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傅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宴会散场后, 傅峥随着傅怀远一同回到傅家。
“这座宅子的二楼,是我和寒舟他母亲居住的主卧,你的房间在三楼的楼梯旁边, 我已经叫人提前打扫过了。”
傅怀远笑着拍了拍傅峥的肩膀, “我知道你放不下你母亲, 你平时可以和你母亲一起住,什么时候有空了, 随时过来住个几天。”
傅峥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谢。”
看着他这副客套生疏的模样, 傅怀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谢什么?别忘了, 我是你父亲, 这里也是你的家。”
傅峥既没有附和, 也没有反驳。他理智上知道傅怀远说得没有错, 但感性上却没办法说服自己马上接受这个消失了二十年,又突然出现的父亲。
傅怀远心里也清楚,要想修复父子关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急也急不得。因此并未贸然多说, 只是以一个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道:“你今天也累了, 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管家去准备。”
傅峥礼貌地点了点头, “您也早点休息。”
傅寒舟作为独生子,性子一向我行我素,远没有傅峥这般体贴懂事。这简单的一句问候, 让难得收到关怀的傅怀远,忍不住乐呵呵地笑了几声, “好好好,我这就去休息了。”
傅怀远说完,又含笑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直到看见傅怀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傅峥终于收回目光,径直回了房间。
房间内部的装修是以灰色调为基底,家具很简单,没有多余的缀饰,性冷淡风扑面而来,倒是很符合傅峥这个人的风格。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床上也已经铺好了崭新的床单被褥,可见傅怀远的确是特意吩咐过佣人,只等着他入住。
傅峥拿上换洗衣物,打算先去冲澡,洗刷掉今日的疲惫。
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顺着他凌厉立体的五官滑落至全身。
在封闭的浴室里,傅峥仿佛只能听见水声哗啦啦的响。他抹了把脸,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唐悦欣说的那些话,他只相信一半。
傅峥无法否认,唐悦欣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非常真诚,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在那个当下,他也的确感到心底略有触动。
傅峥想,裴安夏兴许是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但他并不认为,这点程度的喜欢,能够让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
经过这段时间,他早已认清事实,在裴安夏心目中,他作为后来者,永远也比不上傅寒舟这个白月光。
傅峥记得在他们交往即将满三个月的时候,他拗不过裴安夏的软磨硬泡,同意搬进她在校外的公寓,展开同居的生活。
虽说是同居,但傅峥还是谨守着分际,只在客厅、厨房和卧室几处地方活动,不会随意进出裴安夏的私人空间。
主卧旁边连接着一间小房间,几乎无时无刻都保持着上锁的状态,裴安夏三不五时会进去待一会儿,但从来不让他陪同。
出于好奇心,傅峥终于没忍住问她,“那间房间是做什么用途的?”
裴安夏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嘴里含糊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里头乱得很。”
傅峥闻言,很自然地接话,“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自从两人同居以后,家务活理所当然地都落到了傅峥的身上,他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甚至会主动揽活儿干。
裴安夏向来接受得心安理得,但是这次她却面露难色,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吞吐:“不用了,我也不能总是麻烦你。”
傅峥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没再强求,只当作无事发生过一样。
直到某个暴雨的夜晚,他们刚吃过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影。突然间,屋子里的灯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裴安夏被吓得措手不及,当即抱住傅峥的手臂尖叫起来。
傅峥修长有力的手轻拍她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只是停电而已。”
他的胸膛很宽阔,给足了裴安夏十分的安全感,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鼻尖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清淡的皂角香,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恐惧消退,裴安夏的大小姐脾气便又上来了,娇声娇气地咕哝道:“这什么破小区,一天到晚停电,我家那片别墅区从来不会停电停水的。”
傅峥无奈地笑了笑,继续用温和的声音安慰道:“你坐在这儿别动,我出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他说着,又问道:“家里有手电筒吗?”
裴安夏听完沉默许久,在经历内心一番挣扎过后,才含混地说道:“手电筒在主卧旁边那间储藏室里,钥匙在卧室床头柜的第二层。”
“好。”
见傅峥起身要走,裴安夏忽然出声唤住他,“我一个人待着害怕,你可千万要快去快回呀。”
傅峥认真地应了一声,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眼睛就适应了周遭漆黑的环境。
傅峥迅速找到了手电筒,手指在开关键上一按,一阵强烈的白光霎时出现在眼前。
傅峥心中记挂着裴安夏。他的大小姐胆小怕黑又爱哭,他担心自己把她独自留在客厅里,她会委屈的想哭鼻子。
于是傅峥不敢有片刻耽搁,拿到手电筒便急忙地要往回赶。
偏偏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碰巧扫到旁边的玻璃橱窗,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巧东西。
从进口糖果盒、绒毛娃娃,再到蓝宝石手镯、钻石项链,全都是些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算了,真正令他心神俱震的是,橱窗最顶层陈列的那副相框。
相框中的少年穿着挺括的制服,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眉眼,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他面对镜头,笑得肆意又飞扬,一看就是许多女生偷偷暗恋过的校园风云人物。
耀眼得不行。
当时的傅峥不知道相框里的少年姓甚名谁,和裴安夏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他在这件事情过去以后,曾经询问过裴安夏那人的身份。
她眼神闪了闪,避重就轻地回答:“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以前常常互相走动,现在来往得不多了。”
傅峥本能觉得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思她话中的漏洞,裴安夏却身子一歪,直直栽倒在他怀里。
“傅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傅峥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趁着他思索的空档,裴安夏手脚并用地缠住他,“你怎么连吃醋的样子都这么迷人呀。”
傅峥似是无可奈何,按住她那双到处点火的小手,“别闹。”
裴安夏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她抬腿勾住他劲瘦的腰,细长妩媚的桃花眼似弯非弯,“我就闹,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后续毫无意外,以两人荒唐地度过一个下午作为结束。
到了如今,傅峥即便不问也知道,相框里的少年是高中时期的傅寒舟。
至于那个玻璃橱窗里摆放的东西,则是傅寒舟过去送给裴安夏的生日礼物,每年一件,总共十七件,几乎涵盖了她的整个人生。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是裴安夏深埋在心底的少女心事,也是傅峥无法涉足的禁地。
……
洗完澡踏出浴室的时候,指针刚过十一点,
今晚忙着在宴会场上四处交际应酬,傅峥这会儿只觉得口渴得厉害。他打算到厨房倒杯水喝,走下楼,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傅怀远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另一头则是傅寒舟。
“我听说你答应了裴家那ㄚ头,要帮她处理裴家的资金链问题?”
