套给他披上:“做的时候留了放量, 怕你长高, 试试合不合适。”


    又戳到喻圆的痛处了,他的身高停在178半年了, 景流玉家里的肉蛋奶也没能把他催过180。


    但是这件衣服是真暖和真舒服啊, 喻圆摸了摸,里面是一层短绒的貂皮, 中间夹着鹅绒, 外面是羊绒,一点儿都不臃肿,可以贴身穿在羽绒服里面。


    景流玉眼光一向好,喻圆以前的衣服都是景流玉承办的, 他很喜欢, 但好是好,他也是真的不能问景流玉要。


    都分手了,这算怎么个事儿?


    何况没这衣服他也不会冻死。


    喻圆早就过了贪小便宜吃大亏的时候。


    喻圆把衣服拉下来, 景流玉给他拉上去,循循善诱道:“我什么生活技都不会,还要在这里生活一个学期,之后还要圆圆你多照顾我,不然我可能要冻死饿死在这儿了。


    我的伤也得你给我上药,给你礼物也是应该的。


    何况我是在追求你啊圆圆,收追求者的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他眉眼低垂,喻圆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楚楚可怜。


    喻圆被他的各种理由说动了。


    是未来要麻烦他的报答,两不相欠,不是他没出息非要收下的。


    “这件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定做的,你不收,我穿不了,只能扔掉了。”


    喻圆踩着景流玉给他递的台阶,一个个走下来,把衣服拢上,不情不愿说了句:“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衣服和零食我就都收下了。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好,那我去上课了。”景流玉又很虚弱地扶着额头,和他告别,带着自己的教材出门去了。


    喻圆确定景流玉已经走了,才把衣服一件一件地都试了一遍,柜子里的零食掏了几件自己爱吃的出来。


    他本来不想给景流玉留热水的,看在零食和衣服的份儿上,还是给他留了一锅。


    九点初中下课,要查寝,除了几个家在本村的学生都得住宿。


    女寝归保洁阿姨和上晚课的女老师,男寝那边归保安和景流玉还有喻圆。


    景流玉把一群又臭又吵的小孩像赶鸡崽子一样赶回宿舍的时候,喻圆才揣着袖子姗姗来迟。


    “不是让你不用来了吗?我帮你查就行。”


    “我不放心嘛,你什么都不会,我不来一趟怎么能行。”喻圆说着伸手摸了摸屋里的暖气片,确定供暖没有问题。


    喻圆从小在这里长大,十里八村的小孩看见他都眼熟,也知道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考去北京读大学的,一口一个喻圆哥地打招呼。


    喻圆佯装不满:“我现在是老师,你们要叫我喻老师。”


    实际上他很得意,这样显得他在这里很有人脉,十分受欢迎,尤其是在景流玉面前,他更想为自己赚足颜面。


    没人比景流玉更懂喻圆了,查完寝一出门,他就很拜服地称赞喻圆:“学生们看起来更喜欢你,我不如你,你得教教我怎么才能让学生喜欢。”


    “可能这就是一种天分吧。”喻圆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脱下外面的羽绒服,里面赫然是景流玉给他的衣服,景流玉瞟过一眼,便将视线收回了。


    炕不算太大,差不多能睡下四个人,但是和前男友睡一起也挺尴尬的,换衣服更不方便。


    喻圆就在中间用胶带粘了个帘子隔开,他睡炕头,景流玉睡炕尾。


    天太冷,喻圆拖着不想洗漱,钻被窝玩手机。


    景流玉倒是在外面哗啦哗啦的,又擦身体又洗脸,对比的喻圆很有怨气,好像他不爱干净一样。


    都上一天课了,景流玉哪儿来的精神?


    他从暖烘烘的被窝钻出来,犹豫去洗个脸洗个脚,景流玉已经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热腾腾的盆子。


    景流玉把盆子放在地上:“辛苦一天了,泡泡脚吧。”


    喻圆手还撑在褥子上,景流玉又去外面端了个盆子和牙杯,他过来用热水过了遍毛巾,拧干给他擦脸,牙杯里接了水,牙膏也挤好了搭在上面。


    景流玉再次催促他:“一会儿水凉了。”


    喻圆把脚放进盆里,脸上也搭上热乎乎的毛巾,透过毛巾缝隙,他看到了景流玉温柔贤淑的笑脸,甚至对方已经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蹲下握住他的脚踝打算给他洗脚了,像封建年代的贤惠老婆。


    吓得他一脚把人踹开了。


    景流玉跌坐在地上,很不解的问他:“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这多不合适!


    “我自己洗就行了。”他把脚放回水里,又被景流玉握住了,烫得他皮肤发麻。


    “我手都湿了,不差这点儿了,以后你照顾我的时候恐怕更多。”景流玉已经不由分说地把水浇到他的脚背上。


    喻圆开始还不太适应,后来看见景流玉低眉顺眼地蹲在地上给他洗脚,肩上还带着他刚才踢出来的水印,后怕心虚之余,就感觉很爽。


    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刻尽显。当他看到另一个比他更强大的男人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时候,很难抑制这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愉悦。


    喻圆以前以为景流玉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看景流玉半跪在地上给他洗脚,这种感觉加倍了。


    他觉得这样不好,太虚荣了,但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这个毛病实在改不掉。


    景流玉的手掌滚烫,细致地帮他洗干净,又擦好,然后端着水盆出去倒掉。


    喻圆擦好了脸,滚进被窝里,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没一会儿景流玉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抬起头,发现是一罐面霜,景流玉开了盖子,勾起一块,要往他脸上抹,喻圆赶紧嫌恶地躲开了:“你刚摸完我的脚,别碰我的脸。”


    景流玉动作一顿,失笑,把面霜放在他枕边:“那你自己涂。”


    喻圆翻过身,挑出来擦在脸上。


    农村养孩子比较粗糙,尤其是男孩子,就没有用这些玩意的。要是脸上涂点儿面霜水乳,肯定会被说娇气,像个娘们儿。爸妈没给他买,他自己也不好意用,脸都干干巴巴的。


    现在好了,他可以放心用,要是被人发现,他就说是景流玉的。


    他擦了脸,景流玉又给他拿了护手霜和润唇膏,喻圆也一一用了。


    护肤品的油润中和了脸上的发红刺痛紧绷,香气令他精神愉悦,喻圆感觉很舒服。


    他第一次产生一种景流玉来支教也挺不错的感觉。


    毫无疑问,景流玉是个很大方的室友,也是个大方的追求者,也免除了他自己一个人长夜漫漫躺在这里的无聊和寂寞,至少有个人陪着,就不觉得孤单。


    北风呼啸,携卷着雪花敲击门窗,塑料布被吹得噗通噗通作响,喻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一帘之隔,景流玉敲击键盘处理工作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关了灯,他睡得更香了。


    “哗啦——”“噗通——”


    半夜,喻圆听到两声近在咫尺的异响,他支棱一下坐了起来下,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迷迷糊糊意识要清醒的时候,有人把他按回去,盖上被子,隔着被子轻轻地拍打,清润的嗓音半安慰半哄地说:“没事,帘子掉了,睡吧圆圆,睡吧……”


    喻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正好七点五十分。


    小学第一节课是八点二十,够他刷个牙吃早饭了。


    洗脸?算了吧,太冷了。


    被窝已经有点凉了,他伸了个懒腰,从里面滑出来几公分,脑袋悬空搭在炕沿儿上,倒转的景流玉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假的吧?景流玉第一节课是七点钟的,怎么现在还在?


