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倒挂在树上的南宫就终于发现站在远处暗中观察的公仪楚觞。
大晚上的, 这是失眠了?
南宫就倏一下跳到地面,狗腿地迎向公仪楚觞,狗腿地夹着嗓子打招呼:“魔尊晚上好~”
真的不能怪他这么个态度, 主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非倔着不低头的那两位在擂台上已经被公仪楚觞打剩半条命了。
公仪楚觞静默片刻, 道:“你在茶中下药了?”
南宫就:“……不敢。”
实际上是敢的, 并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但南宫就绝不承认。
南宫就似是含了万般冤情:“魔尊为何突然这么问?”
公仪楚觞退后一步, 竟然真的柔声解释道:“旧时我总是难以入睡,喝过你的茶后,不知为何就能睡着了。”
月下花前, 魔尊与少女(外表)温柔对话。
明明是浪漫到极致的场景, 可南宫就却浑身不自在, 心中只剩一群草泥马从草泥马草原中奔腾而过。
天杀的一把温柔刀在魔尊这条支线时为蹭热度夹带私货,塞了过量类似的ABO设定,除了所谓的“标记”以外, 最经典的莫过于“信息素”。
当然, 一把温柔刀再蹭也不敢真的完全照搬,只能三不五时打个擦边球暗示。比如说所以公仪楚觞这个难以入睡的老毛病, 是被尘洛洛身上自带的香气治好的。
只要一接近尘洛洛那副柔软的身体, 那似春日的桃花林一般柔和细腻的香气便能让公仪楚觞放下戒备,舒心入睡。
……这个毛病现在被庸医南宫就用奶茶真的治好了。
南宫就在心底向尘洛洛道歉, 不小心抢了你的剧情, 不好意思啊,但不跟公仪楚觞扯上关系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起码整个逍遥宗暂时不用担心要陪葬了。
南宫就尴尬得浑身难受, 硬着头皮挖坑:“那魔尊这么晚过来,是想喝茶?”
公仪楚觞看着南宫就有些发红的耳朵, 心中生起微妙的骚动,应承道:“嗯。你为我煮一杯。”
南宫就摇奶茶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驾轻就熟地翻出自己随身携带在乾坤袋中的煮茶装备,迅速给公仪楚觞摇了杯下了猛药的。
与悠游冥谷完全不相配的奶茶香气涓涓淌开,魔尊静于小苑的树下盘腿静坐,看着煮茶的少女(外表)将点缀的花瓣洒落小锅中,硬生生将这魔窟衬得跟什么舒适宁静的桃花源一样。
所以说想捉住男人(放他走)的心,首先还是得捉住男人的胃。
南宫就始终贯彻这条金科玉律,目前翻车率几乎为零。
公仪楚觞不再像前几日那么警惕,将南宫就做的奶茶尽数喝光,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南宫就转转眼珠,打算将剩下的一点奶茶倒入杯中分给守在门口的两个魔人侍女,却被公仪楚觞的话截下:“干什么?”
南宫就:“……回禀魔尊,我在落实有福同享的美德。”
公仪楚觞稍显不悦地勾勾手,南宫就被勒着脖子退退退到公仪楚觞身侧,干脆放弃挣扎,直接四面朝天向后仰倒,但又在倒地前被公仪楚觞伸过来的掌心护了下后脑勺,一点儿没摔疼。
飞出去的两杯奶茶则是被瞬移过来的魔人侍女稳稳接住,一滴未洒,以半跪姿势在旁边呈给公仪楚觞。
“你的意思是我跟她们一个等级?”
公仪楚觞的音量不大,语气却是飘着一抹骇人的阴寒。
两个魔人侍女吓得猛地打了个冷颤,后背渗出层层冷汗,立马跪趴在地:“魔尊,奴婢不敢!”
苍天啊。
南宫就浑身冒着死气,手脚并用爬起道:“绝无此意。下次我给她们喂泔水。”
公仪楚觞略微错愕,方才还冷厉的神情在面向南宫就时又融化了不少,感叹道:“你们人族竟有此等羞辱下人的法子?”
到底想怎样啊?总比因为喝了杯奶茶死在这里强吧,活爹!!
南宫就欲哭无泪,只能选择性无视公仪楚觞的问题,转移话题道:“魔尊,以后你若是想传召我,可以叫我的名字,叫我‘喂’都行,总之能不能别再勒我脖子了?”
说罢闭眼等待公仪楚觞发出类似“你是在教我做事?”之类的上等人语录。
“你叫什么名字?”公仪楚觞问。
南宫就惊喜睁眼秒答:“尘洛洛。”
脖间的红圈猛地收紧,勒得南宫就都有点习惯性翻白眼了。
“南宫就,南宫就,我叫南宫就!”
公仪楚觞站起,慢条斯理地把刚刚被南宫就甩飞、又被侍女接回到手中捧着的奶茶也喝了,没给在地上滚得头发乱糟糟的南宫就一个多余的眼神,背着手离开了小苑。
“我考虑一下。”
…
南宫就再次仰头倒下望天,以前就算再倒霉,在逍遥宗里头欺软怕硬时过得还是很舒服的。
现在完全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对,是狗被扔老虎院子里当玩具或者备用食材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魔人侍女不计前嫌,贴心地为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南宫就脑袋后头垫上软枕。
南宫就无语地坐起来,将自己关回房中怀疑人生。
两名魔人侍女一声不吭地低头守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保护他还是看守他。
这也不是该睡觉的时候,可南宫就跟坐牢一样,实在无聊透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过去。
梦中的南宫就站在叁酒峰顶处。
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步一步朝南宫就走来,像是在对他说着什么话。
南宫就想凑近看清此人究竟是谁,可总有一股诡异之力将南宫就拦在远处,只能隐约看见此人轻叹一声,旋即在虚空之中捻出一支金光环绕的毛笔,挥动之中,狂风暴雨,惊雷阵阵。
【违规行为!】
AI生成的机械声伴随警报声,又开始在脑域不断重复嘶鸣,吵得南宫就头痛欲裂。
【违规行为!】
上一轮,南宫就被上官羡一箭穿心之时,也听见了一样的话。
如果说上一轮是南宫就做出了忘情茶导致违规,那这次违规的人究竟是谁,究竟在做什么!
【违规行为!】
“咚”一声,门外传来钝物倒地的声音。
南宫就猛地睁开眼在床上坐起,只听房间门口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很明显门外的人已经进行了一番高手对决,两个魔人侍女估计已经在无声中被击败。
根据十数年看狗血小说的经验,接下来前来营救他的英雄应该会一脚踹开大门。
南宫就把方才的梦直接扔到一边,期待地看向大门。
……然而大门只是被轻轻叩响了。
英雄救美的剧情整得跟小姐妹闲着没事干遛弯来做客一样。
南宫就无语地打开大门,长得惊为天人的司徒臻远正维持着优雅敲门的姿势站在门外,两个看守的魔人侍女已经被司徒臻远击晕在地。
大门忽然开启,司徒臻远明显一愣——随即眼疾手快抬起剑柄,朝南宫就的脖间砍落!
南宫就被砍得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举起忘忧剑挡下手刀。
有没有搞错!还以为你是来救人,结果原来是来杀人吗!
谁能想到在悠游冥谷,公仪楚觞都还没杀他,敌友未明的司徒臻远居然一声不吭就开始对他下黑手了。
黑莲花,真真是黑莲花。
南宫就被司徒臻远的内力震得连退几步,虎口裂开,阵阵发疼。
司徒臻远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当机立断地追进来继续朝南宫就出招。
南宫就的修为远不及司徒臻远,但好歹也是刻苦修炼过逍遥宗的心法,闪躲得十分灵活,主打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甚至硬生生接下两招。
可司徒臻远显然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便摸清了南宫就的闪躲套路,三两下就单手扣着南宫就的颈脖逼退到墙角。
南宫就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居然能让尘洛洛的两大后宫轮流掐他脖子不给他活路,即使死也想死得明白一点,便在被掐到窒息前咬牙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司徒臻远也反问得很快:“南宫就在哪里,为何佩剑会在你手中!?”
南宫就崩溃:“老子就是南宫就!!”
空气忽然静默了好一会儿。
南宫就对把自己化成女子的公仪楚觞、还有认不出化成女子的他的司徒臻远两大后宫的愤怒值烧到最满。
司徒臻远瞬间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抱歉,情况紧急,一时之间没辨认出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反正就是这样了,”南宫就一巴掌把司徒臻远僵在他脖间的手拍下,“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司徒臻远赶急赶忙又抬手抓住南宫就的手腕,一道清爽又温和的灵力游进南宫就的脉搏当中,为南宫就散去了摄入过多的魔气,轻柔地抚平南宫就身上躁动的气息。
“我来救你了。”
这句话说得温柔,似乎是真心话。
南宫就这才意识到司徒臻远居然只身一人闯入魔界的悠游冥谷救他,一下子消了气。
魔界与修仙界已经很长时间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公仪楚觞去修仙界抢了个人回魔界,只要没有太大影响,仙盟都不可能轻易派人到公仪楚觞的管辖领域救人。
司徒臻远过来,怕是要在仙盟下不少功夫的。
方才对南宫就出招,怕也是真的没有想到南宫就会以这副模样出现,把南宫就当成魔族了。
“我才要说抱歉,”南宫就老实道歉,在悠游冥谷瘪了好几天,终于看见逃离的希望,一下子回复精神,“你怎么来了,仙盟居然放任你来救我?”
司徒臻远迟疑一瞬,道:“仙盟不知道。”
“啊??”
在南宫就刻板印象中的司徒臻远,是个永远不可能背叛仙盟的角色。
他之所以在后期剧情中越来越边缘化,也是因为仙盟对司徒臻远太过重要,可仙盟发展的各类事项又实在太无聊,一把温柔刀每次写都有读者吐槽是在水字数、不够爽,久而久之,司徒臻远这个角色也跟着仙盟一起砍掉了不少剧情。
所以在南宫就眼中,司徒臻远说出这句违背祖宗的话,比他现在原地穿回原世界买刮刮乐中五百万带着回来的几率还小。
“边界的门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时间紧迫,先逃出去再说。”司徒臻远抓着南宫就的手继续道,“大不了我卸任盟主一职。”
南宫就有如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呆愣着让司徒臻远拖出门外。
第32章 第32章
司徒臻远潜入的路线十分隐秘, 两人为了不让魔族发现,只能在布局杂乱的悠游冥谷中屏息静气地疾走。
猩红的月光洒在司徒臻远的背影上,冒着一股与仙盟做派背道而驰的魔幻, 是南宫就追完整本书都不曾想象过的画面。
“可是,我被公仪楚觞做了标记, 就算逃出去也会被发现。”南宫就对着司徒臻远的背影小声提出这个严肃的问题。
“你给公仪楚觞下药了, 一时半会他应该察觉不到你的行踪。”司徒臻远边走边解释, “能解,但是在这里解立刻就会发现,所以要出去解。”
南宫就一下便发现盲点:“你怎么知道我给公仪楚觞下药了?”
虽然司徒臻远独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救他, 但现在的剧情实在太放飞, 让南宫就对司徒臻远还是难以控制地抱着怀疑。
尤其公仪楚觞告知他仙盟大会其实只有他一个垫背的事实后, 他对司徒臻远的滤镜更加稀碎。
“……”司徒臻远短暂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时将知道。”
这也能算出来?
南宫就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 可这真的太诡异了。
就算时将极其聪明, 猜得中他会使用的小招数,也不可能巧到精准算出他能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段下药成功吧!
……不对。南宫就很快又立刻在心中反驳自己, 时将有能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所以确实有可能算得出。
那退一步讲,司徒臻远愿意冒险来魔界救他, 是不是也是因为时将需要他治病?
时将的占卜问天时刻牵制着仙盟的一举一动, 那么无论是出于想要卖时将一个人情,还是出于想要时将再多活几年, 司徒臻远来救他都是对仙盟有利的。
这么一分析, 南宫就的逻辑就通了,人设没崩, 司徒臻远还是在为仙盟卖命。
虽然司徒臻远本人亲自过来实在过于铤而走险,但若是将救人的任务安排给其他人,失败率又太高,这件事唯有司徒臻远有实力胜任。
想来,司徒臻远提到的“大不了卸任”,不过也是东窗事发后的援兵之计罢了,说不定真到那会儿了,司徒臻远极大可能就是换个身份继任。
…
在南宫就的脑子高速运转的时候,司徒臻远已经领着南宫就跑了很长一段路。
奇怪的是两人越走,碰上的魔人似乎就越少,月光也一层一层被浓雾遮住。
直到司徒臻远猛地推开一道门,发现门内就是这几天囚禁南宫就那个房间的时候,两人终于反应过来,公仪楚觞不知在何时已经察觉到二人正在出逃了!
进来的路线已经被打乱。
两人相视一眼,司徒臻远在前,直接破开窗户,似乎想另辟蹊径,不打算从正常通道突破。
南宫就自然是看不出其中门路的,只一心跟在司徒臻远背后,暂时放下对他的怀疑。就算司徒臻远心怀鬼胎,现在也不是对他动手的好时机。
此刻的悠游冥谷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出口的大迷宫,沿路只有纵横交错、没有规律的魔界景观,万般死寂,只有两人发出不断奔跑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一路破窗翻墙,又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翻过不知第几道墙的时候,翻到一条暗巷中。
可公仪楚觞既然已经感应到司徒臻远的闯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他们出去?就算是南宫就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出路。
司徒臻远回头对身后的南宫就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南宫就瞬间了然司徒臻远是在提防有诈,肃然点头,两人屏气踮脚,往暗巷光亮的一头走去。
市集中喧闹的声音逐渐明朗,光亮不再来源于灯笼和月光,而是阴沉的日光。
这里是人间界。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角落中蹲着盘算什么。
这群流浪汉年纪都不大,最大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挂着的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狠戾。
“今天轮到你了,”为首的街霸流浪汉猛地揪起一个看起来最瘦弱的男孩,手上抓着一把生锈的小刀,恶狠狠地威胁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路口的布庄前两天赏给你几个铜钱还有两个大馒头,你自己私吞了,没有跟兄弟们分享!”
那个瘦弱的男孩着没有半丝畏惧,一字一句回答道:“给我的,凭什么要分?”
