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2.8
抓到了!还好抓到了!!
景流玉死死握着喻圆的手腕, 指尖发冷。
人被救下来,在场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
警察带着郑刚和李天赐去警察局做笔录,校领导中出了个代表陪同前往, 剩下的负责封锁消息和处理现场疏散学生。
喻圆在医院做了一整套检查,身体上除了有点缺钙近视没别的问题,就是心理上可能受到惊吓, 需要回家观察几天, 如果没有好转, 则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医院开了点儿钙片就让回家了, 景流玉帮他系上安全带,喻圆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表情呆滞, 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或是流泪的征兆, 景流玉当他是折腾一天精力不足, 让他签了委托书,又给他倒了两粒钙片, 递上水漱口, 就帮他盖上被子,带好门离开了。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就感觉有股火不上不下堵着出不去,重重吐出两口气, 不但没有缓解, 反倒更咬牙切齿,狠狠踹了一脚书房的门,把门踹开。
那事儿早翻篇儿了, 谁他妈的又给提起来了?是,他是借着那事儿来拿捏喻圆的,不代表哪个狗养的杂碎东西都能拿这事做文章!
妈的!妈的!
他拿着喻圆的委托书,召集法务团队告了一圈儿。
上到学校,辅导员,李天赐,承办夜雾案件的警察局,下到今天在场起哄的所有人。
法务经理沉默了一下:“今天在场人太多,可能有点困难。”
“那就调监控,一个个查!委托费和经费由我负责!”
虽然已经竭力维持平静,法务经理还是从老板不自觉变高的语调以及急促的呼吸中感觉到了他的愤怒,这件事看起来非同小可,他不再多问,表示会尽心处理。
他刚挂电话,小王的消息就弹了出来,示意这次的委托一定要办好,法务经理谢过他,表示这次的案件会上心再上心。
老板太懂法,有时候也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意味着沟通顺畅,少掉很多头发;一方面也意味着摸没摸鱼,老板一眼就能看出来。
景流玉把一切都处理好,平复好一会儿心情,才重新上楼,轻轻推开了喻圆卧室的门。
床上原本平躺着的人不见了,变成一座小小的隆起山包,山包并不巍峨,背对着门。
景流玉走过去,看见喻圆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吧嗒吧嗒掉眼泪,像九月份凋落一地的蔷薇,可怜,可惜。不由得让人想,怎么就这么掉下来了呢?这么好的事物应该长长远远留住才对。于是人又伸出手,想要把蔷薇一朵朵捧回到花枝上。
所以景流玉也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接住喻圆的眼泪。
冰凉的泪水砸在他的掌心,他自己皱起眉头,却不知道,说:“别难过了,我会帮你的,一切都会处理好。”
喻圆摇摇头,很小心地问他:“景流玉,我们是什么关系?是包养关系的话,我是不是在卖.淫?他们是不是没有说错?过程错了,结果对了是不是?我没道理告他们是不是?我是真的做的很不对是不是?”
又是一滴冰凉的泪砸进景流玉掌心,让他下意识收紧掌心,眼神复杂地看着喻圆,他被喻圆的问题击中,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说:“不是,从法律角度讲,我们不是嫖.娼和卖.淫的关系,并不构成违法犯罪;从道德的角度讲,我们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伴侣,所以违背道德的情节也较轻,属于……一般同居关系。”
“一般同居关系。”喻圆把这个词放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会儿,用脸在被子上蹭了蹭眼泪。
“即便属于色情行业从业者,也享有公民基本的人权,公然侮辱他人且情节严重的行为可能构成侮辱罪。”
喻圆眼睛亮了,直起身子,说:“那我要是卖.淫,他们……”
景流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脸色不太好看:“童言无忌,别乱说话了。”
“哦,”喻圆又坐回去,吸了吸鼻子,说,“我饿了。”
“馄饨,吃吗?冰箱里还有厨师冻好的馄饨,煮一下就能吃了。”
喻圆不挑,说:“我要吃皮蛋鲜肉馄饨,咸蛋黄鲜肉馄饨。”
景流玉起身去给他煮馄饨,喻圆顶着被子跳下床,和他一起去,鼓起的小山包变成了高高的小山包。
“等着吃就行了,我不会给你煮坏的。”景流玉以为是小气鬼要监工。
喻圆不说话,依旧蒙着被子,双手扯着被角圈在下巴下面,露出一张脸和水红的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最远只间隔一步,景流玉走快一点儿,他也要小跑追上来。
他害怕,景流玉意识到这个问题,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他。
景流玉做饭水平不高,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知道燃气灶从哪儿拧都算他好学,所以也只能给喻圆煮点儿半成品,再点点儿别的就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了。
他接了矿泉水,锅里水煮到沸腾,下入料包和馄饨。
厨师手艺很好,馄饨皮薄馅大,黑紫色的皮蛋和粉红的鲜肉隐隐从皮里透出,没一会儿整个厨房都是香味,咕嘟咕嘟的馄饨汤里翻涌着虾米和紫菜。
喻圆小山站在旁边吸了吸鼻子,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等着开饭。
一盒馄饨十五只,对十八岁的男生来说,吃三十个不在话下。
景流玉找了个大汤盆,给他盛进去,馄饨皮晶莹剔透,薄韧透亮,一看就美味。
喻圆捧着比他两个脸还大的盆,吸溜了一口汤,吹凉了一个馄饨,先递给景流玉,期盼地看着他。
他还围着薄被不肯松手,左手抓着两个被角,右手举出来吃饭,被子把他的脸圈起来了,越发显得一双眼睛璀璨明亮,又大又圆,藏着一点极好捕捉的欣喜和含羞,以及惊魂未定的瞳颤。
对于喻圆来说,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示好,就是愿意在最饿的时候,把第一口好吃的分给对方吃。
“谢谢你。”喻圆这次很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他不会再嫉妒景流玉了,景流玉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
景流玉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没有拒绝,撑着台面凑过去,吃下了喻圆这一颗馄饨,温热的划过他的食道,在路过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腾地烫了一下。
今晚的馄饨,景流玉吃了一只,喻圆吃了二十九只,汤也不剩。
喻圆肚子撑起来,有种小农阶级朴实的幸福,悬空的心脏一半落回了肚子里。
洗漱过后,他主动抱着被子,今晚要和景流玉睡。
以前可没有这么黏人,大概是被吓坏了。
景流玉很善心地收留了他,分给了他一半的位置,今晚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没一会儿就都睡去的。
夜半,景流玉被细微的啜泣声惊醒,是喻圆在他身边流泪,侧着身,蜷缩成一团。
他被惊醒,心情算不上多好,打开床头灯,皱眉端详了一会儿,还是帮喻圆擦掉眼泪,托着他的头把人抱进怀里,轻拍后背。
“妈妈……”喻圆很小声地哽咽。
景流玉的眉头皱得更深,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贴着他的耳朵强调:“不是妈妈,不是你妈。”
喻圆的哽咽变成了抽噎,一直叫:“妈妈,妈妈……”
景流玉辩解无果,只能认命,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屈辱地哼唱:“睡吧睡吧,妈妈亲爱的宝贝……”
……
赵琰参加完篮球比赛,从隔壁市回来了,学校里沸沸扬扬传的都是喻圆的事,他一听脸都白了,要是他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想也不想,把李天赐抓着,一路拖到楼下,一拳一拳压在身下暴揍,两个人男人互相扇巴掌。
“你疯了,有病?他是傻一点,你能这么欺负他吗?”
李天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失魂落魄的,眼泪掉进沙土里:“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我只是想教育教育他……”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总是跟着喻圆转,这让他又生气又恶心,有时候想到喻圆送给他的那碗麻辣烫,他又觉得心跳得很快,觉得喻圆对他有意思,他就又觉得难受,浑身不对劲,还是忍不住关注,喻圆夜不归宿他就生气。
赵琰又狠狠砸了他一拳:“傻逼!”
因为那天的风波,喻圆暂时休课。
景流玉公司的法务团队效率很高,加上被起诉方都在京市,所以更加便捷,律师函像雪花一样寄了出去,无论是警方调节还是法院调节,一概不接受,硬气还难缠。
期间学院领导和不少学生家属,以及郑刚都带着礼物来探望,大部分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景流玉一概称他还没休息好,不便见客,都挡了回去,喻圆对此丝毫不知。
小王也和公司法务组个大花篮果篮上门慰问,喻圆这个倒是吃到了。花被他插在一楼的茶几上。
喻圆这些天在家里上网课,小森每天都会问他课程进度,还有学习情况,帮他做好笔记,喻圆进步还是挺快的。
苏酿考完试后在外地实习,消息传的慢,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发消息问他怎么样。
第52章 第 52 章 包治百病
时隔多月, 喻圆再次收到苏酿的消息,激动之余感到温暖,他还以为学姐生气, 再也不打算理会他了,回复起消息有些语无伦次,说自己没事, 问她考试怎么样, 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苏酿心情有些复杂, 喻圆有时候既让人恨铁不成钢, 巴不得远离他,以免乳腺结节,又因为他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没心机又热情, 所以不忍心真的置之不理。
她不敢打包票自己能考上, 只说自己在外面过得还可以。
遇事不决睡大觉:【学姐那么厉害肯定能考上的!】
喻圆又迫不及待给她展示自己最近的学习成果,证明有听她的话好好努力。
苏酿虽然对他报课资金来源存疑, 但好歹钱都用来学习没花天酒地, 还算可以表扬。
喻圆受到鼓励,美滋滋的, 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直到苏酿说午休结束,才恋恋不舍结束谈话。
“和谁聊天这么高兴?”景流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喻圆脸色一变,立刻把手机扣在桌面, 生怕景流玉看见。
景流玉只是随口一问, 逗他的,他这样紧张,反倒显得有事, 嘴角弧度微不可查地垂下几分:“和我聊天时候有笑得这么开心吗?”
喻圆不说话了,光顾着抠手指,要么就是很小声的说:“一样的,是我学姐,她人很好,帮了我很多。”
景流玉紧追不舍:“你喜欢她吗?想和她谈恋爱吗?”
喻圆害羞颔首:“喜欢的,之前想来着,现在不想了。”
他和景流玉谈论这种话题,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很奇怪,像被现男友追问感情史。
景流玉说他们这叫一般同居关系,他查了,感觉景流玉是在和他表白,因为百度说一般谈恋爱的关系同居也叫一般同居关系,景流玉之前跟他表白过很多次,说喜欢他。
喻圆纠结了好几天,他不喜欢男人,他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景流玉确实是个好人,又很喜欢他,不仅给他花了很多钱,还总在他最需要的时刻挺身而出。喻圆觉得,自己要是再辜负人家,就有点太渣了,他应该努力违背自己的本能,尝试喜欢景流玉,反正现在同性恋很流行,大家都不会嘲笑他。
景流玉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是喜欢?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你是拿她当妈了。你有想和她接吻冲动吗?有想和她上床吗?”
