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南宫就恍神了好一会。


    直到差点被随水灯汹涌奔走的人群撞倒, 才回过神来,足尖轻点,跃至时将所在的小舟上。


    往常的宁州城入夜, 鎏金江上还会有几艘画舫供富贵人家游江赏景。但今夜江窄灯多,便只有这种专门租赁给百姓们在江上欣赏水灯的小舟, 虽是做得简陋狭窄, 被这么多水灯围绕着, 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时将对南宫就的到来并不意外,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在小舟上站着。


    南宫就挠挠头问道:“这灯,是你放的?”


    时将轻轻颔首承认:“是我放的。”


    耳边似乎又响起方才在人群中听见的讨论声。这么多的灯, 怕是在好些日子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南宫就又环视一周, 坐在江中看跟站在岸上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灯光和水光反射出潋滟的波纹,照得人的心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他的那朵油桐花灯也早就跟随时将放出的万千灯光指引,融入其中, 分辨不出了。


    南宫就忽然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所以想要给我一个惊喜?”


    时将一下子竟也被他问愣了,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南宫就讪笑:“哦我骗你的, 我生辰早就过了哈哈哈哈。”


    南宫就显然是在没话找话, 他也没想到时将会当真,明明早就在第一次让时将卜卦的时候, 他就将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告诉过时将了, 时将怎么还能被唬住呢。


    果然时将不再说话,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南宫就看他一时好像说不出口, 便主动道:“咱们坐下来看看风景?”


    …


    两人盘腿坐下, 小舟狭窄,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了一些。水光流动, 喧嚣不已的大街仿佛被满江花灯隔离,小舟上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时将才忽然道:“整个魔界大致分为四大势力,分别以火、风、水、木四支高等血脉为首,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持续有近千年。其中公仪楚觞一支代表火,擅用黑焰,与龙为伍,公仪楚觞本人的魔力更是深不可测,可扭曲时空。”


    南宫就点头,虽然看原著的时候跳章了,但公仪楚觞支线的这点基础背景他还是知道的。


    正所谓有冲突才会有感情升温,既然设定上人族打不过魔族,那公仪楚觞需要面对的剧情冲突,便是遭到风与水两支势力联手围猎那一段。


    就是不知道时将为何要在这么浪漫的时候讲这么无趣的话题。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今晚的南宫就只想嗑嗑cp、散散心,轻松一下,完全不想管魔界的死活啊!


    时将接着道:“火一支势力独大多年,其他三支一直怨言颇深,其中风与水两支近年忽然交好,来往密切,公仪楚觞闭关前曾命下属混入风水两支内部打听,却始终未能探出究竟。”


    “转折就在公仪楚觞的黑龙忽然遇袭。如果黑龙当时就命丧魔界边缘,恐怕公仪楚觞永远都无法得知风一支早已经准备行动。唯有风一支培养的杀手,才能使出重创黑龙的‘风刃’。”


    南宫就心中暗暗一惊,仔细回忆一番,去年他为烛擎治伤的时候,确实亲眼目睹过烛擎身上那条从背部一直撕裂到尾巴处的伤口。如果不是南宫就阴差阳错用青铜药鼎为它炼药治愈,它的伤口还会一直受风一支残留的魔力影响,难以痊愈,只剩死路一条。


    就算烛擎的魂魄后来被公仪楚觞用魔力化作骨龙,它最大的仇恨也已经不是一开始袭击的魔,而是后来将其囚禁几年、看起来与任何一支魔族都无关的那个蜘蛛魔人了。


    当时的南宫就只当是公仪楚觞的仇家实在太多,第一反应也是哪个道行颇高的修士所伤,根本没有往魔族的其他势力那边想过。


    显然,时将的话与南宫就的思绪同频,继续道:“而我们在山中所遇的蜘蛛魔人被带回仙盟后,水一支的魔竟然偷偷潜入,打算将其灭口。直至那时,我与阿远才推测此事绝非巧合,恐怕连黑龙的出逃和山中小屋那人柱邪阵,都是风、水两支魔族布局的一环,其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围猎公仪楚觞。


    虽然木一支并未参与其中,但显然它们一支也完全不介意魔族从四大势力变为三足鼎立,不可能对公仪楚觞施以帮助。


    如果是在不知道公仪楚觞不可能输的前提下,当时的公仪楚觞正处于极不稳定的闭关期,没有结成血契的黑龙被杀,内部混入其他势力的间谍,俨然是风水两支围剿的最好时机。


    时将轻笑一声,道:“而今,风、水、木三支已经联合对公仪楚觞发起进攻,他自顾不暇,你也不必继续待在镜花谷躲他了。”


    啊?


    南宫就一下子变了脸色:“你说现在是魔族三支一起围剿公仪楚觞?”


    不对啊!


    跟龙族结成血契后,主人能一定程度地共感龙族的记忆和语言,按时将的说法,公仪楚觞如果通过与烛擎的血契知道当初的袭击者是谁,那他大概率会先去找风一支的麻烦。


    可是无论是烛擎还是公仪楚觞,都还不知道此事还与水一支有关,水一支既然已经与风一支构建了同盟关系,肯定有办法跟风一支打配合,对公仪楚觞实行牵制。


    而烛擎未殒,还以原身与公仪楚觞结契,那风、水两支应该会更加谨慎行事,冲突剧情点只有可能押后,不可能提前才对。


    可现在冲突不仅提前爆发了,而且还多了木一支参战这种原著中根本没有出现的剧情,魔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虽然隔着面具,但时将好像还是能看出南宫就的疑惑,温声安慰道,“他将你绑去魔界多番折磨,还害你只能躲在镜花谷出不来,如今他被围剿,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南宫就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他改变的只有烛擎的命运,没想到现在改变的居然是公仪楚觞最关键的剧情节点。


    南宫就迅速在脑中搜索公仪楚觞是怎么度过这个冲突,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靠尘洛洛的爱情滋润和魔傲天的爆种支持,可是本轮的尘洛洛跟公仪楚觞根本就没有那一腿,就算有烛擎助力,公仪楚觞估计打得也够呛。


    到底是谁在暗中推进了这次围剿、还把木一支也牵涉其中?


    南宫就摘下面具,额前冷汗落下,一甩方才优哉游哉的样子,问:“是你做的?”


    不可能是司徒臻远,虽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魔族内斗对修仙界是件好事,但个中复杂情况居多,对仙盟来说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司徒臻远不可能自找麻烦。


    而且能够纯用脑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扭转局势的人,原著中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帝傲天夺嫡登基的时将。


    …


    清风拂过,小舟荡漾。


    时将终于看见面具下南宫就紧蹙的眉和略微向下的嘴角。


    为什么不开心?


    时将没有避开南宫就质问的眼睛,却又没有再说话。


    他以为他会开心。


    不用再躲在镜花谷,不用再胆战心惊,只需要回到妙行观,每天清闲地上上课煮煮奶茶,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时将的眼神闪烁一下,竟是下意识否认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时日无多的命修罢了,怎可能会有撼动魔界局势的能力。”


    此话一出,不止没把南宫就的疑惑打消,还让知晓后续剧情的南宫就有种智商被侮辱了的感觉。


    司徒臻远这朵黑心莲花在他面前装就算了,时将的百晓山庄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对他装什么啊?难道不应该趁机对他这个老顾客炫耀一下自己在背后拿捏三界的雄厚实力吗。


    南宫就不理会时将的借口,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他害怕公仪楚觞没错,但公仪楚觞是四大势力中唯一一支因为爱情对修仙界没有敌意的,现在剧情偏离了这么多,如果真的让魔界的势力大换血,司徒臻远还怎么有时间跟尘洛洛甜甜蜜蜜?


    到时候让上官羡那小子乘虚而入了怎么办!??


    “对不起。”


    忽然的一句道歉,把南宫就惊得差点坐不住,脑子里的咆哮全都打消到九霄云外。


    南宫就:“?”


    时将垂下眼帘,竟是在这场对视中先败下阵,躲开了南宫就的视线,将南宫就的手执起,郑重道:“对不起。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会被公仪楚觞捉走。”


    啊??


    时将道歉的姿态放得很低,往常面对谁都似寒冰一般的神情,此刻居然化成了一摊柔软的水,就像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严重错误一样,微微低头,连南宫就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南宫就从来没有见过时将这个样子,霎时迷茫不已,这个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在狗血小说中为推进剧情充当各种炮灰角色本来就是他这个工具人无法抵抗的宿命,更何况最后时将不也来把他捞出去了,为什么又突然在此刻提起?


    还有,朋友之间道歉需要抓着手来说吗?


    是不是怕他生气了转身就走啊?


    南宫就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没了刚才追问的气势,磕磕巴巴答道:“额……那个事情……我也没有很在意,反正现在也还活着,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时将抬起略略低着的头,将面前南宫就此刻的错愕尽数收入眸中。


    他把语气放得前所未有地温柔。


    “今后,我不会再让同样的情况发生。”


    这剧情发展超出了南宫就的预知范围,南宫就整个人僵成一根木头。


    时将刚刚对他说什么?


    今后不会再让同样的情况发生?什么情况?公仪楚觞来捣乱?他被抓?还是其他什么?


    南宫就张了张口,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心中仿似一颗石子落下,泛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方才刚刚安分下来的心,又开始猛烈地跃动起来。


    好一会儿,南宫就才勉强回神,仍是结巴,道:“你……你说这些……你就为了说这些,点那么多盏灯……?”


    时将捏着南宫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迟疑、犹豫、欲言又止,南宫就竟同时在时将脸上看到这么多罕见的表情。


    “我……”


    南宫就的脑子忽然开始飞速转动。


    无论是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点那么多花灯,目的应该只有一个。


    那就是跟心上人告白。


    南宫就的呼吸再次凝滞,时将要跟人告白?跟谁?


    ——还能是谁,那肯定是本书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受尘洛洛啊!


    南宫就差点没一拍脑袋。


    他错了,彻底错了!他一直被原著误导,觉得世间男人千千万,但原著中与尘洛洛正经发展过的后宫只有那四个龙傲天,便一直没把时将列入考虑范围内。


    但这可是在漫有你的世界中!只要是攻属性的男人,绝不可能不对尘洛洛动心!


    再认真回忆一番,初次见面时,南宫就好说歹说都没说服时将跟他合作,可后来初次见面的尘洛洛只帮腔说了两句,时将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打从一开始,万人迷的光就已经洒在时将身上了吧?


    更别提上次仙盟大会,时将果断派出亲姐姐时玥在第一时间救走尘洛洛,将本该被捉去魔界的人替换成他这个大冤种,不就是因为要保护尘洛洛吗?


    南宫就的思绪彻底通了,怪不得他一直待在镜花谷,时将会有怨言,原来是因为没法跟尘洛洛见面了。


    怪不得时将要设计挑起公仪楚觞被围剿,原来是因为要除掉有可能会成为情敌的隐患。


    怪不得今夜会点这么多花灯,原来是在跟司徒臻远斗法,司徒臻远给尘洛洛买一盏,他就给尘洛洛点一万盏。


    南宫就对此叹为观止。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司徒臻远跟时将的修罗场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那时将现在是不是想拜托他把尘洛洛带过来?毕竟他也打不过司徒臻远,不好直接在司徒臻远面前抢人,只能让南宫就这个大师兄出马了。


    眼看时将那句话还久久未能说出,南宫就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用没被握住的手拍拍时将的肩膀,道:“我猜到了。”


    时将一下子有些慌了神,紧张得连捏着南宫就手掌的指节都收紧了不少。


    “你知道了?”


    南宫就点头,又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道:“其实,你是不是喜欢洛洛?”


    时将:“……?”


    南宫就反客为主,双手紧紧回握住时将的手,认真道:“我懂,洛洛真的太可爱了,爱上他不是你的错。虽然我嗑的是他和司徒臻远,但你要是想追求他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哇你的脸好红,是害羞了吗?”


    时将终于忍无可忍,喝道:“闭嘴,笨蛋!”


    南宫就小脸一垮,害羞就害羞,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啊!


    莫名让人有些无措的气氛因为时将的怒喝尽数消散。


    “不是尘洛洛!”时将瓷白的脸涨得红透,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的:“你为何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先是怀疑是时玥,后面又怀疑是尘洛洛,偏偏就不会怀疑是他自己!


    时将把自己的手从南宫就的双手中抽出,倔强地重新牵起南宫就的手,也不管气氛还在不在,颇有些气急败坏道:“我想说的是……”


    南宫就却已经心不在焉地打断道:“你觉不觉得你背后那盏花灯特别大?”


    时将更气:“现在不是看花灯的时候!”


    南宫就疑惑,指着时将侧后方的方向,诚恳道:“?可是那盏花灯真的特别大……你看它好像正在往我们这边的方向飘过来。”


    时将的一股气终于泄了下来。


    罢了,时机不对,……没必要勉强。


    便回头看向南宫就指的方向——确实是很大的一朵花灯。


    与其说它是花灯,倒不如说像条小舟装饰成花的样子,在万千小巧玲珑的油桐花水灯中尤其显眼,并且真的在往他们这条小舟的方向徐徐飘来。


    等那花灯小舟飘到眼前,时将彻底无言。


    小舟上坐着的是正抱着大肥蛇状态烛擎摸摸的时玥。


    时玥:“抱歉打扰了你们谈情说爱,刚刚在那边发现一只小动物,来问下是不是你家走丢的。”


    而烛擎一看见南宫就,已经哼哼唧唧地离开时玥的怀抱,飞进南宫就怀中,把小舟撞得一晃一晃。


    南宫就顾不得时玥用的是什么奇怪形容词,抱着扭动的烛擎好一阵哄,道:“公仪楚觞出事,你怎么跑来我这儿?他是你的主人,你应该待在他身边守护他。”


    说着南宫就又在心中嫌弃了公仪楚觞一番,真是没事时觉得他麻烦,出事了又怕他惹出更大的麻烦。


    因为血契的原因,南宫就多少能理解烛擎哼唧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南宫就搬入镜花谷后,烛擎一直在结界外面怎么都进不去很可怜很委屈,公仪楚觞不是人讨厌跟他待在一起云云。


    “公仪楚觞本来就不是人啊,他是魔,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南宫就哄着烛擎,“你先回去帮他把坏蛋都打飞掉,再来妙行观吃我给你做的鸡蛋糕,好吗?”


    …


    时将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转头望向时玥:“二姐,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时家的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什么事,时玥忽然出现在这里,应当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果然,时玥的表情严肃起来,道:“清元宗掌门带话,镜花谷镜莲轩,司徒臻远有问题。”


    镜莲轩便是司徒臻远在镜花谷办公的那座塔楼。


    来镜花谷的时候,司徒臻远特地叮嘱他们不要靠近镜莲轩,南宫就权当是仙盟分据点闲人勿进的原因,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南宫就抱着烛擎沉默且瑟瑟发抖,你们姐弟俩讲这种机密前,能不能给个眼神暗示他回避一下,这是他能听的吗?


    不料时将却道:“我问的是这花灯小舟是怎么回事。”


    时玥答:“阿远特地定做,命人送来给我玩的。”


    时将深吸一口气,损友之间太过知根知底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南宫就则是一头雾水,虽然这句是能听了,但时玥刚刚不是才刚说完司徒臻远有问题吗?


    他原先还以为司徒臻远跟时将只是合作关系呢,这么看来,司徒臻远跟时家私底下似乎关系还不错?