话音未落,街霸便狠狠扇他一巴掌,将他整个人扇倒在地,旁边的喽喽们纷纷围上来跟着踩了那男孩几脚,地上的灰尘和泥土扬起,把地上挨打的男孩呛得咳嗽不已。
为首的街霸用那把钝刀在地上男孩的手心狠狠扎下,将男孩的手掌心都扎穿,狠声道:“用你这脏手再去讨!讨不来就偷!”
地上的男孩痛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和手心艳红的血一起不断流出,却是狠狠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
闹市熙熙攘攘,无人靠近这群流浪汉,以免惹事上身。
南宫就看得怒火滔天,多番想上前将这群坏种狠狠教训,还没迈出脚步就被司徒臻远抓着手腕拦下。
“放开,我要去替天行道。”南宫就面带愠色地朝司徒臻远喝道。
仙盟盟主办事情限制多,可他们逍遥宗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南宫就可不想服从仙盟那套不轻易插手人间界因果的规矩。
司徒臻远的脸色却比南宫就的脸色还差,连脸都白了几分,生生收紧握着南宫就的掌心,道:“是幻境,走。”
“就算是幻境,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南宫就想要甩开司徒臻远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可司徒臻远未给他机会,强硬地拖着他往反方向疾步远去。
南宫就一路都在司徒臻远身后骂骂咧咧,司徒臻远全不理会,在目光所及的地方随便选了一道门,一脚踢开,拎着南宫就闯了进去。
这次进入的是一个破烂的小屋子。
方才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跪在竹子和烂木头搭成尘床边,冲着床上一个病骨支离风妇人哇哇大哭。
妇人想抬起手摸摸男孩的头,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只能虚弱地将手搭到男孩的手边。
男孩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信,我要找……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妇人竭尽力气想摇头,可男孩说罢已经疯狂跑出门,似是要去寻找他最后的希望。
司徒臻远身子发僵,定在原地,抿唇盯着床上的妇人一动不动。
屋内的时间好似就停在这一刻,所有场景回归静止。
南宫就诧异地看向司徒臻远,直觉告诉他,这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与司徒臻远有关,并且有可能是司徒臻远某些不可提及的过去。
司徒臻远并未愣神多久,一会儿便回复神志,最后垂眼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妇人,毅然拖着南宫就转身出门。
门后不再是新的幻境,而是一道紧接着一道的木门,像是永远都开不尽一般,让两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埋头一路乱闯。
不知道究竟闯了多久,司徒臻远猛地打开一道通往外界的大门,一直静寂的幻境忽然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包围,显得尤其诡异喧嚣。
这回的场景却是云雾缭绕、轻风细雨的叁酒峰。
逍遥宗的宗门弟子兴高采烈地拉起横幅,似是在热烈庆祝着什么事情。
这般喜庆的气氛中,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上官羡忽然出剑,将得意洋洋的人一剑穿心。
司徒臻远跟南宫就同时呼吸一滞。
南宫就迅速反应过来,反过来把司徒臻远往后拖离,直坠峰下。
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所在的空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双双从屋顶上掉落到地板。
南宫就是屁股着地,狼狈地揉着屁股翻了个身爬起来,发现两人落到的正是他被囚在悠游冥谷那个房间。
唯一的变化是房间内莫名多了数道门,仿佛在嘲笑他们两白费功夫。
这下南宫就是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的是假的。”南宫就顾不得先前看到的凄惨小男孩到底是不是司徒臻远,率先开口道,“是幻象,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应该说从来没有在这轮重生出现过的场景。
司徒臻远也坐起来,点头道:“极有可能是使用魔界的障眼法术,将我们的某些……幻想,呈现出来了。”
南宫就注意到司徒臻远的用词是“幻想”。
像司徒臻远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方才的幻境极大可能是真的。估计是宁愿放弃追问最后一个场景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南宫就对前面那个凄惨小男孩有什么猜测。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方才看到的内容。
…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司徒臻远来的时候说过,他来魔界的大门只能开一个时辰。
如果在这个迷宫里经历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话,一个时辰早就过去,也就说现在两人都被困在了悠游冥谷中,没有办法逃离。
意识到这个问题,南宫就紧张地朝司徒臻远问道:“怎么办?”
就算心中再多猜测,对南宫就来说,司徒臻远就没有过不靠谱的时候。
无论是当初迷雾中的英雄救美,还是他重伤昏迷时送的灵药,亦或是仙盟大会中让所有人安全撤离的布局,全都体现出司徒臻远压倒性的智力和能力。
以司徒臻远的城府,不可能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南宫就下意识开始依赖司徒臻远。
怎知司徒臻远忽然瘫倒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把身上穿着的云锦白袍弄脏,摆烂道:“不知道。”
南宫就:“啊?”
司徒臻远的OOC来得猝不及防,让南宫就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我也没办法。”司徒臻远继续道,“要不你也歇会儿吧。”
不是,司徒臻远在尘洛洛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是这种人设吗?
难怪经典台词2是“我好像,总是在做错……”,原来是因为关键时刻会躺平摆烂吗!?
南宫就一把将司徒臻远揪起,多少有些语无伦次:“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应该身在魔窟仍坚决不放弃,一切均在运筹帷幄之中吗?怎么可能什么办法都没想就进来了。”
司徒臻远无奈道:“你江湖报纸看太多了吧。”
南宫就觉得司徒臻远肯定是在装。
“啊,反正都被发现了,我现在就给你解了标记。”
司徒臻远将手伸到南宫就的后颈,不知捏了什么诀,南宫就明显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虚无地剪断,但又好像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司徒臻远收回手道:“好了解开了。”
其速度之快,就跟闹着玩一样。
南宫就目瞪口呆。
南宫就:“不是,盟主,你有这实力,在这装出不去?”
司徒臻远叹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大家都不信,我就是一个平庸的修士,这解法不过也是恰好会罢了。”
不不不不不,谦虚过了头就是装好吧。
南宫就的脑袋在在心中摇成拨浪鼓,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平庸,唯独尘洛洛和你们四大后宫不可以。
而且公仪楚觞的标记怎么可能是“恰好”就能解开的。
司徒臻远看南宫就一脸的欲言又止,大概也能猜到南宫就心中在想什么,又道:“方才的幻象,你都看到了吧?没错,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就是……”
第33章 第33章
南宫就紧急打断:“停, 那是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
这不是刚刚才达成不要提起的共识吗,怎么司徒臻远又拖出来讲了。
南宫就大大地达咩,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忆往事!这种能够推进感情升温的心酸秘史, 难道不是应该跟尘洛洛说吗?为什么要跟他说,他不想听!
司徒臻远愣了一瞬, 似是没想到南宫就会拒听得这么干脆, 眼底泛过稀碎的光, 旋即浅浅笑道:“好。有机会再告诉你。”
有机会也别告诉我。南宫就暗暗想道。
这绝对不是嫌弃,像南宫就这种追纸片人的粉丝,只需要崇拜司徒臻远的人设就行了, 并不想知道偶像太过真实的一面。
司徒臻远又道:“总之, 我没有你想象中优秀。现在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到时将身上了。”
南宫就蹙眉:“你把希望放在那根病秧子身上?你们仙盟大会召开的日子是找他算的吗, 如果是那我建议你出去后找他复仇。”
司徒臻远听罢,哈哈笑起来:“是找他算的,而且他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不然那锁魔古阵怎能这么快就布下, 所有修士怎可能无一陨落?全赖时庄主的神机妙算。”
这话说得似玩笑,但字里行间又透着丝丝无可奈何。
南宫就可不管那么多, 瞬间炸毛:“你们知道?所以你们是太闲了, 想给大家招惹一个忆苦思甜的惊喜大麻烦?仙盟大会有那么重要吗,直接不开仙盟大会不就得了吗!”
现在可好, 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系统真的不来管管吗!
退一步讲,所以出去后应该找时将复仇的人是他才对吧?
“不可能的。就算仙盟大会不召开, 公仪楚觞也会忽然闯到修仙界, 引发更大的动乱……且每一种可能,修仙界都伤亡惨重。”司徒臻远郑重其事地解释, “唯有在那一天召开仙盟大会,才能将大部分有实力的修士齐聚一堂,而你不知为何还会带着逍遥宗的秘宝玄冰天镜护法,让公仪楚觞无法轻举妄动。也正是因为卧仙林的特殊环境,才得以让锁魔古阵布得如此隐秘,连公仪楚觞都未能提前发现。”
南宫就的眼眸微微颤抖。
从开头的震惊,到不知不觉浑身发冷。奇怪的是,当下升起的情绪反而不是暴怒、也不是屈辱,而是难以言状的落寞。
差点忘了,所谓的修仙界第一命修,不就是这个作用吗。
他轻轻张口,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又抿着唇缓了缓情绪,才捡起支离破碎的声音,小声道:“你们连我会带着玄冰天镜到场,都算出来了。”
南宫就回想起前几天,他被公仪楚觞套着无形狗链心惊胆战地逛大街时,时将正优哉游哉地在闹市中的小茶楼、边看热闹边喝茶。
他跟时将对上眼的那个瞬间,还给自己洗脑时将已经认出他、时将是在安慰他。
殊不知原来时将早就算出来那么多种可能,最终确定他被公仪楚觞抓走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说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时将与司徒臻远的一颗棋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司徒臻远眼看着南宫就的表情愈发变得不对劲,连忙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宫就反驳得很快,冷笑一声:“那盟主来说说,是怎么样?”
司徒臻远答道:“他知道我会来救你。”
南宫就回呛:“那他怎么没算出你也会跟我一块困这里。”
司徒臻远神色一闪,似是有些心虚。
无声的愤怒在南宫就的心中燃起,将南宫就心中的草泥马平原烧得烽火连天,甚至想要当场宣布自己臣服于公仪楚觞脚下,从此他就是魔族的走狗,仙盟跟百晓山庄两个杀千刀的混蛋最好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他去复仇……
残存的理智告诉南宫就,按司徒臻远的说法,时将其实就像在做那条经典的火车选择题,一个人被抓和一群人牺牲,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让南宫就被抓无可厚非。
可南宫就又感觉如鲠在喉,心里酸得不像话,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南宫就绝不承认自己觉得委屈了。
他对时将明明还不错来着,被关在魔窟里都还没忘记炼化治时将那朵该死的伴星花,至少、至少时将也该表现得难过一些,不要跟没事人一样跑去喝茶吧?
司徒臻远的手抬起来,似是想要拍拍南宫就的肩膀,犹豫须臾,又将手收起,转而略略挥动,让房中扬起一阵醒神的清风,轻轻拂过南宫就的脸。
接着道:“我想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南宫就眼中映出司徒臻远那张坚定的帅脸,总算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都已经轮回重生了那么多次,为何他还要对一本书里的纸片人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况且,他跟时将可能连“朋友”都够不上,最多只能算是商业合作伙伴,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时将必须重视他。
南宫就甩甩脑袋,勉强将脑子里的水甩出去。一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恋爱脑接触多了果然容易变得情绪化。
南宫就发誓要是顺利逃出生天,他立刻给自己灌个十杯忘情茶不带犹豫的。
南宫就:“你刚刚不是说没办法吗。”
司徒臻远摊手:“猜一下。”
南宫就已经无暇去分辨司徒臻远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静静坐在原地看司徒臻远的表演。
“公仪楚觞对阵法不怎么讲究,你与他相处数日应该也发现了,他做任何事情都可能是一时兴起,杂乱无章。包括现时困住我们的这个迷踪阵法,不止未见他现身,还没有刻意施法伤害我们,说不定这个阵做得比我预估的简陋。”
司徒臻远站起身,开始一道一道观察起房间内多出来的数道门。
“魔族的灵力天生就比我们高出数倍,修炼起来不似我们一般讲究规整的心法和功法,大部分时候都是任由其灵力野蛮生长,所以我们对付魔族,一个灵活的阵修有时候能比武艺超群的剑修更有优势。”
“反之,魔族如果用阵法来对付我们,要破阵大抵不算难。只是因为这个阵是公仪楚觞本人布下的,实在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房中立着八道一模一样的门,房内的空间已经有些扭曲成多面状,还布着几道四散的窗户。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宫就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房内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局促起来。
“如果说另辟蹊径出不去的话,那所有门中应该会藏着一道正确的门。这里的门共八道,外形并无二致,我方才姑且将它们推测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南宫就明白当下不是赌气的时候,在司徒臻远开始观察那八道门的时候已经紧跟在他后头,生怕一不小心让这阵法把两人分散了。
不管怎么样,司徒臻远始终是来救他的。
南宫就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找到生门?”
司徒臻远敛眸,摇头道:“我们深陷迷阵,无法确定时辰和方位难以找出生门。再且,公仪楚觞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找到出路,肯定还有其他细节,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
南宫就平静归平静,心里还是带着私仇的。
虽然在仙盟大会被抓走的前一刻,还是南宫就自己叮嘱司徒臻远转告时将不用来找他,可那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啊!时将指不定就待在某个角落中暗暗嘲笑他这个自身难保的小丑呢。
现在听司徒臻远这么一说,终于感觉找到了可以挖苦的点,便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不把时将带来,他算得那么准,就该用在这种时候呢。”
司徒臻远愣了愣,知晓南宫就这是记恨上时将了,踌躇片刻,念在与时将朋友一场,还是认真为时将说话:“仙盟大会出乱子的时候,你是否有听见公仪楚觞讥讽启用锁魔古阵的仙盟折不了几次寿?”
怎么的,要开始道德绑架了?
南宫就是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好牛马,从来不吃道德绑架那一套,立刻回嘴:“好好好,你为整个修仙界做出了卓越奉献,回头让仙盟给你颁个奖,但那跟我这个被献祭的倒霉蛋有什么……”
“折的是时将的寿。”
南宫就的嘴角抽了抽,硬生生地把剩下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司徒臻远缓缓道:“仙盟大会定日子时,时将已经算出公仪楚觞会出现,不止如此,擂台上留下的两人,还有你将直面公仪楚觞无法逃脱,全都算出来了。天机从来不可泄露,这种窥测命运的算法本就不为天道所容,只是这次,实在是出了太大的岔子。”
南宫就的脸色陡变:“岔子?”
这本书里的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剧本走剧情,唯一能被称为“岔子”的,不就是南宫就吗?