喻圆心惊肉跳,连忙制止他:“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连和学姐牵手都不敢想,生怕亵渎了人家,景流玉怎么能说这种极端话题?
景流玉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贴过去,喻圆已经习惯了,甚至还会主动张开嘴巴任由他亲,景流玉亲了一会儿,松开他,起身:“那你怎么能和我接吻,还和我上床呢?”
喻圆被亲得正舒服呢,人忽然离开了。这个问题问得他脑袋一懵,嗫嚅着答不上来。
景流玉看他一脸呆样,用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脸,起身:“我去公司了,你在家好好待着吧,想吃什么就叫他们。”
喻圆站在阳台上,看景流玉的车开出去,难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没有安全感。
他郑重想了想,决定兑现之前答应给景流玉的礼物。
喻圆没有什么能送给景流玉的,他的钱和身上的东西都是景流玉给的,但他还有点儿手艺,虽然不太出名,但据说还是某种非遗,叫马氏布偶,他奶奶小时候给他做过,也给乡里其他结婚新人或者出生的小孩做过,他跟着看,学会了一点儿。
景流玉既然做生意,他应该做个具有招财寓意的,红色辟邪,黄色招财,红黄双拼效果加倍,也许吧。
上完课后,他向宋阿姨要了一些色彩鲜艳的布片,开始穿针引线。
他技术不太好,而且这是女孩才有资格学的,奶奶不给他学这个,所以没一会儿,不是老虎鼻子歪了就是嘴巴斜了,做得奇丑无比,拿出去简直是辱没祖宗。
喻圆啧了几声,把黄色的老虎放在桌子上,老虎的四条腿有一条还是短的,一下子以头抢地了,他只能再拆开缝缝补补,折腾了大半天,才初具雏形,手指被针磨得发红,眼睛都花了。
他看着眼前的丑东西,想着不如去淘宝买一个算了,前后思考了一番,终究放弃。
宋阿姨他们下班了,别墅寂静无声,天色逐渐黑沉,更增添几分孤苦伶仃之感。
喻圆把半成品塞进衣柜,上床裹着被子,发消息给景流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很忙吗?】
景流玉没有回他,他又问【你能不能早点回家?】
景流玉依旧没有回他。
喻圆团了团被子,坐在床上等了很久,把灯都关了,只要景流玉的车回家,他就能看见窗下的一团光。
但是他等到晚上八点,景流玉依旧没有出现,也没有回复他,他按捺不住,把电话拨过去,等了一会儿,电话才接起来。
他急忙问:“景流玉,你什么时候回家?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
景流玉似乎有些迟钝,过了两三秒才回答他:“很快。”
很快是多快?马上又是多马上?
景流玉就和他说了两个字,喻圆心里各种猜测沸腾,难道是工作不顺,心情不好?
他巴不得景流玉插上翅膀,下一秒就飞到他身边陪他。
喻圆还没来得及问他十分钟能不能回家,楼下车灯的亮光闪过,是景流玉回来了。
他急忙跑下去,小王看见他客气地笑了笑,把景流玉交给了他,然后很识趣地走了。
其实也不算交给他,因为景流玉身上虽然带着明显的酒气,但身体不晃,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景流玉的手上还拿着个礼盒,看样子是给喻圆的礼物,喻圆很识货,那句:“不是要养生,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到底冲着爱马仕的面子憋了回去,上前扶住他。
景流玉顿了两秒,抬起手,摸了把他的脸:“这次是在的。”
什么这次那次的,喻圆没弄清楚他话里什么意思,就被橙色的盒子塞了满怀。
他虽然在努力喜欢景流玉,但目前效果不佳,至少景流玉现在比不过包。
喻圆立刻把人松开,随意招呼他自己坐,欢欢喜喜拆包装。
他已经对这些包有了初步了解,爱马仕很贵,很保值,这应该是景流玉送给他的单价最高的一件礼物。
他喜欢的白色拼粉紫色!造型像个小人在笑,还有手和脚,可爱!
喻圆挎上,问景流玉好不好看,景流玉又是过了两三秒才点头,说好看,他用什么都好看。
喻圆臭美一圈儿,还不忘问二手回收商,这包多少钱,即便已经很有准备,喻圆也被价格吓了一跳,按照京市房价十万一平,这个包一卖,足够他买十一平还要多,千禧年限量版,只能在二手市场流通。
【Kellydoll出吗?老板】
【老板,出吗?】
【老板,出吧,我再加一点】
【老板,还在吗?老板,出给我吧】
喻圆咽了咽口水,赶紧用棉柔纸垫着手,小心翼翼把它拎起来,再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然后更小心翼翼检查有没有磕碰到。
小时候算命的说他长大了是大富大贵的命,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省会买上一套一百万的房子,没想到是这种泼天富贵。
这只包他不卖也不背,就放在柜子里,每天早中晚拜一拜,这玩意比他的命还要值钱。
景流玉早就被喻圆抛之脑后了,喝多了的男人喉咙又干又疼,解了两个纽扣,松开领带,给自己倒了杯水,才能发出声音,问他:“现在是不是高兴了?”
喻圆这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怕的,刚刚看到包,竟然完全想不起来那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了,他感觉很妙,今晚睡觉应该都会笑醒,小心抱着盒子,冲景流玉伸出大拇指,想了想,笑着说:“景神医很厉害,包治百病。”
景流玉看见他笑,也笑了起来。
也不枉费他让人找了好几天,酒会上还叫小王特意跑了一趟。
他伸出手,想摸摸喻圆的脑袋,喻圆已经站起身,完全忽视他,像抱着个脆弱婴儿似的,架着胳膊,轻手轻脚上楼,再次将他无视。
好,笨蛋弄不清他才是不可再资源。
喻圆在半个月后,收到了一笔意外之财,景流玉放在桌上,告诉他:“这是起诉成功后的赔偿金。”
喻圆以为只是赔了钱,景流玉却拆开,一个一个给他数:“这一万是郑刚赔的,他进去了,造谣,诽谤,侮辱,没一年出不来……”
原本最多三个月,但恶毒的人总有恶毒的诡计,他也不需要和喻圆说的太过清楚。
喻圆心里一咯噔,既痛快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这一千是李天赐的,他未满十八岁,且并非主观意图上的侮辱诽谤,并对郑刚进行了劝阻,所以拘留十五天……”
“十五个五百,都是怂恿你跳楼的那些人的赔偿,同样拘留十天。”
“监控流出,相关部门没法脱责,这也是赔偿,还有你另一个室友徐毅……”
喻圆感觉遮蔽在眼前的阴云被景流玉撕开了一角,阳光倾洒进来,他有些不安,问:“那他们以后是不是很多事都做不成了?”
景流玉把钱拢起,一并交进他手中:“人要对自己主动的选择负责,他们这辈子没法升学考公考编是他们活该,都过去了,圆圆,去上课吧。”
第53章 第 53 章 正在对接
喻圆在复课之前把布偶做好了, 是只很喜庆的布偶老虎,红色和黄色双拼,略有些先天不足的残疾——腿短, 稍微放置的没有点儿技术含量就以头抢地了;眼睛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圆一个扁,眉毛一个高一个低, 像个表情符号O.0, 六条胡子翘起来, 有种智力不是很高的美, 智商90的喻圆做出了智力水平9.0的老虎。
这还是喻圆经过了半个月调整后得到的最终结果,他眼睛不瞎,当然看得出来, 拿给景流玉的时候扭扭捏捏, 语速飞快地说:“这个据说辟邪招财用的,你对付着看吧, 我技术也就这样了, 这是之前说好的礼物,你要是不喜欢, 丢了也行……好了我去上学了, 再见。”
然后抓起书包狂奔出门。
景流玉捏着丑不拉几的布老虎,不知道把它安置在哪儿。
本来就是要逗他才要的礼物,景流玉知道喻圆没钱,送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最多买条领带或者袖扣什么的, 结果没想到喻圆心忒实诚,自己做了个这么丑东西。
有时候太真诚的礼物,也是一种负担, 扔也不是摆着也不是。
他把布老虎随手放在柜子上,亮眼的明红和明黄在白色和米白为主的房间里极为抓人眼球,简直破坏了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
两只硕大的眼睛很有智慧地凝视着他。
景流玉和它对视了一会儿,拉开最深的柜子,把它扔进角落里吃灰。
心意对景流玉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上赶着有人花时间花精力给他做这种手工。
算了,等什么时候让喻圆再给他做个别的配色他再摆出来吧,这颜色实在有些消受不起。
景流玉拉上柜门,让智力低下的丑虎消失在眼前。
【圆圆,你的手工我很喜欢,谢谢你,我已经把它收好了。】
喻圆看见这条消息,忐忑的心情放松。
他就说嘛,景流玉那么喜欢他,就算他做出一坨屎也会说好的。
寝室里有李天赐和徐毅,喻圆再也不想回去了,他向学校申请了走读,学院痛快批准,生怕再出别的事端,小王在此期间已经把他的行李收拾回了碧潭庄园的别墅。
郑刚走后,学院导员换成了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年轻开明,特意主动找喻圆谈了谈心,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正常上课。
喻圆从小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奶奶一直教育他要老实低调,不惹是生非,所以即便错不在他,也总在心里复盘始末,时常感到心惊肉跳。
好在景流玉看起来闷不作响,宽忍温柔的,实际上却很有主心骨,喻圆有他在身后,才不至于现在坐立难安,而是很坦然的接受了新导员的安慰。
赵琰早在办公室外等着他了,将他拉过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没缺胳膊少腿儿,气色也很好,长长地松口气,质问他:“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不想接,我都给你发微信了,说要静静。”喻圆在家里窝着的一个月,谁的电话都不想接,压根儿不想有人提起那天的事。
赵琰把他堵在墙角,不肯罢休:“你这些天在哪儿静静的?是在景流玉家里吗?不想接我的电话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吗?你不是已经决定要远离他了吗?你难道不能来我这里住吗?你们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喻圆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和赵琰断掉,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尝试喜欢景流玉,就不好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了,赵琰竟然还像吃了巴豆一样放屁,问他这样的问题!
不先关心他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害怕,先问他和景流玉干了什么!
他一把拍开赵琰揽着自己的手,郑重手:“赵琰,我不喜欢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你再送我礼物我也不会收!”