    可惜时玥身处清元宗,不管这问题是不是真的,都注定跟司徒臻远处于对立面。


    时玥的话已经带到,开始向时将讨报酬:“你快帮姐姐算算,裴玉在哪里?”


    时将没好气道:“在镜花谷茶园画符呢,你别去招他了。”


    虽说那日听完故事后大家都表示了想来水灯花会玩一玩的想法,但南宫就忙着张罗司徒臻远和尘洛洛的约会,南宫勿又不可能真的跟裴玉两个人一同逛花会,落单的裴玉今夜自然只能悲愤地留在镜花谷画圈圈诅咒全世界。


    南宫就好奇插话:“玥姐姐,你找裴玉干嘛?”


    虽说芯子年纪不小了,但外壳还是比时将小了两岁,南宫就在百晓山庄与时玥打过照面后,也跟着尘洛洛一起管时玥叫“玥姐姐”了。


    显然时玥对南宫就的称呼很是满意,方才的肃然立刻抛到了脑后,与时将相似的眉眼舒展开来,语气也柔了几分:“我去逗逗他。你不觉得他像狗儿一样,逗起来很可爱吗?”


    南宫就想起时玥在百晓山庄养的那条毛茸茸的、一逗尾巴就转成螺旋桨的小狗,终于清楚原来自己平时闲着没事就去逗逗裴玉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冲时玥道:“英雄所见略同。”


    时将:“……我不觉得。”


    时玥可不管时将觉不觉得,塞给时将两张符篆,乘着她的花灯小舟又慢慢飘走了。


    南宫就边单手抱着烛擎摸摸头,边托着下巴沉思,且不说时玥刚刚那句话有没有故意让他听见的成分在,总之他现在也被迫知道司徒臻远有问题了。


    想要探索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镜莲轩到底有什么问题,离开镜花谷前、趁尘洛洛还拖着司徒臻远约会的此时此刻,就是去镜莲轩探索的最佳时机。


    NPC真的没有人权。


    但南宫就还是整理一下思绪,朝时将道:“这个月的问题,我想到了。”


    时将挑起一边眉毛。


    南宫就撇撇嘴,问:“上回我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我的‘同类’,你的回答是‘有’。那我现在想问,我的‘同类’,在哪里。”


    南宫就之所以用“同类”这个模糊的形容词来表述,除了懒得对自己灵魂的来源多加解释外,还有提防这个世界强行将他的探索判定为【违规行为】的因素在。


    时将的神色看着也不怎么愉快,看得出大家都不是很想在这个宛若仙境的夜里被迫加班。


    只见时将随意在鎏金江中捞起一盏油桐花灯,又拈了一抹江水点在南宫就的眉心,不知念了一个什么法诀,小舟间的空气中开始浮现出细微游动的灵气,缓缓向花灯中央的烛芯聚拢,在灯面浮出一个卦象,片刻便消散。


    时将闭目,开始掐指演算。


    …


    尘洛洛与司徒臻远也被漫江花灯吸引,两人靠着桥岸欣赏江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虽然大师兄给我们做的奶茶都是甜甜的,但他其实不是很爱吃甜!他最喜欢喝的是不加糖的牛奶玉麒麟,不是真的麒麟哦,是用一种长得像麒麟的茶叶泡出来的乌龙茶做成的。还有大师兄也很爱吃托人在榕城带来的药草熬成的仙草冻,这个我也会做!”


    尘洛洛提着司徒臻远送的兔子花灯,比刚来赴约的时候活泼许多,话也变多了不少。


    司徒臻远莞尔:“你真了解你大师兄。”


    尘洛洛有些腼腆地挠挠脸蛋,道:“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


    “怎么会。以前师尊手下只有我一个徒弟,天天被他盯得可紧,你都不知道我多希望能有个师兄弟与我共同扶持呢。”


    司徒臻远的语气也比一开始放松很多。


    虽然今夜未能如他所愿,与南宫就出来逛一番,但尘洛洛似乎被南宫就保护得很好,性格非常柔软亲和,忽略那股莫名的违和感的话,与尘洛洛聊起天来也是很舒服的。


    尘洛洛乐呵呵道:“那你可以多来妙行观玩呀,大师兄很好的,会给大家煮奶茶喝。小师兄会跟厉害的人在门口比武,偶尔几个无情道的哥哥姐姐们过来上课,晚上大家还会一起打火锅。”


    漫江的水灯悠悠飘过,南宫就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在心中浮现,司徒臻远只轻轻笑着,并未应答。


    “对了,前段时间,大师兄说想在后院种两棵树。”


    提起南宫就,尘洛洛的话一茬接一茬,好像停不下来一样,也不管前后接不接得上,一会儿又说起了新话题:“一棵是枣树,你猜,另一棵是什么树?”


    司徒臻远看向尘洛洛,尘洛洛的还是那副可爱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


    世间的花树这么多,让他猜是什么树,范围也太大了吧。


    “我猜,如果是你大师兄种的话,”司徒臻远将目光转回江面,柔声道,“另一棵大概也是枣树罢。”


    …


    南宫就放轻呼吸,抿起双唇,怕打扰了时将的卜算。


    时将在此时悠悠睁开双眼,沉声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42章  第42章


    “我老实跟你说, ”南宫就没怎么多想,直接向时将摊牌,“我也觉得司徒臻远有问题。”


    时将略感意外, 不知南宫就为何在听过他的结论后忽然这么说,便也直接问道:“有何问题?”


    南宫就含糊不清道:“说不清, 反正我觉得他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时将挑眉:“你的意思是觉得他跟魔界有所勾结?”


    “他应该不会那么做。”


    本来南宫就面对这种问题肯定会秒答“绝对不会”的, 毕竟原著中司徒臻远的师尊——上一任仙盟盟主力排众议, 千辛万苦将司徒臻远安排到这个位置后便仙逝了,南宫就几乎百分百保证,无论如何司徒臻远都不会背叛他的师尊, 背叛仙盟, 更不可能与魔界勾结。


    可是方才时将的答案好像已经在明示他, 司徒臻远里头的芯子很大可能跟南宫就一样已经被替换过,那一切南宫就所知道的未来,都不一定会实现了。


    正如他一直在改变剧情, 引发各种蝴蝶效应一般, 说不定司徒臻远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将计就计,就是不知道他安的是好心眼还是坏心思。


    最重要的是, 司徒臻远可是他最喜欢的(尘洛洛的)后宫, 聪明勇敢有力气!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南宫就面前OOC了!他不能接受!


    时将显然对南宫就这种模模糊糊的答复不太满意,面上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 重新挂上那副百晓山庄山寒水冷的时庄主专用表情, 大有南宫就不说清楚这种莫名的信任感从何而来就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在。


    南宫就纠结了一会儿,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时将, 只是他觉得时将跟他不是一个维度的人, 说了时将也没法理解罢了。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还用“写了个话本”之类的蹩脚借口混过去吧。


    时将见南宫就迟疑那么久还是不开口,眼下的光黯淡了些许:“既然你不愿说……”


    “我怀疑现在的司徒臻远不是真正的司徒臻远。”


    …


    两人倏地同时开口, 南宫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时将,主要他刚才一直在想司徒臻远OOC的事,没留意时将是不是还想说点什么。


    而时将则是对南宫就忽然说出的话升起疑惑,略略怔住。


    时将:“何出此言?”


    南宫就是真的觉得解释浪费时间,见时将的面容好像松动了一些,忙道:“关于这个我之后再给你解释,你先告诉我方才玥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以吗?”


    南宫就这话说得真诚,不似要隐瞒什么的样子,而且也把自己心里藏着的秘密说了出来,时将这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些,坦言道:“清元宗与仙盟的关系一向不对付,当初阿远被扶持继任盟主一位,清元宗的反对声是最大的。后来历经许多波折,清元宗虽勉强认可了阿远的能力,但还是有在暗中调查阿远的身份。”


    南宫就心头一跳,道:“清元宗也怀疑司徒臻远被换了?”


    时将摇头:“非也,清元宗的怀疑是源于前一任盟主。阿远其实是前任盟主忽然带回的徒儿,身世神秘不说,甫一带回就倾尽了前任盟主所有资源,清元宗作为修仙界的领头宗门之一,自然无法容忍新一任仙盟盟主之位交由这种身份可疑的人继任。不过这些都是上一辈遗留下来的恩怨了,逍遥宗不怎么理会修仙界的动荡,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搞半天,原来清元宗掌门在原著中给司徒臻远下那么多绊子并不是因为有多清高,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司徒臻远出身不明啊。


    南宫就默默唾之以鼻,虽然他是怀疑现在的司徒臻远被换芯了,但原生司徒臻远可是清清白白,为仙盟放弃了那么多自身的利益,连终身幸福都栽在仙盟里头了,清元宗的老头凭什么对司徒臻远指指点点啊。


    就该学一下咱们逍遥宗,只在背后蛐蛐,绝不在明面上多管闲事。


    时将看出南宫就肯定在心中腹诽着些什么,考虑到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可能会打破南宫就对司徒臻远的某些幻想,便安慰地拍拍南宫就放在他面前的手背,才继续道:“方才二姐带的话,其实是清元宗安插在仙盟中的人发现,阿远似乎在暗中修炼……邪阵。”


    南宫就猛地一愣,霎时间被时将说出的讯息震得说不出话。


    “清元宗一开始也不确定这件事,所以找来百晓山庄帮忙打听,但阿远是我的友人,我便拒绝了这单生意。”时将对南宫就并未多加隐瞒,直接将他了解到情况全盘托出,“可清元宗的人并不死心,时常托二姐带来最新消息,透露阿远从继任盟主开始便一直在暗中搜寻着什么阵法与灵药,似乎是想借此事揭穿阿远隐藏的阴谋,或是给百晓山庄卖个人情。”


    这话听下来,如果清元宗调查的事情都是真的,那司徒臻远确实是有问题,也难怪时将听到南宫就说出自己怀疑司徒臻远有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反问是不是怀疑司徒臻远与魔界有勾结。


    虽然这个问题跟南宫就推测的看起来是两回事,但……


    “等等,我方才猜的是,‘真正的’司徒臻远不会做勾结魔界之事,”南宫就的面色变得愈发凛然,他的推测跟时将说的问题忽然不谋而合起来,“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司徒臻远被替换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司徒臻远可不一定。”


    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升了上来。


    偏偏在魔界动荡的时机,发现仙盟盟主有问题。


    时将倒是冷静得很快,眼看南宫就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细思恐极了,时将立即又将他的思绪给捞了回来:“先别急着下定论,我跟阿远相熟,人换了我肯定能察觉到。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不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将自带让人安定的气息,这话说出后,南宫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被舒缓了不少。


    但南宫就还是很难放下司徒臻远或许就是他的同类这个想法。


    他的灵魂在南宫就这个壳子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穿进来了,那同理,司徒臻远或许是在时将还未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被换芯了,这个真的说不准。


    南宫就对时将认真道:“我看玥姐姐刚才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去探一探。”


    南宫就不知道这是时玥没想太多的透露,还是清元宗打算拿他跟时将来当枪使,总之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南宫就如今是不得不抓住机会去镜莲轩探索一番了。


    不然我在明敌在暗,万一这个同类的任务是搅黄尘洛洛的好事,或者这里其实是那种“只有一个穿越者能通关”之类的生存游戏,那他永生永世都得被困在这里来回循环,吃不了兜着走。


    …


    时将没有阻拦南宫就,只疑惑道:“你要带着它去?”


    南宫就这才想起还缠在他身上的大肥蛇烛擎。


    烛擎在南宫就面前已经完全失去黑龙本体的磅礴气势,只有无限地扭动、翻滚和撒娇,跟小狗一样一直用脑袋蹭着南宫就的手背哼哼唧唧求摸摸。


    南宫就:……


    南宫就又费了点功夫把烛擎哄了一番,总算是用十个鸡蛋糕作为交易,忽悠烛擎自己回魔界去帮公仪楚觞打架。


    等烛擎一米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飞走后,时将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问道:“你难道是希望公仪楚觞赢?”


    “啊?也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地,反正公仪楚觞怎么样都会赢。”南宫就无所谓地答道。


    毕竟公仪楚觞可是魔界最强战力,就算没了尘洛洛爱情的滋润,大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了。只是镜花谷有结界,带着烛擎的话不方便行动,这才将烛擎打发回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公仪楚觞不会飞。要是他真的被其他几支逮着这个弱点削了,无意中把剧情修改了的南宫就多少还是会有些良心不安的。


    可这话在时将耳中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说南宫就这种对司徒臻远或公仪楚觞的莫名的信服到底是来源于哪里?明明南宫就跟这两人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先前根本没有更多交集才对。


    虽然未到值得生气的程度,但时将用余光扫了一眼漫江的油桐花灯,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榆木脑袋,白费功夫。


    “既然要探,那便赶紧出发吧,等会儿阿远回去你就没机会了。”


    时将握起船桨,打算尽快靠岸,却见南宫就快速在江中捞起一盏油桐花灯,将烛芯吹灭,拍拍干净准备放进自己的乾坤袋。


    时将的心跳忽然一紧,道:“你做什么?”


    被时将一问,南宫就装灯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有些心虚地缩着脖子问:“怎么,你点这么多盏,我这个乡下人看着稀罕,还不能拿一盏作纪念吗?”


    虽说时将有可能是为了尘洛洛才点的这么多盏灯,还因为害羞不肯承认,但现在时将的好事也被彻底打断了,南宫就莫名有些暗喜。


    自己一直单身没觉得有什么,看见时将也一起着打光棍,整个心情忽然就愉悦了。


    南宫就偷偷瞄一眼时将,发现时将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一时紧张,又急忙补充道:“那个,你没来之前我也点了一盏,也是这种油桐花灯,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就当我拿走的是我自己放那盏嘛。”


    不料时将听完他的狡辩,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生气了,沉声道:“你也点了?你……写的是谁的名字……?”


    “额,”南宫就迟疑,这是在怀疑他撒谎,非要说个所以然出来证明他真买了?平时他也没看出来时将那么小气啊,便撇撇嘴道,“我还能写谁啊,谁都没写,我跟谈恋爱算是天生无缘了!”


    这下变成时将愣住。


    好一会儿,小舟都划到岸边了,时将才没好气道:“那你收着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这……这是在看不起他这个单身狗吗!


    南宫就咬牙切齿地看着放松下来的时将,边将那盏油桐花灯收进乾坤袋边恶狠狠地在心中发誓,等着吧,等他跳出循环以后,绝对追到一个绝世美人当道侣,再跑去百晓山庄门口放鞭炮炫耀!!!


    第43章  第43章


    未免太过招摇让司徒臻远发现, 两人是一路跑出城的。等跑到城门口的时候,时将鼻子里出的气看着都比进的气要多了。


    南宫就二话不说又是直接把时将拦腰抱起。


    事到如今时将已经不想再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了,抱就抱吧, 再花时间多吵几句,怕是真的没有时间办正事。


    可飞到镜莲轩楼下时, 南宫就忽然又把时将放了下来, 按着时将的肩膀认真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就我这修为,真碰上什么意外了我自己都得栽里头,更别提保护你了。”


    南宫就的担忧不无道理, 且不说这事能不能办成, 再不济他也只是重开一轮罢了。但时将柔弱得感觉风一吹就要碎, 时将要是真碎了百晓山庄的香火可就断了,百晓山庄不得把他绑回去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五马分尸啊。


    比起南宫就那多余的担忧,时将倒是十分淡然:“我当然可以回去。但别怪我没提醒你, 司徒臻远可是剑阵双修, 不仅剑用得好,还擅长布迷踪阵。你若是在镜莲轩中被瓮中抓鳖, 可别又哭天喊地求我来救你。”


    剑阵双修?上次说好的没办法破公仪楚觞的阵呢!