    景流玉在屋里的炉子上烤衣服,看他醒了,走过来把衣服递给他:“饭给你打回来放在炉子上温着了,我要去上课了,衣服快点儿穿,一会儿就凉了。”


    说完,他就拉开门走了,是趁着课间十分钟给他回来烤衣服的。


    喻圆把衣服一件一件套上,暖烘烘的,一点儿不像前些天那么冰。


    第96章 第 96 章 那你抱着我吧


    景流玉上了一周课, 刚开始没干别的,光吐去了。


    初中班级里的味儿可想而知,旱厕的味儿也可想而知, 所以他一开始跟个林黛玉似的也不全是装的,喻圆都以为他脑震荡了,还想劝他去住院。


    但他适应能力强, 心也狠, 追不回喻圆就绝不罢休, 一点儿不打算往后缩, 硬是给自己脱敏了,能面不改色进班级。


    他一天十节课平均下来每天能排八节,还得抽空伺候人。


    刚开始伺候的不咋样, 喻圆纯是精神上的爽, 但他学习能力强,颇有伺候人的天赋, 没多久就把人从里到外伺候的舒舒服服了。


    他俩分工明确, 喻圆负责烧火烧炉子,景流玉就负责夸他, 伺候他, 给他擦脸洗脚搓衣服,倒真跟丈夫和他的贤惠娇妻一般。


    喻圆倒还就吃这一套,不仅显得他有用,还满足了他虚荣的大男子主义。


    周五晌午的时候, 校长看见他俩, 叫住了问他们愿不愿意去乡里把食堂下周的菜买回来。


    景流玉端着餐盘,站在喻圆身后,颇有些亭亭玉立的贤良道:“我都听喻圆的, 什么事喻圆做主就好了。”


    喻圆很高兴地说:“没问题的没问题的,都森*晚*整*理交给我们就好了。”


    校长感觉景流玉那话说得莫名的古怪。


    “什么都听喻圆的,喻圆做主。”他砸吧了半天没砸吧出哪儿不对劲儿,好在喻圆已经应了,他也不再多想,背着手就走了。


    周六早上,喻圆伸了个胳膊起床,发现用胶带粘着的帘子又掉了,他皱皱眉,嘀咕了句:“还是得去买几个挂钩粘上。”


    景流玉听他醒了,马上上前端茶递水。


    先是一杯润喉的蜂蜜水插着吸管递到嘴边儿,正正好好四十度;然后是热的毛巾热的水;挤好的牙膏;最后再亲力亲为给他脸上擦好水乳。


    一套流程下来,可谓是炉火纯青,喻圆也醒得差不多了,景流玉再把烘热的衣服伺候老佛爷穿上。


    喻圆作为一寝室之主,捧着半杯蜂蜜水吸了一口,发表重要讲话:“今天我们去买菜,你坐在车后面,我来开车,咱俩到乡里,我请你去喝豆腐脑。”


    景流玉用拇指轻轻擦掉他嘴角的水渍,说:“好。”


    被伺候多了也有后遗症,譬如景流玉现在手都搁在他脸上了,喻圆也习惯了。


    整个学校就他们两个年轻的壮劳力,买菜的活儿想也是得落在他们身上。


    喻圆早上在警务室给电三轮充了电,披上风挡,全副武装后坐上车,景流玉坐在三轮的车箱里,喻圆特意给他拿了个小板凳。


    三轮“吱呦~”一声就蹿了出去。


    景流玉坐在三轮的后排,冷风敲打在他身上,路段偶尔颠簸,并不舒服,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种交通工具,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坐这种东西,更没想到自己的人生里会有这么一段穷困潦倒的经历。


    但是喻圆在前面载着他,他只觉得很满足,心里涌起一种情愫,带着安然的暖意。


    他忍不住转过头,深色的瞳孔映出喻圆包裹严实的身影,目光柔和而幸福。


    在他走进西山村第一天的时候,景流玉就在想,如果他从小生长在这种地方,会想要什么?


    要钱,要爱,要尊重,要出人头地,要不被人嘲笑,要保住岌岌可危的尊严,要幸福的生活。


    但是也因为自幼生活在这种地方,所以鲜少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不怕失败的决心。身后空无一人,没有退路,所以失败的代价无法承受。


    喻圆在他身上感受到危险讯号,为了不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于是逃得飞快,缩进壳里,再也不许他触碰柔软的触角。


    喻圆一切虚荣、小小的恶毒、胆怯,都是他在试探着向往美好的生活而已。


    景流玉要一点一点引诱他重新出来,让他幸福。


    “圆圆,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还想和你那个学姐考一个学校?”景流玉提到苏酿,在喻圆看不见的地方,表情扭曲了一瞬。


    喻圆皱着眉头,脸藏在口罩和围巾后面,闷闷地说:“嗯。我努努力吧,也不一定能考上。”


    他早就没有以前的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是龙傲天,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专升本只有一次机会,世上没有百分之百能做成的事情,他还得一手抓考试,一手抓实习。


    “没关系,你好好学,肯定能考上。”


    喻圆刚想说这么苍白的安慰话就不要再说了,景流玉又道:“万一出了意外考不上,我送你出国留学好不好?有没有喜欢的国家?”


    喻圆捏着车把的手差点儿歪了,问:“我也能出国留学吗?”


    出国,对他来说多遥远的词汇,出了国就是精英人海归了,喻圆也挺羡慕,可惜他既不学习好,也不有钱,之前和景流玉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到这茬。


    “只要你想,就能。”


    喻圆显然心动了,他感觉人生的道路都变宽了,如果没法专升本,还可以死皮赖脸让景流玉兑现承诺给他送出国,不过没影的事儿呢,他还是跳过话题,说起景流玉:“听说初三的张峰看你特别不顺眼,他本来就是那种在社会上混的小孩,外面狐朋狗友一大堆,你没有被他欺负到吧?要我说,你就得试着融入集体,现在的小孩特别难缠,你不和其他同学搞好关系,很容易被孤立的,这都是前辈的经验,你要多听一点儿……”


    前辈的经验?


    是指上学的时候因为性格不讨喜,总埋头学习显得格格不入,所以被同学们孤立,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景流玉伸出手,隔着厚厚的帽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的。”


    景流玉的动作太轻,他的帽子太厚,喻圆无知无觉,只说:“算你识相。”


    从学校到乡里二十公里,开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来得还算早,乡里的早餐铺东西还齐全。


    喻圆要了两碗豆腐脑,两个油炸糕、两个茶叶蛋、还有烙的小饼、咸菜,吃饱了之后,按照校长给的购物清单,采购了三百斤食材,景流玉把它们装上车。


    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这下景流玉的座位都被挤没了。


    景流玉瞟了一眼喻圆身旁还空出来的一块儿地方,欲拒还迎道:“圆圆,你先走吧,我自己在这儿等客车就行,我要是和你坐在一起,容易挤到你。”


    喻圆立马仗义地挪了挪,拍拍座位:“你来吧,咱俩挤一挤,客车一天就一趟,你得等到下午了。”


    景流玉试着坐上去,两条长胳膊支棱着没地方搁,为难道:“还是算了吧,我等等就等等,别挤着你,你看我胳膊都没法放。”


    两个男人坐一起确实有点儿挤了。


    但别人软喻圆就软,这么善解人意的景流玉,喻圆怎么可能放任他自己等到下午?