赵琰一怔,英挺硬朗的脸上浮现起慌乱,胀红了脸,咬牙切齿追问:“你果然是和景流玉发生了什么!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那……那个了吗?要不然为什么要和我分手!要不是我当时不在学校,轮得到他英雄救美吗?”
喻圆懒得和他多说:“之前你送我东西吃饭都是心甘情愿的,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可以折换成现金给你,拜托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
他现在卡里有一笔赔偿金,就算没有,他只要问景流玉要,景流玉肯定什么都不问就会给他的,他不需要再为钱操心了,这些钱他森*晚*整*理还是赔得起的。
赵琰还算有点良心,前前后后他一共为喻圆花了六万,愣是咬着牙一分没往回要,想了想,很勉强似的下定了决心:“你再考虑考虑我,我不介意你和景流玉,你们,你们两个发生过什么。”
谁要管你在不在意!
但喻圆还是羞于承认自己是弯的,想努力维持自己的直男人设,他还有性羞耻,是以冷脸反驳,把帽子扣到赵琰头上:“你少用自己龌龊的大脑思考我们了!你见我第一面不是关心我,而是质问,就足以说明我们不合适!
还有,你每次都只会带我吃食堂,我早就吃腻了,我要吃鲍鱼龙虾海参你懂不懂?算了,你不懂!消费观念不同,什么都不合适,以后别联系了!”
他留下呆愣的赵琰,毫不留恋地扭头离开。
喻圆豪气干云地说完那一通话 ,爽是爽了,心里实则有点小后悔,赵琰上次还说回来送他蒂芙尼呢,现在泡汤了,就是只带他吃饭,一年也能省下一万多。
嗐,没有办法,像他这样的光荣无产阶级,就是比较有道德。
景流玉从傍晚六点开始,就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该下班了,又下意识频繁看手机,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把手头的项目重新回顾了一番,也没觉得有哪儿出现了问题。
他拨了秘书办的电话,让小王重新确认一遍行程表,确定工作和生活都无一纰漏之后,这种缺点儿什么的不适感依旧没有消失。
直到喻圆在六点五十三分给他发了今天的第一通消息。
遇事不决睡大觉【芜湖!今天好累啊!晚上还有一节高数课和思政课,要九点半才能下课,只能吃食堂了,吃不到高叔叔做的香香饭菜了!】
高叔叔是家里的厨师,人如其姓,厨艺高超。
景流玉身上这股哪哪儿都不对劲儿的感觉终于散了。
他往回拨聊天记录,从一个月前喻圆回家修养开始,每天傍晚六点以后,对方就会主动而准时地给他发消息,经检索,最多的一句是【你什么时候下班啊?】第二多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愚蠢喻圆竟然变成了精明的巴浦洛夫!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帮他养成了一到傍晚六点就下意识看手机的习惯。
景流玉为这个突如其来冒出的认知脸色一变,好不精彩,沉默着熄灭了屏幕,又投身到工作的浪潮中去。
喻圆重返校园,上了一周课,感觉良好,还能跟上。
周六有社团活动,他还是早早起床,景流玉亲自把他送来的学校,还递了早餐给他。
喻圆心情很好地蹦蹦跳跳去了行政楼。
苏酿学姐的成绩出了,很不出意外的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京市一所一本学校,想必面试也没问题,喻圆前几天还背着景流玉,去请了个有助于学业的平安符给她寄去了老家。
她最近结束了实习,专心在老家备考,也已经退出所有社团了。
喻圆进到办公室,社团的同学看见他都有些意外,还是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学校的通知栏上关于郑刚的处分通知已经悬挂了一周,他们对喻圆摊上这么个导员也有些怜悯,加上他逐渐不怎么讨人嫌了,所以大家也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关系。
副社长把一部分资料交给了喻圆:“这是需要登记的信息,一定要核对清楚。”
这种工作喻圆已经驾轻就熟,所以她没有太多叮嘱,把剩下的一摞摞分给其他人。
喻圆打开电脑,登入上了程序,左右没有人看他,他依照习惯,先从后台搜索了自己的身份证号,信息后的状态栏不是普通的灰色,而是亮起的绿色,显示【正在对接】四个醒目的红字。
“啊!”他半阖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蹭的弹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核对,又输入了许多次身份证号后,依旧是【正在对接】!
没有线索联系到家人时,状态才是灰色的待对接,如果有了头绪,就是红绿色的正在对接,只要亮起绿色,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找到家人!
汹涌而复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压在他身上,一沓一沓,令他喘不动气,浑身微颤,脸色发红,唯有喜悦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出。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比他考了年级第一还要开心!比他进入大学校园还要开心!
喻圆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颤抖,挪动了好几次,才使上力气,退出自己的信息网页。
太好了,太好了!
副社长被他的惊呼吸引,问他发生了什么,喻圆努力把情绪咽了咽,强装镇定,说没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正在寻亲这件事。
第54章 第 54 章 您好,景先生,麦麦员工……
喻圆一整天都漂浮在粉红色的梦幻泡泡里, 幻想自己的手机铃声会在下一秒响起,有工作人员向他传来好消息,说他的父母这些年也十分想念他, 他坐上飞机,带着刷景流玉卡买的礼物,和父母相认, 一家人抱头痛哭, 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喻圆高兴起来特别明显, 有种人来疯, 和谁都哈哈哈哈的,还给社团里的每个人都点了奶茶,脑袋上的头发也跟着一起昂扬, 走起路来一翘一翘的。
这种快乐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 看见景流玉。
“景流玉,走啊, 我们出去玩啊!”景流玉一进门, 喻圆就像个炮弹一样冲过去,弹到他身上。
景流玉见过像阴沟里老鼠一样的喻圆;见过瑟瑟发抖的可怜喻圆;见过贪婪使小聪明的喻圆, 也见过在床上娇气又色情的喻圆,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活泼有生机的喻圆。
他原本以为,喻圆忍气吞声跪在床上,瑟瑟发抖,眼里带着泪花, 还要忍气吞声侍候他的样子最让人激动, 那种分明不愿意,还是乖乖仰起头给他看嘴巴里兜不住的东西,最后咽下的动作最色情。
没想到像小狗一样蹦蹦跳跳, 快乐围着他打转的样子,同样令他激动,甚至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几乎是同一秒,连思考都没能来得及,就把人压在沙发上了,亲得啧啧作响,既凶猛又热情,手在他的腰上揉过,然后从卫衣下摆伸进去揉搓。
“啊!啊~我们出去玩吧!”景流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喻圆被他喘得酥酥麻麻,努力推开他,还想着要出去,就被扒了裤子,然后撅了。
有点疼,但是应该没有出血,疼完之后就很爽了,但是喻圆还是不太高兴,因为景流玉今天不太温柔,而且楼下客厅很没有安全感,虽然外面是自己的院子,但那么大一扇落地窗,他总担心会被人看见,他连叫都不敢叫,弄得很矜持。
“为什么不出去玩?”喻圆喘息着,还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
景流玉胡乱亲亲他的锁骨,脖颈,含着嫩肉,模糊说:“做完再去。”
喻圆的大脑卡成2G网了还在努力运转,按照他看过的小说和狗血电视剧经验,他很快得出结论,景流玉这是被人下药了啊!然后强撑着守身如玉回来找他解药!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景流玉今天怎么变成色鬼,一进门就要做这种事。
这个喻圆很有经验啊,只要春风一度就好了,剧里都是这么拍的!
男女主滚到一起,等天亮就好了!
还好,这个药的药效不是很猛,不到一个小时候景流玉看起来就正常了,可能买到假药了。
“景流玉,我们出去玩吧,”喻圆躺在沙发上,红着脸拉他衣服,“你快去给我洗洗,我们出去玩。”
好怪,做得太急了,他上半身衣服还没脱呢,就光着屁股,凉飕飕的,比光着在床上还要让人害羞,他都不敢看沙发上那一片狼藉。
景流玉把他从沙发上竖抱起来,刚好让他的胳膊能环住自己的脖子,拍了拍他白嫩有肉的屁股:“想去哪儿玩?这个时间可以……”
“去楼下公园玩吧,一会儿就上来,还能吃个夜宵,你想吃火锅吗?我已经三天没吃火锅了。”
喻圆在他怀里乱拱,急急忙忙说,再晚一点儿就到景流玉休息时间了,他肯定不会陪自己吃宵夜的。
那句“这个时间可以飞大阪,去奈良。”被景流玉咽了回去。
喻圆今晚只是心情很好,想去公园逛一逛而已。
园区有一座建设的很漂亮的喷泉雕塑公园,四周有业主活动室,刚好是傍晚,公园里有几个小孩追逐打闹。
喻圆趁着没人看见,跑去霸占滑梯玩了一会儿,让景流玉给他放风。
不远处的活动室里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器声,喻圆听得有点入迷,也萌生了想学点什么的想法。
小时候看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动不动就穿着礼服在会场中央弹钢琴,拉小提琴,所有人如痴如醉,赢得掌声雷动,喻圆那个时候就觉得学个乐器是件很能装腔的事。
来京市读大学,到处都是商场,商场里总摆着钢琴,在台上弹上一曲也很吸睛,说不定还能有人把他拍下来发到网上。
他转过身问景流玉:“景流玉,我想要什么,你是不是都会满足?”他又补充,“不会很过分的。”
景流玉以为他又看中了什么表,什么包,或是哪个牌子的衣服,小小的虚荣心像是隐藏在巷子里,借灯光闪亮的砂砾,走近才发现微小的可怜。
“当然可以。”景流玉回答。
喻圆轻快地跳了一下:“那你送我去学乐器吧,我想学点儿东西。”
他的愿望比砂砾更小,小到对景流玉来说,根本不算愿望。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问:“想学什么?”
“钢琴吧,看大家都学钢琴,很厉害的样子。”
景流玉点头,表示可以。
喻圆眼睛一亮,蹦上来,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夸奖:“景流玉,你人真好。”
这段时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用身体来向景流玉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简单的亲一会儿就可以了,稍微贵一点的给.操操腿和胸,再多一点的要求,就要真枪实弹了,如果景流玉犹豫的话,他还得再加一点额外不正规的服务。
上钢琴课,一节课只要几百块,说不定他上一段时间就没有耐心了,只要亲亲就可以了。
景流玉还没来得及把人揽过来加深这个吻,杂乱的脚步声沿着身后的小径传来,两个男人听起来是兄弟,一边推搡一边争吵。
“爸留下的存款凭什么你能拿六成?”
“就凭我是大哥,怎么了!爸的钱想给谁就给谁!”