    南宫就想起自己在悠游冥谷里哭的那个惨样, 再次按着时将的肩膀认真道:“要不咱们牵着手一起进去冒险吧,将将。”


    …


    跟凌云坞仙盟总部的江南风格完全不同, 镜莲轩是座充满地域特色的三层塔楼, 飞檐翘角,青瓦白墙。


    虽然同样庄重清雅, 但又比仙盟总部多了几分人间气息。建在茶园后面也不显突兀, 反而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门口的守卫倒是跟仙盟总部的后门的守卫一样松散,还有好一会儿才到亥时, 两个守卫就已经哈欠连连、开始打盹了。


    塔楼修得不高,南宫就跟时将悄悄潜入后山,等夜间巡逻的的护卫走完一圈、回到原地待机后,南宫就再次抱着时将飞跃进一个窗户半开的房间。


    两人的位置是在二楼,房中漆黑一片,窗外挂着的灯笼打了点光亮进来,看着像是会客的地方。


    时将环视一圈,小声道:“这儿果然不似总部严谨,居然连基础的阵法都没有布。”


    南宫就不明所以,也小声回道:“总部也没有很严谨啊,划划水就到了。”


    时将虽然不知南宫就之前都是怎么进仙盟总部的,但心中明白有司徒臻远在,南宫就就算误闯了迷踪阵,也能被司徒臻远在不知不觉中带出来,便直接评价:“笨蛋。”


    南宫就立刻不爽了,冲时将摆摆他自认为的大拳头,恶狠狠道:“你今晚已经人身攻击我两次了,再说我就生气了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南宫就天生伶牙俐齿,平时若是有人敢骂南宫就,骂他一句他能还十句。


    可时将这么骂他,他却没听出时将真的有侮辱他的感觉,反而有种无法形容的微妙感,骂得南宫就心中痒痒的,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南宫就心中慌得要紧,自己该不会是那种喜欢被人骂的变态吧,可是别人骂他就没有这种感觉啊!


    这种情绪实在太奇怪了,南宫就只能故作凶狠,威胁时将不要再说。


    时将见他这幅张牙舞爪的样子,只当南宫就是真的被说恼怒了,便把语气放温和,跟他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凌云坞门口的莲花池是个风水迷踪阵吧?那个阵就是阿远亲自布下的。阿远是个办事细心谨慎的人,他不布阵的唯一原因只能是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南宫就本来就是在无理取闹,时将的语气一柔下来,南宫就瞬间便熄了火,乖乖跟时将一起一间一间房偷偷潜进去探索。


    …


    镜莲轩始终只是个分据点,职员跟守卫都少,面积也小。三层的塔楼很快就被搜刮完毕,果然一无所获。


    眼看月亮越升越高,南宫就不免有些焦躁:“时候不早了,司徒臻远就算再怎么能逛,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玥姐姐还有给你别的提示吗?”


    时将略略思忖,安抚道:“别急,我们回阿远的寝室再探一番,他没那么快回来。”


    司徒臻远的寝室在塔楼的最高层,是整座塔楼最可疑的地方。两人一来到便先去那儿找过一遍,愣是没挖出半分异常。


    但既然时将开了这个口,南宫就便不假思索地再次跟时将一起潜入司徒臻远的寝室。


    只是这回他们没有那么走运,明明护卫才刚走完一圈,偷摸到寝室不远处的时候,南宫就便听到不远处细碎的说话声。


    南宫就抬手示意时将先停下等等,自己屏息靠在墙边窥觑一眼。


    而这一看顿时把南宫就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赶急赶忙把身后的时将一起拎进了身后的寝室。


    “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虽然声音还是轻的,但南宫就的样子看起来已经跟尖叫的土拨鼠差不多,“司徒臻远啊啊啊啊!!”


    再怎么说,司徒臻远回来得也太快了些,甚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空换回了平日仙盟盟主的经典皮肤——月白色长袍。


    方才那个穿着云锦玄衣与尘洛洛逛街的司徒臻远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南宫就原本给尘洛洛的约会计划就是先街上逛一圈,接着跟司徒臻远去随便吃点什么,最好给司徒臻远灌点酒,保准他进一步被迷得七荤八素,接着再回到江岸放放水灯看看江景,顺利的话两人今晚可能就不回镜花谷了,不顺利的话……至少也能拖两三个时辰吧?


    南宫就气急败坏,假货司徒臻远,你是不是不行啊!!


    更意外的是,时将竟也跟着慌了几分。


    他那么动摇自然不是因为司徒臻远的突然出现,而是——他难道算错了?


    方才他明明有信心判断,司徒臻远没有这么快回来。


    这世上,真的会有他算错的事?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将也顾不上分辨自己到底有没有算错了,一把抓起南宫就的胳膊就往身后的衣柜里塞去,自己也迅速跟着钻了进来。


    …


    这寝室跟凌云坞司徒臻远办公的水榭一般,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只有这个小衣柜能勉强塞得进两个人。


    时将与南宫就面对面站着,虽然柜中没有太多衣物,但本身柜子就做得不大,两人只能紧紧贴着。


    时将比南宫就高了大半个头,双手支在南宫就的脖子两侧,堪堪往上曲着,南宫就脑袋一动,头发便蹭得到时将的下巴和颈脖。


    南宫就的姿势也好不到哪儿去,双手僵在时将腰间位置,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寝室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房中的烛台被点燃。司徒臻远似乎是在桌上斟了杯茶,喝了几口后,又走到书桌前坐下。


    衣柜中的两人虽然姿势狼狈,但此时也只能屏息静气,僵着身子,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距离实在太近了。


    南宫就能清晰听见时将心跳的声音,急促又慌乱,害得他也静不下心。


    但时将的情况显然没能比他好到哪儿去,毕竟他每呼出的一抹气息,全都被迫喷到时将的喉间。南宫就尴尬地想,时间的脖子肯定是又热又痒,黏糊又难受。


    要是衣柜中有光亮,两个人的脸色绝对都不好看。


    坐在书桌面前的司徒臻远似乎是在看书。


    书页翻动的声音十分清晰,又缓慢,听得南宫就的心跳越来越乱,瘙痒难耐,连呼吸都跟着有些失常起来。


    衣柜关得紧密,只有一条细缝将空气传入,完全不能满足两人呼吸需要摄入的氧气。


    柜中的温度随着氧气流失逐渐升高。


    初夏的夜间本就不凉快,南宫就的额前很快冒出一层薄汗。时将却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可能是体寒的缘故,浑身相对南宫就来说还算冰凉。


    南宫就被闷得有些晕头转向,一开始还在犹豫的双手此刻已经无意识地抱紧时将的腰部,毕竟这样比堪堪举着省力得多,脑袋也被晕得干脆直接靠在时将的脖子上。


    时将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支在南宫就脑袋两边的手从摊开缓缓变成握拳。


    司徒臻远此时忽然停下了阅读,在房中走了几步,似乎是转动了书架上的什么机关,接着便是暗门悠悠开启、关闭的声音。


    房中重新陷入寂静。


    时将静心等了一会儿,确定司徒臻远真的走进了暗室后,立刻打开半扇柜门。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被闷得难受的南宫就终于缓了过来,轻仰着头、下巴抵着时将的肩膀大口呼吸。


    时将的胸膛同样起伏得厉害。


    虽然还保持着尴尬的姿势,但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南宫就彻底缓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占了时将的便宜。


    时将虽被挤得难受,但姿势还算是规矩的。南宫就就不一样了,又是靠脖子又是搂腰的,活脱脱一个流氓硬耍的样子。


    平日的南宫就还能用男人之间没有谁占谁便宜一说来给自己洗脑,但现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可是在狗血纯爱小说里头发生的,甚至他不久之前还在极力撮合另一对男人,无论怎么想都没法为自己的动作脱罪!


    南宫就急急忙忙地抬头,用下巴戳戳时将的肩膀,再用眼神询问时将要不要跟上司徒臻远。


    主要是因为他不想一直保持着对时将耍流氓的姿势。


    并且他还不敢发出声音,就怕司徒臻远的暗室隔音差,一下子就发现他俩躲在寝室的衣柜里。


    时将一眼就明白南宫就不说话的原因。


    只是在微微低头、看见南宫就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咽了口水。


    明明知道南宫就没有其他意思,可是无论是姿势,还是呼出的热气,还是那张因为缺氧而红透的脸,都让时将心中某些欲望沸腾翻涌,无法平静。


    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差点也要随着体温一起上升。


    好在时将的定力还是更胜一筹。


    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时将对南宫就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司徒臻远到底有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人,他方才已经算错一次,如果现在贸然跟进暗室,只怕会落入司徒臻远的陷阱,进去了出不来。


    两人只能保持着这种姿势大口呼吸了好一会,感觉缺氧的状态散去后,时将又小心翼翼关上柜门。


    这时机算是掐得刚刚好,柜门甫一关上,立刻听见暗室的门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司徒臻远不知跟门外的人说了些什么,便跟着出了寝室。


    脚步声慢慢远去,房中真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


    这回两人倒是没被关多久,确认司徒臻远真的离开寝室后,时将将柜门打开,手脚终于恢复自由。


    两人一落地便背对着各自呼吸,接着心照不宣地开始翻找书架上有什么机关。


    南宫就的脸还是有些发烫,他猜时将估计也难受,毕竟莫名其妙跟一个男的用那种姿势抱在一起,正常人想想都恶心。


    南宫就偷偷摩挲一下掌心。


    看着精瘦的腰肢手感竟然真的还不错。


    时将似乎是找对了机关所在,忽然“咯”一声响动,把正在乱想的南宫就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时将这才看向南宫就,似是对自己吓到南宫就感到有些抱歉,又怕南宫就动作太大把外面的人引进来,条件反射就把南宫就抱进怀里按到胸口。


    熟悉的药草冷香布满鼻腔,差点涌出喉咙的尖叫被按回心底。


    …


    这下南宫就的脑子是真的开始打结了。


    第44章  第44章


    时将看南宫就整个人僵住, 便快速放开了他。


    南宫就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漫画人物一样卷成了蚊香,晕头转向,不知道要看哪里好。


    幸好书架后方的暗门随着机关被开启, 慢悠悠地打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两人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 对视一眼, 一同往暗室走去。


    才刚踏入暗室,进来的门便自己悠悠关上,害得南宫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21世纪的电梯都没这暗室的自动感应灵敏。


    暗室约摸只有两平米左右, 四方墙面平整, 什么东西都没有,似是还有其他机关通向更深层。


    时将伸手牵着南宫就的胳膊,以免忽然遇到什么意外将两人分散。而南宫就则是想掏出火折子点亮照明。


    可还未等二人有更多动作, 地面骤然就亮起一个阵法!


    两人心中一惊, 可暗室的地方狭窄,根本来不及闪躲, 甚至来不及判断那是个什么阵, 脚下忽然一空,两人对下方的变动毫无防备, 倏地便开始向下坠落!


    南宫就好歹是修炼多年的剑修, 第一时间条件反射想要抽剑飞起,可是掉落的这条暗道实在太过狭窄, 加上南宫就是与时将两人一同下坠, 手脚根本伸展不开。


    南宫就顾虑时将那个一碰就要碎的瓷娃娃,咬咬牙, 强行悬空扭转了身体,直接把时将整个人环抱住,手心稳稳按在时将的后脑勺。


    坠落的暗道非常短,还未等时将对南宫就的动作发出任何抗议,南宫就便已经整个人砸落到地上,发出疼痛的闷哼声。


    而时将被南宫就紧紧护在上方,将南宫就当成了肉垫,连皮外伤都没受。


    时将惊得赶紧滚落到旁边坐起,免得二次压伤南宫就:“你怎么样,没事吧!”


    南宫就的背部狠狠砸落到地面,上头还垫了个成年男子,说没事肯定是假的。


    所幸暗室中那个阵法应该只是传送的阵法,并非真实从高空坠落的的暗道,所以南宫就受到的冲击比看起来要小很多,估计也只是跌打损伤的程度。


    “没事,你呢?”


    南宫就的后脑勺被撞了一下,整个脑袋嗡嗡响,但还是含含糊糊回了时将这么一句。


    “你都垫在下面了,我怎么会有事!”时将怒气冲冲,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火苗,“你真是……胡闹!”


    南宫就委屈地扁扁嘴,他都冒死保护这位大少爷了,他怎么还不会感恩,只顾着骂人呢。


    时将半跪在南宫就旁边,面上是怒火中烧,可扶起南宫就的动作却是万分轻柔,害怕自己的动作太大会把南宫就碰疼了。


    随后又立即把平日恪守的礼仪抛到脑后,不等南宫就说什么便自行将南宫就前后检查了一番,确认手脚骨头都完好、也没有内伤的迹象后,才勉强松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了些。


    …


    南宫就靠着时将缓了一会儿脑袋就恢复了。


    环视一圈他们的所在地,原来刚才他们在司徒臻远寝室里转动机关进入的小空间根本不是真正的暗室,里面只设了一个秘密传送阵,直接将他们传送到这个真正的暗室中。


    那阵法应该是司徒臻远自己布下的,所以想必他来这个暗室的时候,肯定也是一如既往地优雅落地。


    而南宫就跟时将是完全没有了解过地偷偷闯入,这才一起摔得那么狼狈。


    南宫就郁闷不已,所以说漫有你的龙傲天们为什么都这么执着于从天而降这种登场方式啊!


    这暗室看着应该是在地底下,算是一个天然的地洞所改造的,他们的位置很可能是在某座山中。


    目前修仙界的传送阵法远不及公仪楚觞那种撕裂空间的术法发达,但那也是因为魔族天赋异禀,人类再怎么突破自身,灵力也很难支撑这种阵法的长期运行,所以这种传送阵法也只能勉强把人传到非常近的地方。


    不过传送阵法对于暗室的制造来说有诸多好处,其中一项好处就是能让入侵者难以探索真正进来的道路。就算入侵者走运,像南宫就跟时将一样误打误撞进入了,也很难在暗室内找到正确的出路。


    有些心思缜密的修士甚至还会在出路前布下只有自己能解开的阵,把入侵者彻底困死在暗室之中。


    不用猜测南宫就便知道司徒臻远肯定会这么做。


    暗室周围都嵌着夜明珠,明明是地洞,却十分亮堂。


    四周虽未看到显眼的出口,但室内不似普通密室般布满闷热的灰尘气味,反而是飘散着一股微淡香甜的气息,似是某种熏香的味道。


    摆放的一些办公用具虽然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简洁,但相比起司徒臻远在明面上的办公处,还是多了许多书本纸张类的藏品。


    私下的司徒臻远终于比平常飘在空中的白马王子形象多了几分人气。


    人前霁月清风胸有城府,人后在暗室偷偷点甜甜的熏香。


    确认过南宫就真的没怎么伤着后,时将冷声叮嘱道:“以后不准用伤害自己的形式来保护我。”


    南宫就敷衍回答了几句,他其实已经习惯收到来自各位龙傲天、乃至整个世界的伤害,这点小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时将看一时半会拗不过这个人,又不想耽误时间,只能勉强压下怒火,跟南宫就分开两边对暗室所有可疑的物件探索起来。


    这儿毕竟已经是另一个空间,两人自然不用担心隔音问题,翻动的速度极快,说话也是直接说,方才还有些尴尬的气氛很快便一扫而空,两个人都专注寻找自己问题的答案。


    南宫就所翻的几个箱中确实藏了不少罕见的东西。


    一些装着不知道什么药的瓶瓶罐罐,一些破破烂烂关于阵法的书,很多都来源于民间或者异域,甚至还有他当初教资考试时提交的考卷和几本他编写的出版教材。


    南宫就整个人都郁闷了,且不说其他藏品,他写的这些玩意是有什么收藏价值吗?