但南宫就也不愿意把这个半成品世界捅出的所有篓子都往自己身上揽,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每天摇摇奶茶开开补习班而已,那补习班还门可罗雀根本没几个人来报名,怎可能凭他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非要计较的话,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好不好。
想到此处,南宫就的表情又木然起来,继续看司徒臻远怎么帮时将甩这个锅。
“此事本乃机密。”司徒臻远罕见地收起笑颜,正言厉色,“运本不该这样,有人在我与时将都未察觉的时候,暗中将几个选定之人的气运改了。”
……锅确实在南宫就身上好吗?好的。
南宫就默默在心中对时将下跪并真诚道歉。
司徒臻远:“这段时间,我与时将一直在探寻背后黑手到底是谁,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时将已经为此事消耗太多,我费尽口舌才劝住他留在山庄等我消息。”
说着,司徒臻远难得轻叹,继续道:“怪只怪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实在有太多事项,无法一一告知予你。”
不不不不用告诉我谢谢。
南宫就已经开始在心中对时将疯狂磕头。
能不能停下别说了,这种机密他还不如不知道,现在的心理负担已经重于泰山。
南宫就再一次紧急打断:“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越来越小了?”
司徒臻远的脾气是真的很好,三番四次在说话间被南宫就打断,竟也没有半丝抱怨,只一直顺着南宫就跳跃的思路一一回答:“因为这八道门一直在向内压缩。”
南宫就终于找到机会扯开话题,赶忙道:“先找到办法出去,其他的等出去以后再慢慢说。”
当然,最好别再说了。
幕后黑手本手每天都在你们面前反复横跳,要是哪天真掉马了,说不定要被你们掐死。
司徒臻远认同,两人又重新环绕房间细看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不对啊,”南宫就狐疑道,“既然时将已经知道你会来,那肯定能推测出我们遇险,难道他没有留什么锦囊妙计供你破局吗?”
司徒臻远沉吟片刻,道:“有,但我还没想通。”
南宫就:“你说出来咱俩一块想。”
司徒臻远道:“花。”
……
南宫就:“没了?”
司徒臻远:“没了。”
南宫就:“……”
所以说命修有时候真的很欠揍,连发锦囊都要当谜语人。
扭曲的空间内,不要说是花,现在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南宫就破罐子破摔,原世界中有句很出名的谚语怎么说来着,如果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既然门不能开,那窗总能开吧?
南宫就一点灵犀,狠力将其中一道窗户撞开,魔界明明全是稀奇古怪的黑树红花,这道窗外摆放的却是几株水仙花。
司徒臻远一眼扫过,立即明了,将剩余几道窗户尽数打开。
五道窗户外,分别摆放着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和一种南宫就认不出的花。
“是八门,但不是那个八门,”南宫就推测道,“是五花八门中的八门。”
金菊花指茶商,水仙花指歌女,火棘花指卖艺人,土牛花指挑夫,木棉花指郎中。
司徒臻远对五花八门的典故不甚熟悉,望向南宫就:“何意?”
南宫就在茶商与郎中之间纠结了两秒,他不是很了解时将,仅凭直觉继续猜测道:“既然是救我的提示,应该与我相关联。木棉花喻郎中,对应我的身份,木棉花窗户旁这扇门开始数起,依次顺序是金、皮、彩、挂、横、兰、荣、葛,第二道门意指的‘皮’行,是卖药的总称,我猜此门此地对应的便是生门。”
司徒臻远:“确定?”
南宫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罢,南宫就一步向前推开大门。
然后扑进某个散发着熟悉药草冷香的怀中。
第34章 第34章
南宫就云里雾里地吸了一大口药草冷香。
“不是每次开门都能蒙对的, ”时将的手下意识圈到南宫就背后,将南宫就按稳,开口便是叮嘱, “以后开门莫要立即前进,要退后一步。”
南宫就双手按着额头迷迷糊糊地抬头起, 映入眼帘的是时将那张带稍显憔悴却又神色温柔的脸。
四目相对, 心跳顿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时将低眼在南宫就的脸上扫了一轮,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又拍拍南宫就的后背,柔声道:“来找你。”
南宫就把茫然全部写到了脸上。如果这道门是生门,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出路才对吗?为何反倒是远在人间界的时将孤身进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 时将一来就有种稳了的感觉。
南宫就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金手指带来的安全感吗。
“不对,”南宫就想起给司徒臻远开门的时候,司徒臻远就没能认出被化形的自己, 又问, “你为什么能认出我?”
他现在的外貌虽不至于与原相有天壤之别,但也是连性别都完全反转了的, 时将怎么会一眼就能准确辨认呢?
一个失礼的猜测在南宫就心中升起。莫非, 其实时将也没认出他,只是时将私底下是那种对着美女会油嘴滑舌的人设……?
时将看南宫就似乎又在脑子里进行一些不是很礼貌的猜测, 没好气道:“这是这个月的问题?”
好吧, 时将果然知道他是南宫就。
南宫就不满道:“你能别那么抠门吗?我只是好奇问问,咱们还能正常对话不?”
时将的眉毛扬高了几分, 道:“所以你为何会觉得我认不出?”
南宫就一下子哑口无言。
因为连司徒臻远都没认出啊。
这话怎么说得跟无论外表变成什么样都绝对能认得出他一样, 害他一不小心就觉得有点心悸。大概率是没睡好。
时将看南宫就好像又开始愣神,有些好笑地将手松开, 又道:“这里没有生门,你们推开哪个门都出不去。”
闻言,方才看见时将进门还算淡定的司徒臻远也愣了。但愣归愣,手还是不自觉地将南宫就往自己身旁扯了扯:“那你这是……?”
时将往前踏一步,果然他进来的那道门背后是一片虚无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房中本来就被数道门愈发向内挤压,此时还增加了一个人,地方更加拥挤起来。
南宫就没留意他俩的什么小动作,一心沉浸在时将说的没有生门上,脑子开始进行下一轮重生的规划。
“公仪楚觞这个阵布得松散,我在百晓山庄与楼兰生一同布下阵法,连通其中一门,给你的线索是为了找到我。”
时将只能又说得详细一些,沉吟片刻,故作轻松道:“峰回路转,绝处逢生。我命……能赌。”
这话说得,好似想要出去,三人之中总得有一个要挂掉一样。
南宫就火速提取到关键信息:“你是来找死的啊?”
方才伪装的轻松一下子被南宫就的话打消。
时将无语片刻,不想继续多加解释,长话短说道:“此门通我,为生,位东北。正对门位西南,为死,开此门。”
说罢便直接往死门跨步,伸手准备开门。
司徒臻远闻言迅速将南宫就掩到身后,但南宫就的动作比他更快,下意识就伸手把时将揪了回来:“明知死门你还开,我还没找到治你的法子,你就上赶着寻死了?”
房中的空间已经压缩到扭曲,三人再怎么拉开距离,此刻也不得不站得极近。
时将与南宫就几乎是贴到了一起,都不用看南宫就的脸,就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紧张。
时将对南宫就的这缕紧张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将南宫就的手按下。冰凉的指尖擦过南宫就的掌心,语气中不知含了什么情绪,低声道:“别怕。”
又是这句。
南宫就一听便知道,原来自己没有会错意。那日时将坐在茶楼,真的认出了他,真的是在对他说,别怕。
那是不是时将早就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用命赌出路?
南宫就板起脸,再次抓住时将,这回他不再是轻飘飘地揪着时将的衣袍,而是强硬地抓着时将的手臂,把他往身后的司徒臻远那边甩去。
“我来开,”南宫就两眼一闭,心道玩脱了大不了无痛重开,“我又不怕死。”
只是这次是司徒臻远跟时将比南宫就的动作更快,两人一人一只手按着南宫就的肩膀,又往后扯了回去。
“胡闹!”时将雪白的面上泛起愠色,按着南宫就肩膀的手劲都重了几分,“我大抵是命不久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司徒臻远也紧紧拽着南宫就的胳膊,连哄带骗地将他护回来,道:“赶紧回来吧,送死你们也要争一争,唉。这门开了指不定就把我们一锅端,你争什么呢?”
南宫就闻言,停顿片刻,回头冲司徒臻远认真道:“你说得有理,那要不你来开吧。”
司徒臻远:“……”
南宫就发誓他绝对没有在公报私仇。
单纯是因为司徒臻远各方面能力值都是三人中最厉害的,要是开门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说不定还能挡上几招。
司徒臻远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见南宫就这么说了,便真的伸手去将死门推开。
…
滚滚热浪伴随打开的大门迎面袭来,门后的视野倏然开阔,陡然是一片魔气横生的陡壁峡谷。
岩浆在峡谷深渊如蜿蜒的长蛇缓缓流动,焦黑的火焰在岩浆上如潮涌至,发出“噼啪”燃烧的声音,释放出让人心惊的极高热度。
红得发黑的天幕快要压至地面,俨然一副焦热地狱的景象。
司徒臻远神色凝重道:“此谷中烧着的是公仪楚觞一族的黑焰,掉下去必死无疑。”
南宫就嘴巴比脑子跑得快:“也不会,你把我师尊扔下去试试,他说他到哪都能横向发展。”
司徒臻远:“?”
远在叁酒峰的三长老忽然没前没后地打了个喷嚏。
贫嘴归贫嘴,几人还是下意识想往后倒退。
房中的门壁已经将几人挤压得无处下脚,进退两难间,南宫就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半个人都掉出门框外,又被后面两人紧紧抓回。
南宫就的后背紧紧贴着时将的胸口,面前又是步步逼近的司徒臻远,不由得烦躁道:“女子的衣裙也太不方便了。”
司徒臻远:“要我帮你解开化形吗?”
南宫就:“?”
南宫就:“你能解开为什么不早说?”
司徒臻远诡异地静默一瞬,耳朵微微飘了一抹红。随后轻咳一声,尴尬道:“……我以为是你喜欢。”
这是在哪里看出的他喜欢?
要不是空间逼仄,南宫就真想扇司徒臻远两巴掌。
想来,司徒臻远连公仪楚觞的标记都能解开,怎么可能解不开化形?南宫就恨自己的脑子现在才转过弯,白白被误会有特殊癖好这么久。
果然,司徒臻远又是随手掐个诀就将南宫就的化形解开,重新变回原本的相貌,衣服也终于恢复为逍遥宗的弟子服。
门内已经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了,三人不在多言,佩剑双双出鞘,南宫就一个转身,非常顺手地公主抱起时将,直接往冒着火的跃下。
乌黑的火舌三不五时卷至脚底,化形被散去后,南宫就忽然翻倍感受到峡谷的魔气,飞得极为勉力。
之前南宫就就一直疑惑自己身在悠游冥谷那么多天为何都不曾被浓重的魔气影响,现在看来,这个化形大概并非只有改变外形的作用。
身体本就孱弱的时将被魔气包围,此刻连对公主抱的不满都难以提出,只能虚弱地靠在南宫就的肩膀上。
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司徒臻远也被峡谷中的魔气也影响得蹙起双眉,饶是如此,还是分出部分灵力笼罩起南宫就和时将,缓解他们的不适。
南宫就看到时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担忧道:“你没事吧?”
时将勉强撑起神志,又开始掐指演算,无奈周边的魔气实在压迫得紧,时将每动一分手指,脸色就跟着白一分,不消片刻,喉间竟是泛上一大口鲜血。
“往下走。”
时将一开口,嘴里的鲜血便含都含不住,开始往脖间流落。
如果说时将的脸一直白得像一张白纸,现在时将的脸应该是一张被揉得快碎掉的白纸,还染了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
南宫就心中慌作一团,手足无措地将时将又拥紧了一点:“好好好,你别算了我真怕你死在这里!”
说着又想起自己在悠游冥谷中炼化的伴星花,急急忙忙道:“乾坤袋,我乾坤袋中有给你的药,你快取!”
时将点点头,费了点劲才摸到南宫就挂在腰间的乾坤袋,犹豫地摸索出那朵伴星花炼成的丹药,在南宫就的催促中将丹药服下。
而甫一听见时将让往下走便立刻向下疾驰的司徒臻远果然在谷底下有所发现,又迅速飞回南宫就身侧,道:“峡谷底下有一大片的花。”
南宫就还以为底下是出路,没想到司徒臻远看到的却是花,瞬间天都塌了,觉得公仪楚觞绝对是在耍人。
时将像是看出南宫就在想什么,抬手拍拍南宫就的后背,道:“下去看看。”
“你有没有好一点?”南宫就又紧张地转向时将。
时将牵强点头,未有答复。
司徒臻远见状,默默又分了一波灵力环绕到时将身上,试图缓解时将在被魔气侵蚀的幻境中强行算卦带来的极大损伤。
这下是真的全员面色苍白,再儒雅的龙傲天都有些扛不住了。
司徒臻远忍着灵力大量流失的不适,朝南宫就道:“听时将的,往下走。”
两人顶着黑焰,缓慢且艰难地往峡谷底下飞去,南宫就被熏得眯起眼睛,仍是远远望见峡谷地下那成片摇动的艳红植物。
这是一大片沐浴在乌黑岩浆中央的花海。
南宫就被这壮观的花海震惊,喃喃道:“无间红莲……”
师祖的书中曾经记载过的,他原以为这辈子、或者往后的每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上的一种稀世灵花。
层层叠叠的红莲融合在地狱一般的幻境中,红得如同鲜血一般浓烈又娇艳,宛若团团绽放燃烧的火焰,飘散着点点火星,熠熠生辉,随着热浪左右摇曳。
像疯了一般,南宫就护紧时将,猛地冲向花海!
“危险!!”南宫就的动作太过突然且疯狂,以致于司徒都被吓了一跳。眼看着南宫就差点被卷入火浪之中,司徒臻远赶急赶忙在后面升起剑阵,帮南宫就将火舌尽数挡去,“你疯了吗!”
南宫就不是疯了,而是知道,这朵花,也许能治好时将。
说他医者仁心也好,说他一时兴起也罢,如果伴星花对时将没有用处,那或许无间红莲这朵只生长在魔界、传说中来自地狱的稀世灵花,会有一丝机会把时将那折了又折的寿给生生拉长几分!