傅寒舟脸上依旧是轻松惬意的笑容,“是啊,她都求到我面前了,我如果还见死不救,她恐怕得恨死我了。”
傅怀远沉吟半晌,这才开口:“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裴家的资金缺口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当心别把自己给赔进去。”
说到这里,他话锋忽然一转,“依我看,当初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的是裴家,我们这边可没有责任,眼下实在没必要淌这滩浑水。”
“前几天忆盛的阮总,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你的婚事,看样子似乎是有意愿介绍你和他女儿认识认识。”
傅怀远悠悠呷了口茶,“阮家这几年发展的势头挺猛的,娶了阮小姐,便等于多了岳家的助力,对你将来的事业帮助不小。”
傅寒舟挑眉一笑,有些嚣张还有些不羁。 “我堂堂傅家的公子,还需要牺牲婚姻来换取家族利益吗?那我这几年在公司白干了呗。”
傅怀远对此不置可否。
以傅家如今的地位,确实不需要依靠联姻来巩固利益。只不过,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岳家当后盾,他的路能走得更加顺遂。
“寒舟,你也在公司历练了几年,差不多能够独当一面了,爸爸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至于到底该怎么选择,你心里有数就好。 ”
傅怀远说这番话时言词恳切,语气透着浓浓的关心。傅寒舟见状,深知他是为了自己着想,不由放缓了表情。
“爸爸你放心吧。我虽然答应了安夏要帮忙,但可没有答应她究竟要帮到什么程度。”
“大不了到时候在她面前装装样子,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她家的公司。”傅寒舟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像是对自己想出的计策颇为满意。
“安夏那人最是嘴硬心软,她非但不会责怪我,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我,说这事儿不怪我,雪中送炭的恩情她记在心里。”
“算计一个小姑娘,你也好意思?”傅怀远嘴上斥骂了一句,实际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对于这个儿子,傅怀远向来很是满意。
傅寒舟精明、世故,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这一点像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
傅怀远五十出头的年纪,早已不再年轻,面对繁重的工作量,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偏偏公司的决策,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半点马虎。
随着傅寒舟成年,傅怀远开始慢慢地放权,将手中产业陆续交托给傅寒舟管理。
傅寒舟作为他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能力有目共睹。
傅怀远并不担心他无法胜任总裁的位置,只担心他被小ㄚ头灌了迷魂汤,为博美人一笑,置偌大的集团于不顾。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倒是白操心了。
家里没有外人,父子俩都难得地表现出放松的一面,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段对话全都落进了傅峥耳朵里。
傅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攥的指骨泛白。
通过傅怀远父子谈话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不难拼凑出事实的真相。
傅峥恍然,怪不得他总觉得裴安夏最近有些反常。
家中突遭变故,任谁都无法维持平常心。更何况,她曾经是那样骄傲张扬的一个人,如今却要放下身段去求前未婚夫帮忙,她心里该是何等的煎熬?
思及此,傅峥心头陡然升起一团无名火。
同为男人,他不会听不出来傅寒舟提到裴安夏时,那股隐约的轻蔑之意,仿佛她只是他养着的一只金丝雀,他高兴了就哄着,不高兴就踢开。
他原以为傅寒舟对裴安夏,哪怕不说深爱,也该有几分真心实意,谁知他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退让?
这一刻傅峥想,不管裴安夏是否心有所属,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把她抢过来。
过去他自诩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愿意使那些卑鄙手段,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转而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
这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会让她彻底地属于自己。
就像那落入蜘蛛网的蝴蝶,逃不脱,挣不开,只能一点点被吞噬。
第42章 荆肖嘉后续(重要!)