    但一会儿他又细思恐极了。


    如果司徒臻远的芯真的跟他是同类,那他之前所有的所作所为、这些教材什么的,在司徒臻远的眼中岂不是跟自曝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说,司徒臻远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是穿的了?


    南宫就快被黑莲花吓死。


    …


    时将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你发现什么了?”


    南宫就虽然心中混乱,但也没打算现在对时将全盘托出,便在箱中取出几本来自异域的阵法古籍,回身道:“这儿有好几本不知道不知道源自哪里的书,里头全是看不懂的文字。”


    在书桌前翻找的时将点头,道:“我这边也是,有一本似乎是日记和手札整合的笔记,使用的文字与我们所学的字形十分相似、又像是刻意简化过一样,语句比较难以认全,也不知道字义是否与我们所理解的一致。笔记边缘还有些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十分可疑。”


    南宫就灵光一闪,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这回绝对是简体字或者英文,跑不了了,看爷不直接拿着日记本戳穿那朵黑莲花。


    南宫就装模作样地抱着那几本看不懂的阵法古籍跑到时将身边,跟时将互换自己发现的可疑物件,势在必得地翻开那本笔记——


    然后发现他也看不懂。


    与时将描述的一样,笔记中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很明显是一个不太会用笔的人……或者说很可能是个小孩子写的。笔记的前面几页甚至全是一些看不懂的简笔画,短时间内难以破译其中内容。


    这本笔记看起来存放的时间已经非常长,整一本都泛着黄色,偶尔有些地方打了泥水,有些地方的墨水则是糊成一片,整一本都脏兮兮地,摆放在司徒臻远素雅的书桌,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而时将那边在翻阅过南宫就找到的几本古籍后,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沉。


    南宫就直接放弃研究手中的笔记本,转问时将:“你看得懂这几本书?”


    时将点头答道:“看得懂。这几本书都来自异域国家,有两个已经是覆灭千年的古国了。他们修炼的心法与我们如今常用的大不相同,寻常修士贸然去尝试,只会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百晓山庄的每一位继承人自幼便要学习各种小众生僻的文字,时将也如此,所以对几本古籍的内容辨认得相当迅速。


    南宫就沉吟片刻,又问:“所以,这些阵法……是清元宗所说的邪阵吗?”


    “不是。”时将否认得很快,比起清元宗想要揭露的什么阴谋,时将或许更加愿意相信他的友人是个正人君子,“只是一些已经失传的、外族的阵法罢了。虽然对布阵者来说,里面记载的大部分阵法操作起来都十分危险,但绝不是什么害人的邪阵。”


    那么他们目前最大的线索应该就是那本看不懂的笔记本了。


    南宫就头痛道:“那我们是将笔记本带走?”


    时将却道:“不,带走容易打草惊蛇,我们就在这儿看。”


    南宫就道:“可是我们都看不懂啊,总不能凭空就能学会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吧?”


    时将却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篆,道:“这道是穿书入梦符,可以快速将我们的神识化入书写人的记忆中,用幻境的形式体验书中的内容。”


    南宫就骇然:难道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穿书体验券?感觉次元壁都被打破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南宫就实在忍不住,夺过时将手中的符篆仔细观摩,就差用眼神将符篆烧个大洞。


    时将狐疑地望向南宫就:“这不是你们宗门的符吗?”


    南宫就这才想起,方才两人在鎏金江上与时玥分别时,时玥确实掏出两张符篆塞给了时将。


    当时他还沉浸在对司徒臻远的猜测中,并没有多理会时玥这个动作,现在想来,这应该就是时玥在裴玉那儿赌赢得来、让裴玉叽里咕噜在他们耳边反复抱怨了一个月的真元符篆了。


    南宫就抱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符修!”


    而且从很久前他就想问了,逍遥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超前的东西啊?!这也是一把温柔刀的私设吗?


    时将看南宫就一副世界崩塌的样子,知道他的心不知道又飞到哪里去了,便把南宫就攥在手心的穿书入梦符拿回来,道:“这符是你们宗门独有的,你若是真的疑惑,回去问逍遥宗的长老们不就好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在被阿远发现前,快些破解这本笔记的内容。”


    南宫就的思绪一下子被时将拉了回来,朝时将点点头。


    “符篆只有一张,我们是两个人穿书入梦,尽可能牵着手,免得中途出问题。”


    时将说罢,便牵起南宫就的手,将穿书入梦符贴到笔记本上,准备传入灵力。


    “等等!”南宫就忽然握拳捧脸,带着小小紧张问道:“万一这本笔记是那种不正经的书怎么办?”


    虽然他把漫有你看完了。


    漫有你一些比较那个的情节也看完了。


    但那始终是擦边文字,跟身临其境地看是两种级别的冲击。


    况且再怎么说他跟司徒臻远也勉强算得上是不熟的朋友了,要真的是那种带颜色的内容,那得多尴尬啊。


    时将是真的佩服南宫就的脑回路。


    但嘴巴也只是温和问道:“那你到底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南宫就在心中略略衡量一番。


    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其实不正经的书我也爱看。”


    ——如果主角真的是司徒臻远,大不了把眼睛捂一下嘛。


    时将无言。


    一缕灵力注入符篆,升起腾腾细雾。


    两人一同进入了笔记本中的幻境。


    第45章  第45章


    这里是人间界。


    南宫就环视一圈, 这里与公仪楚觞当初在悠游冥谷中制造过的、影射入境之人内心记忆的幻境相差无几。


    虽说在悠游冥谷的幻境复刻他被上官羡刺死的场景时,南宫就已经知道前面所看到的那个凄惨小孩抓取的就是幻境中人的回忆,但那时候的他并不想越过尘洛洛去了解太多司徒臻远的过去。


    毕竟每个人心中肯定都会有不想被他人探索的秘密, 如果不是因为对现在的司徒臻远多有怀疑,担心司徒臻远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南宫就也不想用这种手段去揭开司徒臻远过去的伤疤。


    时将倒是比南宫就淡然得多。


    他同样不喜欢用这种形式探索司徒臻远, 可是探索他人本就是命修无法逃避的宿命, 何况如果他不主动出手介入此事,司徒臻远反而更有可能被有心人所害。


    与其东窗事发后补锅,倒不如现在就让他来搞清楚前因后果。好歹他也是站在司徒臻远那一边的。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司徒臻远?”南宫就忽然开口问道。


    南宫就记得时将说过他与司徒臻远相熟, 如若司徒臻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时将很快就能察觉。按这个说法倒推, 假若司徒臻远真的被他的同类魂穿,那在认识时将之前的时间点被换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时将坦然答道:“七年前,他即将继任盟主一位前。我儿时体弱, 不怎么见生人, 只与上一任盟主打过几次照面。第一次与阿远相识,大家都已经十多岁了。”


    南宫就道:“就是说, 其实你也不知道司徒臻远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时将答道:“没错。阿远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据说老盟主是在外出办事经过一处村庄时,偶然发现流浪的阿远的面相与自己所修之道十分有缘, 加上阿远的天资聪慧非常, 就收作徒弟,带回仙盟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入了修仙界就等于放弃了人间界的身份, 大家都如此,不会有人多问谁的过去。”


    南宫就点头表示认同。


    他跟南宫勿八岁便拜入逍遥宗, 彻底与人间界断了联系,宗门内的徒弟们也大多如此。


    他们修仙是为了飞升的,而且修士与普通人的体质本来就不一样,互不干扰是三界的潜规则。除了百晓山庄这种需要掌握天下资讯的特殊设定外,一般的修士从走上修仙这条道路开始,心中就不应该对人间界留有任何眷恋。


    当然,不问过去不代表不会嘲笑,毕竟大家都曾经有过与爹娘共渡的回忆。原著中的尘洛洛同样正是因为身世不明,小时候在逍遥宗算是吃了不少苦。


    南宫就道:“是这么说没错,只是看这幻境,司徒臻远应该是有一段比较重要的往事了。”


    两人各怀心思,往幻境中的光亮处走去。


    …


    与南宫就上次看到的场景差不多,幼年的司徒臻远生活在一个偏僻乡村的农户家中。


    南宫就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生活在农户,但他所在的小镇经济发展得还算不错,家中加上他跟南宫勿总共生了六个孩子。在拜入逍遥宗前,几个孩子每日都帮着大人种地干活,便宜爹也有在镇上做了点小生意,倒也能自给自足。


    可小司徒臻远的生存条件与幼年的南宫兄弟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寒风刺骨的严冬,破烂的小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穿着单薄的小司徒臻远提着一只装满衣服、快到他腰部那么高的大木桶推门出来,又悄悄回身把门关严实,耳朵贴着大门确认没有把屋里头的人吵醒后,才提着木桶往小河边走去。


    因为南宫就与时将只是意识进入了回忆笔记内容的幻境,并非真实穿回过去,所以幻境只是单纯地呈现出过去的场景,发展不会受到两人的影响,也看不见两人的意识在此。


    冬天的河水面上铺了一层薄冰,小司徒臻远想要洗衣服还得先用石头将薄冰砸碎一些才能取水。


    南宫就望见他小小的手长满了冻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这种天气,古代的农户一般都不怎么洗澡换衣服了,小司徒臻远住在这种农户家中,怎么还有这么多衣服要洗?


    似是看出南宫就的疑惑,时将解答道:“这些衣服看着不是普通人家会用的布料。天冷的时候,富人家中连丫鬟都矜贵得很,他娘亲很可能是富人家雇来的洗衣妇,靠帮富人家洗衣赚钱,免得丫鬟的双手受折磨。”


    难怪他出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看来是瞒着自己的娘亲偷偷来帮忙干活了。


    小司徒臻远年纪虽小,眉眼却已经隐约透出日后英俊容貌的影子,与他身上穿的打满补丁的免疫和手上洗衣的行为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说话间,小司徒臻远背后忽然悄悄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孩,正坏笑着朝小司徒臻远的背部抬脚——这臭小鬼居然想趁小司徒臻远洗衣服的时候,将他踹入河中!


    这种意外的落水形式,小司徒臻远要是不熟水的话,可能直接就没命了。而且在这种飘雪的天气,就算爬上来了,保暖不及时,也得丢掉半条命。


    南宫就气得牙痒痒,要知道以前尘洛洛在逍遥宗虽说也会受到欺负,但大多时候南宫就都有在暗中护了一下的,而且逍遥宗始终是名门正派,欺负人的小喽喽们也担心被师尊收拾,所以这种有可能害人丢掉性命的霸凌行为基本是没有发生过的。


    南宫就是真的没想到,小孩子的心思竟然还能如此恶毒!


    值得庆幸的是,小司徒臻远的直觉非常敏锐,在被踹前就已经察觉到背后有异,身体迅速闪开。那小孩一脚下去没踹中人,自己反而收不回脚,不受控制地往河中扑去。


    原本只砸出一个小洞洗衣的河床,被忽然掉落的小孩砸出一个大洞,小孩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人掉了下水。


    那小孩原本只是想欺负司徒臻远,哪能想到会把自己搭进去!顿时尖叫不已,马上把同在附近洗衣的大人们吸引过来,赶急赶忙将落水的小孩捞起。


    一个胖农妇在看清落水的小孩是自家儿子后,气得满面通红,伸手就要去揪小司徒臻远的耳朵。


    “你这歹毒的小孩,居然敢推我儿落水!”


    其他围观的妇人也纷纷将自己的小孩护在身后,像是怕小司徒臻远伤害他们一般,开始光明正大地对着小司徒臻远责怪痛骂。


    小司徒臻远灵活地躲开胖妇人伸过来的手,完全无视其他人的谴责,镇定道:“是你儿子想要踢我下水在先,我只是躲开罢了。”


    胖妇人一次没抓中小司徒臻远的耳朵,面上挂不住,手又再次伸过来,气愤道:“坏心眼的家伙,我们村子好心收留你们这对来路不明的母子,你居然还敢恩将仇报,今天不教训你是不行了!”


    旁边的妇人们亦附和道:“没错,连出身都说不清楚的女人带来的小孩,谁知道他爹是不是什么不见得光的人呢!”


    “什么样的根出什么样的种,大抵根上就是烂的,生出来的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怕不是在不干不净的地方怀上的野种,人家不愿意认就被赶走了吧?这种女人养的儿子,能正经才怪!”


    小地方的恶意总是无端升起的。


    尤其司徒臻远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长相,更是招得人心生嫉妒。


    小司徒臻远的耳朵被胖妇人揪着狠狠地拧得扭曲,一声不吭地把双手攥成拳头。


    他清楚现在不是嘴硬反驳的时候。


    娘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如果真的因为此事被赶出村子,那可能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胖妇人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怂恿下,越想越气,大声道:“今日我们就把此事告诉村长,让他来给我儿主持公道!”


    小司徒臻远听罢,方才的故作镇定一下子就散了个空,赶忙慌张道:“对不起!我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不要告诉村长,我以后……不会再来这儿洗衣了……!对不起!”


    可众人哪管小司徒臻远说什么,压着他就要往村长家中走去。


    …


    这个幻境到此处戛然而止,时将与南宫就的脸色都阴沉万分。


    虽然理智告诉南宫就,他不应该因为人间界这种多年前发生的小事动手,但南宫就可是逍遥道曾经的天菜弟子,做事一向是不需要逻辑的。


    时将忽然在此刻捏了捏南宫就的手心。


    南宫就皱眉,头都不回,道:“你想拦我?我们逍遥宗可不管仙盟那堆破规矩……”


    时将却道:“百晓山庄能知这是哪条村。”


    果然时将懂他想干什么。


    南宫就心中暗想,虽说他已经转修万茶道,但那都是闹着玩的,等他出了幻境,绝对要让这群刁民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逍遥道。


    …


    幻境似乎会随着笔记的内容切换场景,两人的意识再次回到方才那个破烂的小屋前。


    一个面带病容的妇人跟一个颇为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小屋不远处的树下,那妇人虽憔悴不已,但面容俨然与现在的司徒臻远有七八分相似,身份已经显然易见。而那老者……


    “是上一任盟主。”时将道。


    难道这段就是拜师的回忆?南宫就挑眉,可是看小司徒臻远跟她娘亲目前的情况,小司徒臻远应该不会轻易离开他娘亲才对。


    南宫就与时将一同走近两人,发现老者似乎与妇人发生了争执。


    “这么多年,您也该放弃了。”妇人的声音虚弱,看得出身体真的被疾病折磨得不行,但语气却是冷静坚韧的,“远儿会一直留在人间界,不会踏入修仙界一步。”


    老者冷哼一声,道:“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我管不了,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的前途着想!他跟着你活在这儿,受尽欺辱,生不如死,一根好苗子生生被磨成地底下的灰,你作为他娘亲,难道不会感到羞愧?”