喻圆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惊慌失措,一把将景流玉推倒在地。
兄弟两个刚好推搡到这里,四个人,八双眼睛,面面相觑。
景流玉失去了往日从容不迫的优雅,他从未出过这样的丑。
喻圆急中生智,粗壮着嗓音,挺起胸脯,很有男子气概地一把把景流玉拉起来,拍拍他的胸脯,很有新疆风味地开口:“没关系,朋友!男人!雄鹰豹子一样的宽广胸怀有!不要因为和兄弟吵架就郁闷地坐在地上呐,改天你带你的女朋友,我带我的女朋友,我们四个一起吃一顿饭的有!”
兄弟两个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嘀咕了两句神经病,加快步伐离开了。
背影远远离去,喻圆长松了口气,连忙给景流玉拍拍身上的尘土。
景流玉刚才忍着没有发作,现在皮笑肉不笑地避开他的手,语气并不急促,也没有诘问,依旧慢吞吞的很温和,却让人怎么听怎么难受,阴阳怪气的:“我知道的,被人撞见和我接吻是很丢脸的事。哦,我有女朋友,你也有女朋友,我们这叫什么?叫出轨,叫通奸,你这叫背着女朋友在外面做0,发到网上人人喊打的程度。圆圆,你的爱好真不同寻常。”
喻圆避开他很正常,推开他也很正常,毕竟是个乡下来的封建小老鼠,但把他推倒在地,还被人看见,景流玉的自尊心令他无法接受。
质问喻圆,属于借题发挥。
景流玉很少这么和他说话,喻圆还要上钢琴课呢,可不能让景流玉生气,连忙去拉他的手,景流玉甩开,他就拉,景流玉再甩开,他又拉,最后终于稳稳地握在怀里:“你也知道,虽然现在同性恋很多,但我……我暂时还不是,让别人看见,我就不想活了,你得给我点时间,咱俩回去,你想怎么亲都行,我给你赔礼道歉。”
景流玉还是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哦,就这样?”
喻圆说:“我很真诚的,你给我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摔成四瓣了。”
他伸手就要摸景流玉的屁股,被景流玉像是触犯禁忌一般躲开了。
“给我摸摸,你都摸了我很多次,我摸你也没关系的。”
景流玉反被他气笑了,他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你的衣柜里还有一套麦当劳的工作服?”
喻圆“哦”了一声说:“那是我兼职的时候买的。”
“不是要吃夜宵吗?我想吃麦当劳,但是没有剧情,吃起来有些无味,不如圆圆扮演一下送货员,把东西送到我手上怎么样?扮演的好呢,我就原谅你了。”
喻圆心想,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立马点头答应了。
但是有钱人的怪趣味他真的很难弄懂。
喻圆立刻询问景流玉的意见,点了一份麦当劳套餐,然后换上阔别已久的麦当劳工作服。
粉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黑白相间的围裙,脚上踩着一双白色板鞋,还有一顶红色带着大大M的帽子,柔软的发丝从帽子外翘出来,毛茸茸的,帽子显得他的眼睛很亮很大,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喻圆连之前的员工工牌都戴上了,十分逼真。
麦当劳外送员按了门铃,大门打开,迎面对上穿着麦当劳工作服的喻圆,眼神有了片刻的迷茫。
同事?需要say hi吗?
喻圆说了声谢谢,赶紧把外卖送到楼上去,他还没忘记扮演的角色,在卧室门口敲敲门:“您好,景先生,麦麦员工喻圆为您服务!您的麦当劳外卖送到了!”
景流玉说他扮演的是个很难缠的客人,过了好一会儿,人才很不耐烦地开门,喻圆打起精神,露出八颗牙齿微笑,仰起头,双手把袋子送上。
客人接过外卖,他以为自己的工作完成了,转身要走,却被客人叫住了:“等等,我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漏,你要是走了,我去找谁算账?”
第55章 第 55 章 评论五千加更
喻圆搅动着围裙站在原地, 抬眼不安地打量着这个难缠的顾客。
客人把包装拆开,一件件查看,突然皱眉, 不满起来:“为什么给我送锡兰红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夜里喝茶会影响睡眠吗?”
喻圆拉过单子, 仔细查核对了一番, 很礼貌地说:“可是先生, 您点的就是锡兰红茶呀!我们只是按照您的要求配送的。”
“我点的锡兰红茶, 你们就要给我送红茶吗?你们应该送牛奶才对!
明眼人都知道夜里喝茶是不对的,喝牛奶才有助于睡眠,你们在备餐和送餐的时候竟然没有主动致电核对就算了, 你竟然还在强词夺理!”
客人的手指几乎戳到喻圆的脑门上。
喻圆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真是很难缠的客人,景流玉竟然有这种无理取闹的天赋!
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 喻圆赶忙道歉:“对不起, 是我们的疏忽,我联系后台给您退款怎么样?再补偿给您十元优惠券。”
“呵, 晚了, 我会给你们差评,尤其是你……”客人拉过喻圆的胸牌,看了他的名字,“尤其是你, 员工喻圆。”
喻圆没办法, 只好“哦”了一声。
景流玉脱离顾客角色,指责他:“怎么能就这么接受了?你可是有个赌博的爸,生病的妈, 上学的妹的麦当劳新员工,第一次工作就被差评,可是要被辞退的。”
喻圆又“哦”了一声,嘀咕麦当劳根本没有这种规则,但他现在是在哄景流玉,所以顺着他的要求,祈求说:“拜托您不要给我差评好嘛?我现在就去给你您换牛奶。”
客人挑剔:“你的意思是要我再等你回去再回来吗?”
喻圆为难:“那我现在去超市给您买瓶牛奶呢?”
客人依旧不满意,说一定会给他差评。
有沉重经济压力的麦麦员工喻圆差点急哭了,哀求难缠的客人:“请问您要怎样才能不给我差评呢?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我还有爸爸妈妈和妹妹要养,拜托,您不要给我差评,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客人懒懒倚在门框上,听他这么说,思考了一番:“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喻圆感觉不太妙,后背有点凉凉的,但想不出景流玉会对他做什么。
“是的!”可怜的麦麦外送员双手合十,赶紧说,“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一个差评对我很重要,拜托不要。”
客人侧侧身,示意他进来:“那麻烦你为我提供一些新鲜的热牛奶好了。”
他虽然说着麻烦,客气的话,实际上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客气,喻圆意识到鲜牛奶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门已经被上锁打不开了。
他依靠着门板,怯生生说:“先生,我们是正经的外送服务。”
“哦,那你是想要差评和投诉对吗?”
外送员犹犹豫豫,还是因为不想失去工作,被刻薄难缠的客人哄骗上了床。
他反复问:“这样景先生就不会投诉我了对吗?”
“看你的表现……”景流玉依靠着床头,任由麦麦外送员喻圆跨坐在他腰上自己动,他挑刺指责:“服务态度差,技术也不好,你平时就是这么为客人服务的吗?”
喻圆气得要死,扶着他的腹肌强调:“我是正经的外送员!”客人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很轻挑地说:“那正经的外送员动快一点,玩一玩自己,不然我现在就投诉你。”
他只好努力完成刁钻客人的要求,自己叼起粉色的麦当劳工作服,把柔软白皙的肚子露出来,然后颤颤巍巍触碰自己的皮肤。
他还愤愤想着把这个难缠的客人弄断,所以格外用力收紧。
客人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性感的低吟,死死掐住他的腰,让他不能动弹。
客人问他为什么没有奶水,外送员挺着胸脯,被吸得刺刺的疼,很委屈地辩解:“本来就是没有的。”
客人说一定是因为还没有怀孕的原因,如果怀孕就能有奶水赔偿他今晚没有喝到的牛奶了,外送员被弄得崩溃大哭,抓住他的头发叫:“景流玉,我没有……”
景流玉一点儿也不心疼他,还是冷冷地强调:“员工喻圆,不要擅自和客人套近乎,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应该称呼我的姓氏。”
喻圆伏在他的肩膀上低声抽泣:“景……景先生,我是男孩子,不能怀孕,也没有奶的。”
刁钻的客人不信,只是一直反问他:“是男孩子?那怎么这么娇?还要趴在客人怀里哭?身体也是软的,能不能怀孕试试不就知道了?”
果然是很难缠的客人呢,喻圆其实是个有点封建古板的人,接受和男人上床已经突破他的伦理到底底线了,他以为景流玉看着正经,没想到景流玉还能一次次拉低他的下线。
很久之后,喻圆吃到了夜宵。
他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靠坐在床头,景流玉的睡衣上衣披在他的肩头,低着头大口大口吃汉堡,景流玉去楼下给他热了杯甜牛奶上来递过来,被喻圆狠狠地瞪了一眼。
火锅作为原定的夜宵,被推迟成为了第二天的午饭。
景流玉同样让他学钢琴,喻圆以为是报个班,他每天去上课,结果是给他买了一架钢琴,请老师到家里上课。
有些话景流玉自己不适合说,作为秘书的小王就要适时充当他的唇舌,满怀激情地向喻圆介绍这架钢琴:“喻先生,这是美国施坦威的ModelB三角钢琴,是音乐演奏会级别的钢琴,也是许多钢琴演奏家的不二之选,音色上乘,即使您将来成为蜚声海内的著名钢琴家,它也能为您增光添彩。
原本需要一年的工期,这架是景总特意吩咐高价从他人手中购入的,一出海关我就联系货运公司帮您送来了。
虽然七百万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景总是很愿意花这些钱只为搏您一笑的。”
喻圆只是一时兴起,还不知道能学几天,景流玉就给他买了这么贵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烤漆琴架,轻轻按下琴键,钢琴瞬间发出优雅醇厚的低音。
他的眼睛骤然一亮,纤长的手指在上面跳跃,凌乱轻快地音符变成一曲并不协调的小曲。
喻圆十岁顶着烈日,在山头割草喂鸭子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八年后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舒舒服服住在大别墅里,二十四小时恒温恒湿的环境,牛奶多得喝不完,倒进浴缸里泡澡都不会挨骂。
只要说一声想要,想学,就会有人花上自己想象不到的数字,满足他的心愿。
这样优渥的生活,除了景流玉,喻圆想不到还有谁能给他提供。
教他钢琴的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傍晚七点准时到来,和他核对了课表,每周三周五周六周日晚两个小时授课。
景流玉下班,进门就看见聘请来的钢琴老师和喻圆挨着坐在一起,教师温柔耐心地手把手教他,喻圆皱着眉头,看起来学得不是很顺利,两个人之间师生背德的氛围看得景流玉额头跳了一下。
喻圆余光瞥见他走过来,连忙挺直腰板,炫技一般手指在琴键上飞快跳跃。
老师夸奖他:“不错,很好,慢一点儿就更好了。”
喻圆得到夸奖,还羞涩地向老师笑笑。
今天的课程准时结束,老师向景流玉汇报了喻圆的学习成果后起身离开。
景流玉倚在琴边,似是无意地说:“学钢琴,会不会有些太大众了,显得你并不独树一帜。”
喻圆还在钢琴上雀跃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觉得景流玉说得对,大家都学钢琴,他也学钢琴,即便他的钢琴比别人的贵,可表演的时候也不能随身扛着,的确不够显得鹤立鸡群:“那怎么办?琴都买了,很贵呢,难道就不学了?”