与此同时, 系统正在给裴安夏实时转播傅家父子三人的现况。
裴安夏手里握着一把瓜子,边磕边饶有兴致地看戏,有时看到精采处, 还忍不住点评几句。
【该说不说, 傅寒舟这助攻当得可真不错。】
【经过这一遭, 我在傅峥心中的形象,瞬间成了家道中落, 还被全身心信任、爱慕的未婚夫蒙在鼓里欺骗的小可怜。】
【傅峥那么正直的人, 定然看不过去这种事, 现在恐怕正想着该怎么拯救我这个失足少女吧。】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有点自信过头,平静地陈述事实:【宿主我得告知你, 根据我的检测, 傅峥现在情绪波动很大, 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 看起来并不是个好兆头。】
哪怕系统不提,裴安夏用肉眼也看得出来,傅峥握着楼梯扶手的力度之重, 几乎要将那木制的扶手给捏碎。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 【情绪有起伏是好事, 这至少表示他心里在意我,总好过于无动于衷。】
裴安夏说着忽然调转话锋:【傅峥和傅寒舟不同,?*? 他知道裴家眼下正在遭遇财务困境, 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多半会想办法帮忙筹措资金。】
系统也认同这一点,不过站在它的立场, 不得不提醒裴安夏:【尽管傅峥现在背靠着傅氏集团这棵大树,身价并非往日可比, 但想要在短时间内,筹措到那么大笔的资金,还是有些难度的。】
裴安夏眨了眨蝶翅般的睫毛,表情万分无辜,【管他难度高不高,那都是傅峥要操心的事情。我作为一个攻略者,擅长的是博取任务对象的好感度,又不是赚钱致富的方法。】
系统带过好几任宿主,头一次见到有人把欺骗感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由感叹起她的厚脸皮。
玩笑开够了,裴安夏这才恢复正经的神色,【傅怀远好歹是傅家的正统继承人,在公司明里暗里地拉拢了不少股东,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被取代的。】
【依我对傅峥的了解,他多半会以退为进,跟傅怀远提出想要去分公司历练的请求。】
【以傅怀远骄傲的心性,即使再怎么看不惯傅峥,再想给他暗中使绊子,也必然不屑伸手到分公司去。届时天高任鸟飞,傅峥可以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系统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钦佩于她将每个人的性格把握得都极为准确。
正想夸奖她几句,谁料裴安夏正经不过三秒,又眯着眼睛,露出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像赚钱这种费脑子的活儿,还是交给聪明人去做就好。而我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平,等傅峥捧着大把钞票,过来跟我谈条件。】
自从接手裴安夏这个宿主以后,让系统感到最心累的事情,便是她这说事情总爱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
追问么?显得它很愚蠢。
不问么?它又实在好奇裴安夏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左右权衡过后,系统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宿主,你口中所谓傅峥会捧着大把钞票过来跟你谈的条件,指的是什么?】
【你傻不傻啊?】
裴安夏嗔它一句,像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悟性这么差的系统,【当然是用出资帮我摆平资金链问题作为交换条件,要我放弃傅寒舟,回到他的身边呀。】
系统迟疑了下,不确定地问道:【以傅峥的品行,真的会做出这种乘虚而入的事情吗?这样的话,他和傅寒舟又有什么区别? 】
【这区别可就大了。】
裴安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傅寒舟嘴上说着要帮忙,却没有付出多少实际行动,可见他并未如他所言那般在乎我。但傅峥不同,他是真的把我放在心尖上。】
【举个通俗点儿的例子来说,在我急需用钱的时候,傅寒舟身上有一千万,他或许愿意拿出一百万,而傅峥哪怕掏光家底只能凑出十万,他也会想办法去挣那剩下的九十万给我——同样都是一百万,这两者背后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系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问:【可你们人类不是都标榜,真正的爱情是不求回报的吗?既然如此,傅峥就更不应该挟恩图报了不是吗?】
裴安夏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因为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偏执的人。】
不管傅峥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光风霁月,但从他高达75的黑化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不是那么平和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本质上是类似的。】
裴安夏看着远处居民楼三三两两的灯光,语气不明地说,【任务目标产生黑化值的根本原因,在于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却遭到无情的践踏。所以,要想消除黑化值,就得设法化解他的心结,让他相信我对他是真心的。 】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系统并不觉得事情会如此顺利。
上个世界接近尾声的时候,荆肖嘉剩余的那点黑化值顽固不化,若不是最后关头,裴安夏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说不定还没办法这么顺遂地完成任务。
即便傅峥疑心病不如荆肖嘉重,恐怕也无法那么轻易地将黑化值清零,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安夏打了个哈欠,困的眼泪都快出来。她关掉灯,躺进被窝里,开始酝酿睡意。
没过多久,她便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裴安夏竟然罕见地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没有实体,成了一缕幽魂。
魂魄离体的感觉很奇特,裴安夏刚开始非常不习惯,连想要控制身体前进后退都有困难。
她尝试着用脚去接触地面,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地板,只能悬浮在半空中飘移前行。
自己这是变成阿飘了?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裴安夏心里想着,漫无目的地往前飘去。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面前的殿宇巍峨华丽,朱红琉璃瓦直到夜晚仍旧熠熠生辉,正门处有牌匾高悬,上书柔福宫三个大字——正是她在上个世界居住的宫殿。
见到这副情景,裴安夏不由感到讶异。
她早已不是快穿界的新手,过去也曾经完成过不少任务,但不论当下演得多么入戏,在离开任务世界以后,她都会强迫自己尽快抹去那些记忆。
这还是第一次,她梦见自己重新回到已经脱离的任务世界。
就在裴安夏愣神的空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咱们这位新帝,真是难得的痴情种,放着唾手可得的美人儿不要,偏偏就对一个死去的女子念念不忘。我听说前段时间,丞相府的千金当着百官及家眷的面,主动向皇上敬酒示好,都被不动声色拒绝了呢。”
“此事当真?那丞相府千金可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我远远的瞧见过,长得跟仙女似的。也不知那元贞皇后是怎么样的女子?想必是艳色绝世,才能令皇上惦念至此。”
“我记得墨荷姐姐和御前的郑公公是同乡,应当多少知道点儿内情吧?”