    南宫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司徒臻远的母亲难道也是修士?看起来似乎还与上一任仙盟盟主有些渊源。


    妇人明显被老者的话动摇,但这动摇也只是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便再次坚定道:“我自然会为远儿考虑。您请回吧。”


    老者一甩拂尘,冷声留下一句“不知所谓!”,便御剑离去。


    在小屋内偷看的小司徒臻远跑出来搀扶妇人回屋,问道:“娘亲,那老头是谁?为何总是来找你谈话?”


    “奇怪的人罢了。”妇人摸摸小司徒臻远的脑袋,柔声道,“以后若是在别处碰见了他,直接绕路走,别给自己惹上麻烦。”


    小司徒臻远乖巧点头。


    本来他就对那老头的事不感兴趣,既然娘亲这么说了,他也跟着这么做就好。


    时将与南宫就对视一眼。


    时将道:“看来老盟主隐瞒了一些事实。”


    南宫就认同:“收司徒臻远做徒弟,并非偶然遇见,而是早有渊源。”


    人间界有些人家如果只有一根独苗,大多都不愿意让独苗跑去修仙,免得断了家中的香火,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可看妇人与老者间的对话,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原因。


    更何况,南宫就更加倾向的一种推测是,狗血小说里面的龙傲天,根本不可能真的出生于平凡农家。冲这个姓氏和相貌,司徒臻远的父亲绝不可能只是一介草民。


    …


    幻境的场景又转向了小镇的大街上。


    司徒臻远已经比上一个幻境长大了不少,但身形还是同样瘦弱,正鬼鬼祟祟地在街头游荡。


    很快,司徒臻远锁定了目标,悄然走到目标身后,低着头与那人擦身而过,接着快速往无人的小巷中走去。


    南宫就心中一沉。


    司徒臻远明显是在偷钱。


    此时的南宫就已经顾不上什么OOC之类的吐槽,心中波澜万分。无论如何,司徒臻远都不会是做出这种偷盗行为的人,看不见的这几年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时将感觉到南宫就的手心正在无意识地收紧,用大拇指磨蹭了一下南宫就的手背以示安慰,牵着南宫就跟上钻进小巷中的司徒臻远。


    只见司徒臻远在偷来的钱袋中摸出几两碎银,穿过七拐八弯的数道小巷后,来到一所药庐。


    药庐里的人已经熟识司徒臻远,也不过问司徒臻远需要什么药,收了钱便给司徒臻远抓了几包药装好,司徒臻远道过谢后又迅速离开。


    南宫就全程在旁望着药庐中的人抓药,气得捏紧了时将的手掌:“这黑心眼的药庐居然骗小孩!”


    时将不解,问:“怎么回事?”


    南宫就对民间常用的基础方剂已经熟记于心,愤然道:“虽然我不知司徒臻远的娘亲是什么病,但这药庐抓的全是些药性寒凉、清热下火的草药,一般人上火了服下三帖已经绰绰有余,久病之人更是决不能碰这个方子,越喝身体越虚弱。而这药庐,居然一口气给他抓了五帖,更别提这药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钱!”


    两人知道司徒臻远被骗,尤其推测司徒臻远的娘亲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药命不久矣的时候,面上都带了些怒容。


    司徒臻远回去的路上也不顺利,被一群街霸围截在巷边。


    南宫就认出这群街霸与上次幻境中将司徒臻远的手心刺穿的街霸团是同一群。


    虽然幻境呈现的内容不一样,但仍然是司徒臻远受到街霸欺凌。街霸递给司徒臻远一张纸条,要求司徒臻远将纸条上写的几样东西偷来,司徒臻远不愿屈服,街霸团便威胁要以偷盗财物的罪名将他押到官府。


    南宫就与时将凑近一看,果然,纸上用的文字与笔记本上的文字如出一辙。


    怪不得博学多闻的时将都看不懂笔记本上写的是什么,原来这种歪歪扭扭简化过的奇怪文字,是这些在小镇的底层中苟活、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的混混们,自己研究出来、只在小地方流传的文字。


    即使是见不得光的底层,也有需要用到文字传递讯息的时候。所以司徒臻远自然也学会了、也只能去学这种简陋的字体。


    南宫就却在此刻意识到什么,僵直了身体。


    不对。


    如果司徒臻远是穿的,那他大可以用简体字去记录这一切,而不是一直使用这种难以准确呈现内容的文字画像。


    除非这个司徒臻远,是真的不会写简体字。


    …


    幻境司徒臻远为了不被押到官府,只能用身体护着那几包草药,任凭街霸团体殴打。


    但这次的街霸却被一个不知何时飘然而至的老者轻甩拂尘,用卷起的风甩到了几米开外。


    司徒臻远缓慢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老者。


    这老者当然就是上一任仙盟盟主。


    老者望着司徒臻远的脸,道:“你的眼睛,与你爹很像。”


    司徒臻远愣了:“你见过我爹?”


    老者又是冷笑一声,道:“何止见过,我还打过。你爹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私自把你娘拐走不说,还早早就撒手人寰,留你跟你娘在此受苦!你娘也是个死心眼的,宁愿如此拖累你,也不愿听我的话,真是愚不可及。”


    司徒臻远见老者用难听的语句批判自己的娘亲,眼中布满阴霾,没说什么,只抱着药站起来准备离去。


    “等等,”老者叫住转身的司徒臻远,仍是用傲慢的语气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爹娘所犯的错误,还有我的苦心。这张符篆你拿走,哪天你娘亲开窍了,将真相告诉你,你就把符篆烧了,我自会来寻你。”


    说罢,老者手中的符篆随着一道清风,悠悠飘到司徒臻远的手心。


    …


    南宫就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问道:“真相?什么真相?”


    时将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在阿远之前,老盟主曾经有过一个万里挑一的天才弟子……”


    南宫就讶然:“可是我听说的版本是,老盟主只有司徒臻远一个亲传弟子。”


    时将道:“对外是这么宣称的。因为这个曾经的天才弟子,是老盟主就任以来最大的黑点,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的一段旧事。”


    南宫就的疑惑更深,原著中司徒臻远的支线他全都看完了,十分确定司徒臻远就是上一任盟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啊!难道现在时将所说的,是一把温柔刀后面新修的剧情?


    南宫就顿时紧张道:“那,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段旧事被封存?”


    时将肃然道:“因为这个修无情道的天才弟子,还未修出成绩,道心便彻底破碎,与整个仙盟为敌了。”


    第46章  第46章


    接下来的幻境场景与南宫就上次在悠游冥谷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就算司徒臻远用尽一切方法, 甚至不惜去偷盗财物,对治疗司徒臻远那病入膏肓的娘亲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 那黑心药庐抓的药一直都起反作用,司徒臻远的娘亲很快便油尽灯枯。


    司徒臻远跪在娘亲床边, 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信, 我要找……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等我, 一定要等我!!”


    说罢疯狂地跑出门,用火折子点燃一直藏在身上那道符篆,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老者身上。


    天下人都知, 修仙界的仙人们有很多灵丹妙药, 传说有点丹药还能让人起死回生。只要她的娘亲能够得救,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符篆一被点燃,天空便开始异象横生。


    电闪雷鸣,道道惊雷劈落, 似是天道在暗示着什么。


    老者果然很快便来到破屋前, 司徒臻远哭着对老者又跪又拜,眼中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只剩撕心裂肺的哀求, 求老者进屋救救他的娘亲。


    可惜两人回到屋中时,妇人早已断气身亡, 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你的爹娘原有大好前景, 却违反天道,天理不容, 本就不得好死。”老者面上没有丝毫不忍, 只冲着跪在妇人床边嚎嚎大哭的司徒臻远冷淡道,“你娘亲为了你还勉强多撑了几年, 也算是老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司徒臻远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无法抽离,抱着娘亲的尸身大吼:“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我听不懂!你若是不能救我娘,就赶紧滚吧!”


    老者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司徒臻远,又道:“你娘亲自小便拜入我门下,是修无情道的天才。那么多人想拜我为师,可我只收她一人为徒,倾尽心血栽培她,对她抱有厚望。”


    老者的语气根本不似惋惜爱徒逝去,反倒像痛恨自己的作品被玷污了一般。


    “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来的机缘啊!可惜你娘顽劣固执死脑筋,偏要与你那同修无情道的爹厮混在一起,道心尽碎,返回人间界。这无情道岂能是你想入就入,说走就走?天谴早晚会落下,无一人能幸免,这也是他们的命。”


    一旁的南宫就心中已经惊骇不已,几乎连呼吸都忘记。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无情道修士杀妻证道不过是一把温柔刀为虐而虐的设定罢了,真爱上了,放弃修道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就可以了吗?


    可司徒臻远父母的过去,却将漫有你世界观中对无情道的设定补充完整——倘若修士选择了无情道,大抵只有孤独终老无缘飞升、杀妻证道经受天雷、以及遭受天谴不得善终三种结局!


    而且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司徒臻远与上官羡分明很像。


    南宫就分不清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一把温柔刀故意设定的,司徒臻远和上官羡的爹娘都为无情道修士,都曾经道心尽碎,尝试回归普通人间。


    只是上官羡的爹娘发现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后,选择将刚出生的上官羡送回玲珑谷,这么多年的渺无音讯,原著也从未提及,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司徒臻远的爹娘则是选择宁死都不愿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走上与自己一样的路。尤其时将方才说道,司徒臻远的娘亲不惜与被老盟主掌控的整个仙盟为敌,放弃了所有才回到人间界,又怎么可能放司徒臻远回到老盟主身边呢?


    南宫就感到头痛欲裂,这就是系统所谓的“非自然道”?所谓的“违规行为”?


    天道,究竟是这个世界强制运行的法则,还是超脱出这个世界、将自己拖进来的某个高维管理部门?


    司徒臻远听老者说罢,更是愤然,怒吼道:“什么狗屁天道!我不懂什么是天道,什么是命,如果天道无理,我就要与天作对!!”


    老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崩溃不已的司徒臻远。


    “有理无理,你自己探索一番就知道了。”老者道貌岸然道,“你跟我走,完成你娘亲未能完成的任务去罢。”


    …


    南宫就以为幻境到此应该就结束,没想到竟然又进入了下一个场景。


    司徒臻远刚拜入老盟主座下的时候,凌云坞的门口还没有那巨大的莲池迷踪阵,仙盟的规模不大不小,与一般仙山无异。


    甫一入门,老盟主便要求司徒臻远入无情道。


    “我的眼光不会出错,你比你娘亲更适合修此道。”老盟主终于收司徒臻远为徒后,明显像是满足了什么心愿一般,上下打量着已经换上弟子服的司徒臻远,双眼放光,“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今后你只需忘却旧时一切,专心修炼,我将扶你走上康庄大道,保你一路平步青云,整个修仙界都能为你覆雨翻云!”


    司徒臻远却迟迟不接老盟主递来的心法。


    “我拜你为师是为了与天作对,不是为了继承谁的衣钵,你别搞错了。”司徒臻远浑身布满戾气,说出的话丝毫不给老盟主面子,“此道害我爹娘丧命,我怎可能会入此道!”


    老盟主被下了面子也不气恼,反倒笑道:“你不是要与天作对吗?不入此道,你连天的边都摸不上。况且你已经被你娘耽误多年,错过了入门最佳的年纪,不修无情道,你资质再好,都赶不上其他修士。你所谓的‘与天作对’,日后就是你此生最大的笑话!”


    司徒臻远沉默无言,半晌后,还是接过了老盟主递来的心法。


    如果不是时将一直紧扣南宫就的掌心作安抚,南宫就早就跟打进无数气体的气球一样,嘭一下就炸掉。


    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这么肮脏啊,到处都充斥着欺骗小孩的谎言!


    这老盟主根本就是在给司徒臻远下套。无情道就像一个有去无回的死胡同,一旦司徒臻远入了无情道,必然会受心法与道心影响,被迫放下在人间界经历的所有仇恨和悲痛。


    只能埋头前进,无法回首后退。


    而司徒臻远前进的道路亦渐渐只剩放弃自己过去的一切,完成老盟主未能在自己第一个弟子——司徒臻远娘亲身上实现的野心和欲望。


    南宫就甚至想到,老盟主很可能有方法救回司徒臻远的娘亲,再不济也能用修仙界的丹药来吊着她的命,可老盟主对此一直无动于衷,不知道是出于背叛了自己期待的徒弟的恨意,还是为了让司徒臻远经历这些痛苦,进入解离状态,顺势被劝说去修无情道。


    外人从来称赞的都是老盟主不顾一切给司徒臻远开了那么多后门,才将司徒臻远这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扶持起来,却不知原来司徒臻远根本就是被逼着承受这一切!


    幻境中的司徒臻远拿到无情道的心法后,在居室望着自己在人间界被街霸用钝刀穿过的掌心,僵硬地握了握。


    旧时的司徒臻远自然是没有钱去治疗自己的手掌的,所以他手心的伤口恢复得很不好,留下非常狰狞的伤疤,灵活度更是远不如正常人。


    无情道修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即不修剑会成为笑话。毕竟入无情道的修士无非是为了修为一日千里,不修剑的话,一切就跟毫无意义差不多了。


    当然,修仙界的灵丹妙药这么多,司徒臻远手心这种程度的伤口不过是难养一些罢了,好好养护还是能恢复如初的。只是那时候的司徒臻远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犹豫。


    南宫就不由得跟着松口气,他认识的司徒臻远不是无情道修士,证明当初司徒臻远是没有屈服的,而且很可能是因为顾虑自己的手伤。


    幸好他还小,不懂修仙界的丹药有多厉害。


    不过他不懂,老盟主应该懂啊,怎么会突然妥协,允许他放弃入无情道了?


    南宫就还在疑惑,时将已经快速用没有牵南宫就的手掌挡住了南宫就的眼睛。


    南宫就一脸莫名其妙,可接下来便听见小刀出鞘的声音一响,接着是两道忍痛的闷哼声。


    南宫就整个人都不好了,猛地将时将挡在他眼前的手拉下来,只见年纪尚小的司徒臻远将小刀固定在桌上,然后亲手挑断了自己的手筋。


    …


    老盟主被司徒臻远自废双手的行为气得狠狠地将司徒臻远甩到大门处,一直傲慢的态度终于出现了裂痕:“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带回仙盟!”


    司徒臻远不怒反笑,狂傲道:“我这徒弟,你爱收不收。你不是说我资质好吗?你不收我,我去其他宗门就是了。”


    老盟主气急败坏,但这可是他曾经的天才徒弟的儿子,就算还未摸入门,就已经隐隐透出卓越的天资。一旦司徒臻远培养起来,便能直接提拔他在整个修仙界的名声和脸面,他又怎么可能会将自己收来的好苗子拱手相让!


    又将司徒臻远教训了个鼻青脸肿后,权衡之下,老盟主只能咬牙同意司徒臻远改修阵法,且不入无情道。


    “等等,”南宫就忽然奇道,“司徒臻远有本命剑流云歌,他应该是剑修,或是如你所说的剑阵双修才对啊,为何幻境中他只修了阵法?”


    时将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取得流云歌。但我确实从未见他真的用过剑。”


    南宫就凝神回忆一番,猛然想起,司徒臻远确实从未“真的用剑”!


    原著中司徒臻远的专属大招是雷霆万剑诀,也就是南宫就曾经抄袭过那一招,用灵力驱使佩剑化为灵流剑阵进行攻击。


    南宫就一直以为做这种设定是因为一把温柔刀觉得这样写更酷更有逼格,还能完美体现司徒臻远那多到爆炸的灵力,没想到真相竟是因为司徒臻远早就自废双手,无法完好执剑,只能用庞大的灵力来支撑流云歌的使用。


    这种惊人的意志和魄力,将南宫就震撼到哑口无言。


    南宫就一直认为自己不算是一个习惯使用刻板印象去定义谁的人,但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都快要忘记,龙傲天之所以能成为龙傲天,除了无法超越的天赋外,必定在后天还有超绝的过人之处。


    可就是这么强大的司徒臻远,难道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被替换了去?