“技多不压身,可以多学一个小众的乐器。”
“那岂不是又要钱?”补课费加上新买乐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学新东西喻圆是很愿意的,但这么浪费钱,景流玉不如直接打给他。
景流玉沉思:“你说得也对,不过要是你想学琵琶就好了,这样就省钱了,我可以勉强教你。”
“你会琵琶?好厉害。”喻圆差点跳起来,他实在没想到景流玉会这种古典乐器,有钱人家的小孩不是都学什么钢琴小提琴吗?
“家里安排的。”景流玉言简意赅。
景家觉得钢琴那些东西崇洋媚外,不如学点儿琵琶扬琴古筝,家里多方打听,特意从扬州请了个有名的琵琶大师,给景流玉陶冶情操,后来还学了一段时间古琴。
景流玉对这些玩意并没有产生一丝的热爱,很早之前就把他们尘封了。
景流玉把琵琶从地下室取出来,一直有人养护,音色如旧。
还有些沉呢。
喻圆小心接过来,抱在怀里,左右都不对劲,问他:“我现在该怎么做?”
景流玉抬着他的手指拨弄了两下,教他“弹”和“挑”,喻圆怎么也没弄明白,急得出汗,景流玉直叹气,只好把他抱坐在怀里,从后面圈住他,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教。
喻圆学得迷迷糊糊,心思都放在弦上,也没注意自己坐在景流玉腿上,被一手搂着腰,一手握着手指,下巴还搭在他肩膀上,唇瓣有时候还隐隐擦过他的耳根和脸颊,从后面紧紧贴着的样子多不对劲。
第56章 第 56 章 我是寻亲网站的志愿者
喻圆的钢琴老师在第二节课换成了一位年近七十的严厉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香奈儿套装,红底细跟高跟鞋,涂着大红色丝绒质感的口红, 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用规规整整挽出一个发髻,她进门的时候要先用做着大红色美甲的手指拨下墨镜,动作优雅, 然后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戒尺, 不轻不重地敲在喻圆有点佝偻的后背上。
喻圆上了两次课, 彻底认清自己不是什么钢琴天才, 他现在听到老师的高跟鞋声就心惊胆战,远没有上景流玉的琵琶课舒服,因为就算他的轮指跟屎一样, 景流玉也只会握着他的手说慢慢来。
比较不好的是, 练琵琶的时候,只允许叫景流玉老师, 不许他叫名字, 景流玉说这是一种尊师重道,能帮助自己更快进入角色。
喻圆感觉很怪, 因为他叫着叫着, 景流玉的腿中间就有东西顶着他的屁股缝了,他挪也挪不下去,景流玉神色如常地搂着他的腰,继续教他轮指, 时间一久, 喻圆竟然也习惯了。
作为课程的报酬,他就需要在上完课之后,用手用嘴巴或者别的地方帮帮老师, 期间也不能叫景流玉的名字,要像学生一样,乖乖叫他老师,问老师他做得好不好。
比起打手板的话,喻圆还是更能接受以上这些行为,他已经一点一点被景流玉教养坏了。
这节钢琴课喻圆只被敲了五次,很有进步,景流玉下班回家,他还是伸着自己在琴键上摩擦得有些泛红的手,眼泪汪汪扑进他怀里要安慰。
“你看我的手,它缺一只江诗丹顿冷却一下。”
景流玉顺手扣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反复查看,最后点评:“两只手,需要两只,应该再来只梵克雅宝。”
除了学习这种上流社会的乐器能给他带来虚荣的满足感外,江诗丹顿和梵克雅宝也是喻圆能学下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一旦做出某种行为后不断被奖励,那么此种行为在今后发生的频率会大大增加,这在教育学中叫正强化。
景流玉也有成为教育专家的潜质,喻圆现在向他撒娇黏着他的行为与日俱增。
出乎小王所料,愚蠢的喻圆不仅没有很快失业,甚至事业节节高啊,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被娇养的很好的模样,还是不太聪明,有点骄矜,穿着面料和剪裁都上乘的时装,手腕上的表经常变换,有时候他甚至能在上面看到属于他老板的藏品。
甚至还在周六周日混迹到了公司以及各种酒局饭桌上。
有种即将登堂入室成为他老板娘而不是马上被踹下岗的感觉。
小王大为不解,极为震惊,私下里暗暗揣测,难道他老板就吃这一口?
口味真的太奇葩了,除了脸蛋好看一点,行为可爱一点,哪里有什么可取之处呢?甚至连学历都拿不出手。
在别人家老板包养的金丝雀不是A大舞蹈系就是B大音乐系的漂亮玲珑小孔雀的时候,他老板包养了一个专科会计学院的小麻雀,他很羞于启齿。
他不免要阴暗地思考,这个专业,是不是有朝一日要用他来顶包账目问题。
喻圆总是很憧憬那些上流社会的觥筹交错,幻想在酒会或者饭桌上结识大老板,所以央求景流玉带他参加,结果去一两次就索然无味了。
会场上并没有什么赏识他的人,就是一群长相或老实或精明的商人说着客套话,在唇枪舌战之间完成交锋或合作,他天然对这种场面感到畏惧,因为总担心自己被骗。
他在这种场面上也见识了很多种多样的金丝雀,有男的,有女的,还有变性的男,变性的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景流玉不让他跟他们玩,喻圆就趁着拿蛋糕偷偷听他们聊天,听到了一些很劲爆的东西,然后红着脸走开。
这次酒会上,他见到了久违的老熟人——周平平。
信息爆炸的时代,热点翻新的很快,就连娱乐圈的当红顶流都跟地里的草一样,今年翻一茬明年翻一茬,像去年的草被今年的草隔着土踩在地底下,喻圆再次见到周平平,才惊觉对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工商学院的论坛上了。
他偶尔会想起周平平,本以为再次见面,喻圆心情会十分复杂,又委屈又痛苦,像依萍一样发疯,抓着周平平前后摇晃,问他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其实并没森*晚*整*理有,他的情绪很平静,甚至在目睹对方不算太好的状态时,产生了些许唏嘘。
周平平被一个姓沈的老板揽着,表情麻木,看见他的时候,掀了掀眼皮,眼珠子动了动,有几分生气,还是终究什么都没说,与他擦身而过。
那个姓沈的老板年纪不大,精神勃发的,长相在一群九制话梅脸的老板里算鹤立鸡群,比起景流玉倒是差一点儿,他像怕人跑了似的,走哪儿都把手拴在周平平的腰上,周平平就放空表情,跟着他在会场里游荡。
喻圆嚼着蛋糕,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有问题。
他心里百分之五十的猜测是周平平也掺和进了不正当的黑色产业里,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否则也不会被拘留,但问题应该不大,像陈经理他们已经铁窗泪了,周平平却能被保释出狱。
最后宴会散的时候,周平平再次与他擦身而过,看向他,淡色的唇瓣翕动,无声吐出了几个字,但喻圆近视,没能看清,怀疑周平平在向自己道歉。
小王手下还有几个小秘书,应该是轮岗制,因为喻圆总是被不同的秘书交还给景流玉,像从幼儿园里放了学的小孩,老师把他交到家长手中。
景流玉不可避免喝了酒,喻圆没看出他有什么醉意,景流玉却把脑袋沉沉地搭在他肩颈上。
喻圆刚想推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归属地是A市,他的心里泛出异样波澜,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雀跃的大事要就此发生了。
人的预感在一定程度上很准,他清了清嗓子接起来,那边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您好,是喻圆先生吗?我是寻亲回家网站的志愿者……”
第57章 第 57 章 咖啡厅
寻亲组织!给他打电话了!他爸妈找到了!
喻圆下意识坐直了身, 一把将靠在他身上的景流玉推开,因为激动,所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能回到家之后给你回拨电话吗?现在不是很方便。”
他已经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不太冷静,而且身边还有人,并不是方便谈话的环境, 喻圆需要冷静冷静, 郑重而庄严的接收关于自己家人的信息。
对面的志愿者明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沉默了半秒, 说:“可以的。”
然后两个人互道再见,暂时挂断电话。
景流玉没有设防,额头磕在真皮椅背上, 后知后觉皱了眉。
喻圆手搭在膝盖上, 已经完全忘记了景流玉的存在,还想着一会儿打电话过去要说什么, 万一激动记不清楚怎么办?要不要再拿个笔记本记一下, 要是明天就和爸妈见面,他该穿哪套衣服?
景流玉的品味比他好一些, 要不然让景流玉帮他搭配一下呢?
哦……对了, 景流玉!
喻圆终于想起了可怜的景流玉!急忙转头去看。
都喝醉了,他还把人推出去,这样有点儿太不是东西了。
景流玉表情晦暗难明,好在车里光线昏暗, 喻圆看不真切, 连忙抱着他的头搭回自己肩上,安抚性地拍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景流玉的重量压在他肩膀时, 喻圆又有了新的困扰。
如果他和父母相认了,景流玉怎么办?
他难道要牵着景流玉说:“爸,妈,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们不在的这些年,我变成gay了,把咱们老喻家的香火断送了。”
他爸妈不把他抽死就算好的了,试问现在有多少长辈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
其实喻圆觉得自己并没有弯,及时止损还是来得及的,暂时向父母隐瞒他的事,等到一年后合同到期,他拍拍屁股走人。
可景流玉对他这么好,他占完好处就跑,这未免不厚道,景流玉又没有做错什么,平白惹得人伤心。
喻圆又想,景流玉伤心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景流玉自己愿意喜欢他的,喜欢直男注定被伤害,景流玉的脑子不清楚,活该被甩。
喻圆的歪理邪说说服得了自己,却没法说服活蹦乱跳的良心,他侧头看看景流玉半阖着的眸子,鸦黑的睫毛微微垂着,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喻圆又摸了摸他的脸。是个活生生,有温度有血肉的人。
喻圆不敢想象被甩掉的景流玉会不会流泪哭泣。
算了,先瞒着吧,景流玉这边瞒着,他爸妈那边也瞒着,等明年再说。
喻圆归心似箭,时间在玩手机的时候像跑马,现在却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到家,喻圆把景流玉往床上一扔,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反锁房门,拿出笔记本,端正坐于桌前,回拨电话。
几乎是立刻,那边就接通了。
“你好!”他连忙说。
“你好,是喻圆先生对吗?”