那位名为墨荷的宫女,骤然被点到名字,犹豫半晌,还是压低音量说道:“这件事原是宫里头的秘辛,今日既然话赶话地说到这里,我便悄悄透露一二,你们听听便罢,千万别往外传——”
“那位传说中的元贞皇后,其实是前朝皇帝的妃嫔,当年逝世的时候,还只是个四品容华的位份。”
她话音刚落,周遭一众宫女均是齐齐地倒抽一口冷气。
毕竟,此时民间尚且流行“好女不侍二夫”的说法,更何况是向来最为注重礼法规矩的皇室。
然而,当今皇上不但与前朝妃嫔暗中苟合,甚至还不顾群臣阻拦,毅然将其册封为皇后。
这番行事落在时人的眼里,便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墨荷将众人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
这个沉重的秘密积压在她的心底已经太久,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她索性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全抖落出来。
“宫中有谣传说,皇上和元贞皇后相识的极早,两人早在宫外时就已经暗生情愫。只可惜,前朝萧皇帝一道圣旨颁布下来,凡家世清白,尚未婚配的官家女子,皆需入宫进行采选,元贞皇后亦在名单之列,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裴安夏如今作为一缕孤魂,飘荡在空气中,无人可见,倒是方便了她偷听墙角。
虽说她闲来无事时,也喜爱上茶楼听书,但猝不及防听见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心中仍旧不禁感到别扭。
况且这群小宫女能够接触到的讯息有限,讲出来的故事半真半假,难免有些偏离现实。
依照传言所说,她和荆肖嘉倒成了一对被强行拆散的苦命鸳鸯。可实际上,裴安夏尚未出阁时,压根不认识荆肖嘉这号人物。
由此可见,传闻大多不可信。
墨荷不知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现场,越说越起劲儿:“前些日子皇上特意下旨恩赦,将陆氏放出冷宫,又叫高大人亲自送她回府,允她再嫁,这事儿当时不是还闹得轰轰烈烈的吗?”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墨荷于是接着说:“陆氏闺名陆云柔,当年与元贞皇后交好。据说当初陆氏进了冷宫以后,元贞皇后多次前去冷宫探望,给她捎带饭食和保暖衣物,足见二人姐妹情深。”
“还有那位袭香姑姑,过去曾是元贞皇后的贴身侍婢,皇上登基后,授以女官之职。如今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姑姑,走在路上别提多威风了!”
裴安夏听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她不清楚墨荷这番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倘若是真的,裴安夏简直不该想像。
荆肖嘉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在她死后,如此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每一个她所在意的人。
——他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好结局,唯独把悲伤留给自己。
思及此,裴安夏当即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她浑浑噩噩地飘进柔福宫,寝殿的门半掩着,从屋内透出微弱的烛光。
裴安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挺拔的背影。
男人身穿象征帝王威仪的龙袍,袍面考究地绣着金龙的样式,看上去有种凛冽不可侵犯之意。
他凝视着挂在墙壁上的画卷,似是在怀念什么,目光尤为专注。
视线挪移,裴安夏终于看清楚那幅画的真实样貌。
画里的女子一身红裙鲜艳如火,衬托得她那双极尽妩媚的桃花眼,愈发夺目。
那是裴安夏,或者说,曾经宠冠六宫的裴贵妃。
兴许是看的入神,男人几乎是不自觉地伸出手,然后抵在画中女子眼尾一颗标志性的红痣上。
“安夏。”
男人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答应过你的三件事情,除了当个好皇帝,其他的,我始终做不到。也不知道百年后,到了黄泉地府,你会不会怪我。”
裴安夏听了这话,脑海里走马灯似地跑过种种记忆。
“第一,我要你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第二,我要你光复前朝,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让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第三,我要忘了我。”
……
可是,怎么可能忘呢?
他对她的感情早已融进骨血里,成为他身体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根本割舍不掉。
若要强行摘除,除非把他的心脏整颗剜出来。
荆肖嘉惨然地笑了笑。
自从裴安夏离世以后,他从来没有松懈过哪怕一刻。
相反,他成天操劳政务,用堆积如山的奏折麻痹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
可即便如此,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便会裹挟着浓烈的酸楚席卷而来,一下子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给冲垮。
荆肖嘉仿佛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情绪中,无法抽离,背脊渐渐佝偻起来,弯出一个弧度,看着既落寞又脆弱。
裴安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没有躯壳的魂体,妄图靠过去拥抱荆肖嘉。然而她的双手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无法碰触到他分毫。
几次尝试无果后,裴安夏心中开始焦急,她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连荆肖嘉的一片衣角都沾不着。
【荆肖嘉,是我,我回来了。】
裴安夏尝试着呼唤他的名字,可是一张嘴,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失了声,只能像哑巴一样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恨恨地捶了下墙壁,气自己没用。
荆肖嘉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的目光未曾从画中女子的笑靥上移开过,深沉的眼眸中只映着她的面容,满是帝王柔情。
“你怪我也无妨,待我去了那九泉之下,亲自向你赔罪,直到你满意为止。”
“今年是你离开的第三年。”他叹了口气,“一个人的日子实在难熬,我真想快点过去陪你……”
明知道他根本看不见,裴安夏还是用力地摇着头,【谁要你陪了?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荆肖嘉,你这个骗子。 】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荆肖嘉却不得而知,仍旧自顾自说着话。
“安夏,你知道吗?那些大臣们每天吃饱了撑的,开口闭口就是要我广纳妃嫔,充盈后宫,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我没搭理那群老顽固。”他说这话时,眉眼飞扬,语气着带着邀功的意味:“因为我要为你守身如玉,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裴安夏临死前,曾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他说,她不想当皇后。
因为她不愿眼睁睁看着荆肖嘉坐拥三宫六院,光是想到他会宠幸其他女人,裴安夏心里就酸得不行。
可是看到他为了她几句任性的话,违背礼法,对抗群臣,她的心还是咕咚咕咚的冒着酸泡泡。
裴安夏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又气又心疼,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一直在骗你?我根本不爱你!我之所以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系统选定的任务对象,我是为了经验值,才会对你虚情假意!你听到了没?】
她说完,胸口不停地起伏,显然情绪波动得很厉害。
然而,对上荆肖嘉那双平静的眼眸,她便瞬间泄了气。