    景流玉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怎么办?


    现在天黑得早,找不到人怎么办?


    他左右看看,把景流玉的手往自己腰后面一拉,说:“这就好多了,走吧!”


    景流玉目光闪烁,带着静水一般的温柔缱绻,很抱歉地说:“麻烦你了,圆圆。”


    “这有什么麻烦的?”喻圆转动车把,三轮又“吱呦~”一声蹿了出去。


    车开出三四公里,景流玉小声说:“圆圆,我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


    “啊?那你抓点儿什么东西?或者抱着我的腰。”


    他话音刚落景流玉就已经一脸抱歉地搂住他的腰了,然后感谢他:“这样好多了,谢谢圆圆,你真聪明。”


    喻圆又开出了两三公里,景流玉压抑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喻圆余光瞥过去,这才发现他没有口罩,脸都被冻紫了。


    “忘了你什么都没戴了,挺冷的吧。要不要停下来,你缓缓?”


    景流玉摇摇头,善解人意道:“半路停车太危险了,我忍忍吧,要是能有个什么东西抱一下就好了,挡挡风。”


    喻圆视线转了一圈儿,说:“你从后面抱颗白菜挡一下吧,你看看能不能拿到一颗。”


    景流玉的脸一下子硬了,眼皮抽了一下。


    随后转过去,似乎努力试了试,说:“不行,够不到。”


    喻圆忽然灵机一动:“这样吧,你把脸埋在我身上,我穿得厚。”


    “这不好吧。”


    “没事。”


    “圆圆,你人真好。我们是这种关系,你还愿意帮助我,你的心胸简直比大海还宽广。”景流玉一边把喻圆夸得美滋滋的,一边抱紧喻圆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


    “噗通——噗通——”


    规律有节奏的心跳穿过胸腔以及厚重的衣物,准确传递到了景流玉的耳朵里,他甚至能感受到喻圆胸口的震颤。


    终于,终于又能抱住他了。


    圆圆,圆圆,圆圆,我的圆圆,我好想你。


    景流玉浑身都在轻微的发颤,像浸润在加热后的牛奶里,全身都温暖润泽,他的心跳也好像和喻圆的心跳一起同频共振。


    他忍了太久,像毒品上瘾的瘾君子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压抑躁动,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他想抱着喻圆,想搂着喻圆,想搂着喻圆,想牵手,想身体和身体黏在一起不分开。


    偶尔触碰到喻圆皮肤的温度,他只能暂得缓解,紧接着就是更严重的饥.渴反扑。


    景流玉大掌顺着喻圆的脊背滑动,喉结滚动,隔着厚重的衣服,借着拥抱做掩护,轻轻吻了吻喻圆的心口。


    第97章 第 97 章 不客气呀圆圆


    三轮开到食堂后门, 景流玉还赖在喻圆身上不动,喻圆心里一咯噔,怀疑他是不是晕了, 连忙推了推他:“景流玉,你没事吧?”


    景流玉这才松开手,仰起头, 睫毛上凝着热气结成的冷霜, 喻圆自上而下看, 眼睛先看到是他潋滟的眼睛, 抬起往上看的时候,拉长的眼尾上扬,特别勾人, 再是他高挺的鼻梁, 然后才是淡粉色的唇。


    景流玉比他高,他从来没能俯视过, 所以头一次发现, 这个角度的景流玉竟然是这么……这么……


    他想不出来,跟天仙似的。


    景流玉缓缓起身, 说:“不好意思, 太冷了,刚刚没听到你叫我。”然后顺势将冻得发紫的手藏起来,下车,默默把蔬菜和肉扛到后厨去。


    西山村的温度和京市差了有二十多度, 别说景流玉了, 他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刚回来那几天都受不了,温度低得跟受刑一样, 差点想不干了。


    景流玉如果只是想再玩弄他,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三百斤的东西,装了六七个大袋子,喻圆跳下车的时候,景流玉分两趟都搬进去了,这力气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柔弱。


    回到寝室,喻圆看见落在炕上的帘子,才想起忘记买最重要的粘钩了。


    算了吧,再对付一个星期,下周买菜的时候顺路去买,他可不想为了这点儿东西大冷天再跑一趟。


    他想起景流玉手冻成那样,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个蛤蜊油,正好过期一天,景流玉一进门,他就扔了过去。


    景流玉手冻得有些不灵活,翻来覆去看了看,问:“给我用的吗?谢谢。”


    喻圆还以为他要嫌弃这玩意上不了台面还过期呢。


    景流玉在那儿大费周章试图撬开这玩意,喻圆背着手站在窗边,左看看右看看,一副若无其事,完全不关注他这里的样子。


    景流玉装了半天手残,看他真耐得住性子,睫毛颤了下,低低地“嘶”了一声。


    喻圆拧过头,看见他冻得跟红烧猪爪子一样的手被蛤喇壳划破了道口子,血滴滴答答的流。


    景流玉讪讪地抬起头,致歉道:“手冻僵了,有些不灵活。”


    喻圆看不下去了,赶紧接过来,翻出一只创可贴给他粘上。


    他低头抠开蛤喇,挖了一坨黏糊糊的白色,重重糊到景流玉手上:“你从小到大找人给你算过没有?”


    “什么?”景流玉低下头,笑盈盈地看他。


    “五行八字啊!你有没有算过东北方位和你犯克?东北方位属水,你命里可能和水相克,你在这儿容易有血光之灾,趁早回去吧。”


    喻圆仔细给他涂开,才发现景流玉原本细皮嫩肉的手变得粗糙了许多,上面还有一道道皲裂的伤口。


    喻圆以前握过他的手,那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的手粗糙有伤痕,有点儿自卑,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了,想到景流玉大冷天带体育课,在户外冒着冷风修单杠,修学校里的亭子,给他洗衣服打水,他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要是景流玉不在,这些活儿应该都是他来干的。


    景流玉一把握住他的手,滑溜溜蛤蜊油黏在他们两个的掌心,喻圆却甩不掉他,景流玉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找的,我只是希望有我在的地方,你能过得好一点儿。圆圆,一开始抱着欺负你的想法和你接触是我的错,但是那天提起合同,是因为我嫉妒,你很多天没有理我,跑去给赵琰过生日,我没有存心要伤害你。”


    喻圆使了使劲儿,终于把他的手甩开了,沾了一手的蛤蜊油,不敢看他的眼睛:“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别再提了。你回头过生日,我再给你过一次行了吧,咱们俩就当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吗?普通朋友也很好了,景流玉笑得眼睛弯起来:“圆圆,在这里我很高兴,你长大的地方没有我相克。”


    外面的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学生探头探脑进来,问:“喻圆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山上放爬犁吗?缺个人。”


    喻圆有点儿想去,他已经好几年没玩儿过了,但是作为老师和学生玩闹到一起是不应该的,会失去老师的尊严,管不住学生,所以他还是摆摆手:“你们自己玩儿吧,谁要和你们玩这些。”


    学生哦了一声,默默走了。


    景流玉等人走了之后,问:“放爬犁是什么?好玩吗?”