在黑色的火浪将南宫就拼命伸直的手臂吞没的前一刻,南宫就终于摘到红莲,快速飞回司徒臻远身旁。
巴掌大的圆阵发出微弱的光,随着摘落的无间红莲缓缓升起。
流动的空气再次凝结,化作一把无形的钝锤,狠狠砸到南宫就身上。
南宫就差点抱着时将跌落佩剑,但竟是勉强顶住了冲击,不似上次摘伴星花那般连灵魂都给锤了出去。只是口鼻多少还是因为冲击,滴落了些许鲜血。
南宫就还以为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没上次这么虚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的时将也被牵连,像受到了同等的冲击一般,方才堪堪被伴星花止住的血又哗哗开始吐,连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南宫就被吓得懵圈,一下子居然连眼泪都掉落下来,语无伦次地开口:“不是,我,你,你怎么,难道不应该是我……!!”
司徒臻远见状也无法淡定了,一把抓过时将的手,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不计后果地将自己的灵力往生命迹象快要流失殆尽的时将体内输送进去:“你别,你不是好事将近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要惦记你那还没过门的娘子啊!!”
退一步讲,仙盟盟主不一定非得是司徒臻远,但第一命修后继无人,关乎的是整个修仙界的命运啊!
时将也不知道是难受得翻白眼还是真的翻了司徒臻远一个白眼,可身体已经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南宫就的脑子从一片空白又转为纷乱如麻,什么,时将要娶妻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时将都二十有一了娶妻也很正常……所以时将的未婚妻是谁?平日没见他与女子又接触啊,是仙盟大会派来那个别着雁翎刀的姑娘吗?是个大美人……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南宫就的眼泪也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虽然他穿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手底下不是没有扛过人命,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是像这次一样,对他(无限循环的命运)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了救他,死在自己的怀里啊!
他现在死了不要紧,可是,可是,他重开以后,那个没有了这段记忆的时将,跟现在死在他怀中的时将,还是同一个人吗?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去摘那朵红莲了!
南宫就的嘴巴张开,连话都说不清楚,零零碎碎道:“你,你别死,我还有好多问题,还没问你,别死……”
时将被鲜血呛了喉咙,咳了好几下,才艰难地轻声道:“那你……现在问……”
南宫就的眼泪鼻涕胡成一团,狼狈地呜咽道:“呜呜……我好想问,其实,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我的同类……”
太多太多的问题,南宫就没有办法问出来。
如果只剩下一次机会,起码他想给自己一点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是虚无缥缈,或者对他不利的。
…
时将闭上双眼,不知是在算卦,还是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司徒臻远却是忽然怔住,收回输送灵力的手。
半晌,时将才缓缓睁开眼。
“有。”
第35章 第35章
南宫就泪如雨下。
不知道是因为感觉时将快死了, 还是因为循环近百年,终于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的。
就算不知道是谁,就算有可能天各一方, 就算真的是先前怀疑过的司徒臻远, 就算对方在暗自己在明, 但是这一个同类,还是让南宫就忍不住激动万分。
起码他曾经生存过的世界,不是他的幻想。
一丝难以察觉的风微微扬起, 远处似乎有什么巨型魔物在风驰电掣地向三人袭来。
司徒臻远神色一凝, 撑着身子又给浑身破绽的南宫就与时将极快地布下一个保护罩。
可那道厉风犹如闪电, 显现出强弓末弩之态的司徒臻远完全来不及做出什么防备,只能做好硬生生地接下那魔物的攻击的准备。
层层火浪中央,一条气势汹汹的黑龙正吞吐着浓烈的黑焰, 朝三人冲撞过来, 将三人稳稳托到背后的龙鳍上,卷着黑焰将天幕生生撕成两半, 一飞冲天!
是被南宫就滴落的鲜血召唤而来的烛擎。
结下血契的烛擎明显比之前出逃的时候强了不少, 冲出魔界的过程十分顺利,毫发无损地带着三人冲上云霄, 撞见初初升起的朝阳。
司徒臻远坐在龙背上, 略微有些发愣地问南宫就:“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就已经没有回答司徒臻远的心思,一把将眼泪擦去, 冲烛擎大喊:“回妙行观, 我要救时将!”
折损得厉害的三人乘着烛擎飞回到妙行观门口,生满嫩叶的桂树下难得没有南宫勿练剑的身影。
南宫就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时将冲进观门。
只见妙行观的院子中央支着一张麻将桌, 公仪楚觞正支着下巴,认真地一张一张琢磨对比着他的麻将牌。
而祝青、叶禹洲和章铭三人则是熟练地将麻将牌排列整齐摸牌出牌。
南宫就:“……”
公仪楚觞额前的发丝被观门破开的风吹起来一些,抬头望向狼狈三人组,勾唇笑道:“出来了?”
满身血污的南宫就的眼眶还发着红,望见公仪楚觞这幅样子,胆子竟也大起来,直接无视了他的问话,收紧抱着时将的手臂,不声不吭地往炼药房去。
司徒臻远的灵力流失得严重,果断跟在南宫就身旁护法,同样没有给公仪楚觞眼神。
唯有已经化成黑蛇模样的烛擎抽空威慑性地张大嘴巴“哈”了公仪楚觞这半个主人几回,接着也跟着赶急赶忙地飞到药房门外瞪着院子,似是打算抵挡公仪楚觞,不让他进门。
…
今日是过来补习班上课的日子,祝青三人一大早来到妙行观后,才发现南宫就等人都不在观中,只有一位自称是南宫就友人的男子支着脑袋侧卧在大殿的神桌上,胡乱翻着南宫就的练习册。
几人只知仙盟大会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但他们修无情道的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是很在意修仙界的八卦,自然不知八卦的中心人物是南宫就,只当南宫就是又带着人出去玩得忘了时间,便一同坐到大殿中开始复习《五年无情三年模拟》的要点。
公仪楚觞见他们对这本奇奇怪怪的小册子研究得十分投入,好奇问道:“你们为何一直讨论男女爱恋之事?”
三人都是比较高冷的人设,只在做到难题时偶尔多辩驳几句,现在公仪楚觞这么问,其实是不太想搭理的。
念在公仪楚觞好歹是南宫老师的友人,相对成熟一些的章铭开口答道:“无情道修士,追求众生入眼不入心,万物无情即有情。而此道心的前提,便是先搞懂情为何物。”
公仪楚觞闻言,更有兴趣,在神桌上坐起身子,道:“我从未听说过此般说法,能否让我加入你们,同我再详细讲讲?”
祝青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想到几月前的自己第一次听闻南宫就的理念时,也是半信半疑,便同意了公仪楚觞的加入。
几人从最基础的“该不该嫁”等判断题开始讲起,一直深入讨论到“究竟是爱还是恨”等疑难大题,最后不知不觉变成一边搓麻将一边闲聊。
所以说学习一旦成了必要任务,在执行的过程中,就算是数头发尖尖长了几根分岔,都能变得乐趣无穷。
“我一直觉得情爱是件愚蠢之举,”公仪楚觞边学着搓麻将边道,“不过是男女贪图一时欢愉,做出一堆不知羞耻的蠢事。”
章铭深有同感,附和道:“道友所言极是。初来补习班,我们也是这个想法。”
公仪楚觞:“现在不是了?”
叶禹洲与祝青相视一眼,祝青道:“有所改观。红中。”
公仪楚觞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章铭一脸肃然地摸出一张牌,很是熟稔地翻开,眉间舒展了一些,道:“我们修无情道,推本溯源,原因无非为二。其一是易增修为,其二是旧事多余。白板。”
公仪楚觞学着章铭的模样摸了一张牌。
他完全不会打麻将,只是好奇妙行观大殿边上摆着的这盒玩意是什么。三人组见状,想着也不知道南宫就什么时候回来,干脆直接邀请他一起打。
公仪楚觞看着手中画着四条杠杠的麻将牌,扫了一眼自己的牌中没有一样的,便将牌扔出桌面。
“碰。”叶禹洲将公仪楚觞打出的四条收起,“没错,但是老师指点我们,所谓的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是够不着道的虚伪表象罢了。发财。无情之道近似天道,心胸应当包容万象,在经历沧海桑田后,仍能为心中大道胸怀大爱,砥砺前行。”
公仪楚觞:“按你所说,这男女间的思慕爱恋,你们也是能接受?”
祝青摸起一张牌,接话道:“为何不能?一万。情为心之所向,与他人无关,亦无可耻之处。”
公仪楚觞似懂非懂地点头。
人族为了提升自己那低劣得可笑的根基,研究出名目繁多的道法心术,于公仪楚觞来说无用且无聊。但此番听听人族对情爱之间的见解,倒还算有点意思。
于是他淡定地抛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魔讨论的话题:“你们似乎对此研究颇深,事实上,我先前还在为他人倾慕我而感到有些烦恼。”
“为何烦恼?”章铭犹豫地将摸到的牌伸出又收回,最终还是打了出去,“九筒。又不是你倾慕他,不理便是。”
“此人原本对我族包藏祸心。”
又轮到公仪楚觞摸牌出牌。公仪楚觞对着手上那副全是圈圈的牌,将手上的杠杠扔出去。
“只是我机缘巧合下对他多次纵容,配合他的习性给他置办了小苑,带他出街玩耍郊游,还为他寻了庇护。他三番四次琢磨小动作,把不该放进来的老鼠暗度陈仓引进苑中,我也敛了脾气,饶了他一命。”
三人大眼瞪小眼。
叶禹洲默默打了个花雀。
祝青:“这不就是你倾慕他吗?北风。”
“自然不是,我对他这般好,他怎可能不对我神魂颠倒?”公仪楚觞理所当然道,“只是我之前颇有思虑,如今与你们一聊,觉得接受他,未尝不可。”
三人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妙行观的大门就被粗鲁地撞开,浑身是血、面中带泪的南宫就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浴血的人闯进大门。
公仪楚觞刚刚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心情松朗了不少,勾唇冲南宫就笑道:“出来了?”
三人组:“……?”
…
妙行观的炼药房中有床,是上次尘洛洛感染风寒时南宫就图方便布置的。
南宫就把时将放落到床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房中现成的丹药。时将在悠游冥谷时已经跟破碎的纸相差无几,现在安置下来,脸色反而还比方才红润了些。
对此南宫就心中一寒:完了,回光返照了。
司徒臻远不善医术,帮不上什么忙,便寻了张椅子坐下调息,勉强回回血。
虽然心中对南宫就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比如方才在峡谷底下那个蕴含神秘之力的圆阵是什么、比如南宫就对时将问的“同类”是什么意思……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南宫就摸出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丹药,一股子全往时将嘴里塞。
昏迷中的时将虽说还算配合,但药丸都还没滚进喉间,只过了一圈嘴巴就被吐出来,根本咽不下去。
看寻常的丹药似乎作用不大,南宫就又迅速摸出青铜药鼎和那朵在峡谷中千辛万苦摘下的无间红莲,在炼药房盘腿坐下,当场准备炼药。
本来这朵无间红莲应当是跟伴星花一样,研究一番后再炼化的,而且南宫就这个状态下强行炼药十分容易走火入魔,可南宫就来不及思考更多了,只想尽快找到救时将的方法。
司徒臻远抱有同样的担心,可是现在的南宫就急得团团转,肯定是听不进劝告的,只能再次挥手扬起清风,让南宫就的脑子清明一些,炼药的时候能够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熟能生巧还是运气好,这朵无间红莲炼化得非常顺利,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居然就炼成了。
南宫就捻着刚炼好的丹药,又坐回床边:“听话,听话,把药吃了好不好,吃了我再给你摇奶茶……”
边说还边又把时将扶起来挨在自己肩上,一只手尝试喂药,另一只手一直给时将顺后背。
可时将不知道为何就是紧闭双唇,方才还勉强能把药丸塞进口中滚一圈,现在吐了几回,连塞进嘴巴里都不乐意了。
南宫就见他这幅样子,脑中忽然闪过电视剧的经典桥段——女主病重却不肯张嘴喝药,男主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药灌到自己口中,用嘴巴渡药给女主。
原著就是纯纯的咯噔狗血文学,尘洛洛至少都被这么喂过三回以上了,那在书中的其他纸片人,说不定也严谨遵守这项规则。
南宫就神色一凝,望向司徒臻远,问道:“时将对修仙界来说,是不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命修?”
司徒臻远严肃点头:“现世唯有时将能一窥天道之秘,对大部分凶险局势皆能未卜先知,决不能折在这里。”
得到司徒臻远的肯定后,南宫就不知想到什么,手指忽然在衣服上搅来搅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时庄主这个情况,可能,只能用嘴渡药。”
司徒臻远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回避一下?”
南宫就秒答:“不是,我是问你能不能给他渡一下,我还要熬药呢。”
司徒臻远怎么说也是男主之一,既然对修仙界那么重要,这份重担果断交给司徒臻远这位仙盟盟主来撑着,不算过分吧?
就是稍微有些对不起尘洛洛,你未来夫君的初吻要在这儿失守了。
不过既然是为了救人,人美心善的尘洛洛肯定会谅解的。
南宫就羞涩地看着司徒臻远。
靠在南宫就肩膀的时将忽然开始疯狂咳嗽,差点又把血咳出来。
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要不你也管一下我的死活?”
第36章 第36章
南宫就终于把视线转到司徒臻远身上。
这位常年仪表堂堂、霁月清风的仙盟盟主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虽无明显外伤,但身上的云锦长袍已经灰白一片,仙气飘飘的发尾还被魔族的黑焰烤焦了一些。
大抵是灵力实在流失太多, 平日总是挂着的春日暖阳一般的假笑,现在也挂不上脸了。
——尤其在听见南宫就让他用嘴给时将渡药后。
放眼原著中, 永远游刃有余的司徒臻远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南宫就心虚地伸手摸了两瓶给时将喂剩下的药扔给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虽惨但帅, 就连虚弱地抬手接过南宫就飞来的两瓶药, 看着都像跟粉丝朋友们打招呼一样。
眼看司徒臻远服下丹药,面色变得好了一些,南宫就再次紧张问道:“怎么样, 现在能渡没有?”
司徒臻远刚变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黑着一张帅脸不情不愿地挪到床边坐下。
看来是想通了。
南宫就将昏迷状态的时将递给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却默默往后仰了一点,话锋一转:“我觉得他还能撑一下,这儿离百晓山庄近, 不如我过百晓山庄把他那未过门的娘子接过来, 让他娘子来喂,如何?”