饶是她吼得再大声又如何,他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荆肖嘉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疲惫不堪,这才准备回去歇息。
“安夏。”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视线隔着虚空与裴安夏对上。
刹那间,裴安夏有种错觉,他其实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的。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第43章 傅峥裹着浴袍,头发半湿的垂在额前。
隔天早上, 裴安夏是被窗外的阳光亮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荆肖嘉最后说的那句话。
“安夏, 如果还有下辈子, 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裴安夏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直到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来, 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荆肖嘉的深情, 她根本配不上。
【宿主, 你这是做恶梦了吗?】
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裴安夏的神智。她抬手快速抹掉眼泪,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淡淡回道:【算是吧。】
梦到了一个想见却再也见不到面的故人。
系统对于她的回答感到诧异。
它的数据库里, 还储存着裴安夏过去经历灵异世界的资料, 那是一个以恐怖无限流为背景设定的任务世界,攻略对象是作为邪神化身的关卡boss。
那个任务世界里面充斥着鬼怪与各种邪物,许多初次进入该世界的宿主, 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导致无法专心攻略, 最终任务失败。
裴安夏起初虽然也胆怯,却很快地适应了可怕的副本环境,凭借她精湛的演技, 和那张惯会花言巧语哄男人的嘴,哄骗了攻略对象。
系统原本以为,像她这样的人, 应该心理素质非常强大,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谁能想到, 她竟然也会做恶梦。
裴安夏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说,于是转移话题道:【傅峥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作为专业的辅助攻略系统,它对任务目标向来是采取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以便随时随地掌控傅峥的动向,避免有什么超脱掌控的事情发生。
【傅峥今天一早,便随着傅怀远去集团总部认识公司环境,以及各业务部门的工作内容。】
系统解释道:【按照傅怀远原本的计画,他是想要让傅峥先在总公司担任中阶管理,等熟悉了公司的运营模式后,再将他擢升到更高的职位。】
系统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才继续说:【不过,就如同宿主你所预料的,傅峥婉拒了傅怀远的建议,选择去分公司历练。】
【傅怀远听完他的想法,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悦,反倒对他颇为欣赏,觉得少年人有骨气是件好事,随即大手一挥,任他随意挑选想去哪间分公司。】
裴安夏闻言,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哦?快跟我说说,傅峥选的什么类型的公司?】
系统边查阅资料边说,【科技公司,以软件研发作为主营项目,是这几年刚成立的新兴企业,公司体系尚且不成熟,寄生在庞大的傅氏集团旗下,并不算起眼。】
裴安夏托腮陷入思考。傅峥的选择和她当初设想的情形,大差不离。
傅峥年轻,缺乏管理公司的经验。
如果听从傅怀远的建议进入总公司,虽然乍看上去起点很高,但人多是非多,公司里那些资历深的老人可不是吃素的,办起事来难免受到掣肘。
相反,这种刚起步的公司,招募的员工普遍年龄层偏低,充满干劲和对未来的憧憬,没有牵扯不清的利益纠葛,和条条框框的规矩,可以操作的空间更大。
思及此,裴安夏放心了不少。
赚钱养家的事情,交给傅峥去烦恼就好。
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她刚好给自己放个假,做个快乐的米虫,该吃吃该喝喝,暂时不去担心任务进度的问题。
悠闲的日子过得飞快。
这天裴安夏正在逛超市,她左手拿着辣条,右手拿着薯片,语气有点犹豫:【系统,你说我买哪个比较好?最近零食吃多了,我感觉我都有小肚子了,这可不符合我大美人的形象。】
系统不知是嘲讽还是认真,毫无波澜地回答:【说不定你胖成猪,傅峥都喜欢呢?】
【那也不行,我的美貌是要给自己欣赏的。】
话虽如此,裴安夏最终还是将两包零食,都扔进了推车里。
眼看她零食区逛完,又继续去逛饮料区、水果区、生食区……
系统的耐心逐渐告罄,忍不住开口问道:【宿主,距离你上次和傅峥见面,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他不来找你,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裴安夏正在比较国产斑节虾和进口甜虾的价格,面上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着急有什么用?你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系统正想再劝几句,就听裴安夏放在皮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待看清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后,眉眼间立即浮现得意的笑容。
【瞧瞧,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系统在任务世界神通广大,它的眼睛遍布整个资通网络,自然也知道裴安夏收到的短信是什么内容。
【傅寒舟:叶女士说,好一阵子没看见你了。】
【傅寒舟: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开车接你过来老宅吃顿饭。】
裴安夏摇了摇手机,眼底布满计谋得逞的笑意。
【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相信以傅寒舟的性子,这顿饭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到时候傅峥多半也会出席——这是妥妥的修罗场啊。 】
系统这次倒是没有泼她冷水,而是顺着她的话附和道:【按照傅家的习惯,每个月都有一次固定的家庭聚餐,明天晚上除了傅怀远、他的夫人和傅寒舟以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特意预留给傅峥的。 】
裴安夏点点头,【傅怀远这么做的目的,便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傅寒舟母子,傅峥是他的亲身骨血,同时也是傅家的一份子。哪怕他们心里再不愿意,明面上都必须装得和和气气的。 】
想到明天会有一场好戏上演,裴安夏便没了继续逛超市的兴致,她推着推车,快步往结帐台走去。
回到公寓,裴安夏也没闲着,拿起美容仪,仔细地做起皮肤护理。
做完整套的护肤保养,裴安夏准备早早地睡个觉,她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以最好的状态去赴约。
眨眼到了约定的时间。裴安夏一下楼,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纯白色保时捷跑车。
那车牌号,尤其醒目。
京A00001。
这牌子是傅寒舟当初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也是在那场拍卖会上,傅寒舟一掷千金,拍下一条带有8克拉梨形粉钻的项链,送给他正在追求的女明星。
那时候,裴安夏还偷偷地难过了许久。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内心却平静的泛不起丝毫涟漪,可见她是真的把傅寒舟放下了。
裴安夏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傅寒舟当即从车后座,拿出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递给她。 “送给你,美丽的小姐。”
裴安夏接下花束,客套地说声谢谢,接着又随口问起:“你什么时候有了送花的习惯?”