    “你这都不知道?”喻圆给他比划,“就是木头做的类似小车的东西,简易版的就是坐着一块塑料布,从山顶有雪的地方一直滑下来,特别惊险刺激,跟大滑梯一样!特别好玩!”


    景流玉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眸:“我也没有玩过滑梯。”


    喻圆卡住了:“那你小时候都玩儿什么啊?”


    景流玉想了想,说:“练琵琶,学书法,学骑马,还有射箭……”


    “骑马射箭,那也很好玩了!”喻圆安慰他。


    “那圆圆带我去玩爬犁,回去京市我带你骑马射箭怎么样?”


    都是喻圆想玩的,这么算下来真划算了,他连连点头:“那咱俩吃完中午饭,去小商店买两块儿塑料布,我知道西坡没什么人,咱俩去西坡玩儿。”


    “好,那我煮午饭。”


    “你手擦了蛤蜊油了,我给你洗菜吧。”


    景流玉学了点儿简单的炒菜,还带来了很多速食,周六周日不开火,或者吃够了食堂的时候,给喻圆换换口味的。


    他用小电锅煮了一锅咖喱土豆鸡,还有一锅米饭,喻圆在柜子里找到他带来的火鸡面,眼巴巴地问:“再吃点这个行吗?”


    “当然可以。”景流玉又煮了两包火鸡面,打了两个溏心荷包蛋。


    喻圆咽了咽口水,又在柜子里一顿翻找,想看看有没有火腿什么的,结果找到了一包麻辣烫真空包,景流玉带的真齐全。


    但景流玉已经做了这么多吃的,喻圆不太好意思让他再给自己煮一包麻辣烫,只好在他旁边忙碌地翻看包装,把真空袋弄得哗啦哗啦响,很不经意地问:“这个保质期多少天?听说生包的保质期都很短,就半个月……”


    景流玉已经很识趣地刷锅倒水,然后向他伸出手:“给我吧。”


    全添加,无天然,这顿饭正是喻圆日思夜想的味道。


    他被辣得斯哈斯哈的,景流玉给他开了罐草莓牛奶,还把自己火鸡面分给他了一半儿。俩人坐在简陋的课桌前面吃了顿饭,这些东西吃下去,喻圆感觉活着都有意思了,吃饱了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叼着草莓牛奶的吸管。


    景流玉收拾碗筷路过的时候,实在没忍住,装作不小心摸了一把他的肚子,然后在喻圆弹起来之前说不好意思:“我想从桌洞里取块抹布的。”


    “你把抹布放桌洞了?”


    “……记错了,你快穿衣服,咱俩去西坡吧,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喻圆果然不再追究了,穿好衣服等景流玉洗碗。


    从山顶滑到山底大概一百米,西坡没什么人,所以没有被小孩儿们的屁股清理平整,路上还有一些横生的树枝,万一偏离路线,容易被划伤,固然刺激,但也危险。


    “你走快点儿,从山顶玩才刺激,我们小时候就从山顶一下子滑到山底,让你见识一下,土包子,没玩过吧。”喻圆一边嘀咕,还要往山顶走,景流玉一把拉住他,说:“我第一次玩,有点害怕,能不能从山中间开始玩。”


    “那我去山顶……”


    “你陪陪我吧。”


    喻圆想也不想,立刻答应了:“那好吧,没事的,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景流玉感激道:“圆圆,你真好。”要是说危险,喻圆现在这么高兴,多半要觉得扫兴,或是独自去山顶等他,就算不吵架,也会不快,但说自己害怕要他陪,那喻圆就很乐意留在山中央照顾他了。


    喻圆把剪裁合适的塑料布铺在地上,指导景流玉坐上去,从双腿中间抓住塑料布一角,然后鼓励他:“没事的,放心,别害怕。”然后一脚把景流玉踹了出去。


    景流玉就从山坡一路滑到了山脚。


    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向后退去,冷风刮在脸上,很刺激好玩,喻圆在山坡上叽叽喳喳说话,景流玉鲜少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站起来向上面招了招手。


    没多一会儿喻圆也从山上快乐地尖叫着滑了下来。


    景流玉在他快要触及没有积雪的地面时,一把把他拉住。


    喻圆拍拍身上的雪,眼睛亮亮地站起来,叽叽喳喳问他:“好玩吧好玩吧!是不是特别好玩?”


    景流玉点头,说:“很好玩,以前从来没玩过。”


    喻圆得到了他的赞同,眼睛更高兴得眯起来了,捡起塑料布,蹦蹦跳跳往上跑,招呼景流玉快点儿跟上来。


    好玩是好玩,就是往返两三次,喻圆就有点儿遭不住了,爬山坡太累了,他爬到一半儿,心脏狂跳,咽着口水蹲在地上做白日梦:“要是上去能和滑下来一样好玩就好了。”他顺手捶了一下景流玉,“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累?”


    “可能是每天见整形医生的原因吧。”这个笑话只有喻圆能get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喻圆滚在雪地里笑了半天,踢了踢他的腿,说“你一点儿也不会讲笑话!”


    “那你笑什么?”


    喻圆也不知道,都要笑出眼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景流玉等到他在雪地里发疯完了,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说:“我带你滑上去吧。”


    “怎么滑?”喻圆疑问,难道重力问题也能克服?


    景流玉把两块塑料布紧紧系在一起,让喻圆坐在其中一端,自己抓着另一端,叮嘱他:“抓紧一点。”说着就踩着旁边蓬松的雪,大步往上跑去。


    喻圆果然呲溜呲溜滑上去了,上去和滑下来一样好玩。


    不是科技驱动,是人力驱动,景流玉把他拽上去的。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狗拉雪橇,又在后面咯咯地乐起来,乐完了觉得眼睛酸酸的,咧着牙笑得有点儿苦。小时候其实他们也会这样互相把人拉上去,这样有时间能歇一歇,但他和同学关系都不太好,大家觉得他太装了,就没人拉他。


    呵,后悔去吧,那些浅薄无知的同学,现在可是有京市来的大老板主动给他拉上去的,人又漂亮又温柔,还有劲儿,跑得特别快,包他们看了嫉妒到眼红!