逻辑清晰, 有理有据。
百晓山庄离妙行观不到二里路, 司徒臻远都不用半炷香就能飞个来回。
话说这里的民风这么开放吗,黄花闺女都还没过门, 人就已经住进百晓山庄了?
南宫就低头看一眼时将沾着血迹的唇角, 指尖将时将背后的衣袍捏紧了一点。
“还是你来吧,”南宫就的喉咙轻轻咽了下, “再怎么说, 人家姑娘也还未过门,现在就……渡药, 好像不太好。”
“这点你无需担心。时家因为体质问题,对家业的继承人比较紧张,能定下来就不会变。”司徒臻远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委婉,像是怕谁听不懂似地,“时老庄主同阿将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经育有两个女儿了。”
条理分明,无可辩驳。
南宫就征了征,这是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时将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人居然还是没醒。
南宫就怕他一口气过不去,急急忙忙又给他拍背顺背。
司徒臻远见状,默默到桌上倒了杯茶水,先自己闲闲喝一杯,再给时将也倒了一杯,单刀直入地往时将咳嗽的嘴里灌。
司徒臻远:“你看他已经张嘴了,干脆现在就把药塞进去。”
不是,这也太狠了。
南宫就直接目瞪口呆,短短一天之内,他好像见证翩翩公子司徒臻远OOC的名场面两次了。
时将本就难受得要紧,还被司徒臻远这么灌了一大口茶,生生被呛得坐了起来,咳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疑似回光返照的脸咳得通红,咳到一半还要气恼道:“咳咳咳!!我没有要娶妻!”
南宫就:“……”
时将咳了半天停不下来,南宫就还是帮他顺了一会儿背,又递了半杯茶水,总算是把时将的气顺了回来。
尴尬。
司徒臻远双手抱胸,欣赏时将难得一见的窘迫现场。
南宫就率先开口:“所以你早就醒了?”
时将默然几秒,道:“不是,我……”
嘴巴刚张开,南宫就便把那颗用无间红莲炼化的丹药扔进时将的口中,盯着药丸顺着时将的喉咙咽了下去。
谁能想到南宫就刚刚还在吐槽司徒臻远太狠,现在只觉得自己给时将脸了。
那个对外料事如神、山寒水冷的百晓山庄时庄主,愣是没想到南宫就也这么狠,在这儿吃了瘪。司徒臻远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南宫就瞟一眼OOC第三回的司徒臻远,心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浪费心情。”
南宫就用袖子把脸上的泪痕和血迹胡乱擦去,冷冷地扔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人。
附赠一个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把还守在门口气势汹汹的烛擎都吓得飞起来。
…
南宫就长叹一口气。
他是真不知道时将忽然发什么神经,他都快急死了,时将还有心思跟他开这种玩笑。
总之他现在不是很想跟房里的OOC二人组说话。
而且还要告知打麻将那三个傻子,他们面前那位麻将搭子就是把仙盟大会搅得天翻地覆的血影魔尊。
公仪楚觞负手立在炼药房门口,午间的光打在他的黑袍上,一点儿魔气都感觉不到。
见南宫就气冲冲地在房中出来,酝酿一番,问:“好玩吗?”
南宫就:?
公仪楚觞又走近一步,无辜道:“你们人类的习俗实在太多了。这个五花八门法阵,是我特地找了个民间习俗摸索出来的,每道门所到之处,皆是魔界赫赫有名的迹地。个中妙趣,真真叫人流连忘返。
要不是中途被老鼠打断,你还能看到更多好地方。”
然后又柔和笑道:“……可惜你没有召我去帮你。”
南宫就快要疯了。
内心疯狂尖叫,扭曲,阴暗爬行,嘶吼,分裂,蠕动,翻滚——这是什么奇葩思维,他真的受不了啦!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喊你来帮我啊!!”
先把他绑上绳子关在笼子里,明明早就发现他逃跑还故作不知,让他误以为自己有出逃希望,接着用一层又一层的幻境窥测他的内心,最后将他扔进一个开哪道门都必死无疑的法阵中,变态!根本就是变态!
南宫就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什么公仪楚觞还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会呼喊公仪楚觞去救他!
公仪楚觞笃定:“因为我很强。”
几近癫狂的南宫就石化在原地。
拜托,在这些地方体现你很强,只会让人觉得你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杀了,OK??
公仪楚觞见南宫就被震惊到失语,又道:“你们人族不是都喜爱崇拜很强的生物吗?比如烛擎,它是龙族里面最强的一支,所有人族对它都是抱有憧憬和幻想,将它奉为神物,连给它写的话本,都比其他族的还要多。”
说罢,公仪楚觞背在身后的手伸向南宫就,用修长的指尖托起南宫就的下巴,邪魅一笑道:“我允许你崇拜我,倾慕我。”
南宫就毛骨悚然。
南宫就头痛欲裂。
所以公仪楚觞将他和时将、司徒臻远三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只是为了在他面前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自己有多强?
能理解,但不能接受!还有展示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啊!
只要你一声令下,他绝对能把尘洛洛的衣服脱光身体洗净绑上蝴蝶结送到床上看你表演才艺啊!何必费这功夫向他这个路人甲展示?
放在原著中能被评论区骂一千层水剧情的掉价操作啊!
南宫就一口气憋了半天,最终怒气翻倍怒目圆瞪,一巴掌将公仪楚觞的手拍下,一字一句道:“我、讨、厌、你。”
公仪楚觞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南宫就吼道:“我!讨!厌!你!!!”
南宫就真的被逼急眼了,开始不顾一切地撒泼:管你是什么狗屎魔尊,有本事现在一刀砍了他,大不了就是重来一次!
公仪楚觞瞳孔地震,浑身僵硬地倒退两步。
“为什么!”
——为什么他说讨厌我,我会那么难受?
麻将桌旁的坐着看戏的无情道三人组目睹公仪楚觞表白失败,心中升起一阵同情……哦也没有,无情道是没有这种感情的。
但章铭处于人道主义,还是安慰性地递上一本五年无情三年模拟练习册,拍拍公仪楚觞的肩膀,怜悯道:“你这种情况,精选题里也有,可以多做几套了解一下。”
南宫就:“他是血影魔尊。”
一阵不属于和煦春日的阴风从无情道三人组背后凉嗖嗖吹过。
三人组紧急退退退。
公仪楚觞脸色阴沉,僵直的手臂青筋凸显,似乎准备放什么大招。
妙行观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蓦地开始卷起滚滚乌云。
南宫就:“你把妙行观毁了,我更讨厌你。”
公仪楚觞倏地收起手臂,整个人似乎跟头顶的乌云一样,彻底碎了。
烛擎在南宫就身后愉悦围观,看到公仪楚觞生生咽下此等屈辱,乐得竖瞳都变成弯月牙。
公仪楚觞一言不发地撕开空间,顺手把章铭递来的练习册和还在美滋滋的烛擎一块揪走了。
妙行观的大院勉强恢复往日的宁静。
无情道三人组弱小,无助,这才感到后怕。
章铭扫了一眼牌桌,下意识道:“啊,他自摸清一色了。”
可惜,顶顶好的牌被公仪楚觞打得稀烂,连怎么赢都不知道。
…
炼药房中的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宫就摔门而去后,坐在床上的时将和瘫在椅子上的司徒臻远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这下时将虽还是虚弱,但也不咳了。司徒臻远虽还显狼狈,但脸也不发白了。
门外似乎也没有什么鸡飞狗跳的大动静。
司徒臻远用带着审判的目光,把时将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时将假装没察觉,若无其事地在床上重新躺平。
“还装,”司徒臻远的假笑面具彻底开裂,“上次白玉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身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现在你在这儿装什么?”
时将:“没装,我本来就很虚弱。”
司徒臻远:“你就算不来,我也能把他带回妙行观,你来凑什么热闹?”
“先一个一个门打开、一起参观探索完魔界名迹,等他怕得不得了后才出来?”时将的语气不严肃,但让人听着也不是很舒服,半阴不阳地,说不清是个什么态度,“最好还一直保持着女子的相貌?”
司徒臻远不冷不热道:“我就不能是技不如人,对此无能为力?”
时将冷笑:“那我不就来帮你了吗。”
炼药房陷入静默。
好气。
司徒臻远板起他的帅脸,时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两个人都对对方的小心思有那么点儿心照不宣。
好气。
半晌,司徒臻远夸张地叹口气,道:“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时将冷冷地睁开眼。
“是又如何?”
司徒臻远纠结几番,温和劝告道:“你不是已经……”
时将的额间冒起青筋,答:“都说了我没有。”
到底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还有谁在传这个谣言?
司徒臻远见状,扔掉温和劝告,直接坦言:“别忘了你的位置,百晓山庄不能无后。”
别人还未娶妻就想寻妾,那是自甘下贱;好友还未娶妻就想寻妾,如果这个妾的对象不是南宫就的话,司徒臻远其实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但这个妾似乎就是南宫就。
司徒臻远立刻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时将指指点点。
“我心中有数。”时将四两拨千斤,把话头拨回到司徒臻远身上,“你若关心此事,那我奉劝你死心吧,命中注定与你纠缠之人,不是他。”
那缕被司徒臻远薅来算运的发丝,时将还记着呢。
无论是被改前还是被改后,司徒臻远的运势与南宫就不能说毫无关联,但也绝对说不上有多熟络。
退一步讲,时将甚至能断定司徒臻远现在做的一切,都将无功而返。
……虽然他做的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结局。
司徒臻远眨了眨眼,似是看出时将心中在想什么,思量片刻,招牌笑容又挂回脸上:“我从来不信命。”
从小就不信。
如果是他与南宫就,那必然是倾城之恋。
时将不置可否,同样勾起笑容:“你可以不信命,但你不能不信我。因为……”
司徒臻远挑眉:“因为?”
“盟主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
妙行观外,遥远的天边火急火燎飞来一群鬼哭狼嚎的白衣修士,开始疯狂拍门。
“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翘班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百晓山庄已经算出你躲在这儿了,赶紧束手就擒……啊不对,是乖乖回仙盟干活啊!”
“(天杀的司徒)盟主你可赶紧回来吧!少开玩笑了赶紧把你的卸任信烧了!!”
妙行观的大门摇摇欲坠。
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淡定地推开房门。
在他推开门的瞬间时将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转为发白发灰、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引得门外的南宫就忍不住往房中瞄了两眼。
司徒臻远捏紧拳头莞尔一笑:“算你狠。”
第37章 第37章
南宫就就差没一脚把司徒臻远踹出去了。
才刚找完借口把来上课的无情道三人组打发回去, 仙盟的人就成群结队地赶来,开始在妙行观哭起了丧。
——还很礼貌地只在门口拍着门哭,坚守没被邀请绝不轻易擅闯的原则, 非常有组织纪律性。
笑得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司徒臻远推开房门,微微低头, 朝门口在爆发边缘的南宫就道:“公仪楚觞不会善罢甘休。”
蹲在门口生闷气的南宫就一下子就听见房间里头的时将又开始咳, 用余光瞟了两眼, 发现时将的面色比方才他出门前又苍白了几分。
活该。
南宫就咬咬牙,冲司徒臻远烦躁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的人在门口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赶紧趁热吃了吧。”
这胡言乱语搅得司徒臻远哭笑不得, 柔声道:“你若是想暂时避下风头, 我这儿有一个好去处。”
南宫就总算是抬起眼皮给了司徒臻远一个“有话快说别卖关子”的眼神。
正所谓有对比才有伤害,相对上官羡这个无情道和公仪楚觞那个神经病来说,司徒臻远还是尘洛洛正攻的第一人选, 南宫就不想轻易与司徒臻远撕破脸皮。
至于司徒臻远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是南宫就该考虑的问题。
司徒臻远不知南宫就又在瞎想什么,索性也蹲下来, 在南宫就耳边悄悄说了一个地址。
“感兴趣的话, 便来此地找我。”
司徒臻远留下的话帅气又潇洒。
如果人不是被鬼哭狼嚎的仙盟职员架着胳膊拖走的话,南宫就的滤镜肯定又能回来几分。
…
这下观中就剩南宫就与时将二人了。
南宫就在房门口给自己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 才不情不愿地回到炼药房中。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生气, 只是觉得刚刚当着两人的面哭得有点夸张,现在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丢人罢了。
再且, 他从来没见过时将在那样的状态下给他算卦, 这种窥测天道奥秘的问题,也不知道对他的性命有没有耗损。南宫就多少还是有些良心不安。
他穿进书中这么久, 一直都是单枪匹马与天作对,把“大不了重开”挂在嘴边,不过是因为带着来自更高维的异界的傲慢,从未将书中的纸片人当成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也没有思考过,下一轮,面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曾经与自己相处过的那个人。
南宫就自认自己不算一个薄情的人,但意外的是,他居然在第十一轮的重生,才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时将微蹙眉心、闭眼躺着,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又晕过去了。
南宫就把时将的手扒拉出来把了个脉,或许是因为连服两颗灵花炼成的丹药起了作用,时将的脉象破天荒地比先前平稳了许多,只是呼吸仍是很不顺畅,每一次吸气都似乎都要被窒一下,一口气断断续续分成好几节呼出后,才能再次深吸一口。
时将身体最大的问题是天生的心疾。比较科学的说法是心脏疾病导致肺部、呼吸道的多种疾病并发,胸腔憋闷的情况时常会出现,容易间歇性呼吸困难、缺氧晕倒。
偏偏他的设定还是非常不科学的命修,动不动就折寿占卜,如果南宫就不知道时将还有几年后帮帝傲天登基的剧情,估计也觉得时将活不到二十。
这次时将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悠游冥谷捞他和司徒臻远,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走不了以后的剧情了,他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说不定时将刚才真的只是刚好被司徒臻远的茶呛醒的。
南宫就叹口气,回自己房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打了盆水,又回到炼药房给时将把脸上的血污擦去。
时将的长相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就算他跟南宫就一样,只是原著中一个设定出来单纯是为了推进某段剧情的小配角,但时将的颜值在南宫就眼中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龙傲天后宫,给人的安全感还异常充沛,算是非常优质的潜力股。
南宫就拿着湿帕子的指尖细细蹭过时将的唇峰,慢慢滑到下颌,又忽然着了魔一样,慢吞吞地再次蹭了蹭那瓣柔软的下唇。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幅孱弱无力的样子,南宫就的视线默默往时将腿间那处飘去,十分失礼地当着本人的面暗暗蛐蛐,也不知道时将以后娶妻怎么办,那方面真的可以吗,时将脸皮那么薄,有几成几率会托他帮忙配一副十全大补汤?