“是我!”
对方沉默斟酌了片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把喻圆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您的父母这边已经找到了,但是情况可能有些复杂,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喻圆的心脏一下子沉入谷底,电话那边继续缓缓说:“我们根据警方协助,通过身份证明和出生证明找到了您的父母王芳以及喻强,但他们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离婚,并且各自再婚,也生育了子女。
我们的志愿者找到他们时,他们都拒绝和您相认,提出可以给您一笔抚养费,并希望您不要打扰到他们现今的生活,也不要曝光寻亲过程,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这边会尽力争取让你们见上一面……”
喻圆失去力气,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脸色难堪至极。
他的心何止是跌入谷底,简直像被扔进了腊月二十八最冷那两天的额尔古纳河,让数米深的寒冰紧紧包裹着,冷得他全身灵魂都出窍了,久久找不回自己是谁。
他从出生之后,就被父母喻强和王芳送回老家小沟村,交给奶奶刘文秀抚养,在喻圆模糊的记忆中,他们只会在国庆和过年这两个假期回家看看他和奶奶,直到喻圆四五岁该上幼儿园的时候,两个人彻底消失没影,再也没回来过一次。
刘文秀会在过年期间把院门敞开到最大,一遍遍拄着扫帚扫院子里的土,从天亮咒骂到天黑,带上王家和喻家祖坟里的十八代祖宗的器官。
喻圆小的时候,坐在屋檐下,揣着手看刘文秀扫地;后来刘文秀老了,褶子爬满脸,连瘸腿的大公鸡都撵不上,就变成刘文秀坐在屋檐下,一边掏出两家的祖宗十八代,一边看喻圆扫院子;最后变成喻圆自己扫院子,在心里咒骂王家和喻家的祖宗十八代。
刘文秀还没死的时候,拉扯着他去几次派出所,让警察帮他们找喻强和王芳。
警察通过系统找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总是占线,他们打工的位置也变来变去。
喻圆想过,他们是不是在外面没赚到钱,过得很穷,所以才不回家。
没想到他们早就离婚,又结婚,还生了孩子。
他们不是没有钱,他们出得起抚养费,只是不想要刘文秀和喻圆而已。
喻圆知道,识趣的人应该在听到这些话后知难而退,可他不识趣。
他早就忘了喻强和王芳的音容笑貌,只有老家模糊的结婚照上还有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喻圆不知道他们现在多了几道皱纹,有了几丝白发,变化到底多大,有大到走在街上他也认不出来吗?
他的指甲死死掐在掌心,把口腔里的肉都咬出血了,才维持着不让自己嚎啕大哭,而是很强硬而无理取闹地大叫:“要见,让他们来见我一面,否则我就曝光他们,闹得他们都离婚!”
喻圆要恨死他们了,恨他们怎么不死在外面!
他宁愿喻强和王芳在外面出车祸,一起被压死了,到临死的时候还记挂着他们在老家的儿子,也不要听到这种结果。
喻圆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竟然等了他们这么多年,还找了那么蹩脚的借口来为他们开脱,不如就当他们已经死了。
他见面要说什么好?
他得说自己变成了同性恋,最好能气死他们!
电话那头的志愿者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安慰他冷静,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说自己会把他的话转达。
喻圆闷闷的和她挂断了电话。
摊开的笔记本上一字未落,只是有汇聚成滩的水渍,接连洇透了几页纸张。
喻圆在桌前枯坐了很久,久到在二十三度的房间里都觉得浑身发冷,窗外浓郁的夜色变成张牙舞爪的鬼怪,伸出利爪呲出獠牙,向他扑过来,喻圆被浓稠的恶心感包裹,感到一阵无力和愤怒,急需找个暖和有安全感的地方待着。
除了景流玉,他此刻想不到其他人。
景流玉觉察出喻圆今天开心的古怪,从接到那通电话开始,甚至一回到家就把他抛下钻到卧室去了,更是古怪中的古怪。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兴奋的喻圆又被一团粘稠的乌云包裹着,阴郁地打开房门,什么也不说,钻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膛。
……
喻圆的威胁正中命脉,喻强和王芳大概也不想现在的生活被打扰,在志愿者的安排下,一家三口敲定周日下午三点,于京市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喻圆一夜未睡,清早在衣柜前站了半天,挑出一件白色的T恤和蓝白色牛仔裤,白色足球鞋。
挺好的,一身白,正好给喻强和王芳提前送终,表达一下做儿子的孝心。
他的视线在衣柜里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把原本买给王芳的Prada带上了。
喻圆冷笑,他现在有好几个爱马仕,根本瞧不上这种土气的牌子了,放着也是落灰,难看过气的款式!
他收拾完毕,照了照镜子,在玻璃展柜中挑选了一番,佩戴上自己最昂贵的手表。
人靠衣裳马靠鞍,比起过去的阴沟小老鼠,现在的喻圆一看就气质非凡,足见这些年过得不错。
但凡喻强和王芳有一丁点儿见识,都能从头发丝儿后悔到脚趾盖。
他没有打车,也没有乘坐地铁,让小王给他安排了个司机,在景流玉车库里挑选了一辆最昂贵的跑车,掐着时间,不早不晚停在了咖啡厅。
他左手拎着Prada,右手抓着豪车的车钥匙,迎着路人和顾客的艳羡,表情淡淡地走进去。
喻强和王芳以及志愿者早就在定好的位置上等他了,志愿者远远看见他,挥手向他打了个招呼,那对中年男女也齐齐回头,望向他的方向。
喻圆于是更加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是心脏疼得厉害,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刻意维持住不快不慢的步伐,装作毫不在意地落座,车钥匙放在桌面,然后点了杯很能装逼的咖啡,露出手腕上的名表,垂着眼皮不耐烦说:“早点说完早点散,我还要去上钢琴课。”
精心设计的动作表演结束,他才抬起眼皮,望向那对男女。目光扫过他们脸上,喻圆一时有些震惊,因为他无论和喻强还是王芳,在相貌上,都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第58章 第 58 章 喻圆的出生
喻强和王芳长得不错, 却都没有喻圆那么圆的眼睛,脸型也对不上,嘴巴更没相似之处。
两个人看起来过得不错, 虽然穿着简朴,身上却没什么风吹日晒的影子,王芳更是保养得宜, 皮肤紧致白皙, 手指上还有戒指久戴后, 摘掉留下的压迹。
喻圆在打量他们的时候, 他们也在打量喻圆,并感到吃惊。
他们和喻圆相处的时间有多久?
喻强和王芳自己也不记得了,满打满算三个月?兴许连这也没有。
记忆里的喻圆还是一副黑黑瘦瘦, 流着鼻涕的瘦猴样儿, 腿上套着三层棉裤,走起路来像外八, 然后把手揣在棉袄的袖子里, 圆溜溜的脑袋被剔成了板寸。
他们听说喻圆考上了京市的专科学校,本以为要面对的依旧是一个干巴瘦的乡巴佬, 没想到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阔少爷, 豪车接送,浑身穿戴名牌,日子看起来就过得不错,不知道在哪儿发了一笔横财。
一家三口相对无言, 王芳和喻强早就离婚多年, 此刻更是沉默,连挨在一起坐都极为不情愿,只好对着喻圆哂笑。
最后还是喻强苦着一张脸, 双手垂在桌上,商量着说:“圆圆,爸爸知道这些年对不起你,但是爸爸也是没办法,你的新妈妈脾气不好,我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要是你回去,肯定会吵翻天,说不定爸爸又要离婚了,是爸爸没本事,唉……”
王芳赶忙接起喻强的话,假惺惺地擦眼泪:“圆圆,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怎么能不想你呢?这些年做梦都在想,但是妈妈是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离开你后爸拿什么养活自己?连收银员的工作都找不到,我也是没办法。”
喻圆抿了一口咖啡,美式,无糖,苦得他浑身汗毛倒立,还是硬生生压下战栗,随即云淡风轻地放下杯子。
喻圆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像景流玉那样,双腿交叠,两只手松松交扣,搭在大腿上,微微后仰,闲适地依靠着椅背,向他们投以微笑,缓缓说:“既然你们都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这样,你们现在回去各自离婚,不能赚钱没关系,我可以赡养你们,钱的问题不需要担心。”
他说着,抬起下巴,向王芳示意了一下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表示这是送给她的,展现自己不俗的财力。
他知道这一套动作做下来,既显得温和,又很给人压迫感,因为他被景流玉抓到网恋诈骗的时候,景流玉就是这么面对他的,明明是那么亲切的笑脸,他的心脏却差点蹦出来。
喻圆思绪不自觉发散,忍不住想,要是他们愿意离婚,接受他的建议,他们一家三口团聚,那他可以把景流玉送给他的礼物都卖掉,够他们过富裕的日子了,在京市买房子也绰绰有余,他们要是把那些小孩带上,也养得起。
他大可以不要脸了,多问景流玉要点儿钱。
王芳和喻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们不清楚这个孩子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职业的,竟然会习惯用这种上位者的姿态来戏耍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撕下最后的尊严,真是个难缠又刻薄的角色。
他们的原计划是,如果喻圆胡搅蛮缠,一定要掺和进他们现在的家庭,他们大可以威逼或者恐吓这个没见识的鼻涕猴,让他知难而退,再看在血缘的份儿上给他点儿钱打发了事。
但面对这样的喻圆,他们不敢摆出高高在上的父母姿态,也觉得这样有钱有见识的孩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付了事的,更怕得罪了他,将来万一有意外指望不上。
多数父母对孩子的爱复杂而晦涩,在珍重疼爱之中,又糅杂了由古承袭来的功利、审判和计算。或大或小,或明或暗,裹挟在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家庭生态雨林中,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电闪雷鸣。
待到父母对镜自照,发现发已斑白,体力衰减,迟暮的恐惧逐渐爬上他们心头,转头看见孩子早已能成为依靠时,阴晴不定的潮湿亲子关系彻底雨过天晴,变成灿烂明媚的太阳天。
过去所有的伤痛,矛盾,冷厉的嘴脸,一应变为了带有伏小做低式的慈爱。
亲子关系从未如此其乐融融过。
就像狮群中唯恐被抛弃的老狮,或许新的狮王是他们的子女,也或许他们曾用尖利的牙齿警告过如今强壮曾经却孱弱的孩子们,都不影响他们在成年狮面前雄风不再,甚至还有被驱逐后曝尸荒野的风险。
假设没有爱,那就只有算计了。
王芳及喻强并不想和成功人士模样的喻圆撕破脸,遂挤出几滴眼泪,继而惺惺作态:“圆圆,不是爸爸妈妈不想,只是你也不想你的弟弟妹妹们经历和你一样的过去吧,父母不在身边陪伴的孩子很可怜,他们年纪还小,你已经大了。如果你想念爸爸妈妈,可以随时打电话,爸爸妈妈一定会接。”
喻圆见识了不少虚伪的人,从跟随景流玉出席各种酒会开始,王芳和喻强无疑是他见过最恶心,最低劣的那类!