    景流玉无奈地回头,一边跑一边问他:“又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喻圆还咧着一口白牙在那儿笑,软软的头发被风掀起来,露出饱满雪白的额头,玩得脸蛋鼻尖都红红的,吸溜着鼻涕,看起来有点儿傻,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更傻地说:“谢谢你呀景流玉。”


    景流玉冲他笑了笑,学着他傻乎乎的语气说:“不客气呀圆圆。”


    第98章 第 98 章 贤妻


    这里的白天太短了, 三点之后,太阳就像颗流油的鸭蛋黄一样一寸寸往下坠。


    红紫色的余晖染红了天际线,在和山峰的交界处被切断, 山下村庄袅袅炊烟蒸蒸而上,他们站在山腰上往下看,好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浩渺而高远。


    一切世俗的烦恼都在这一刻被荡平, 洗涤, 能留下的只有平静。


    喻圆盯着太阳, 起来相当严肃,看起来像在思索什么人生难题。


    过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嘴角, 说:“想吃蛋黄酥了, 热热的,刚出炉那种。”


    “你看那个太阳像不像蛋黄酥里的咸蛋黄, 软软沙沙红红的。”


    景流玉刚才真差点儿被他唬住了, 现下一噎,抬起手扣住他的后脑勺。


    还好只是想吃蛋黄酥了, 而不是他有什么大的烦恼。


    “像, 但是暂时没法弄到蛋黄酥,先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我看柜子里还有一包麻辣烫,你给我煮了吃吧……也不是我想吃,毕竟这东西保质期短, 万一过期了怎么办……”


    喻圆抱着塑料布蹦蹦跳跳跑下山。


    景流玉跟在他身后问:“一天两顿麻辣烫胃能行吗?”


    喻圆忙不迭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我的胃很坚强。”


    天黑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好在俩人赶在三点半之前回了学校。


    喻圆搓着手往寝室方向跑,景流玉在后面被门卫周叔叫住了。


    “小景老师, 有人来找你的。”


    景流玉停下脚步,目光疑惑地越过周叔身后,看见了一道缩着手,冻得上下牙都在打架的可怜虫。


    景和清真没想到这鬼地方这么冷,又冷又偏,他一下车差点儿就要爆粗口了。


    他咽了咽口水,拎上东西,亦步亦趋跟上,叫:“大哥。”


    景流玉在他进寝室之前把他抓住往后扯了下:“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吧。”


    “大爷爷让我把你带回去。”


    “他还说什么了?”


    景和清嘴唇动了动:“他说你发疯,脑袋不清醒,被下蛊了,他要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邪。”


    其实他也觉得大哥发疯,支教就算了,还跑到这么偏这么冷的地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景流玉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倚着门框:“我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觉得能把我带回去?”


    景和清摇摇头,忙不迭说:“不能。但我得走一趟。我害怕他们骂我。”


    他真是景家难得的老实人,长了个兔子胆,但景流玉知道他还没老实到这种程度。


    景流玉打发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少拿我做幌子,趁着天没黑透早点走吧”


    景和清摇头,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有事:“大哥,我能在这儿住几天吗?”


    景流玉不耐烦了,这个点儿了他得做饭了,没空和景和清唧唧歪歪的,撂下话:“这儿你住不了。”


    就甩上寝室门进去了。


    景和清外面一件羊绒大衣,在西山村显得格外单薄,站在门外跟风吹的小白菜一样。


    喻圆蹲在灶坑挖临走埋进去的地瓜和土豆,往外头看了好几眼,还是看不过去,嘀咕景流玉:“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让人进来吧,在外面冻坏了。”


    “那你去叫他进来。”景流玉故意使坏地说,欣赏喻圆窘迫的表情。


    喻圆又推了推景流玉:“你去,你去吧。”


    他哪儿好意思见景和清?他以为这辈子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所以胆大包天地发了床照,虽然对方肯定不知道是他,但他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


    都怪景流玉,分手就分手了,他竟然还追上来。


    喻圆又后悔了,早知道不那么坏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坏事,每次有点什么念头总能回旋镖甩到自己身上。


    吃了两次教训,他真的够了。


    第一次想戏弄景流玉,结果反被景流玉教训了;第二次分手打算教训景流玉,结果景流玉脸皮真厚,弄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景和清哆哆嗦嗦进来,和喻圆打招呼,喻圆一想到他看过自己的照片就浑身不自在,脸红红胀胀的,头快埋在灶坑里了,吭哧吭哧地扒地瓜皮。


    景流玉捞了两把木头拼的小凳子,和喻圆一人一把。


    喻圆掰了一半烤地瓜,低着头递给景和清,细声细气地说:“吃点儿暖暖吧。”


    人大脑里对可爱和暴力的处理同在一个区域,景流玉看见喻圆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想捏他。


    忍了忍,还是忍住了。


    景和清哪儿知道照片里另一个主角是谁,赶紧接过来说:“谢谢喻圆哥,谢谢。喻圆哥你脸受伤了吗?怎么一直低着头?你没事吧?”


    喻圆扭着身体在地上摆了摆,景流玉终于忍不住,手掌在他露出的一截后颈上捏了捏。


    喻圆以为他也要烤地瓜,于是给他塞了一根。


    三个人头抵着头,蹲在灶坑前分吃地瓜。


    喻圆悄悄瞥景流玉,眼神带有古怪的打量,怀疑他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看见景和清竟然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景流玉惯会装模作样,即便一想照片的事儿就堵得慌,还是能装得云淡风轻。


    他当然知道喻圆看他是为了什么,抬起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用口型说:“别看了。”


    喻圆扁了下嘴。


    景和清开始觉得这地瓜脏兮兮的,不敢下口,做了做心理准备一口下去,被香到了,大加赞叹:“太好吃了!果然是农村有机地瓜!甜甜的面面的!焦香焦香的!喻圆哥你也太会烤地瓜了!”


    景流玉来之不易的眉来眼去被他不合时宜的赞叹打断了,他微笑着警告景和清:“吃就好好吃,食不言寝不语。”


    景和清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肩膀,老老实实说:“知道了大哥。”


    “你明天早上就走。”


    景和清缩着脖子问:“我能也在这儿支教吗?”


    “不能,你不上课了?”


    景和清不说话了,闷闷地吃地瓜。


    暖和了一会儿后,景流玉去做晚饭,腰上系着围裙,刷锅烧油下菜,做得行云流水。


    这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样子简直称得上宜室宜家,看得景和清一愣一愣的。


    大哥还会做饭呢?真没想到。


    他想帮忙,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等开饭。


    景流玉这顿饭做得颇有怨气,他实在不情愿伺候除了喻圆之外的一切人,又不得不彰显自己的贤惠。


    因为喻圆喜欢。


    他这几个月结合喻圆的性格,摸索出了喻圆最喜欢的对象类型。


    喻圆性格里还有点儿直男,所以喜欢贤惠的,温柔的,漂亮的,要依赖他的,能给足他面子的。


    但是又因为骨子里缺乏安全感,所以也矛盾地希望对方能给他安全感,是强势的,可供他撒娇的,能为他安排好一切的。


    这要求打着八百瓦射灯上天入地都找不着,贤惠跟景流玉更沾不上一点儿关系,但没关系,景流玉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


    他要是能哄得喻圆欢心,装一辈子都没问题。


    换个角度想,景和清在,也不是坏事。


    喻圆喜欢在人前炫耀,观众这就不请自来了。


    景流玉蒸了锅米饭,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照烧鸡腿,外加喻圆要吃的麻辣烫。


    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他笑意盈盈地招呼他们吃饭。


    景和清又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大爷爷他们的怀疑不无道理,大哥真好像中邪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大哥这样。