虽然时将方才亲自辟谣自己没有要娶妻,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时将的终身大事对百晓山庄应当是至关重要的,就算不是立刻成亲,怕也不远了。
至少按司徒臻远的说法,可能是时老庄主已经物色好了。
南宫就托着脑袋坐在床边,脑中开始描绘时将与他不认识的女子举案齐眉的样子。
心里跟吃了不熟的青梅子一样,酸酸涩涩,难以言喻。
…
时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人还躺在炼药房的床上,僵直的手臂动了动,整条手臂瞬间重新活络起来,酥酥麻麻的,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的触觉无限放大。
月光在敞开的窗户外洒进来,屋子里头蒙着一层薄雾般微弱的亮光。
时将撑起身子,发现南宫就坐在床边的地面上、脑袋枕着他的手臂,扒着床沿睡着了。
馥郁浓厚的草药香气飘满整个炼药房,一碗带着余温的药汤和一颗包裹得圆滚滚的蜜饯一起放在了床边的小案上。
时将小心翼翼地把南宫就的脑袋从自己手臂托下,小声下床,手臂环到南宫就的腰间和腿窝,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唔……”大抵是用这个姿势趴得有点久了,被托起的时候似乎不是很舒服,南宫就无意识地拧起眉毛,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时将的环着南宫就的指节微微紧了一下。
这是,醒了?
时将的心跳略略急促了,有点心虚地垂眸望向南宫就的脸。
南宫就哼唧完,自己迷迷糊糊地调整了下姿势,手轻抵在时将的胸口,将整个脑袋都埋到了时将的颈窝。
还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不算顺滑的头发毛糙糙地蹭着时将的肩膀,不知道是脸颊还是嘴唇轻轻擦过时将的颈脖。
春天的夜晚寒气重,衬得南宫就鼻尖呼出的气息异常温热。
时将的喉间滚动一下。
下腹蔓延的潮热如洪水猛兽,将整个人都铺上一阵薄红。
这下时将是真的醒了。
时将压下心中的狂澜,缓慢地站起,轻手轻脚地将南宫就放到床上,为南宫就脱去鞋靴,掩好被子。
炼药房中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时将坐在椅子上冷静许久,才将旁边小案上南宫就熬好的药汤喝下。
这药的味道与往常南宫就送来的奶茶迥然不同,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此刻也算是歪打正着,把时将混乱的心绪又压下去几分。
剥开药碗旁放着的蜜饯,是颗圆滚滚的梅子。入口不算太甜,却轻而易举地将嘴间那股苦涩给散了去。
时将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南宫就熟睡的脸上。
在南宫就摘下无间红莲,古老圆阵促使空气凝结的时候,他分明听见一道模模糊糊、似乎隔了很远很远、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冲他说了一句没前没后的交代。
直到此刻,还一直在时将的脑中回响。
“……我建议你去找【哔——】里的救,他心地善良,肯定会拼了命去救你……”
…
第二日一早,南宫就便把时将送回了百晓山庄,顺便去把尘洛洛接回妙行观。
南宫就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急着送人走,主要是昨晚他好像半夜梦游,把病号时将扔了下床,自己占了病号的床睡得四仰八叉。
醒来的时候跟坐在椅子上的病号静默对视片刻,尴尬得不得了。
南宫就不免想起上次他摘完伴星花醒来后,似乎也是这么个场景。
只是这次坐在旁边的时将不似上次一般面若霜雪,反而还被晚春浇下来的日头,衬得跟暖融融的羊脂玉一样。
上次被阵反噬,听说自己失心疯得厉害,醒来后还被南宫勿嫌弃了他大半个月。
南宫就缩着脖子,小声问道:“昨晚……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时将抬眼:“你觉得呢?”
那应该就是没有。
南宫就又放心了,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时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而且这次他受到的冲击与上次相比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也没有听到任何系统连接成功的声音,那个升起的圆阵算不算得上是之前系统暗示的五个封印之一还说不能准呢。
现在显然不是探索这些的时候。
南宫就撇了一眼床边小案上的空碗,又问:“你已经喝药了?怎么不叫醒我给你热一下。”
时将:“你睡得太死,叫不醒。”
南宫就尴尬翻倍,决定赶紧把时将今天份的药也熬了,收拾收拾把这尊大少爷送回他的山庄。
时将看着南宫就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跑去院子里洗漱完,又跑回来忙活,在乾坤袋中掏出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糕点给他当早餐。
还偷偷闻了闻有没有变质。
时将把南宫就的小动作尽数收进眼底,道:“为何这两日熬的是药,不是平日的奶茶?”
虽然时将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对各类药汤的苦涩已经习以为常,但南宫就给的药茶一向香甜,他很是在意,为何忽然就换成了普通的药汤?
南宫就头也不抬道:“病重喝什么奶茶,喝药。”
现在的南宫就与一年前边翻入门知识边把脉的南宫就已经相差甚远,颇有正统药修的风范,似乎真的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时将不善医道,没有提出更多异议,喝下熬好的药后,南宫就便御剑将时将带回山庄。
从妙行观飞回百晓山庄很近。
但南宫就还是受不了这种两人诡异的尴尬氛围,胡乱找了个话题,边飞边道:“仙盟大会救走尘洛洛和裴玉那个女子,身手很好,恐怕跟南宫勿不相上下。是你的人吗?”
时将站在南宫就身后,迟疑片刻,答:“算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觉得她跟你长得有点像,”算是吧是什么意思?南宫就心中忽然被咯了一下,挠挠脑袋,故作轻松道,“我开始还不这么觉得,后来司徒臻远说你要娶妻,我一下子就想到她来着……”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百晓山庄,落在山庄的前庭小苑中。
“穿着一身粉衣,别着雁翎刀,”南宫就随手往旁边的树上一指,“喏,就长她这样,……跟你太有夫妻相了。”
树上的女子正奋力地给一条麻绳打着死结,麻绳下方吊着的是被一团布头塞着嘴巴、不断扑腾挣扎、用眼神向南宫就求救的裴玉。
……
南宫就悚然:“?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停下手上的动作,莫名其妙道:“这里是我家呀。”
裴玉:“唔唔唔……!唔唔!!!”
南宫就心头大震:“你、你、你已经嫁进门了?!”
愤怒沸腾,时将怎么……没喊他来喝喜酒?
一只大掌淡定地将南宫就拎回身后,给炸毛猫拍拍背顺毛。
时将道:“快从树上下来,二姐。”
南宫就:“她是你二姐?!”
被忽略的裴玉:“唔唔唔!!”
好好好,都来欺负他是吧?
欺负就欺负,算你们捏到软柿子了!
时将:“……把人也放下来。”
第38章 第38章
甫一见到南宫就, 尘洛洛远远地就小跑过来飞扑进南宫就怀中。
“大师兄,你没事吧!”
虚岁十四的尘洛洛身高只到南宫就胸口,面容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 此刻语气甜软、眼中含泪,属实我见犹怜。
他与南宫勿、裴玉被接来百晓山庄住了好些日子, 眼看着司徒臻远和形形色色的人在时将的静室来回探讨了几日, 可无论问谁都没能给个准, 谁都不愿告诉他南宫就是个什么情况,只让他安安分分在山庄候着就行。
他不相信逍遥宗会放弃营救南宫就,想回宗门找师尊和掌门求助, 却三番四次被百晓山庄的人拦下不让走。
时将的下属似乎遍布整个山庄, 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 把他抓个正着。
“真的为你大师兄好的话,在此候着即可。”
在第五次偷溜的时候,时将总算是对他透露了一句。
可尘洛洛怒不可遏。
旧时的他像一根飘在水中的浮木, 无论被逍遥宗的师兄们怎么欺负刁难, 他都不曾有过怨言,只觉得逍遥宗能给了他小小一隅让他落脚, 已经感激不尽。
可后来, 总是偷偷关照他的大师兄竟然将他这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带出逍遥宗、带到妙行观,为他治病, 为他庆生, 护他成长,让他这根浮木找到了能够停靠的港湾。
如今, 他眼看着自己最敬慕的大师兄身陷魔界渺无音讯, 而几位修仙界的大人物只是每日探讨,未有行动, 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办法去将南宫就救出。
一想到此,尘洛洛便将往常的唯唯诺诺尽数抛到脑后,冲时将吼道:“我知道我的修为不够,难以和魔族抗衡,但你们视大师兄的性命如草芥,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就算我身陨魔界,亦要强闯一番,救回大师兄!”
时将为这番话稍稍感到讶然,对这个老是被南宫就护在身后的小少年有所改观。
没想到尘洛洛看起来柔肤弱体,心中却充满刚烈仗义。
时将的语气松动几分,答道:“不是不救,是还未到时机。你的命格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南宫就将你带出逍遥宗,放在身侧培育,无非是想让你平安长大。你若因一时冲动丢了性命,还怎么向你大师兄交代?”
时将不轻易给他人卜命,要不是司徒臻远那次将尘洛洛的头发薅来卜算,他可能也没那么快发现尘洛洛的特殊。
这种特殊并非是体质或者天赋方面的特殊,而是这个人运势的走向十分奇怪。
当然,时将并没有偷窥他人命运的癖好与闲情,对尘洛洛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了。
时将的话一出,尘洛洛霎时泄了气,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也被浇熄了大半。
确实,从来未有人讲过不会营救南宫就。而且以自己筑基的修为,恐怕连魔界的大门踏不进,纯纯送死。
“那何时才是所谓的‘时机’。”一直在尘洛洛身后沉默的南宫勿忽然开口。
仙盟大会前几日,南宫勿如往常一般前往百晓山庄送药的时候,被时将带到静室中。
门一打开,司徒臻远、楼兰生及上官羡三人已经在静室中候着,似乎在等他商量什么机密要事。
果然,人齐落座后,时将与司徒臻远便开始解释此番集结几人的原因——百晓山庄早在两月前已经算出,血影魔尊会在仙盟大会当天傍晚降临,原因不明,但不作防备的话,死伤无数。
南宫勿当场便冷哼道:“仙盟大会有那么重要吗,直接不开不救得了!”
司徒臻远与时将交换一下眼神,时将略略颔首,司徒臻远便开始跟众人解释多次重复测算的结局与其中的利害关系。
…
“当日你们托付我与上官羡助司徒臻远布局锁魔古阵,可不曾说过会有人因此被献祭。”
南宫勿的表面比尘洛洛冷静得多,可眼中燃烧的怒火却与尘洛洛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伍悠峰放养的剑痴南宫勿独来独往多年,最厌恶的就是跟时将、司徒臻远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更别说这次仙盟大会南宫就被抓,南宫勿没有爆发挥剑扫平百晓山庄都算是脾气好了。
“……并非献祭,他还好好地。”时将神色一僵,想到在大街上懵懵与他对视的南宫就,深吸一口气,“快了,最迟明日便有机会。”
南宫勿连正眼都懒得给时将,直接冷哼一声。
“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他救回。”时将揉揉额头,郑重道,“我虽不算了解他,但多少清楚,他不想将你们卷入魔尊眼下。还有,你们掩护的正在钻狗洞那位,已经被家姐抓住了。”
南宫勿并未被时将的话打动,不置可否,时将甚至能感觉到南宫勿那若有似无的杀意。
对南宫勿而言,他或许不是司徒臻远或血影魔尊的对手,但杀一个时将,他还算绰绰有余。
尘洛洛则是有些心虚地抖了抖。
原来不是下属布满整个山庄,而是时将不用算都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
幸好南宫就确实在两日后平安出现在百晓山庄。
南宫就摸摸胸口前尘洛洛的脑袋,温声安慰一番后,道:“等下你随我一同回家。”
尘洛洛泪眼汪汪,狠狠点头。
即使有可能只待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妙行观,就是尘洛洛认定的家。
考虑到南宫就的身体在魔界也遭了不少罪,时将还让精英驾驶马车将他们送回妙行观,免得南宫就又消耗灵力飞回去。
时将亲自将南宫就几人送出山庄,颇为感慨地目送马车远去。
西碧堤半山腰小小的一个道观,便是南宫就现时的归属之地。
——然后归来的精英下属老实汇报道:南宫就一回到妙行观,等百晓山庄的人都走了以后,便带着三人马不停蹄地往西南方向飞去了。
时将闭了闭眼,额头又开始微微发疼。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轻易结交损友。
他就说司徒臻远被他摆了一道后,怎会这么顺从地就被带回仙盟。
原来是偷偷留了个回旋镖,现在砸回到他身上了。
…
“她是真的没有人性!我从未见过这么粗狂的女子,动不动就放狗咬人、拔刀相向,根本就是无法沟通!”
裴玉气得浑身发抖,将一颗翠绿的芽尖狠狠掐下。
尘洛洛抬手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水,答道:“可是玥姐姐对我很温柔呀,还给我买糕点吃。”
“所以说你就是太单纯,根本不懂女人。”裴玉煞有介事道,“她就是先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将你骗个神魂颠倒,挖出你的价值,再一步步坑蒙拐骗,直到把你最珍贵的东西都掏空!”