傅寒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瞥她一眼,“以前是我疏忽了这些小细节,以后我会尽量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重视。”
裴安夏不知该怎么接话,她不明白傅寒舟为什么要装出如此深情的模样,明明是朝三暮四之人,又谈何真心?
她沉默半晌,干脆转眼看向车窗外,做出拒绝交谈的姿态。
傅寒舟见状,也不再说话,伸手调了个舒缓的音乐。
车子抵达傅家老宅已是傍晚。两人刚进门,帮佣李婶连忙笑着迎上来,“少爷,您可算是带着裴小姐回来了,夫人都念叨许久了。”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傅寒舟的母亲,傅怀远的现任妻子,叶岚。
裴安夏朝李婶礼貌颔首,然后笑盈盈地问道:“李婶好久不见,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李婶笑得眼角都起了折子,“多谢裴小姐关心,我这把老骨头倒是还算硬朗。”
她说着,摆手招呼道:“裴小姐快进来,夫人已经在饭厅候着了!”
裴安夏从小到大,来过傅家不知道多少次,早已是熟门熟路,不需要李婶帮忙引路,很快便找到饭厅的位置。
叶岚的座位正好面对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儿子和裴安夏并肩走来,立即露出笑脸。 “安夏,过来阿姨这边坐。”
裴安夏依言走过去,刚坐下来,叶岚便关切地拉起她的手说:“瞧着你好像瘦了,最近胃口不好吗?”
裴安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岚姨,你可别哄我。我这几个月不但没有瘦,还胖了好几斤,小肚子都长肉了。”
叶岚狐疑地打量她半晌,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词,索性转过头去,征求傅寒舟的意见。 “儿子你来评评理,你看得出来安夏哪里胖了吗?”
傅寒舟原本懒散靠在椅子上的身子,此时微微撑起,目光认真地注视着裴安夏。
裴安夏被他盯得些许不自在,不由撇过头去。
傅寒舟怕真把她惹急,这才收回视线,又恢复到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全身上下没几斤肉,我还希望她胖点儿才好。”
叶岚暗暗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埋怨他在裴安夏面前瞎说浑话,半点儿不正经。
傅寒舟接收到她的眼神,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叶岚深吸一口气,转回来面对裴安夏的时候,又换上了和蔼的面容。 “安夏,姨特地嘱咐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等你傅叔叔回来,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说巧不巧,就在她尾音落地的同时,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
叶岚听见动静,莞尔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傅怀远人还未到,声音便先传进了饭厅:“……都是一家人,等会儿你见了你继母和哥哥,不用太过拘谨,知道吗?”
这道说话声不算小,叶岚和傅寒舟都听得清清楚楚,面上却并未露出异样,明显是早有心理准备。
没一会,傅怀远率先走进门,身后跟着傅峥。
傅峥刚从公司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是脱了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露出里头剪裁合身的白衬衫。
裴安夏眼尖地注意到,他将衬衫的扣子解了一颗,领口微微敞开着,可以窥见形状优美的锁骨。
傅峥依序向叶岚、傅寒舟点头致意,目光最后落在裴安夏身上,眸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今晚是傅家的家宴,不请外人,可裴安夏偏偏出现在了这里,这让他很难不去多想,她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出席。
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傅寒舟向前倾了倾身子,不动声色地将裴安夏挡住。 “爸爸,为了等你们回来,大家都饿了。”
他说话向来随性,傅怀远也不介意他的无礼,笑呵呵地说道:“饿了就快坐下来吃饭,在家里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傅寒舟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裴安夏碗里。她偏好淮扬菜系,为了迎合她的口味,傅家的厨子没少研究苏菜作法。
排骨熬得香软,糖醋味浓厚,轻轻一抿酱汁就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傅寒舟嘴角边是上扬的笑意,语气亲昵:“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道菜,多吃点儿。”
裴安夏没意料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夹菜,愣怔片刻,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傅峥。
后者也正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他眼神漠然,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搁在桌底下的手却倏忽攥紧。
裴安夏讪讪地笑了下,脸色不免有些僵硬,“寒舟哥,我自己来就好。”
叶岚见状,指着桌上一道油爆虾,对傅寒舟说道:“你别闲着,给安夏剥几个虾吧。”
裴安夏刚想摆手拒绝,叶岚又抢先开口:“前几天我和严夫人去逛街,她带了儿媳妇一起,张口闭口夸赞她那个儿媳妇有多端庄贤慧,我都不好意思接话。”
她说着,似怪似嗔地瞪着傅寒舟,“你平时也多向严公子讨教讨教,看看人家是怎么追女孩子的。”
这段话乍听是在责备傅寒舟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实际却是明晃晃的催婚,听得裴安夏几乎坐立难安。
傅怀远前面都没插话,这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侧头说:“阿峥,你平时也不妨多去参加些聚会,多多认识那些与你门当户对的名媛,如果有看得上的,爸爸可以帮你去说亲。”
傅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傅怀远便当他是默认了。
叶岚虽然勉强同意让傅峥认祖归宗,但对待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很快就将话题转向别处。
在座的都是人精,察觉到气氛不对,俱都有意避开容易引起尴尬的话题,转而聊些不痛不痒的生活琐事。
一顿饭吃完,裴安夏准备告辞。
出于礼貌,她逐一向众人道别,连李婶都不落下。
李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裴小姐您太客气了,欢迎您常来作客。”
“好的,多谢李婶。”裴安夏应声后,脸上露出些许犹豫:“请问,傅峥……二少爷的房间在哪里?”