    果然环境塑造人,下乡对人再教育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哥人都变得质朴了起来。


    不止是大哥变了,喻圆哥也变了,之前喻圆哥多活泼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拘谨了,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景和清头一次吃他大哥烧的饭,即便是简单的小菜,他也受宠若惊,饭桌上急切想要表达一番赞扬和恭维。


    他还没想出词儿,他哥已经用西红柿炒鸡蛋拌了饭,用他今生听到的最体贴语气劝喻圆哥:“辣的吃多了胃痛,西红柿炒鸡蛋拌饭你爱吃,特意做了的,你尝尝怎么样,哪里不合胃口我下次改进。”


    喻圆吃了大大的一勺子,味道还可以,关键是景流玉当着外人的温柔小意很加料,把他弄得飘飘然了。


    景和清脑子里有根弦儿断了,感觉摸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边界,接近真相了。


    只有这一间寝室的灶坑被通开了,其他屋子的还要现打扫,所以景和清不得已要和他们两个睡在一起。


    只有一条炕摆在面前,他这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以为他大哥会做饭已经是足够让人震惊的事了,结果他亲眼看见他大哥给喻圆哥打洗脚水,小媳妇一样洗热毛巾递给人家擦脸。


    景和清终于崩溃了,他缩在被子里,咬着被角,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好像知道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是谁了,但是他真的不能接受他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大哥在外面给人家做贤妻良母。


    这件事比一觉醒来发现他和闻庭森*晚*整*理乱七八糟睡在一起更让人难以接受。


    第99章 第 99 章 优势在我


    清早七点半, 喻圆不是被闹钟叫起来的,而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他披上被子坐起来,看见景闻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正抓着景和清的手腕。


    两个人跟拍偶像剧似的。


    “你跟我走。”


    “我不走。”


    “求你。”


    “求我没用。”


    喻圆本来困得冒泡泡,被他俩这一拉扯弄精神了,赶紧拍手:“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大早起来吵什么啊!有什么问题你们和我说, 我给你们两个出出主意嘛, 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景闻庭怒瞪他一眼, 火气满满吼道:“没你的事!”


    好凶!跟疯狗一样乱咬人。喻圆吓得往被子里藏了藏,不敢再管他们的事。


    他不擅长应对别人吵架,心里天灵灵地灵灵祈求景流玉早点回来把他这两个要拆家的弟弟捎带出去。


    景和清大叫:“你怎么敢这么和他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


    景闻庭眼眶微红, 不敢置信:“哥哥, 你因为他凶我?哥,你从小到大都没对我说过重话, 他他妈的算老几, 你为他凶我!”


    景和清气得想抽他,没等他动手, 后面的门就被轰隆一声踹开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扭头看过去, 景流玉已经随手抄了根棍子三两步走过来。


    景闻庭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紧跟着腿上又是一闷棍,疼得他踉跄跪倒在地, 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流玉。


    “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的话, 我就替你撕了。”景流玉脸色铁寒,冷得吓人。


    景和清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赶紧压着弟弟的头, 冲向喻圆那边:“快说对不起。”


    景流玉又给了景闻庭几棍,把景和清的行李箱扔过去:“我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矛盾,现在滚出去,别在我们这儿碍眼,没人想看你们两个哭哭啼啼的苦情戏,滚出去哭。”


    兄弟两个被麻利地扫地出门,站在门口,冷风呼呼地往领子里钻,正是课间休息的时间,不少学生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景和清打了个寒颤,拖着行李,甩开景闻庭大步走出学校。


    景闻庭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不快,泪汪汪的,像条流浪狗跟在他身后叫:“哥,哥你看看我,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我们出生之前就一起在妈妈的肚子里了,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过一个小时,我们是最亲密的人,理所应当一辈子都不分开,我们那么做不是应该的吗?哥,我以为你知道,哥,离开你我要死掉了……”


    他倒在雪地里,委屈地抱着膝盖哭起来。


    景和清站在原地,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折了回去,费力把他从雪地里扶起来,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你再对大嫂出言不逊,才是真的要死了。”


    景闻庭像小狗一样拱了拱哥哥的脖子,听到“大嫂”两个字后背一冷,好像景流玉阴恻恻地站在他身后,他下意识回头张望了一眼,也和昨晚的景和清一样恍然大悟。


    ……


    喻圆一大早就感觉怪怪的,好像一场无厘头的闹剧。


    两个人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演苦情电视剧,演着演着莫名其妙把他骂了,景流玉又莫名其妙进来把骂他的人打了,两个吵架的人又莫名其妙走了。


    好莫名其妙的一个早上。


    景流玉放下棍子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才上前去捧着喻圆的脸摸了摸。


    喻圆用被子包着自己,只露出一颗头,他的脸蛋白白嫩嫩的,小小的,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还带着睡醒后的酡红,头发翘起来一撮,嘴角被枕巾压出了红痕,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樱桃一样红红的小嘴巴张着,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又漂亮又好欺负,好像现在趁机哄他上床把他操坏了都不会反抗。


    景流玉拇指在他柔软唇瓣上按了按,眼神晦暗又温柔,喉结动了动,问:“圆圆,有没有吓到?”


    “没有,他们好奇怪。”喻圆把目光从门口收回。


    “那就好,别管他们,他们两个发神经,来穿衣服吧。”景流玉把烘好的衣服拿给他,体贴地转过身去给他端热水。


    喻圆飞快换上衣服,很不好意思地说:“景流玉,你课程排的那么紧,以后就不要下第一节课回来给我打水什么的了,我自己长手了,都能自己做的。”


    景流玉赶上了给他扣最后一颗扣子,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笑容淡淡地道:“没关系,圆圆,我自愿的。”


    在给喻圆穿衣服的时候,喻圆特别乖,坐在原处,圆圆亮亮的眼珠跟着他手的动作走,让他抬起胳膊就抬起胳膊,抬起下巴就抬起下巴,衣服厚重,要用一点力气把胳膊塞进去的时候,会发出用力的哼唧声。


    看起来特别特别可爱,更不要提给他用热毛巾擦脸的时候了。


    要先把他额头前面的头发撩开,露出饱满的头,这时候喻圆看起来比以往多了点儿机灵劲儿,景流玉热毛巾盖住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拿下来,露出的就是一张仰起头,被热气熏得粉粉的,水灵灵的漂亮脸蛋,喻圆有时候还会露出牙齿和他笑一笑。


    他亲手打扮好的喻圆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像个宝宝一样,乖乖坐在那儿。


    如果多年以前,算命的告诉景流玉“你是个天生伺候人的命”,他绝对会在心里冷笑对方是个半吊子的神棍,他难道犯贱爱伺候人?但现在,他肯定要称对方一声大师。


    这个特征早在一年前就有征兆了。


    他那时候就喜欢在做完之后,从衣柜里挑一件自己的衬衫,把喻圆抱在怀里,一边亲他毛茸茸的发顶,一边用衬衫把喻圆罩起来,扣子一颗一颗扣好,袖口一截一截翻上去,欣赏一番喻圆被.操得晕乎乎黏着他样子,粉白的皮肤裸露着,带着吻痕,像个漂亮的性.爱娃娃,然后把喻圆抱着,在家里走来走去。