    南宫就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还不知道司徒臻远的过去之前,他最喜欢的角色就已经是司徒臻远。如今司徒臻远的设定被补充完整,亲眼所见的场景,比漫有你中描述的更加震撼人心,更加绝世无双。


    他不敢想象,大仇未报就被替代的原生司徒臻远,会有多愤恨和不甘。


    …


    后面的幻境就比较零散了,基本都是司徒臻远成为盟主后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的记忆碎片。


    司徒臻远这么做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估计这么多年都是在寻找与天作对的法子。也许在他看来,这个法子也许最有可能通过一些古阵实现,他选择修阵,大抵也是这个缘故。


    毕竟修仙界与天对话,用的就是命修的法阵。


    拥有能隔绝魔物的古阵的镜花谷被司徒臻远发现并买下,此刻两人也清楚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司徒臻远一直调查的成果之一了。


    在不断搜寻的过程中,司徒臻远似乎还在镜花谷的后山中发现了什么东西,建起了镜莲轩,秘密将此物守护起来……


    南宫就与时将一直跟着幻境继续探索,可是就在前去后山探索、幻境变动那一刻,身体忽然产生一股奇怪的不可抗力,猛地将两人的意识拉回原身!


    南宫就倏然睁眼,暗室中仍然只有他与时将两人相靠而坐,只是那股甜甜的香气愈发浓重,将两人的身体浸了个透。


    南宫就对意识忽然被身体拖回还有些茫然,转而望向身边的时将。


    可时将的额头却已经冒出细汗,凝重道:“不好,我们早就被发现了,阿远是故意引我们进来的,这香有毒!”


    第47章  第47章


    南宫就浑身打了个激灵, 刚刚他还在暗暗揶揄司徒臻远私底下点甜甜的香,现在两人就中招了。


    这香在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气味还不明显,只因修道之人五感灵敏, 才更容易闻到,当时南宫就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只当是司徒臻远点完香离开后残留的香气而已。


    没想到司徒臻远居然是故意将他们引入暗室, 燃香下毒!


    修士的身体对危及生命的威胁非常敏感, 他们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发现熏香有毒,才会在第一时间强行将脱离了的意识拖回体内。


    南宫就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在乾坤袋中摸出一颗丹药, 未等时将有什么反应, 眼疾手快地一手捏着时将的下巴, 一手直接将丹药塞入时将微张的口中。


    时将被南宫就的丹药塞了个猝不及防,只见南宫就捏着时将下巴的掌心用了个巧劲,丹药便顺势滚进喉咙中,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时将被南宫就的动作吓了一跳, 连耳朵都染上了薄红,急得坐着后退两步, 瞪大双眼问:“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就这才松开时将的下巴, 解释道:“这个是我用青铜药鼎炼的万能解毒药,原料好贵的, 基础的毒大部分都能解开。”


    时将心中是相信南宫就的, 并未对丹药的效果多加担忧,反而是立刻追问:“那你呢?”


    南宫就尴尬地讪笑道:“我就带了一颗。事发突然, 这不是没时间回去准备嘛。”


    刚缓过来的时将一下了然, 瞬间又被担忧和焦虑笼罩,怪不得不跟他商量, 原来是自己没有!


    时将又急又气,赶忙凑了回来,双手抓着南宫就的胳膊,怒道:“你胡闹!”


    南宫就没想到时将的反应这么大,让南宫就感到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时将是不是受毒香影响。


    虽说跌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刚答应完时将不能用极端方式保护他,但南宫就的动作喂药的动作几乎是不经思考条件反射的,谁让他只不过是这本书中无足轻重的路人甲呢?为所有龙傲天或者龙傲天的金手指牺牲,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


    时将明显是比刚刚更生气了,南宫就只能拍拍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句一句慢慢分析道:“我才没有胡闹,你怎么还没我冷静?以司徒臻远的修为,想杀我们轻而易举,既然他选择了燃香下毒,证明他现在不打算要我们性命,这个毒很可能只是限制我们的行动罢了。


    我的身体和修为都可以支撑我挺一段时间,但你的身子弱,平时吃的药又多,一时之间难以判断会不会跟这里用的毒香相冲,万一你在这儿出了什么意外,事情就不好办了。”


    南宫就说得在理,时将眼中的焦躁在南宫就说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平静了不少。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南宫就先把解药给他,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应对方案。


    可是,饶是如此……


    时将板着脸冷静片刻,终于松开南宫就的胳膊。


    还是不甘心。


    又一次这样。


    时将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会有这么多“不甘心”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能算,什么都能算准,可以控制输赢,也可以先知生死。他从不觉得不修武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就算是司徒臻远与他博弈,他也认为自己能赢。


    可是南宫就出现以后,他开始出现,很多不甘心。


    无法亲手保护喜欢的人,只能不断借助他人的能力。


    山中遇险,南宫就呼喊的人是南宫勿,来救场的人时司徒臻远;仙盟大会,他想到最好的办法只有折寿开阵,但那也让南宫就被捉去受了不少折磨,就算事后再报仇,也无法弥补南宫就心中的阴影;而今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估算错司徒臻远的行动,连自己长久以来最有信心的领域,都输掉了。


    不甘心。


    失去百晓山庄的虚名,自己只能是一个孱弱的命修。


    时将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看得南宫就都跟着紧张起来,又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吸太多毒香身体不舒服?不对啊,我这个药已经是目前炼过最高配的版本了……”


    时将一言不发,将南宫就拥了个满怀。


    南宫就一下子愣住,没能看见时将那双变得幽黑的双眼,还以为时将是中毒难受,心中更加慌张,急急忙忙地抚着时将的背安抚,焦急道:“是哪里不舒服啊?没事没事,我现在立刻找出口,你忍忍,没事我会救你……”


    时将整个人靠在南宫就的脖间,只摇摇头,沉声道:“既然阿远故意设计让我们在此中毒,那出路肯定已经被他提前堵死了。”


    南宫就从未看过时将这幅丧气的样子,心中暗想,难道这次连时将都想不到办法出逃,所以才这么难受?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让时将安定下来。南宫就又把语气放得更加轻柔,像哄小孩一样抱着时将哄道:“没事的,我可是逍遥宗叁酒峰的大师兄,有点子实力在的。大不了我用灵力轰炸,总能轰出一条路。”


    时将却在此时倏地松开南宫就,又从袖中摸出一道符篆,缓了缓呼吸,道:“不必轰,用这道断破符就可以穿破普通的结界。”


    啊?


    南宫就的手还僵在时将的背部。


    时玥好像确实是给了两道符篆。一道用作探索,那另一道应该就是用作逃生了。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南宫就想,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怎么时将的情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看不透。


    但这种情况,南宫就也不好用此事揶揄时将,只当时将方才是中毒了脑子不清醒,才一下子慌了神。现在解毒的丹药起作用了,便恢复理智了。


    虽然时将慌乱依靠自己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但冷静的时将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南宫就便不再深究怎么回事。


    …


    时将当然不是因为南宫就想的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恢复冷静。


    心中的动摇是真的,但能解毒的丹药只有他一个人吃了也是真的。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密室中的香究竟是什么毒,南宫就虽说看着没有明显中毒的征兆,但如果自己不立刻振作起来,会连累南宫就摄入越来越多的毒香。


    不过南宫就显然对那张符篆的作用不太看好,迟疑道:“司徒臻远这么擅长布阵,光靠这张符真的能出去吗?”


    这也不能怪他有所担忧,毕竟符篆这种东西一般就是用来打辅助的,就算画符的修士修为再高,能够注入符篆的灵力还是十分有限。应对普通的情况还好,如果是十分高超的阵法,肯定就有些螳臂挡车了。


    时将单手搂紧南宫就,道:“阿远事先不知道我们会来,所以堵住出口的路肯定是临时布下的。布阵时间如此紧急,就是他也没办法做出太过精细的阵法,你要相信裴玉的能力。”


    额。


    不加最后一句还好,加了最后一句,南宫就忽然就开始没有了信心。


    而且为什么要抱着他。


    刚刚进幻境时一直被牵着已经觉得有点别扭了,但是幻境中的场景太过让人震惊动摇,导致南宫就后面完全忘记自己是被时将牵着,连手掌都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十指相扣。


    可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恢复了冷静,为什么时将还抱着他啊?


    虽然南宫就是不介意当一会儿安抚抱枕啦,但是时将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还是说时将有那种紧张了就必须牵着抱着点什么东西的隐藏设定?


    时将没有看南宫就那变来变去的表情,只淡淡道:“你忘了方才的穿书入梦符了吗?一张符篆两人同用,还是靠得近一点比较好。”


    说罢,也不等南宫就回答,便将南宫就拢得更紧,简单估算了一个方位,拈起符篆注入灵力。


    这道符篆不愧是值得裴玉哭诉一个月的极品,一启用便迅速又短暂地劈开了空间,竟堪堪做到了类似公仪楚觞撕破空间的效果。


    只是这道符篆的灵力值与公仪楚觞的实力真的差太多,穿出去的感觉实在难受,南宫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拥挤的滚筒洗衣机,全身上下被扭曲的空间搓揉捻压,折磨得头晕欲吐。


    好在他一直被时将紧紧搂着,多少还是受到了保护,不至于无法忍受。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两人真的已经掉落在镜莲轩的后山上。


    南宫就勉强松口气,感叹道:“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裴玉这么有用过。”


    时将这才将南宫就松开,为南宫就拨开乱糟糟地黏在额间的碎发,手心按到南宫就的额头探了一会儿,低声道:“你的额头在发烫,是不是开始毒发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就随便摸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跟平日没差,便老实道:“完全没有不舒服,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密室里的可能只是普通熏香。”


    时将顺势又牵起南宫就的手,抬腿就要往山下走:“是毒。先回去找解药。”


    可南宫就却不干了,原地站定,试图跟时将拔河:“先别走!司徒臻远肯定不会想到我们中毒了还能这么快跑出来,既然我们已经来到这里,现在不去探以后就没机会再去了。我没事,咱们先去探了再说。”


    时将拧起双眉,双唇抿紧,连眼底都布上了寒霜。


    明明没有说话,但紧握南宫就一丝都不愿松开的手已经传达了他的态度。


    虽然用蛮力的话时将肯定比不过南宫就,但南宫就还是被时将的眼神吓得有些瑟缩。南宫就心中连连冒出一串问号,又不是时将中毒,时将到底在气什么啊?


    司徒臻远的身份关乎到的可是南宫就的命运,就算时将不同意,南宫就也是要咬牙坚持去探索的。


    两人就这么僵持片刻,终究还是时将先松了手。


    “一个时辰。”时将的脸黑得能滴出水,“一个时辰内,不会被发现。一个时辰没有结果立刻走。”


    “嗯嗯好,”看见时将妥协,南宫就赶紧笑嘻嘻地迎合,毕竟一个时辰完全足够让他把整个山洞翻过来了,“快走吧。”


    时将知道南宫就又开始敷衍他,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狠声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不准隐瞒!”


    南宫就又是敷衍应答:“嗯嗯没事,我心里有数。”


    …


    两人在幻境中将山洞的方位看得详细,就算在夜晚也找得十分顺利,不到半炷香时间便找到被杂草乱石挡住的入口。


    可山洞里头七拐八弯,分岔路和小洞穴非常多,两人只找到一支不知是谁遗留下来的火把,勉强用火折子点燃照明。探索的前路晦暗,只能靠时将慢慢分辨方向。


    时将毕竟也不是真的GPS地图,没办法很顺畅地直达终点,只能在前方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思虑一番。一方面是探路,另一方面还要判断山洞中有没有其他陷阱。


    夜里的山洞明明该是阵阵凉风,可南宫就跟在时将后面,只觉得越往洞中走,山洞的温度就越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洞中的氧气不足,南宫就的眼睛逐渐升起氤氲水雾,进而开始浑身发烫,走着走着,身上便冒了一层薄汗。


    潮湿的热气从腹部升起,南宫就被热得脑中迷糊,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可这个动作根本缓解不了身上奔涌的燥热,南宫就只能胡乱地将自己的衣领抓开了一些,希望能给自己的颈脖透透气。


    “你觉不觉得,”南宫就张了张口,因为热气太明显,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黏糊起来,“有点热……”


    “热?”


    走在前方的时将停下脚步。这山洞四面通风,比外面还要凉爽了不少,怎么会觉得热?


    时将紧张南宫就中的毒,赶忙回头望向南宫就。


    只是火把的光亮一照到南宫就脸上,时将的呼吸便猛地一紧。


    第48章  第48章


    只见走在后方的南宫就已是满面潮红, 跟熟透的樱桃一般,双唇因为燥热微微打开,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张合。


    细细碎碎的头发早已被泛起的薄汗打湿, 黏在脸颊和领口大开的脖间,不安分的手还一直将领口继续往旁边扯, 试图用此方法减轻自己身上的潮热。


    时将愣了一会儿才回神, 将火把随意卡在旁边的石头间, 伸手往南宫就的脸颊探去。


    谁知时将的手才刚碰到南宫就的脸,南宫就的腿便一软,整个人软趴趴地往时将身上倒下。时将连忙将南宫就接入怀中, 把南宫就还在扒拉衣服的手按下, 摸了摸南宫就的脸, 果然已经烫得不像话。


    南宫就的呼吸随着时将的贴近而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浑身不止自内到外越发滚烫,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瘙痒感, 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体内四处乱窜, 搅得他的内力沸腾,难以平静。


    时将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 无奈道:“你又中招了。这次是迷情香。”


    与上次被钟情阵反噬不同, 之前的反噬只是将南宫就幻想的情感影射出来罢了,如若心中没有什么逾越的想法, 被反噬的人便不会做出太过破格的事。


    但迷情香是真正的春||药, 大多用作烟花之地的女子接待前燃香助兴,药性不算浓烈, 其功效也是循序渐进, 不会一下子就上头。南宫就方才肯定还以为是自己体质好能扛过小毒,没想到只是迷情香的作用还没开始发挥。


    “司徒臻远……你……该死的……黑莲花……”


    南宫就狠狠在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他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但身体已经脱力,只能浑身瘫软地靠着时将。


    好歹也修了一年多的药学,南宫就怎么会不知道迷情香是什么东西,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司徒臻远会用迷情香来对付他跟时将,要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一般来说难道不是会下软骨散之类的毒吗?哪个正经人会给入侵者下这种药啊,他又不是尘洛洛,他配吗?难道这就是狗血纯爱小说的思考逻辑吗!?