尘洛洛口中的“玥姐姐”,便是那天在百晓山庄将裴玉吊在树上的时将的二姐时玥,清元宗的首席弟子。
清元宗的教义与逍遥宗相似,不怎么拘束自家弟子,极大程度地让弟子自我探索、野蛮生长,遂养成了不少心思单纯、甚至有点一根筋,但天赋极高的弟子。
但清元宗跟逍遥宗六峰各自管理的模式又截然不同。清元宗内部的层级高度集中,所有弟子统一修炼,每十年评级一回,分出金字塔一般的层级后,各方面指数到达塔尖那位,就是清元宗未来十年的首席。
原著对清元宗这个宗门的内部信息基本只一带而过,但清元宗的掌门长老却在司徒臻远的支线暗中给司徒臻远下了不少绊子,加速了司徒臻远和尘洛洛的感情升温。
所以南宫就最初其实是知道清元宗的名号,但不知他们的首席居然是时将的亲姐姐。
值得一提的是,在主角背后搞小动作的宗门,一般都会叫人唾之以鼻,但清元宗下的绊子全都有理有据,办事面面俱到不降智,只推进剧情不特地使坏,是难得的伪反派宗门。
包括南宫就在追文的时候都觉得,站在两边的角度来分析,他是能理解清元宗的做法的,况且不给机会司徒臻远怎么能在尘洛洛面前表现呢,结局是好的就行了嘛。
按清元宗金字塔评级标准看来,作为首席的时玥应当是有万里挑一的修士。
听闻时将的四个姐姐虽不适合修命,却在四个在不同领域发展迅速,共同为百晓山庄的家业搭通了过硬的背景的信息桥梁,也让百晓山庄的发展对比前几代更上一层楼。
可以说,时家这一代真真算是人才辈出了。
尘洛洛对裴玉的话感到不解:“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裴玉眼神一凛,道:“当然是我死守多年的zhen……”
茶山顶上的南宫就瞬间触发敏感词雷达,马不停蹄地飞下来给了裴玉一个加速版滑铲飞踹:“你在跟我的宝贝师弟灌输什么脏东西!!”
被铲到几米开外的裴玉浑身沾满泥草,手脚并用地爬起,怒道:“时玥都把我珍藏多年的真元符篆骗走了好几枚,那可是用师尊在奉元城带回的金箔黄符纸和老矿朱砂画的,你还不准我抱怨一下吗!”
哦,误会一场。
所以说修什么都别修符。
别的修士被夺走了最珍贵的东西,难免会让人的心思往风流一夜那边歪去。就符修,天天拿着几张黄符纸当大宝贝,别人打架都是剑花一个接一个地挽,颜值不够招式来凑,符修就带支开叉破毛笔,干啥啥不行,打群架都嫌拖后腿。
南宫就问:“怎么骗的?百晓山庄家大业大,不至于买不起你几张符吧。”
不问还好,问了裴玉更加生气:“她跟我赌我下次的出逃路线,结果每次她都未卜先知,钻狗洞都能逮着我!她绝对使诈了,是作弊,是阴谋!”
……南宫就都有点心疼裴玉的脑子是不是被撞过了。
百晓山庄以卜卦算命和贩卖情报的家业名震天下,为何裴玉能有信心觉得自己能赌赢?就算时玥不是命修,侦查能力肯定也高普通人一大截。
南宫就:“几张符纸你重新画不就得了吗,跟百晓山庄交好,你前途无量。”
裴玉愤然:“你懂什么,我才不是那种通过贿赂贪名逐利的小人,而且,她的狗真的好凶!”
真实原因是怕狗吧。
南宫就懒得理裴玉,把刚调好的冰奶茶递给尘洛洛解暑。
一个月前,司徒臻远悄声让他来的地方,正是这片隐匿在宁州城郊外、占地万亩的茶园,名唤镜花谷。
此地原是好几条零散的村落连接而成的一处幽静的山野,每家每户以种茶营生,大片森林与茶园相连接,四季如春,民风淳朴,与话本中描述的桃花源相差无几。
最让镜花谷与众不同的,不单单是秀美的风景,还有一个已经久远到无法追溯来源的修士布下的大型驱魔古阵。
此阵繁复庞大,依靠此地的原生灵气持续运转,也不知是什么原理,竟能阻拦魔物踏入。
而这儿的原住民在新老交替间,由于太过偏僻,数百年未与修仙界有过交集,甚至连镜花谷被高人布下这么个神仙法阵都无人知晓。
也不知道司徒臻远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这个地方,还早早就买下当作秘密据点,这才得以让被公仪楚觞纠缠的南宫就几人有了落脚之处。
南宫就盘算盘算,觉得住在茶园可以进一步提升自己修万茶道的灵感和造诣,便自告奋勇使唤其他几人每日去茶园帮忙采茶,充当借宿的回报。
刚想到此处,在百晓山庄送完药的南宫勿便踏剑归来。
今天的南宫勿状态也不是很好,耳边的头发被齐刀割断一节,衣衫破烂数处,好在并未有什么重伤。
“回来了?”南宫就给南宫勿也递了一杯冰奶茶,“怎么样,他还没认出是你不是我吗?”
南宫勿无语灌下大半杯奶茶,润了润喉,才开口道:“没。今天也还是堵在结界外面,边打边吼不准讨厌他。”
一个月了。
足足一个月,结界外头的公仪楚觞还是没能认出每天飞回百晓山庄送奶茶的人不是南宫就,而是南宫勿。
也不知道说公仪楚觞是太过认脸好还是太过脸盲好。
南宫就安慰地拍拍南宫勿的肩膀:“弟啊,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看,锻炼的知己这不就来了?反正他似乎也没打算杀我,你多跟他打打,争取有朝一日练成了,去把上官羡一招打趴下。”
南宫勿睨他一眼,道:“上官本就打不过我。”
南宫就:我就听你吹,一听一个不吱声。
两人的心有灵犀似乎总在这种地方出现。
南宫勿看南宫就不吱声,一下子就明了他在想什么,不爽道:“时庄主问,你是打算在镜花谷定居了?”
南宫就头皮一紧,这话问得,怎么愣是让南宫就感觉到了几分吃味质问的态度。
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时将状似淡定地问这句话的神情。
南宫就眨眨眼,把这缕错觉从脑子里甩出去,笑嘻嘻道:“也不是不行。”
…
远在百晓山庄的时将差点要冷笑出声。
“备马车,去镜花谷。”
时将话音刚落,不知藏在哪儿的精英默默出现在时将身后,利索回答:“是。要跟老爷报备吗?”
“不用。”时将放下手中半温不凉的奶茶,慢条斯理道,“他不是最喜欢算这个了吗?让他自己算去。”
精英抿嘴噤声,默默消去存在感。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究竟是谁把庄主惹生气了?
第39章 第39章
这下裴玉可就有意见了:“你行我不行, 你不管叁酒峰,我还要帮师尊打理陆定峰呢!你作为叁酒峰的大弟子,不好好练功, 成天在外面招蜂引蝶,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我那杯奶茶在哪里?”
南宫就本就不想把裴玉也带过来, 但考虑到玄冰天镜始终是他坑裴玉取出的, 万一公仪楚觞抓不到他, 转而迁怒于裴玉,那可不好跟逍遥宗交代。
这会儿既然让裴玉谴责上了,那必然是要逗一逗的:“我可没有拦着你出去, 只要你不怕被守在外面的公仪楚觞逮到。”
裴玉气冲冲道:“你看不起谁呢?我们老实人虽然不惹事, 但也怕事, 你把我那杯奶茶给我我就当刚才的话没说过。”
锅在南宫就身上,让裴玉唠叨两句也没什么,南宫就翻个白眼, 还是把裴玉那份奶茶取出。
不料在递到他手上前一瞬, 白马王子司徒臻远忽然稳稳从流云歌跃下至南宫就面前,将正准备喜笑颜开的裴玉隔开, 温润笑问:“这是给我的吗?”
南宫就人在屋檐下, 果断上供:“给你的,喝吧。”
这些天他们都借住在茶园附近、园主的大宅子里, 而司徒臻远则是住在在茶园后方半山腰上的一座塔楼上。据说那边算是仙盟的半个分据点, 事务繁重的话,司徒臻远留在镜花谷办公, 仙盟的人也不能说他什么。
一旁的裴玉眼看到手的奶茶飞了, 怒不可遏,但不敢反抗。
司徒臻远欣然接过, 与在场的几人轻轻颔首以示招呼,道:“方才远远听见你们讨论出去的话题,是不是已经知晓宁州城两天后举办的水灯花会?”
尘洛洛在南宫就身后探出小脑袋,双眸闪闪:“什么是水灯花会?”
司徒臻远望见尘洛洛采茶采得汗涔涔,先给尘洛洛递了一面擦汗的帕子,带他们回茶园边上的凉亭歇息,这才柔声答道:“在宁州城,有一个关于水灯的浪漫故事。”
…
宁州城地处大陆西南,其地貌多样、四季如春,种植的花卉品种繁多,且外地罕见,因此,宁州城也有一个别称,叫做“万花城”。
而水灯花会便是起源于一个溪边的卖花女与状元郎的爱情故事。
传说在百年前,出生在寻常花户的姜氏女聪慧非常,三岁能背诗、五岁能作词,对诗词歌赋有其独特的见解。可惜花户目光短浅,多番阻拦姜氏女习字上学,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城中的书香世家李家听闻此事后,派人去为姜氏女求情,姜氏得到资助,终于踏入学堂。
如此度过几年后,李家遭小人陷害,家道中落。姜氏女为报恩,将落魄的李郎接回家中,助他安心备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两人因此暗生情愫,在李郎上京赴考前私定终身。
等待李郎归来的期间,姜氏每日都亲自把水灯做成鲜花的样式,将对李郎的思念寄情于此,放在江中远去。
李郎才高八斗,果然高中状元,姜氏喜出望外,却听闻公主将李郎招为驸马爷,择日成婚。
姜氏梦碎,仍是祝福李郎大好前程,自断念想。
不料,状元郎新婚当夜,宁州城的江中飘满的水灯,姜氏不解,出门细看,只见那水中桥上,正是情深义重的李郎!
原来李郎刚烈非常,不愿成婚,竟在廷前直言“糟糠之妻不可抛!”。
正巧当朝皇后在皇帝夺嫡失势时亦是不离不弃,皇帝被李郎的话语触动,但皇命已出,难以收回,便设计李郎与探花郎互换身份,成全李郎与姜氏。
…
“故事的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姜氏女与李郎喜结连理、白头偕老。为纪念这段佳话,宁州城每年夏夜都会举办水灯花会。传闻在水灯写上心上人的名字放入江中许愿,便能与心上人互通心意、得偿所愿。”
待司徒臻远悠悠将故事讲完,尘洛洛和裴玉已被感动得抱团落泪。
南宫就作为无情道补习班老师,对这种浪漫爱情故事完全免疫,只紧紧抓住重点:“所以水灯花会期间,我们可以放心出去?”
“没错,”司徒臻远柔声道,“魔界出现新动荡,如无意外,公仪楚觞大概会回去处理一段时间。你们不必再闷在镜花谷了。”
那这个意思是……
南宫就惊喜地望向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也对南宫就多到溢出来的欣喜感到意外。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带你去玩,可好?”
南宫就连连点头:“两天后,戌时,宁州城城门底下,不见不散。”
对民间传闻不感兴趣、一直无言的南宫勿忽然竖起剑眉,冷声道:“那我也去。”
南宫就像见了鬼一样惊悚地看向南宫勿,甚至想伸手探探南宫勿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南宫勿嫌弃地别过脸,不再搭理南宫就。
“我也去,我也去!”裴玉一扫方才没能喝上奶茶的不愉快,眼泪都未擦干便举手申请参与,“把我也带上!”
见南宫勿和裴玉都开了这个口,尘洛洛犹豫一会儿,也跟着腼腆问道:“大师兄,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以前在逍遥宗,尘洛洛从来没有跟师兄们一起去人间界游玩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地位卑微,肯定没有人愿意带上他这个麻烦出门。
可是……如果是大师兄,或许会答应呢。
南宫就又一次被散发着纯净小白兔光芒的尘洛洛刺到睁不开眼。
“当然可以。”南宫就温柔道,“本来就是要带你去的。”
几人听故事听得兴奋,又就水灯花会都有什么游玩项目聊了一会儿,这才将司徒臻远放走。
待司徒臻远走后,南宫就立刻冲南宫勿和裴玉翻脸道:“事先声明,那日我与司徒臻远有话要说,你俩去哪里逛我管不着,总之别来我这儿沾边。”
南宫勿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要对他说什么?”
南宫就莫名其妙,这水灯花会的故事他们也一起听了,跟司徒臻远单独出去,还能是为了什么?那肯定是谈恋爱啊,谈恋爱!
他这弟弟应当是对他最不感兴趣的人,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他要办的事?