    喻圆骨架精精巧巧的,抱在怀里很小很轻的一只,怕掉下去,还要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景流玉光是一想,就觉得从头发丝儿都开始爽了。


    所以他不仅是自愿的,还是求之不得的,喻圆不懂,永远不会懂的。


    景流玉把早饭放到喻圆面前,想捏捏他的脸,碍于身份,只得作罢,只把豆浆插上吸管,叮嘱他:“你慢慢吃,我去上课了。”


    喻圆坐在灶台前面,嘴里塞着一颗茶叶蛋,腮帮子鼓鼓的,向他挥了挥手。


    喻圆吃饱饭后,把装小米粥的碗洗了洗,拿着豆浆,特意从初中部的教室绕了一圈,停在景流玉的教室外面,看他写了一会儿板书,才又叼着吸管回自己的办公室。


    总体来说,喻圆支教的生活没有他预想的那么艰苦,因为大多事都有景流玉挡在他前面,他甚至还因为天气太冷,养胖了两斤。


    景流玉在,他们做什么都能结伴,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乡里的澡堂洗澡;一起采办食堂伙食;计划天暖和的时候去山里挖野菜;喻圆还会每周开三晚上开一次直播,把赚到的钱拿出来一部分和景流玉去乡里下馆子。


    不太妙是,陈校长说三月份能争取来几个师范生实习的事情泡汤了,他们俩还是学校唯二的壮劳力,得当牛做马。


    喻圆晚上直播完,已经是八点多了,只有初中部的教室还亮着灯,他举着手机狗狗祟祟往微机室外走,脚步一转,在走廊里迎面撞上了个脸色铁青的男孩。


    他捂着嘴,差点儿尖叫出来。


    “喻老师,是我。”对方动了,说话一口公鸭嗓,原来初三的张峰,走廊里绿色的应急灯把他照得不像个活人。


    像他们这样的乡村学校,学生里总有一个混社会的精神小伙或者精神小妹,被尊称为大哥大或者大姐大,张峰就是这种大哥大。


    喻圆其实挺怕这种学生的,他上学的时候没少挨欺负。


    张峰还染了个流里流气的小黄毛,紧身小脚裤,大冬天露着冻得青紫的脚脖子,喻圆更怕了,但他现在是老师,只好硬着头皮问张峰有什么事。


    张峰扭扭捏捏,撩起刘海,犹豫了半天,从后面掏出杯奶,单刀直入道:“喻老师,你跟景老师说说,让他别玩我了呗,我真的服了他了,因为他,我的女人,小弟,都离我而去,我现在是个孤家寡人了,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坐到西山村学校老大的位置吗?”


    喻圆:???


    他上次听说的版本还是张峰往门上放水盆欺负景流玉,带人堵在门口不让景流玉进教室,一个月就变成优势在我了?


    张峰看他沉默,以为他不信,赶紧说:“真的。他太狠毒了。他把李诗恬调到周凯旁边了,周凯小白脸不就是学习好一点儿长得高一点儿吗?李诗恬现在都不和我说话了!


    他还让我手下的两员大将一个当体委,一个当卫生委员,我现在都管不住他们两个了,全班都不听我号令了,谁都能说我两句,真是反了天了。我动向在哪儿他都知道,我怀我身边有他的卧底,结果我兄弟们因为我的猜忌,都和我离心了。”


    张峰说得痛心疾首,大有江山伟业尽数毁于景流玉这个奸臣之手的感觉。


    喻圆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那你应该去找他谈谈,说自己以后听他的话,我相信老师是不会故意针对学生的,可能就是凑巧。”


    “我是男人,岂能主动……”


    “那你的兄弟可能就要和你分道扬镳了啊~”


    张峰把奶茶往喻圆手上递:“所以我知道喻老师和他关系好,你俩住一个屋,你帮我说和说话,你现在就是我的使臣,我的军师,帮帮我吧。”


    喻圆哪敢收学生的东西,赶紧拒绝了:“那军师给你出个主意吧!你给他表个态,拿着练习本去找他问题,上课老老实实的别逃课,我帮你说说怎么样?”


    张峰思来想去,仰起头:“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师你真不要奶茶吗?不要我送给李诗恬了……”


    “……不许早恋。”


    喻圆话说晚了,张峰早就跑了。


    景流玉下课,喻圆猫在被窝里,已经替他把床铺铺好了,飞快拍拍,迫不及待招呼他过去,眼睛亮亮的,看得景流玉呼吸一顿。


    “快来快来,和我说说你怎么智斗张峰的,好聪明啊你这个人,让我学习一下。”


    景流玉过去,装作给他盖被子,实则挠了挠他的下巴。


    第100章 第 100 章 好歹毒啊景流玉……


    西山村最低温升至零度, 已经是五月初的事,荒山渐渐蔓出一点点遥看有色的青嫩,喻圆就已经迫不及待拉着景流玉去山上挖野菜了。


    当然什么都没挖到, 拎着空空的塑料袋去,又拎着空空的塑料袋回村。


    喻圆掩着额头,抬起眼睛望向天, 缩了缩脖子, 自言自语嘀咕道:“好多老鹰啊, 村里的鸡鸭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好好关起来, 不然就变成它们的自助食堂了。”


    他感叹过后,也没放在心上,顺带拐去了村里的学生家家访, 检查他们的作业。


    青壮年都去南方打工了, 播种的季节才回来,只有老人带着孩子, 学校里的老师就得多多关注, 勤去家访。


    老人还热情地留他们吃午饭,还挽起袖子要给他们杀鸡, 喻圆赶紧拒绝, 拉着景流玉出去。


    才出门,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空气煽动声,喻圆抬起头。


    一只体格将近一米的苍鹰直起翅膀,从天上滑下来, 利爪张开, 即将扑到他的身上。


    景流玉眼疾手快,立马抄起了放在门口的锄头,还没打到那只鹰, 它就已经丝滑地转身飞走了,停在不远不近的一处树枝上虎视眈眈。


    喻圆险些要气死了,刚才鹰爪几乎抓到他脸上,虽然他是个男人不靠脸吃饭,但破相了也是挺难看的。


    他抓起石头,狠狠朝着树上的鹰扔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没砸中,鹰又飞回天上了。


    屋里的老人透过玻璃看见刚才发生的场面,赶忙推开门问:“没事吧?没抓到哪儿吧?”说着咬牙切齿啐了一口,“这些死鹰又孵出小鹰崽子了,饿得眼睛都红了,天天蹲在树上要逮村里的鸡鸭鹅吃,看见有人还往下扑,老王家刚下的狗崽子都让这些玩意逮走了好几只。多半是看你这件衣服,把你当成鸡鸭了。”


    天气转暖,喻圆穿了件短款的鹅黄色的羽绒服,村里从来没有人穿这种颜色的冬服,不耐脏,从天上看,和圈在笼子里的鸡鸭颜色着实挺像,头脑简单的鹰大概把他的羽绒服当成了可以狩猎的猎物。