    “好了,你现在必须要跟我回去了。”时将本就不想在南宫就中毒的时候坚持冒险,现在看南宫就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整个人绵软地窝在自己怀中喘气,便干脆地将南宫就拦腰抱起,打算直接打道回府。


    谁知南宫就忽然手脚并用扑腾起来,脑袋一直往时将的脖间左右乱蹭,含含糊糊道:“不行……不能回去……这香没那……那么神奇……一下子就过去了……”


    迷情香到底只是人间界做来助兴的熏香,脱离了被香笼罩的空间后,药效能维持的时间其实不长,就算不吃解药,一般修士挺过那一小段失控期,也就没事了。


    虽然硬挺的话有可能会造成某方面的阴影,但南宫就有信心自己不会掉进这种用到烂大街的狗血小说套路中。


    时将虽是被南宫就的头发蹭得颈间发痒,但对南宫就的抗议仍是充耳不闻,站起来便抬腿往洞口走。


    南宫就的脑子其实已经乱成一坨浆糊,小腹间不断涌起热浪,一边觉得时将的身体十分凉爽,想更大面积地贴近,另一方面又觉得时将按在自己后背和腿窝的掌心炙热滚烫,只能无意识地扭动躲开。


    “不可以……现在回……回去……会被误会……”


    因为身体难受,南宫就的声音也难以自控地变得又小又黏腻,只能伸长脖子凑近时将的耳朵说话。


    南宫就的担忧不无道理,在这个情人相聚的日子,若是时将贸然将衣衫不整的南宫就抱回镜花谷,南宫勿可能在时将开口之前就一剑把时将杀了。


    可这么支离破碎的一句话,伴随着南宫就呼出发烫的气息,就像吹气一般滑进时将的耳中,瞬间把时将的整只耳朵、甚至整个人都跟着烧了起来。


    山洞中安静得能清晰听见南宫就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不断刺激着时将的耳膜。


    时将难以自持地收紧抱着南宫就的双手,没有回应南宫就像撒娇一样的阻挠,再次迈开往洞口走去的脚步。


    “听话,先出去再说。”


    时将自然知道南宫就在担心他的清誉。


    可他害怕,再这么待下去,先失控的人会变成他。


    南宫就见自己的话对时将不管用,急得再次在时将怀中扑腾。


    温度越来越高,南宫就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郁,甚至连时将的脸都有些看不清,只勉强分辨出时将那张薄唇好似在说着什么话,一张一合,十分诱人。


    急促的心跳压过时将发出的所有声音,时将每走一步,身体被时将触碰到的地方便升高一度。


    南宫就心中只剩“来都来了不能在关键时刻放弃”这个念头,竟不顾一切地抬起双手环住时将的脖子,倏地拥到时将面前,张口堵住时将那张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嘴。


    时将被惊得全身的毛孔都要炸了,想退后一步,可南宫就本来就是被他抱在怀中,就算退后,也没办法躲过南宫就扑面而来的吻。


    被汗水打湿的睫毛撩拨着时将的脸颊,滚烫又干燥的嘴唇将时将的双唇包裹,不等时将作出其他反应,柔软潮湿的舌头便卷入时将因震惊而微张的口中,横冲直撞地扫荡着时将口腔的一切。


    南宫就的身体反应已经完全把意识占据了去,只想找到舒缓自己难受的方法。似乎感觉到时将动作的停滞,南宫就的双手也顺势往时将的前胸及腰间探去。


    时将霎时气血上涌,怎么可能就傻愣着让南宫就这么胡搅蛮缠!


    当即原地坐下,将南宫就太过不安分的手狠狠十指相扣按在洞壁,探出舌头碾着南宫就胡乱吮吸的唇齿,反过来朝南宫就的唇内侵袭。


    南宫就整个人坐在时将身上,被面对面按在洞壁前方,后背被粗糙的石头摩擦着,却丝毫没有挣扎,反而贴着时将的身体拥吻得更深。


    两人互不相让,口水交缠在一起,发出断断续续的水声。


    直到南宫就被这个霸道的吻吻得透不过气,开始皱着眉头小声呜咽挣扎,时将才松开南宫就被吻得樱红的唇瓣。


    唇与唇之间被一根银丝相连,仿佛在宣告他们方才做了什么疯狂的事,让时将的喉咙实在忍不住滚动一下。


    重新摄入空气的南宫就依然迷糊,呆呆地看着时将的脸,有些乱的头发和糅杂着水光的眼眸映入时将的眼帘,像一只被打湿了毛发的柔软小猫。


    时将承认自己也乱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得紧紧地,乱得有些难以自控、难以阻止了。


    时将眯起眼睛,有些颤抖地哑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有些失了魂的南宫就的声音又小又软,可还是温顺地点点头,断断续续回答道:“……时……时将……”


    说着又不由自主地凑近,方才已经被吻得湿润的双唇再次覆上时将的双唇,继续刚才因为呼吸困难而打断的唇齿交缠。


    “你啊……”


    理智线离彻底崩断只有一毫米。


    明明被环绕箍紧的人是南宫就,但怎么都脱离不了这拥吻的人却是时将。


    南宫就的吻毫无章法,但进攻热烈,不断索取,像是要把嘴唇触碰到的地方全部都吸进肚子里。


    “……你不是心里有数吗。”


    怎么现在就把心里的数全都抛到脑后了。


    与南宫就十指相扣的手掌越收越紧,时将的身体亦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变化,只能喘着气勉强撑开上半身,将南宫就的双手举高到头上方,再用一只手掌紧紧按着。


    眼看南宫就被推开一小会儿又懵懵地凑上来,时将边细细碎碎地回应南宫就的吻,边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往南宫就的腰间摸去。


    ——乾坤袋中的捆仙索一被时将摸出,瞬间便将南宫就捆了个结实。


    吻得热烈的南宫就忽然被绑住,整个人身上还散发着朦胧的雾气,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鲜红的捆仙索绑在南宫就泛着微红的皮肤上,猛地让时将的脑子受到轰炸,像被烙铁烫到一般连退几步。


    被绑的南宫就无法动弹,时将一退后他便从时将身上掉下来滚落到地面,时将心中一惊,又赶紧上前将南宫就扶起。


    “乖,听话……等会儿就好了。”


    时将抱着意志模糊的南宫就找到一个较为凉快平坦的小洞,将南宫就小心翼翼地放进洞中后,独自坐到洞外,静静等候南宫就的药效过去。


    …


    等待的时间过得尤其慢。


    时将在心中默数许久,直到洞内断断续续发出的哼唧呻||吟声慢慢停下,山洞彻底恢复沉静。


    时将举着火把走入小洞中,只见南宫就整个人脸着地趴在地上,没有声响,一动不动。


    时将收起绑着南宫就的捆仙索,干咳两声,率先开口:“好了?”


    被松绑的南宫就依然持续着脸着地的姿势,耳朵和露出的后颈像蒸熟的虾子一样红了个透,闷声道:“别跟我说话,我已经死了。”


    时将既觉得尴尬,又觉得有点好笑,蹲下来拍拍南宫就的肩膀,道:“你也是为了救我,把唯一的解毒药让我服下才会这样……今晚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南宫就不理会时将的安慰,依旧保持原样,心如死灰,一句话都不说。


    时将知道南宫就已经被尴尬和害羞淹没,一时没办法接受现实,只能搬出南宫就一开始非要进山的说辞,回劝道:“你不是还要探索阿远的秘密吗?现在只剩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受了这种折磨,半途而废的话,不觉得很气吗?”


    南宫就脑袋上翘起的毛似乎又炸了几分。


    这才勉强死灰复燃,灰溜溜地爬起,咬牙握拳道:“司徒臻远你给我等着……”


    等他出了镜花谷,绝对要调一杯加了猛料的奶茶,狠狠灌到司徒臻远嘴里!!


    猜到南宫就想做什么的时将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来宁州城一趟,也不算一无所获。


    第49章  第49章


    幸好时间也确实紧张, 很快就把两人的尴尬感吹散不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再分心担忧南宫就中毒的缘故,时将判断方向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山洞中虽然湿滑蜿蜒, 但意外地并没有发现人为布置阵法和陷阱,两人便越走越顺畅。


    南宫就不免心生疑惑, 时将说过司徒臻远不布阵的唯一原因只能是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难道这山洞也是烟雾弹、实际根本没有什么触及真相的线索?


    可不由南宫就再多想些什么, 前方的路已经愈发开阔,显然洞内有通往外面的流水。虬枝交错的树根随着洞穴的深入越来越多,逐渐连山花杂草、丛林新枝都开始变多。


    两人越是走到后面, 越不似通往山洞深处, 更像是走到一处出口。


    南宫就正想开口跟时将商量, 时将却忽然在停下脚步,回头朝南宫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站在原地放缓呼吸,任由洞内潮湿的滴水声和火把燃烧的细碎声音明显放大。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 在寂静的山洞中尤其明显。


    南宫就与时将相视一眼, 既然被发现了,便不再隐藏, 一同光明正大地往前方走去。


    果然, 山洞的尽头并非是什么密室,而是一个布满植物的半露天的大洞窟, 窟中冒着寒气的水池反射着澄亮的月光, 将整个大洞窟映得十分明亮。


    一身白袍的司徒臻远背着手立于寒池旁,面上仍是挂着浅笑, 温和地看着闯进来的南宫就和时将。


    时将略略一怔, 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违和感,默默退后一步, 将南宫就拦在身后。


    可南宫就刚刚才中过司徒臻远布下的损招,现在望见司徒臻远竟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霎时怒火攻心,反而越过时将上前一步,直接举剑朝司徒臻远破口大骂:“司徒臻远!你这个卑鄙小人,人渣败类,枉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你,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可你居然、你居然给我们下、下那种药!你丧心病狂!你不是人!”


    南宫就气得已经失去平日的伶牙俐齿,连叫骂都骂得磕磕巴巴。


    司徒臻远被骂了一通也仍是笑容满面,像看小孩子撒泼一般,等南宫就骂完一轮,才无辜道:“我要下药,肯定是选让你出其不意的药哇,难道还能挑你喜欢的下吗?”


    他说得有道理。南宫就一下子就被问愣了,但很快又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准备开口继续骂。


    时将却是比南宫就先一步开口,沉声道:“你很聪明。你早就发现我们入侵,心知不能杀我,但又不能让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你先放松镜莲轩的守卫,将我们引入不太通风的密室,试图用迷情香让我们二人做出难以启齿的丑事,再以此作为把柄要挟我们保密。”


    司徒臻远倒是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你猜得没错。可惜你们竟然带了解药,果真是第一命修,怎么都算不过你。”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南宫就的脑子又开始冒烟。


    完全不是这样!


    但他不能反驳!更气了!


    “应该可惜的是,你布下的这个局,反而让你露馅了。”时将在后方按紧怒气重新上涌的南宫就,继续道,“你根本不是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微微一顿,面不改色,语气却带上几分阴冷:“何以见得?”


    时将道:“因为司徒臻远不可能会给我和南宫就下这种药。”


    就算真的想给南宫就下,也只会下在南宫就跟司徒臻远独处的时候。


    怪不得他会算错。


    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真正的司徒臻远还未回来。镜莲轩寝室中引他们进密室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司徒臻远。


    南宫就本来心中就觉得怪怪的,如今时将一开口,他便再次按不下心中的暴怒,立刻吼道:“就是,你这个冒牌货!”


    这一嗓子没将司徒臻远吼出什么反应,反而是把时将吼得心中一空,道:“你发现了?你……也知道?”


    知道司徒臻远对你的心意……?


    忘忧“铮”一下出鞘,南宫就单手将时将按在自己身后的手掌抓落,还不忘安抚地捏捏时将掌心示意不用害怕,当即举剑准备出击:“当然!”


    寒池旁的司徒臻远终于撤下假笑,面色阴沉,同样抽出佩剑。


    “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疤痕,真正的司徒臻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冒牌货替换掉了!”南宫就一边与司徒臻远过招,一边揭露他能说出的假司徒臻远露出的破绽。


    至于是不是同类这个问题,估计还要先打一场才能探讨。


    对战一触即发。


    时将提起的心默默重新归位。


    果然还是那个在感情方面迟钝得要命的笨蛋。


    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时将便干脆站在原地看他们在寒池旁对招。


    假司徒臻远的修为不低,可似乎不打算对两人动真格,只专心应对南宫就出的剑招。


    南宫就心知自己打不过,只能在脑中简单过了一遍怎么对招才能起码保障时将的安全,又朝那假的司徒臻远继续喝道,“说,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司徒臻远究竟在哪里!”


    “咳咳……”


    时将背后忽然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


    “真正的司徒臻远也在这里啦……。”


    打斗戛然而止。


    假司徒臻远看准南宫就愣神那一刻忽然再次出招,眼看就要往南宫就的喉间封去。


    一道灵力化成的剑影朝假司徒臻远的佩剑飞去,如同一道柔和的春风拂过南宫就的发间,仅一刹就将假司徒臻远的佩剑打落,还温和地将南宫就推后几步。


    强大又柔和,是真正的司徒臻远会出的招。


    南宫就与时将回头,刚在水灯花会回来镜莲轩的司徒臻远,仍是那身与尘洛洛约会时穿着的绣金云锦玄衣,俊朗的面容中透着少许疲惫,腰间别着真正的流云歌。


    南宫就愣神一瞬:“……双胞胎?”


    假司徒臻远则站定,朝司徒臻远鞠了个躬:“盟主。”


    司徒臻远用复杂的目光看一眼身侧的时将,轻跃到南宫就面前。南宫就左右对比了一番,两个司徒臻远的面容一模一样,连鼻尖上的小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


    只是这个玄衣的司徒臻远的神色还是更加温柔一些。


    只见玄衣司徒臻远当着南宫就的面抬起右手,果然掌心布满狰狞的伤疤,轻轻一挥,假司徒臻远的易容便随风散去,不过是一个与司徒臻远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南宫就被司徒臻远的操作迷惑得一头雾水,又问:“……替身?”


    司徒臻远转向南宫就,扫了两眼他的还泛着湿润的唇,表情复杂地开口:“我真的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南宫就:“?”


    时将这才大步走到南宫就面前。


    他与司徒臻远一样高,此刻神色冷漠,正面对上司徒臻远的视线。


    真正的司徒臻远回来了。


    斗转星移,一个时辰,不多不少。


    时将冰冷道:“解释一下?”


    …


    “首先,这位是我一直在镜莲轩培养的替身,白公子。”


    司徒臻远朝两人介绍了一下方才的“假司徒臻远”。


    白公子简单向司徒臻远汇报了夜间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司徒臻远今夜的出行没有跟仙盟报备过,自己在镜莲轩察觉到有入侵者,临时布置了以前商议过的陷阱等,又分别朝时将和南宫就微微屈身以示歉意,道:“时庄主,南宫道友,白某方才都是按平日的规矩办事,真是对不住了。”


    南宫就尴尬地接受了道歉,事实上该道歉的应该是秘密入侵的他和时将才对,想来,仙盟就算是分据点也不可能这么松懈,他被白先生算计了也算是活该。


    白公子的姿态和笑容几乎与司徒臻远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易容术已经散去,不熟悉司徒臻远的人,绝对分辨不出谁才是真货。


    误会解开后,知道几人要商议秘事的白公子再次蒙上易容术,先行告辞回镜莲轩值班。


    三人这才围坐到寒池边,解决今晚的闹剧。


    “白公子知道阿将的身份,但不知道你也是我的友人,只当一般侵入者处理了。”司徒臻远也略带歉意地朝南宫就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抱歉。”


    南宫就本想客气一下,入侵偷窥别人的隐私还被正主抓个现行,他的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好再让司徒臻远重复道歉了。


    时将笑了笑,一本正经道:“不必道歉,倒不如说我们还要道谢一番,如果不是白公子设下这个局,我们还没有机会坦诚相见呢。”


    时将的话明明是在客气,可司徒臻远的笑容不知为何硬是扭曲了几分,好似时将说出的话有哪里不对一般。


    虽然没觉得自己中了迷情香、丢了这么大的脸,有什么值得对白公子道谢的,但从结果上来他们看确实是得到了探索真相的机会。


    南宫就自认时将讲话肯定比自己好听,说话好听司徒臻远肯定能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便扯出微笑朝司徒臻远用力点点头。


    但司徒臻远的笑容怎么好像要碎了。


    南宫就默默撤回微笑,不自觉地往时将那边靠了靠。


    司徒臻远见状,无奈地叹口气,道:“既然你们找到这里,估计也已经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了。”


    南宫就想起之前用穿书入梦符看到的内容,凝重点头,道:“我们确实都知道了,抱歉。”


    揭露他人的伤疤并非什么趣事,就算已经知道面前坐着的确实是笔记本回忆中的司徒臻远本尊的身体,但在南宫就的角度看来,真正的司徒臻远根本没有接受仙盟盟主一职的意向,更不可能像原著一般以仙盟为本命职责,直到原著完结都在为仙盟鞠躬尽瘁。


    这个司徒臻远虽然对他们没有敌意,但身上充满谜团,南宫就只能硬着头皮追问到底。


    “你为何要培养替身?你明明这么抗拒,为何最终还要接任仙盟盟主一职,你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司徒臻远望着南宫就,他其实没有将秘密全盘托出的必要,毕竟这是他的私事。


    但南宫就一追问,司徒臻远略略思索,还是回答道:“你看过我的笔记,应该明白,成为仙盟盟主,并非我本意。”


    南宫就点头,忍不住道:“那你当时为何不拒绝?”