想我,却从不看我,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不想让弟弟妹妹和他一样可怜,那他呢!他就活该没爹没妈吗?打电话,电话顶个屁用!
喻圆的火蹭一下被他们点燃,他们越哭,他心脏越疼,越觉得恶心。
他想把桌子掀翻,想把热咖啡浇进他们的眼睛里,想把喻强和王芳的脑袋按进化粪池里,再把沼气点燃!
喻圆把杯子往地上一摔,拍桌而起,一手抓住他们两个的衣领摇晃,咬牙切齿地大骂:“不要脸!真他妈的不要脸!你们两个怎么不去死!去死啊!去死!!!”
喻强和王芳都被吓了一跳,周围桌的客人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志愿者连忙安抚喻圆,把他的手从两人的衣领上撕下来:“好了好了,既然没什么话可说,那就把档案填了吧,方便我们登入后续信息。”
喻圆气得青筋暴起,嘴巴发紫,一吸一合地进出气,还是听从志愿者小姐姐的建议,像根木头样直挺挺坐回去。
三个人各握着一支笔,飞快填写资料,没多一会儿就交回去了。
喻圆懒得再看他们,垂着眼睛不说话。
喻强和王芳还在笑脸相迎,说:“圆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的亲生父母,血脉心情是割舍不断的,以后要是……”
“等等!”志愿者打断了他们的寒暄,“你们的信息确定填写正确吗?喻强,你是O型血?王芳你也是O型血?喻圆是B型血?”
喻强和王芳张了张嘴,双双点头:“确定。”
喻强抢先说:“我每年都做体检,血型不会出错。”
喻圆抱着肩,对喻强他们冷笑:“我可是在京市最好的医院做的体检。”
志愿者脸色一变,立刻大叫:“不对!血型对不上,两个O型血只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你们再好好想想。”
他们做志愿者,经常要配合家属和寻亲者做DNA检测,所以对血型遗传规律早就烂熟于心。
喻强狠狠瞪向王芳,质问:“你出轨了!好啊!你果然不是第一次出轨!连孩子都不是我的!到底是谁的野种!哪个煤老板的是不是!”
王芳打掉他的手:“你放屁!老娘就出轨了那一次!之后咱俩就离婚了!况且你难道没有出轨吗?说送外卖,送到了女老板床上!”
怪不得当年他们两个能看对眼,都是一路货色,一个吃软饭出轨,一个傍大款出轨,不约而同的抛弃了孩子。
喻圆愣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还是志愿者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你们好好想想,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孩子是在哪儿生的,你们确定喻圆就是你们的孩子吗?”
抱错孩子的戏码,她做志愿者这么多年也见惯了,要是孩子抱错了,说不定对喻圆来说还是好事,真摊上喻强王芳这样的父母,这辈子有的受了。
喻强和王芳撕扯对方头发的手双双停了下来,虽有怒气,还是努力回忆喻圆出生那年发生的事。
到底是王芳生的孩子,她记得比喻强清楚多了,皱着眉说:“那年喻强在鹤市的一座煤矿开采场当下井工人,我在工地做饭。喻圆出生应该是在中秋节附近,工地还发了月饼。”
喻强立马有了记忆,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应该是凌晨出生的,我记得连着下了三天暴雨,工地电线全都刮断了,断水断电,那时候我和工友一起打着手电用麻袋修建防水堤坝,特别艰难,水差点没过膝盖!矿洞险些冲塌了。”
“那天晚上,我发动了,开采场特别偏远,只有一个小卫生所,在一公里外,几个矿工用门板抬着我去的,雨天路滑,我差点死在半路上,诊所里就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女护士,点着蜡烛接生,其他人都去帮忙修防洪坝了,诊所里还有一个和我一起生产的女人……”
第59章 第 59 章 景流玉也觉得这样太好了……
一切信息都核对的上, 所以志愿者根本没有安排这一家三口做DNA检测,谁能想到,偏偏在十八年前就出了差错。
喻圆的心像坐在跳楼机上, 高高抛起又抛下,最后停电悬在半空中。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一次DNA检测!
四人站起身,叫来服务员结账, 志愿者没有倒搭钱的道理, 喻强和王芳看着喻圆, 喻圆僵持不动, 喻强无奈,只好讪讪地付了钱。
临出门之前,喻圆一把从王芳手中夺过了送出去的包, 吓得王芳“哎呦”了一声。
喻圆没理他们, 把车钥匙扔给车上等着他的司机,先去了约定好的医院, 在志愿者的安排下, 三个人进了抽血室。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确定喻圆不是他们的孩子,喻强和王芳还有些失落, 要生孩子容易, 要生出个不用费心费力养大还能帮他们养老的有钱孩子可不容易。
检查结果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出,志愿者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尤其是安慰了一番喻圆。
喻强和王芳一走,喻圆落在心头的阴云散开一点点, 想起刚才自己在咖啡厅摔杯子, 吓了人家志愿者一跳,心里不免愧疚,人家不要钱跑前跑后还要看他的冷脸。
他身上没带什么东西, 从医院地下美食城买了杯芋泥奶茶给她,顺带将原本要送给王芳的包也送进她怀里了。
志愿者像拿着烫手山芋,连忙拒绝。
喝杯奶茶正常,这么贵的包她怎么能收?而且这不是他要送给妈妈的吗?
喻圆抿着嘴巴,他想说点客套又轻巧的话,却因为心情沉重和笨嘴拙舌实在说不出。
把包又扔进她怀里扭头飞快跑了。
志愿者只能看着红色的小跑车在马路上划出一道漂亮的流星。
喻圆沉默着坐在车上,司机小刘看他心情比出门的时候更差,默默无言,只专心把车开得更平稳一些。
“她叫吴芳,她老公跟喻强一块下井的,是工友,忘了叫什么了。她跟我一起在工地食堂做饭。我俩怀孕时间差不多,她中午时分就镇痛,嚷嚷着要去医院,谁知道难产,凌晨还没生下来,护士忙得焦头烂额,连我都没怎么顾上,”
说到这里,王芳面露些许不满,“后来天上劈下来好大一声雷,我听见隔壁床上有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吓得我一激灵,低头发现自己也生了。”
“护士图省事,把两个孩子带去一起洗,结果吴芳在那边哭,说流了好多血,我一看,她这是要大出血,护士赶紧跑过来给她打针喂药,按压她的肚子,我当时怕得要死,外面那么大的雨,路都堵死了,她肯定去不了医院,万一死我旁边就晦气死了,还好没过多久血就止住了,母子平安。”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了,生孩子太累,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护士把孩子抱给我看,说这是我的。吴芳……我跟她不熟,我俩不在一个厨房,我就知道她叫吴芳。”
王芳的话一遍遍在喻圆耳边回荡,如同贯耳魔音。
十八年,在同一个矿井工作的两对夫妻,孩子抱错了。
中国这么大,天南海北,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只记得他亲生母亲叫吴芳,该怎么找?找到了呢,他们离没离婚?没离婚有没有生新的小孩?没有生新的小孩,会不会接受他?那个被抱错的孩子要怎么办呢?
把他赶出去吗?王芳和喻强肯定不会要他,那吴芳呢,吴芳舍得吗?
喻圆抱着头,缩在座位上。
他不知道这样的反转对他是好还是坏。
喻圆对找到亲生父母,远没有之前那样期待了。
他承认,他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一簇火苗,但太累了,只要一想那些问题,他就觉得太累了,他恨不得自己就是王芳和喻强的孩子,他俩不要他,他就铁了心跟景流玉好好过日子。
对现在的他来说,寻亲更像一口黑洞洞的隘口,他被推着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尽头是悬崖还是桃花源。
如果找不到,他永远被卡在隘口中央,一辈子不上不下,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没见过亲生父母,到最后也抱有遗憾。
如果能找到,就要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吴芳爱他还是不爱,要他还是要王芳的孩子。
喻圆唯恐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恍惚地回到家中,景流玉破天荒的也在,没有在公司。
喻圆看见他,像找到了主心骨,踢开鞋子扑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口。
其实也没关系的是不是,不管能不能找到吴芳,吴芳爱不爱他,景流玉还是他的依靠,他还有景流玉。
切,其实这样更好。
都是在工地打工的,家里肯定也穷,这种穷日子还是给王芳的儿子过吧,他命金贵,他可要跟着景流玉过好日子,景流玉什么都能给他买!
喻圆在外面做什么景流玉都知道,他从来不管是因为不想管,懒得管,喻圆不和他说,他觉得无关痛痒的也不会主动提起来。
寻亲失败了,父母不是亲生的,寻找亲生父母如同在茫茫大海捞针,多半这辈子也找不到了。怪不得这些天都不怎么高兴呢。
这也很好,好得简直可怜,这辈子只能在他身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景流玉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位置一片冰凉,大概是喻圆勒得他太紧,他有些呼吸不畅,深吸一口气,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问:“怎么了圆圆?心情不好吗?”
喻圆摇摇头,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从小没有爸妈,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他还是被抱错的,但是这种郁闷痛苦的心情又迫切想找到一个人来倾诉,景流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话到嘴边,他又莫名的苦恼。
他不知道苦恼来源于什么,景流玉对他这么好,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能信得过的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可他的自尊心又在此刻隐隐作痛。
不说难受,说了没自尊,喻圆咬着下唇,脸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一会儿,支吾半天,说:“我今天刚知道我爸妈不是我亲生父母。”他隐去了从小被抛弃给奶奶的经历,半遮半掩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了景流玉一个人。
他说完,抬起头下意识看景流玉的表情,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嫌弃。
并没有,景流玉微微皱了下眉,眼底落满了心疼,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圆圆,那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亲生父母,只要你说,我都会帮忙的。”
说说而已,他怎么真的可能帮忙。
喻圆下意识摇头,想逃避寻找亲人这件事。
景流玉绽开笑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圆圆,原来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件事,想出去玩吗?或者看上了什么新款,我都买给你好不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喻圆和景流玉出门最常逛的地方就是SKP和国贸,他早就逛腻了,什么新款旧款的,他柜子里有一大堆,也提不起兴趣,现在心情不好,更不想去。
景流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揽住他的腰,托着他屁股,像抱个小孩一样把他抱进怀里,柔声细语地问:“那想要什么?”