傅峥刚才吃完饭,便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速度快的裴安夏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她想,他兴许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可哪怕如此,裴安夏还是觉得,至少应该和他打声招呼再走。
李婶没有多想,热情地给她指路,“二少的房间是三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房,你从这里走上去就能看见。”
裴安夏顺着李婶的指示上楼,果然看见楼梯旁那间房的房门紧闭着,显示着主人此刻并不愿意被打扰。
裴安夏轻轻敲了敲门,“傅峥,是我,可以进去吗?”
话音落下,良久都未得到回应,正当裴安夏以为不会有人来应门,准备离开时,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傅峥裹着浴袍,头发半湿的垂在额前,修长的脖颈处披了条毛巾,正在擦拭头发。
“找我有事?”
第44章 傅峥竟然学会用美人计了!
裴安夏看着面前身穿灰色浴袍的男人, 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什么,我……我只是想着临走前,来跟你说声再见……”
与此同时, 她的内心正在疯狂尖叫:【我的天, 傅峥竟然学会用美人计了!真是太蛊了! 】
系统心道好险, 傅峥听不见宿主的心声,否则这人设立马崩了个彻底。
傅峥听了她这欲盖弥彰的解释, 突然偏头笑起来。 “裴安夏, 我有时候真觉得,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你。你之前说想要和我撇清关系,现在又装出这般无辜的作态来做什么?”
他上前一步, 周身散发着刚洗完澡的潮湿热气, “裴大小姐难道不知道, 深夜敲开男人的房门是什么意思吗?”
裴安夏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 想要后退,双脚却像是被黏住了,无法动弹。
傅峥手腕发力, 扣住她单薄的肩膀, 将她一把扯过来抵在门板上, 指腹发狠地摩挲着她眼尾的红痣。
“刚才在饭桌上,你倒是对他笑得很开心。”
三番两次遭受他这般粗鲁的对待,裴安夏火气也上来了, 忍不住赌气地说:“我爱对谁笑就对谁笑,你管得着吗?”
傅峥被她呵斥了也不恼,依旧心平气和:“你不用故意激我, 我知道你和傅寒舟在一起,是为了解决裴家遭遇的困境——他能做的事情, 我也都能为你做,你与其求他,不如求我。”
裴家的事情,在上流圈子中不算秘密,傅峥会知道此事,裴安夏并未感到意外。
只是,她没料想到,傅峥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倒是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默了片刻,裴安夏嘴硬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寒舟哥交往是出于两厢情愿,情投意合,而不是为了进行利益捆绑。”
看着她那张小嘴一张一合,说得全是让人生气的话,傅峥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渐渐变得紊乱。
“两厢情愿,情投意合?”傅峥嘲弄地扯了扯唇角,“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遇上傅寒舟的事情就犯了迷糊?”
裴安夏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禁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峥凉凉地反问,“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吗?”
“傅寒舟是什么身份?堂堂京城傅家?*? 的继承人,手中握着多少资产,他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帮裴家度过难关,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
裴安夏愣了一愣,她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傅寒舟会欺骗她。
然而,傅寒舟却不给她任何心存侥幸的机会,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她:“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出手帮助裴家,只是哄骗你罢了。”
裴安夏身子晃了晃,满眼的不敢置信,“不可能,寒舟哥为什么要骗我……”
傅峥见她直到现在,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胸腔内那股怒火,似乎燃得更猛烈了。
他猛地捏住她尖巧的下巴,眸底深沉的可怕:“你求一求我,我就帮你把裴家的资金短缺给解决了。”
傅峥神情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裴安夏却不敢当真。
傅峥回到傅家仅仅几个月,恐怕连脚跟都没有站稳,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筹措到裴家所需要的巨额资金。
她那点小心思,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傅峥只是淡淡扫一眼,便将她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
傅峥挑眉,语调上扬,有些调侃的意味:“不相信?为了你,我可以赌上一切。”
裴安夏瞳孔微缩,拼命摇头,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就是傅峥因为她受到连累。
傅峥见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仿佛极为牴触他的模样,笑容愈发阴冷,“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痛苦吗?当初不也是你先喜欢我的吗?”
傅峥贴在她的耳根,哑声说:“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挺讽刺的?你之前把我当成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时,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真正的傅家少爷?”