    按理来说,当年仙魔大战后,整个修仙界元气大伤,各宗门中坚力量损失严重,仙盟对权势的操作空间也因此变大,应该有不少人觊觎新一任盟主这个位置才对。


    那时的司徒臻远父母双亡,这世间除了刻骨的仇恨,已经是了无牵挂,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他。就算老盟主再怎么力排众议,若司徒臻远不愿意,总不能生生绑他去继承吧?


    “你中了白公子的毒时,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司徒臻远温和地与南宫就对视,淡然道,“谁能想到,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是仙盟一脉相承的呢?当初我确实拒绝了,但没有用,老头硬是把我药晕,绑去完成了盟主的传位仪式。”


    南宫就尴尬到想对着空气打一套军体拳。


    还真是被绑去继承的。


    这段陈年八卦可比一把温柔刀写在书里司徒臻远支线那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盟盟主剧情精彩多了。


    还有他才刚刚暂时忘记刚刚中毒的事,司徒臻远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啊,当初你来悠游冥谷时,跟我说‘大不了卸任盟主一职’,”南宫就的思维跳跃,再次发现盲点,垮着小脸继续道,“所以借故卸任才是你的真实意图,救我只是顺便的?”


    亏他当时还有点感动。


    “哦?”时将忽然勾唇,冷声朝司徒臻远道,“你还这么跟他说了?”


    第50章  第50章


    平日的司徒臻远面具太厚, 总是看不太透真实的情绪,这会儿被摸索了太多秘密,终于卸下伪装, 有些心虚地摸摸下巴,对南宫就道:“反了。救你是真的, 卸任才是顺便的。”


    南宫就满头黑线。


    他才不信司徒臻远的这句话。


    已经可以想象如果当初时将没有忽然出现, 救出他的功劳没有转移到烛擎身上的话, 即使仙盟根本没有人发现司徒臻远擅闯魔界,司徒臻远本人可能也会找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以便找借口自降身份, 再把仙盟盟主这个职位甩出去。


    南宫就只能道:“可是你真的做得很好。你办事雷厉风行, 一上任就发布了数道新规, 将整个修仙界整治得服服帖帖,还把仙盟的位置提升到了新高度。这是历任盟主都没有做到的成就。”


    南宫就说得诚恳,他可没忘记当初得知自己开补习班还要考教资时有多崩溃。


    没想到司徒臻远听罢, 更是面如死灰:“事实上, 当年我故意找阿将出谋划策,翻遍百晓山庄的古籍, 颁布了一大堆从前被批判的离经叛道的规矩, 用强硬手段逼所有人遵守,就是希望你们这群名门正派联手把我反了。谁料这些规矩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所有事情都莫名其妙地进行得十分顺利, 仙盟的地位更是蒸蒸日上,工作也更多了。”


    如果说方才的司徒臻远是接近破碎, 现在的司徒臻远大概真的已经碎了。


    时将扫司徒臻远一眼, 倒是没有半丝怜悯,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南宫就无语凝噎。


    如此看来, 真相居然并非是司徒臻远的思维有多超前,而是专挑坏的学,结果歪打正着,赶了个巧。


    但还是有违和的地方。


    就算真的是巧合,那为何流程和命名都这么现代化?司徒臻远的背后,难道还有他人?


    不等南宫就再问,司徒臻远忽然面向时将怒而拍桌:“我早就想问了,其实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将仙盟越做越好?”


    哎呀不小心被戳穿了。


    时将不自然地干咳一声,道:“我只是尽了百晓山庄的职责罢了。”


    南宫就不清楚司徒臻远与时将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眼看司徒臻远好像真的对时将动怒了,南宫赶忙胡乱找了个新问题,追问道:“那仙盟大会那天,你打不过公仪楚觞,也是装的?”


    或许是看南宫就还在场,司徒臻远也没有执着于向时将追究,答道:“不算。我与公仪楚觞或许能打个平手吧,但当时我只想在所有宗门面前显得很无能,看看能不能把大家对我的托付和期待降低一点。”


    虽然早就知道司徒臻远的修为应该很高,但由司徒臻远本人亲口说出能与公仪楚觞打个平手,还是让南宫就瞳孔地震了数秒。


    “你多虑了,”震惊过后,南宫就同情道,“连我都觉得你当时是为了保住所有人在忍辱负重,太伟大了,这场闹剧下来,你的威望恐怕还要再升高几个层次。如果你去魔界将我成功救回,那你在修仙界的地位应该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司徒臻远:“……”


    时将只笑笑不说话。


    半晌,司徒臻远才凝重道:“那所以我还不如直接跟公仪楚觞打一架?”


    南宫就怜悯地摇摇头。


    没用的。


    赢了,司徒臻远将名正言顺地成为修仙界最实力雄厚的坚强后盾,威望大增;输了,盟主为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众宗门团结一致对抗魔族,同样威望大增。


    这就是固有设定的强制性啊。


    黑莲花司徒臻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一夜有太多的意想不到,但南宫就想要摸索的谜团大抵已经有了一份答案。


    抱着最后的期待,南宫就小心翼翼道:“你不是还有你的复仇和你的抱负没有完成吗?以你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应该不算难事吧。”


    “不,我不想复仇,也没有抱负。”司徒臻远答得很快,“那些都是以前的想法了,我现在只是不想当这个盟主,不想工作,不想每天处理一大堆麻烦事罢了。”


    南宫就:?


    这话听得连时将都皱起眉头,道:“过往的事,你不放在心上了?”


    司徒臻远已经有些自暴自弃起来,回击道:“道心尽碎,不得善终,听起来很可笑对不对?你以为我为了寻求真相究竟探索了多少年?”


    “多少年都没有用,这就是最初为了不纯的目的去搜寻捷径修道所得的报应,所有的无情道修士都只能落得可笑的下场。时将,你应该最清楚,我想要与天作对,天是如何戏弄我,就连今夜,我也应证了你的卜算,无法逃脱。”


    水灯花会,与司徒臻远度过这一夜的,确实是发丝的主人。


    时将难得被司徒臻远的话堵住。


    “你知道一年前,我知道有人将我的运改了的时候有多惊喜吗?可那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还是按照天给我铺好的路,大步往前走,一点儿分岔都没有。”


    说到此处的司徒臻远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冒出。


    他本来就不是这么风光霁月的人!


    他明明是倔强,暴躁,心中布满阴霾与仇恨,在不知名的小村落底层苟延残喘的一条野狗,只是为了生存戴上了虚伪的面具罢了。


    “我培养白公子就是为了替代我,我能做到的逆天而行,就是天要我这么做,我偏不做,天要我同谁结为连理,我偏不同!”


    “还有,时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魔界现在的纷争是你从中作梗导致的,你等着,我要帮着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也别想好过!”


    …


    南宫就彻底无言。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南宫就终于回忆起明明早就知道的,司徒臻远的人设介绍。


    【表面看似神圣温柔的高岭之花,私底下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专情恋爱脑。】


    鉴于每一个在漫有你登场的龙傲天都是恋爱脑,南宫就从未对司徒臻远的这个反差人设做过更多剖析。但在看清司徒臻远的真实性格后,南宫就大概理解,设定是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反差也是真的,只是原因除了恋爱脑以外,还有强烈的想脱离仙盟的意愿。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司徒臻远,不管怎么看,都是原生的司徒臻远,并非自己猜测的同类。


    他真的太过聪明,自小就懂得什么是韬光养晦,什么是察言观色,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聪明到一下子就能理解南宫就所有的不同,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像站在上帝视角的同类。


    为什么司徒臻远会跟尘洛洛BE?


    原著的最后,对司徒臻远的描述只剩心碎退场,对仙盟鞠躬尽瘁,不再过问与尘洛洛相关的事宜,大片留白。


    可事实上,原著最后的司徒臻远,或许早就被替换成白公子。


    如果司徒臻远是替换了原装货的同类,那他只需一直稳坐盟主之位,追求爱情就去骚扰尘洛洛,追求事业就利用仙盟覆手翻云,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去培养替身、只求退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南宫就猜错了。


    同类另有其人。


    …


    眼看司徒臻远已经开始放狠话,时将静默片刻,忽然脸色一白,朝身侧的南宫就倒去。


    脑袋还在宕机的南宫就条件反射地扶紧时将:“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司徒臻远望见时将这幅样子,顿时又将怒火收敛了去。


    镜莲轩用来对付入侵者的毒很多,但只有对付时将才会预设用药效短且没有后遗症的迷情香。当然要是早知道时将是跟南宫就一起进来,要是今晚在镜莲轩的人不是白公子,那迷情香也不可能有用上的机会。


    气归气,但百晓山庄现在没有继承人,司徒臻远可不能真的让时将有什么万一。


    只见时将又咳了几声,虚弱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命不久矣,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南宫就见状,不等时将再说什么,立即抓起时将的手腕探了一番脉象,一脸正色道:“别担心,你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还能再活五年。”


    毕竟时将还有帝傲天的剧情没走呢,南宫就目光坚定,时将可不能总是那么悲观,要多鼓励,每天笑一笑,争取剧情走完还能再多活几年。


    时将:“……”


    司徒臻远刚收敛回去的怒火重新燃起,板着脸直接把靠着南宫就咳嗽的时将拉起来靠到自己身上,幽幽道:“你不舒服?我给你渡点灵力,渡完跟我回去把这些天关于魔界的密报一块处理了。”


    时将的脸色由白转黑,默默坐直,用肢体语言婉拒了司徒臻远的提议。


    不管怎样,自己锁定的目标跟自己的估测产生了极大的偏差,这种变数仍然让南宫就执着地在心中不断捕捉司徒臻远披露的真相中到底还有什么漏洞。


    “可是,”南宫就无暇去管司徒臻远和时将之间莫名开始燃起的火花,又对司徒臻远道,“即使模仿得再像,白公子与你还是有区别的,况且易容术并非天衣无缝,修为在你之上的人一下子就能看穿。”


    时将虽不知南宫就还在究竟在探索什么,但也配合道:“至少我来镜莲轩,就是因为你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时将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清元宗确实让时玥带话告知“有问题”,但并未说明是什么问题,这么表达也算是在讹司徒臻远。


    但司徒臻远怎么可能乖乖跳入时将话语间的陷阱,直接道:“又是清元宗的老头,对吗?像甩不掉的苍蝇一样天天派人来,真是烦人。”


    南宫就深呼吸,默默给自己洗脑,这不是OOC,司徒臻远本就是这样的人,这不是OOC。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告诉你们也无碍。”


    司徒臻远略显麻木地挥挥手,几人身侧的寒池中一直冒着的寒气随司徒臻远挥出的温和掌风分成几波散去。


    寒池中央随着寒气的消散,逐渐显露出一个半人高的云柱展台,展台中央是精心培养在一根老木上的肉芝,通体晶莹剔透,月光正正好能打落在展台中央,照得肉芝内泛出流光溢彩的灵纹。


    “你居然找到了流烁仙芝……。”这回是时将更先认出,语气颇为震惊。


    “没错,镜花谷真真是卧虎藏龙,除了那个神秘的驱魔古阵外,这后山中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株流烁仙芝。”司徒臻远朝茫然的南宫就解释道,“流烁仙芝有助人脱胎换骨、彻底幻化相貌的奇效,待我将仙芝培养好,只要白公子服下,就能彻底变作我的相貌。而我只要化形离开即可。”


    所有人只会在乎司徒臻远到底是不是真的司徒臻远,不会在乎一个用了化形术的普通修士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若不是今日被南宫就撞破,估计司徒臻远在不久以后便真的会隐隐于整个修仙界,彻底找回自己的自由。


    这一切都顺利得好像早早就被设定好一样。


    原著本来就是这么写的吗?


    南宫就不知被什么指引,愣愣地朝流烁仙芝伸出手。


    到底是哪里不对。


    寒池的寒气重新灌入,空气在须臾之间凝结成团,时间在此刻按下暂停键。


    一回生两回熟,已经第三回的南宫就紧急扑进时将的怀里:“接住我。”


    时将被忽然投怀送抱的南宫就扑了个满怀,身体再次僵住,但手还是下意识地环上南宫就的腰:“?”


    像是印证了名字中的“流烁”一般,流烁仙芝缓缓发出绚烂如火焰的红色流光,刻画着繁复花纹的圆阵自玉柱底下升起,狂乱的灵流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全然向南宫就袭击。


    …


    叁酒峰峰顶有一颗歪脖子树。


    那树歪得实在厉害,南宫就自拜入仙门起就总窝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睡觉,其歪曲角度的舒适程度让南宫就一度认为这棵树就是被逍遥宗历代弟子躺在上面睡歪的。


    南宫就这次跌落在歪脖子树前,又看见上次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身影模糊的人。


    这次倒是看得比上次更清晰一些,勉强能辨认此人的身形比自己矮小一些,同样穿着兰衣。


    他也躺在歪脖子树上,望见南宫就来了,便轻轻跃到树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次自虚空之中捻出一支金光环绕的毛笔。


    好似还带了些许怒气。


    挥动之中,狂风暴雨,惊雷阵阵。


    但是这次并没有AI刺耳的警告声。


    那人洋洋洒洒写完后,身影逐渐隐到云雾之后。


    阻拦南宫就靠近的诡异之力随着那人的身影一并散去。


    南宫就赶忙冲向歪脖子树下,果然,那人真的给他留下了五个字——


    【别拆我CP!!!】


    好的呢。


    南宫就彻底确定,同类绝对不是司徒臻远,并且很可能就在叁酒峰。


    时将卜算出来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确实是真的,只是他从未往同类也在叁酒峰这方面想过。


    最重要的是,这人居然知道他在撮合尘洛洛和司徒臻远,但他跟这人嗑的CP明显不是同一对!


    这下真的是撕CP撕到三次元了。


    所以你推的CP到底是哪对啊!!能不能说清楚!!!


    …


    待南宫就悠悠转醒,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妙行观的寝室中。


    所有事情犹如一团乱麻,让南宫就无从下手。


    可还没等南宫就理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系统播报的AI声音便从脑域中响起:


    【连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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