喻圆因为这个姿势,不得已把搂着他腰的姿势变成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既怕扫他的兴,还怕少了个占便宜的机会:“那你给我组一台电脑吧,我想打游戏,要最贵的。”
现在的时髦潮流又改了,男同学都不爱玩手机游戏了,改玩电脑游戏,说画质好,音效好,大制作,还是3D的,特牛逼,没能玩上的就是落伍。
喻圆不想做土狗,他想紧跟潮流。
他查了,不考虑性价比,配一套好的电脑要好几万呢。
喻圆吸了吸鼻子,薄而透明的眼周皮肤泛着嫩红,景流玉用手背擦掉他的眼泪,亲亲他的嘴角,说:“好,在楼上给你弄个电竞房。”
他手里攒了几颗蓝莓,喂给喻圆:“掉眼泪对眼睛不好,多吃点蓝莓。”
“嗯。”喻圆乖乖答应他,景流玉往他嘴里递,他就张嘴接,用上下门牙咬住,舌尖一卷,带到后槽牙去咀嚼,幻视某种极为可爱的食草动物。
他的皮肤特别薄嫩,阳光洒在上面,似乎可以窥见里面剔透的晶体状骨肉,哭得时候上不来气,丰润粉红的嘴唇就会转为瑰丽的玫红,眼眶一并是这种漂亮的颜色,带着氤氲的水汽,发际带着森*晚*整*理些细汗。
被哄好了,止了哭就在人怀里很乖,说什么都小声答应,景流玉一颗一颗给他塞蓝莓,他就挂在景流玉怀里,一颗一颗地吃,也不说话,温热的吐息带有蓝莓的香气,景流玉此时觉得,给他的可以再多一点儿。
喻圆在父母亲情上受了伤,就要找补出来,需要有人把他捧在手心里,才能一点点抵消从心肺到骨骼四肢的酸痛沉重。
景流玉人太好了,从不拒绝他,什么都顺着他,就成为了最好的人选,所以他大可以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着他,等什么时候平复好了再从他的身上离开。
景流玉也觉得这样太好了。
第60章 第 60 章 以后不会了
在喻圆找到新的精神寄托之前, 他的黏人近乎到了一种令人生厌的程度,连着几天,都像长在了景流玉身上一样, 怎么撕也撕不下来。
景流玉工作,他就跨坐在景流玉身上,两条腿勾着他的腰, 把下巴垫在景流玉肩膀上玩手机, 吃饭也得黏着, 甚至景流玉洗澡, 他也要蹲在门口等人家。
景流玉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见蹲在地上望着他的喻圆,呼吸一顿, 紧接着把人抓进浴室洗了个澡。
喻圆格外听话, 就算景流玉不给他好处,他也随便人家摆弄, 翻来覆去的弄, 各种地方的弄,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做完了也很乖, 自己搂着景流玉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蹭。景流玉即使不做什么,他也会主动把吻献上,先亲亲景流玉脸颊, 再亲亲嘴角, 眼睛亮晶晶怯生生的,主动要做。
景流玉被缠得连着好几天都没能出门,只能在家中处理工作, 他并不觉得厌烦,甚至起了恶毒低劣的歹念。
生活不顺又凄惨的喻圆最乖,最好吃,也最黏人,甚至像发.情的小狗,淫.乱又纯情。景流玉会在清晨被欲.望唤醒,因为黏人的喻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用熟练又生疏的手法,害羞地把他弄醒,看见他醒了,就红着脸爬到他的胸膛上,主动来亲亲他,然后用身体主动提供一顿丰盛的开胃前菜。
这和从夜雾可怜兮兮被他带回来时候的样子不同,那时候是被迫的,现在是主动的。喻圆已经认清楚了谁才是他的主人,也知道谁能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已经离不开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景流玉心中肮脏阴暗的想法愈演愈烈,他想让喻圆更可怜一点,什么都失去,什么都没有,受到伤害,因此对外界的一切都避如蛇蝎,只能每天蜷缩在家里,黏在他的身上,离开他一刻都惶恐不安,然后拼命地用身体讨好他,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
如果他坏心思的佯装拒绝,一无所有的喻圆就会害怕,害怕被抛弃,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是已经被厌弃了,含着泪更加卖力地讨好他。
景流玉只要一想,就觉得激动,看着红着脸坐在他腰上的漂亮男孩,用指腹抚摸他透着樱粉色的脸颊。
喻圆很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景流玉几乎要炸了,只是吐出的话却意外的刻薄难听,柔声细语里夹杂着轻易可以察觉的嫌弃:“圆圆,怎么这么久了,技术还是这么差?你那里好像也越来越松了,我现在和你做都没什么感觉了,怎么办?”
景流玉眼睁睁看着喻圆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表情无措,观察他的表情,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动作也随之停下。
喻圆觉得景流玉不是在开玩笑,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在床上说这种话,他不觉得好笑。
他都已经被迫从一个直男打算变成同性恋,却被景流玉嫌弃已经松了,没感觉了。
他找不到爸妈,连景流玉都开始嫌弃他了。
景流玉还想再戏弄一下,喻圆已经低着头,眼泪无声掉在他皮肤上了,一颗接着一颗,滚烫的,流动的,像血一样热,他的心脏猛地一攥,急忙身上去拉他,却没拉住,人像泥鳅一样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
喻圆的眼泪一掉起来就没完,被人嫌弃,还控制不住掉眼泪,喻圆觉得自己很丢人,急匆匆从景流玉身上下来,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团成个球,悄悄去摸自己的屁股。
景流玉坐在床上,没预料到事情会向这一步发展,看团成球的喻圆哭的时候,这团球一怂一怂地抖,很伤心的模样。
“圆圆。”他剥开一角,露出喻圆已经哭得不太漂亮的脸,胀红的像只吹满的红色气球,鼻涕和眼泪一起糊在脸上,任谁哭到这种程度,还要硬生生憋回声音,都不会太漂亮。
喻圆第一次哭得这么丑,景流玉以为自己会嫌弃,会厌恶,兴致全无,像许久之前那样躲远一点儿,再假模假样安慰他几乎,总之喻圆是很好哄的,花一点儿钱就能打发的高兴,什么仇恨都不记了。
但是他的身体比大脑已经率先做出的反应,景流玉用手背擦掉喻圆脸上的泪涕混合物时,自己先愣了一秒,甚至后知后觉没有觉得反胃。
他急忙从床头抽出湿巾给喻圆擦了脸,又擦了自己的手。
“圆圆,别哭了。”
喻圆避开他,又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还在哭,一点儿都不黏他了。
被热情的喻圆缠了一周的景流玉突然变得不适应,心里空落落的,喘不上气。
他没想要这样。
景流玉去剥喻圆的毯子,抱他,亲吻他的额头,汗湿的鬓角,脸颊,握着他的手,急切地道歉:“圆圆,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不哭了好不好?”
喻圆抬起红肿的眼睛瞪着他,手脚并用想把他踹开。
分明前几分钟这双眼睛还是害羞的,柔软的,身体也热情地依偎着他。
景流玉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和眩晕,不想看见喻圆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连忙叫他:“圆圆,圆圆,别生气了,要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喻圆踹不开他,只好自己呲溜一下从毯子里滑出去,仗着走廊里没什么人,赤身裸体跑回自己的房间,景流玉说的话,他一句都不理。
门咔哒一声被喻圆摔上,房间里混合着的香气和热情气味,一并被这声关门声全部斩断了。
刚刚还柔情蜜意的大床和房间的气氛一样变得冰冷。
景流玉伸出手,揉了下眉心,一切肮脏的想法随着身体的冷静消散的彻底。
喻圆这次生气了,不止是生气,还有伤心,他的话伤到了喻圆,竟然连送昂贵的礼物都无法哄回。
景流玉第一时间冷静而理智地判断,长期使用怀柔方式慢慢把人哄回来是不划算的,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
最明智的方式是像当初把人骗到手那样,设计出一场巧合的意外,喻圆受了挫折,他帮助其妥善解决,那么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景流玉是要那么做的,在他拿起手机的时候,胸口感到一阵湿濡的冰凉。
是喻圆白着一张脸,坐在他身上,然后低下头时掉下的眼泪。
景流玉见过他的很多次哭泣,没有像这次一样,伤心,难过,无措,丢脸,不敢置信。
要这么做吗?景流玉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这样做是没错的,万无一失的,但一定是会让喻圆再次恐惧流泪的。
落在他胸口上的冰凉眼泪忽然变得滚烫,景流玉喉咙干涩,觉得索然无味。
就像上次在教学楼抓到了差点掉下楼的喻圆,景流玉看见他的眼泪那样。
景流玉不想再让他哭了。
喻圆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收拾东西走了,景流玉都说和他在一起没意思的,他要是等着人家主动说要赶他走,那就更没意思了,多丢脸啊。可是他离开了景流玉怎么办呢?他可不想搬回宿舍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他也不想离开这间舒服的别墅。
还有谁能给他提供这么好的生活呢?
喻圆犹豫了,可他转念一想,与其被人赶走,不如自己主动走,还能留点儿体面。
他用手背抹干净眼泪,坐起来,找了个箱子,把自己的衣服和包统统塞进去。
“圆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景流玉站在门外,“咚咚”轻轻敲了两声门。
“圆圆,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如果你不喜欢,这种玩笑我以后就不开了好不好?圆圆,我们谈谈好不好?”景流玉的声音很诚恳认真,没有丝毫勉强的痕迹。
以前都是喻圆和别人道歉的份儿,很少有人向他道歉,景流玉一直站在门前,不肯离开,反反复复说对不起,希望他不要生气。
喻圆收拾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精致典雅的房间,决定给景流玉一个机会,原谅他。
门“豁”的一下被拉开,景流玉眼前站着眼皮红肿的喻圆,他套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卡其色的短裤,纤细的脖颈上还带着残留的吻痕,表情落落寡欢。
景流玉心神一荡,一股细微的电流从心脏窜流到大脑,电得他的手指一阵酸麻。
他瞥见房间里躺着的行李箱,喉结动了动,低下头,握住喻圆的手:“圆圆。”
喻圆抽出来,景流玉又叫他:“圆圆。”
景流玉的表情和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低声下气,喻圆还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连追求他的时候都没有,在景流玉又要碎碎念叫他的名字时,他吸了吸鼻子,问:“你真的是在和我开玩笑吗?那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能说这种话了。”
景流玉心脏一跳,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起来的酥麻,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如果换做半个小时之前的喻圆,他一定会乖乖踮起脚尖,再回亲景流玉一下,两个人互相亲个没完,但喻圆只是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转头又回房间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