    衣服脱掉冷,穿着还不安全,喻圆气得无能狂怒跺脚,连坐景流玉,狠狠瞪他一眼。


    景流玉要在此事中占百分之七十的责任,因为衣服是他带来的,他光想着喻圆穿这种暖融融的黄色漂亮,一点儿没想到这里的野生动物如此猖狂。


    他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喻圆身上,护着他回学校。


    喻圆抱着自己的脑袋,缩在他的衣服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景流玉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安抚他:“没事,我们回去换一件衣服。”


    喻圆又叹了口气:“唉,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跟你讲,我最怕这种东西了,小时候我晚上不睡觉,我奶奶就吓唬我说叫老鹰来把我叼走,我本来一点儿都不怕的。


    后来我奶奶告诉,我两岁的时候在院子里玩儿,真有只大鹰扑过来,抓着我的背带裤就把我往天上叼,吓得我哇哇哭,她听见之后赶紧跑出来,那只鹰叼不走我就跑了。”


    “那可真的太不幸了,说明你不太适合在这里生活,这么小概率的事件被你撞到了两次,还是应该去大一点儿的城市,比如京市之类的,生活条件好,能避免很多危险。”景流玉意有所指道。


    “你说得对。”喻圆思考后,肯定地点头。


    景流玉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脸颊,漾起一抹笑。


    学校大门那边吵吵闹闹的,周叔在扯着嗓子喊什么,还有人起哄,吹口哨,以及嗡嗡的摩托车声。


    越走近越清晰。


    预感到不妙,两人快步走过去,见两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骑着一辆老旧的摩托车,在校门口不急不慢转圈儿,摩托车后面呜呜地冒黑烟,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两个人嘴里怪模怪样地发出猿猴一样的叫声,活脱脱两个不良社会青年。


    “李晓梦,哥哥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哥哥们来接你出来玩了,别害臊,哥哥们带你去兜风!”


    “李晓梦,李晓梦听见了吗?李晓梦快出来啊——”


    “哥哥们带你去喝奶茶,看电影,别装矜持了,出来跟哥哥们玩会儿。”


    “来坐哥哥的大摩托啊,嘿嘿嘿,你坐哥哥们中间,保证把你夹得紧紧的——”


    周叔黑着脸让他们滚:“两个小兔崽子抓紧滚,这是学校,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再不滚我就要联系你们班主任了!”


    两个黄毛朝他吐口水:“老东西你算个什么几把玩意,敢管我们。我爸妈都管不了我们,你敢动我们一下试试?想去监狱里面蹲几年还是想丢工作?我们可是未满十六岁的未成年!”


    两个人又跟猿猴一样“李晓梦李晓梦”地叫起来。


    开车的那个佝偻着身体,染着黄毛,抻着脖子,倒三角脸,老鼠眼;后面那个肥头大耳,染着绿毛,满脸痘痘,肥腻的像块五花肉,满嘴污言秽语,一看就不是些什么好东西。


    周叔还真没法拿他俩怎么办,连忙打电话给陈校长,叫他回来解决问题。


    两个不良少年看见景流玉和喻圆,绿豆眼里浮现出浓重的嫉妒,说着各种肮脏不堪的话诋毁,试图挑事。


    喻圆脸色胀红,仗着景流玉在他旁边,当场就要冲过去,被景流玉揽着腰拽回来,眼神淡淡地划过那两人,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脏兮兮的,碰他们都要沾一手油垢。”


    周叔给他俩开了门,恶狠狠地说:“别理他们就对了,他们俩是隔壁村初中的,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这俩人的,流里流气,学也不上,看见人家别的学校漂亮女学生就跑去纠缠,仗着未满十六,去少管所待两天就出来了,肆无忌惮的。社会的败类,人渣!”


    每个学校都会有个长得漂亮又乖巧文静学习好的女孩,李晓梦在西山村学校就是这种角色。


    她只是去小商店和同学买练习本,就被两个小混混盯上了,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父母又不在身边,现在正吓得在寝室里直抹眼泪。


    虽然两个人是混混,但也是义务教育期间的未成年人,老师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动手或者辱骂都有违师德,就算景流玉和喻圆是代课老师,也得遵守规章制度。


    喻圆在门卫室气得龇牙咧嘴,又无可奈何。


    景流玉本不想管,这种人的未来已经一眼能看到底了,不必他再多施加什么就会自取灭亡,奈何他们嘴巴实在不干净,喻圆气得头发近乎炸起来。


    景流玉顺了顺他炸毛的头发,眸光微垂,眼皮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主意。


    他拍拍喻圆的头,在门卫室的工具箱里找到了吸油管。


    门卫室外面有几个缩头缩脑的学生想看热闹,景流玉抓住其中一个,问:“张峰今天在学校吗?”


    男孩愣了下,赶紧给张峰发短信,立马说:“峰哥早上去县里看电影了,他知道有人闹事,说还有五分钟到学校。”


    “你叫他从学校后门进,回来先去上个厕所”,景流玉嘱咐完,把吸油管交给了喻圆,低头和他耳语了片刻。


    喻圆一听眼睛就亮了:“还是你歹毒。”


    “这是什么很好夸人的话吗?”景流玉说着,推开警卫室的门,向两个黄毛真诚说道,“我是李晓梦的班主任,我也是年轻人,很欣赏你们大胆表达爱的精神,但是现在还是学业为重,李晓梦就在食堂,你们表白一下心意就走吧,不要在我们学校门前吵闹了。”


    他看起来真像个新老师那样天真单纯,黄毛绿毛歪着嘴,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笑了,上下打量他,心里很是瞧不起:“好啊,老师,这可是你让我们进来的,我们保证就表白一下,不对她怎么样。”


    单纯善良的新老师景流玉带着两个黄毛进了学校,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学校寝室的窗户上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学生,看见那两个臭名昭著的黄毛纷纷缩回脑袋。


    黄毛倒是不客气,流里流气地吹口哨,对女学生评头论足,说那个胸大,这个骚,还给他抛媚眼,绿毛频频点头。


    景流玉好言相劝:“你们作为学生不应该说这种话。”


    黄毛啐了口唾沫,桀桀地怪笑起来。


    景流玉贴切地在心里给他们下了评价:两只癞□□,不咬人膈应人。


    食堂在西,学校厕所在东南角和西北角各一个,景流玉带着他们先是路过东南角的厕所,接着要路过西北角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女生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晓梦,你好了没有呀~什么?你没带纸?你等我现在回寝室给你取。”


    黄毛和绿毛一听,油腻的脸上立马浮上兴奋,淫.笑着说:“我们带了我们带了,晓梦我们来给你送纸,嘿嘿嘿。”


    景流玉作势要拦:“那是女厕所,你们不能进。”


    他硬是等俩人都跑过去了,才伸出手,果不其然地落空了


    三


    二


    一


    “噗通”“噗通”两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啊——我草!小胖你推我干什么?”


    “我没推啊!谁他妈的把板子拿开了!草!yue——”


    紧跟着,张峰压不住笑还要装紧张的声音拔地而起:“老师不好了~好像有人掉到粪池里了怎么办~”【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