但南宫就懒得揣测南宫勿的心思,朝他做个鬼脸,道:“不告诉你。”
“你!”南宫勿的脸色罕见地变了好几轮,配上他那副被公仪楚觞揍得有些狼狈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有些滑稽。
裴玉倒是答得爽快:“我也不想挨着你,我跟尘洛洛一起。”
反正他们也只是去凑热闹,跟谁去玩不是玩,裴玉招惹不起南宫勿这尊大神,使唤尘洛洛当小弟还是得心应手的。
尘洛洛虽然有些失望,但好歹还是有一同去玩的机会,正想点头答应,南宫就便又道:“你想多了,洛洛跟着我。”
…
没错,跟司徒臻远去水灯花会是为了谈恋爱——尘洛洛的恋爱。
来到镜花谷后,南宫就终于得以静下心来,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
目前他已经循环到第十一轮,这轮的剧情偏差比以往每一轮都大。
首先上官羡救下迷路的尘洛洛、一直在暗中陪伴守护剧情,直接被南宫就扼杀在摇篮中。不管上官羡上那么久补习班还算不算恋爱脑,起码可以确认他跟尘洛洛没有感情升温的基础条件了。
接着是公仪楚觞的提前出场。因为南宫就和时将介入了烛擎的生死命运,导致被抓到魔界、治好公仪楚觞失眠的核心剧情中心由尘洛洛转变为南宫就,如无意外,公仪楚觞这条支线算是废了一半。
起码三年后才出场的帝傲天不列入考虑范围内。
最后是司徒臻远。
从上次悠游冥谷遇险,司徒臻远这么轻易就接连解开公仪楚觞的两个限制来看,司徒臻远的实力应该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强。
那日的五花八门法阵,他说他也没有办法逃出去,要么就是在装,要么就是他的真正实力有什么不能轻易突破的限制。
如今他被公仪楚觞盯上,短期内肯定是无法轻易摆脱的,唯有跟司徒臻远站在同一阵线,才能受到司徒臻远的庇护。
这么一轮分析下来,无论南宫就现在对司徒臻远的想法和观感如何,司徒臻远都是最有机会跟尘洛洛修成正果、助他脱离重生循环的后宫。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南宫就记得,摘下无间红莲后,他问时将,这个世界有没有他的同类,时将的回答是“有”。
原著以万人迷受尘洛洛作为主视角展开,一直守在尘洛洛身边的穿书者南宫就的一切都是围绕尘洛洛所发生变动的。
按这个逻辑来推测,如果真的有另一个穿书者,无论是敌是友、有无系统,肯定也会受到主角的剧情牵制、围绕主角展开任务。也就是说,必须与尘洛洛有交集,哪怕只是路人甲。
那么南宫就怀疑的范围便自然而然地缩小到与尘洛洛有过接触的人群当中。
其中最可疑的人,便是司徒臻远。
他在被公仪楚觞抓走前曾经跟司徒臻远对过两遍暗号,当时的司徒臻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让他下意识地把怀疑对象转为了时将。
但静下来分析后不难发现,时将一直对南宫就做出的很多破窗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但纵容了),听不懂南宫就说的一切现代词汇,且时将很多生活细节、习惯根本就不是一个穿书的现代人能模仿得来。
再且,他在原著中同为配角,根本没有需要向南宫就隐瞒穿书身份的动机,将他排除在外也算是合理。
所以南宫就需要寻找一个契机,再次确认司徒臻远究竟是不是他的同类,如果是,他隐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宫就深吸一口气,由心底祈祷,希望他的同类只是因为哪里出现了信息偏差,才导致无法与他相认,不然他真的无法相信任何人。
包括在仙盟大会的闹剧中算计过他的时将。
…
南宫勿听见南宫就说会带着尘洛洛后,脸色总算缓和少许,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甩袖离去。
裴玉还在耳边嗡嗡嗡地碎碎念,但南宫就没空理会裴玉的小情绪,认真对尘洛洛道:“洛洛,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几人各怀心思地度过了两日,终于到了宁州城举办水灯花会的日子。
只是南宫就整装待发之际,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冷颤。
总觉得好像对不起谁,但又不知道自己有对不起谁呢(。
第40章 第40章
月牙升起, 夜幕初临。
宁州城的城门底下熙熙攘攘,不少居住在城外的人也特地在今夜赶来花会凑热闹。要是走运了,说不定还能碰上一段不错的姻缘。
与平日仙盟盟主似皓月清风一般的月白色装束不同, 今夜的司徒臻远穿了一件绣金云锦玄衣,整个人气宇轩昂, 身材挺拔。
随意立于灯笼一侧, 清风拂动, 连投到墙面上的剪影,都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人来人往间,不管是男是女, 都忍不住朝司徒臻远偷偷瞄上几眼, 有被他的容貌气质吸引的, 也有猜测他是哪位官家大人物的,还有心生嫉妒装作不屑一顾的。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司徒臻远双眸含笑, 神色温柔, 显然已经有约在身。
越接近戌时,司徒臻远的笑就更柔一分。
果然, 戌时刚到, 背后准时走来一人。
未等背后的人开口,司徒臻远便笑着转身, 道:“来了?”
背后的人是尘洛洛。
清脆的少年出行并不需要繁复的妆点, 但尘洛洛今晚明显是有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头发整齐束在脑后, 面容清丽, 身上穿的不再是逍遥宗的弟子服,而是一身如莲白衣, 将他衬得更加柔软温和。
按南宫就的逻辑,这是跟司徒臻远的情侣装。
但显然南宫就是还是不够了解司徒臻远,彻底压错了题。
司徒臻远的面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他有猜想过南宫就会带上尘洛洛出来,毕竟他知道南宫就护师弟如命,走到哪都要带上这条小尾巴,却不曾想到,今日只有尘洛洛一人赴约。
尘洛洛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司徒臻远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由得更加愧疚,小声道:“盟主,大师兄说他吃坏肚子了不舒服,今晚不能过来了……”
这话说出来,连尘洛洛自己都觉得有些蹩脚。
他们就算修为再低,好歹也是个修士,辟过谷后不吃都可以,又怎会轻易吃坏肚子呢?更何况南宫就自己就是药修,实在不行,找颗基础的丹药吞了,也就舒服了。
只是大师兄一再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司徒臻远肯定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因为他没有煞风景地出现感到暗喜,尘洛洛又答应了帮南宫就的忙,这才硬着头皮将这理由说出。
眼看着司徒臻远的笑肉眼可见地落寞了几分,尘洛洛连忙又道:“抱歉,如果盟主不愿意……或者没空的话,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参加花会的!不用……勉强……”
司徒臻远看着面前的整张脸涨得通红的尘洛洛,脑中只剩“尘洛洛实在太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动”这个想法。
可是,他的潜意识又清晰知道,这不应该是他的想法。
心跳无端加快,莫名的气场将他围绕,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耳尖不能自控地升起微红。
这种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掌控着、流露于面上的情感,让司徒臻远感到诡异万分,意识和生理反应相互排斥,竟使得他背后渗出丝丝冷汗。
但司徒臻远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
只眨眨眼的瞬间,便又带上一如既往柔和的笑容,温声朝尘洛洛道:“没关系,我们逛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又道:“水灯花会一年只举办一次,不止水灯值得一看,连街边的花灯也是美轮美奂,你大师兄来不了,实在遗憾。”
尘洛洛听司徒臻远这么一说,略略思索,乖巧问道:“真的吗?”
司徒臻远示意尘洛洛跟着他,两人一同往人群中央的祭典街市走去。司徒臻远为了配合尘洛洛的步伐,特地走得比平时还要慢一些,答道:“自然是真的。”
尘洛洛再次略略思考,又问:“为什么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司徒臻远不算熟络,尘洛洛说话都是犹犹豫豫地,偏偏他的声音又绵软,尾音拉得比较长,听起来反倒是像撒娇一般。
司徒臻远莞尔,解释道:“姜氏女与李郎的故事流传至今已过百年,水灯花会一年比一年办得更加隆重,在宁州城已经成为跟春节、仲秋等节日并重的日子。宁州城的花繁复多样,做花灯的手艺人自然也多,各家各户都在暗中攀比自家的花灯,久而久之,花灯也成为了祭典中的一景。”
说罢,司徒臻远抬手一指,果然,街边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精心制作的花灯,有些是用五彩的颜料在灯笼纸上画繁花簇锦图,有些则是将开得正好的鲜花贴在灯笼上做点缀,富贵人家更是直接点了好几盏精美的琉璃花灯放在门口,映得大门五光十色。
这是尘洛洛第一次见识这些民间趣事,好奇得不得了,情不自禁地到处张望,慢慢也挂上了放松的笑容。
待把街头的花灯都欣赏过一遍后,尘洛洛兴奋地回头,发现司徒臻远不知在什么时候买下了一盏能提着走的兔子形状的花灯。
原来方才司徒臻远看尘洛洛被花灯惊艳得四处观望,看着非常羡慕的样子,便趁尘洛洛观赏的时候,偷偷去给他买了一盏。
尘洛洛欣喜接过司徒臻远手中的花灯,双眸如秋水盈盈,有些害羞道:
“你……你好厉害啊……”
…
干得好。
戴着狸奴面具的南宫就躲在不远处的摊位后面兴奋地高举双拳以示庆祝。
尘洛洛没有愧对他的临时恶补,在最合适的场景说出了他精心准备好的万能撩汉语录,这不得把司徒臻远那小子迷死!
原著中的尘洛洛跟司徒臻远没有南宫就牵线,即使司徒臻远早就暗中对尘洛洛情根深种,但一把温柔刀却总是让他们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擦肩而过,用那么多的错过叠加成两人最后迎来的BE。
为了帮二人推进感情,南宫就多番思量,做出了一个卑鄙的决定——除了尽可能让尘洛洛与司徒臻远不要在对应的剧情节点错过外,还要将尘洛洛的正攻上官羡的剧情抢给司徒臻远。
比如尘洛洛十五岁那一年,上官羡带着尘洛洛飞到京城,一同逛遍仲秋灯会,观赏盈月花舞,在浪漫的仲秋之夜埋下日后纠缠的苦恋种子。
南宫就得意洋洋地坏笑两声,傻了吧上官羡,有没有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1]
就算真让你逮着机会把尘洛洛薅去逛仲秋灯会,现在尘洛洛第一次被司徒臻远带着逛的水灯花会,也将成为尘洛洛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将第二次的心动效应大打折扣。
当然,想让两人暗生情愫也不是逛一次灯会就能实现的事情。
司徒臻远的魅力值自然是无需质疑的,那么问题就在于尘洛洛的表现。
如果两个人因为不熟而频繁陷入无言的尴尬,那南宫就做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
遂南宫就绞尽脑汁,翻出了以前看电视剧学来的经验之谈,对尘洛洛进行了紧急补习:任何情况,任何地点,只要不知道说什么,都可以使用“真的吗”、“为什么”和“你好厉害啊”这三句万能撩汉语录回答,把对方迷得七荤八素。[2]
南宫就一路这么猫着跟了好一会,看到司徒臻远偷偷买了兔子花灯送给尘洛洛,磕糖嗑得停不下来,为自己推的cp即将修成正果而泪流满面。
眼见两人相处愈发融洽,南宫就也不再多偷窥小情侣约会,独自往反方向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宁州城的江边。
百姓们放水灯的地方是横穿宁州城的鎏金江。
鎏金江算是一条窄江,名字跟水灯也有些渊源,江头刻有石碑记载道,姜氏女与李郎重逢那夜,水中的灯把整条江都映得跟洒了金子一样,自那时起这条窄江就改名为鎏金江了。
两岸都有不少口岸点,平日用来给百姓洗衣打水,水灯花会则是供百姓去放灯。
今夜的江水清明无波,或许是南宫就来的岸口偏僻,只三三两两飘着几朵做成鲜花状的水灯。
南宫就一时兴起,又回到街边的小摊,也想买一盏水灯,去凑凑热闹。
小摊上水灯的款式五花八门,制成牡丹、兰花、白梅等形状的水灯尤其热门,占了大半个摊位。
南宫就一盏一盏扫过,忽然发现一盏隐在角落的小花水灯,只见这灯的外形是五片轮生的白色花瓣围绕中间绽出的一点殷红,整盏灯小巧玲珑,很是精致,便翻出来问道:“老板,这是什么花?”
摊主看南宫就像外地人,搓着手笑道:“公子好眼光,这盏是油桐花灯,花语是情窦初开,非常适合用来祈求姻缘顺遂。据说姜氏女跟李郎重逢那夜,放的就是油桐花款式的灯。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更加喜爱外形华美或寓意高洁的款式,这油桐花灯便做得少了。”
南宫就见摊主如此热心推销,便又问道:“这灯卖多少钱?”
摊主笑嘻嘻地报了个高价。
南宫就汗颜,一下子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肥羊,这哪里是因为款式卖得不好,单纯是因为太贵了吧!
便忍不住道:“这灯看着比其他灯还小,怎么价格还整整贵了一倍?”
老板讪笑道:“咱们做手工,越小巧的东西做起来是越费功夫,公子若是不信,拿其他灯对比一下,就知道其中差别了。”
南宫就随意拿起一盏牡丹花灯,对照手中的油桐花灯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比起其他艳丽夺目的花灯,这朵小小的油桐花灯似乎真的做得更加精致些,也更合他的眼缘。
幸好南宫就在时将那儿卖奶茶挣了不少,手头还算宽裕,偶尔奢侈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便把这盏油桐花灯买了下来。
那摊主收了钱,看肥羊的目光更不遮掩,指向一旁桌面上放着的纸笔,道:“公子可以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油纸,放到花灯的蜡烛底下,或许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南宫就苦笑摆手,他不过是个心如止水无限循环的炮灰罢了,哪有资格拥有心上人?
放这盏花灯,只能算是凑热闹,或者祝福尘洛洛跟司徒臻远罢了。
…
重新走到岸口时,水面上的花灯仍是三三两两,发出微弱的亮光。
南宫就将刚买的油桐花灯点燃,放到水中,思绪跟着水灯渐渐随江流飘远。
方才摊主的话也算提醒了他,如果这一轮真的能顺利跳出循环,接下来该干什么好呢?
刚穿过来的时候,只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可这么多年下来,南宫就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上限基本是与飞升无缘了,那还不如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原著这个烂摊子甩到身后,四处游历打卡一番。可以的话,再找个合得来的女修结为道侣,安度余生……
南宫就的思绪还在飘,周围却陆陆续续传来骚动的声音。
先是有人发现了什么,开始陆续发出吸气声和惊呼声,接着是孩子们开始尖叫,人们开始越来越大声地讨论。原本就热闹的夜,在这一刻忽然陷入沸腾。
南宫就定睛一看,刚才明明还略显寂寥的江面,不知从何时开始飘出越来越多的水灯。
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
每一朵都是南宫就方才选中的油桐花灯。
“这……这里得有上万盏油桐花灯了吧?这么多的灯,若不是一早就准备好,就是把整个宁州城的摊子掏空,肯定也凑不出那么多!”
“那必须的,我看当年李郎放的灯,也不一定有今夜江上放的多~!”
“真可怕,该不会是什么官家少爷想要追求哪户的小姐,讨段好姻缘吧?”
“官家少爷?这么大手笔,恐怕得是皇上亲自来此一趟,才有可能做到了!”
百姓无一不被水中的花灯震撼,讨论的声音充斥在南宫就的双耳。
明明月亮被夜云挡了大半,可铺满水面的油桐花灯发出的柔光,生生把整条鎏金江映得跟真的镀了金子一般,浩浩荡荡,熠熠生辉。
南宫就的呼吸都快被惊得停滞。
他前后加起来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
一朵一朵,悠悠闪烁,耀眼,壮美,震撼。
南宫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嘴唇微张,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恨不得将眼前比画还要华美的万盏水灯刻进眼珠子里面。
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跟随水灯飘远的地方走去。
街上游玩的百姓都被江面的水灯吸引,一群又一群地往江岸涌去,人□□错,街道摩肩接踵。
可南宫就根本顾不得与他人碰撞,只一心往心中指引的方向前进。
然后,他清楚看到水灯中央的一条小舟上,时将正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他。
就算带着面具,南宫就也知道,时将认得出他,是在望着他。
铺满鎏金江的油桐花灯透出的光,将时将如飘雪一般瓷白细腻的脸映得温柔。
…
南宫就的呼吸变得混乱,脑中一片空白。
明明沉寂了许久的心,在此刻突然疯狂跳动。【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