裴安夏倔强地撇过头,不去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傅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很轻,是属于情人间的低喃:“不说话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你开口的。”
话音落下,他猛地躬身,劲瘦的手臂绕过裴安夏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裴安夏下意识地惊呼,语气因为慌乱而有些变调。
傅峥无视她的惶惑,抱着她大步走进卧室。
裴安夏似乎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反抗得更加厉害,但傅峥却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扔到床上,随即便覆上去,肌肤紧贴肌肤。
在拉扯的过程中,傅峥浴袍的带子不知何时变得松松垮垮,露出衣料下紧实的胸肌。
然而,裴安夏却无心欣赏眼前这幅旖旎的情景。她打从心底排斥这种强迫式的亲密行为,双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
“你走开!不要你碰我!”
傅峥单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扯过旁边的领带,把她不安份的小手捆了起来。
等这一切都做完,傅峥才有闲心停下来观察裴安夏的反应,便见她紧闭着眼眸,眉头不自觉地拧起,仿佛要被推上刑场受刑。
这副屈辱的神色,在一瞬间,狠狠刺痛了傅峥的双眼。
他只觉得怒到极点,反而想笑:“裴安夏,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打算把大哥吸引过来吗?”
傅峥说着,语气突然暧昧起来,“这样也好,让他看看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样子,想必他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裴安夏愕然地看着他,随后斥骂出声:“傅峥,你混蛋!”
“嗯,我混蛋。”傅峥勾了勾唇,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低下头细细啄吻她的眼角。
裴安夏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尾细长而上翘,当她略带薄怒地看过来时,格外鲜活生动,勾得傅峥有些心痒。
他一边加重了亲吻的力度,一边腾出手撩开她的衣裙。
察觉到他的意图,裴安夏蓦地开始颤抖。
这种颤抖并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
自从经历过上个世界以后,裴安夏便对亲密行为有种下意识的抗拒。
——这无关乎爱与不爱,她排斥的是,不尊重她的意愿,不考虑她的感受,只是单方面发泄的情事。
检测到她内心的恐惧感不断飙升,系统适时地出言安抚:【宿主别怕,有本系统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马上帮你开启屏蔽功能。】
裴安夏没有矫情地拒绝,实际上,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继续这场戏,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屏蔽功能开启倒计时30秒。】
【30,29,28……】
傅峥对系统的存在毫不知情,他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薄唇从她的眉眼慢慢往下,描绘着她的五官轮廓,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
正当傅峥打算侵入裴安夏的唇时,脑海里却突然涌入许多零碎的记忆,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撑破。
傅峥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努力想要分辨清楚那些画面。
“跟我装什么贞节烈女?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是怎么费尽心思爬上我的床了?”
“荆肖嘉,你污辱人也该有个限度。”
“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你不就是欠操吗?”
“一边吊着我,一边勾引别的男人,裴安夏,你本事不小啊。”
“你和皇上做的时候,也是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么?”
“说说看,是跟他上床比较爽,还是跟我比较爽,嗯?”
画面里的男女,面貌都极为模糊,傅峥努力想要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恍惚间,他听到那女子带着哭腔的声线响在耳畔。
“别这样,荆肖嘉,我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傅峥听着她哀切的恳求,一颗心莫名地揪了起来,口中喃喃道:“你别哭,我不碰你了。”
【叮,任务对象黑化值减25,当前剩余黑化值40。】
裴安夏见他久久没有继续动作,不确定地睁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意。
结果这一看,她才发现傅峥正扶着额喘息,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际,滑落至下颔,看样子似乎十分痛苦。
“傅峥,你还好吗?”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顿时唤回傅峥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飞快地从裴安夏身上离开,接着又拉过一条被子替她盖上。 “对不起,刚才是我糊涂了。”
傅峥的语气虽然仍旧生硬,但仔细去听,却能从中听出一丝懊悔。
裴安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终于得救,拢了拢衣服,挪着身子,想要从另一边下床。
傅峥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喉间倏然泛起一阵苦涩之意。 “你放心吧,我答应了不会再碰你,便会说到做到。”
裴安夏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绕过傅峥,快步离开,背影颇有些仓皇的意味。
傅峥果然没有伸手去阻拦,而是默然地目送着她远去,眸光复杂难辨。
下楼回到客厅,正好看见傅寒舟姿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把玩。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瞧见裴安夏步履匆匆,好似背后有人追赶一样,不禁随口问了一句:“刚才跑哪儿去了?”
裴安夏出于心虚,音量有些小。
傅寒舟没有听清楚,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顺手将手机塞回口袋里,起身道:“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裴安夏暂时不想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我已经打电话请司机过来接我了,今日多谢款待。”
跨出傅家别墅,裴安夏当即打车回家。
回程的路途上,她反覆地思索着傅峥的话。
饶是裴安夏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事实。傅峥说得没错,以傅寒舟的身份地位,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帮助裴家度过难关,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束手无策。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傅寒舟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出手,只不过是蒙骗她的而已。
假如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裴安夏简直不敢想像,她家里如今面临的会是怎么样的境况。
想到这里,裴安夏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必须立刻回家一趟。
……
时隔小半个月,再次回到裴家别墅,裴安夏察觉到家中有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裴父珍藏的古董字画统统消失了,其次裴母衣帽间里的衣服首饰,但凡值钱的,也都不见踪影。
整个家里一夕间变得空空荡荡,俨然是败落了。
裴母没预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回来,面上先是露出震惊的神情,随后又转为麻木。
裴安夏紧紧握住母亲迅速苍老的手,眼眶通红地问:“家里已经走投无路了,是吗?”
裴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那残忍的事实给和盘托出:“是,就连这座房子也保不住了……”
裴母爱怜地轻抚着女儿的脸颊,声线隐隐颤抖:“安夏,你别怕,即使没有了裴家千金的身份,爸妈还是会竭尽所能地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裴安夏摇摇头,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不停滑落。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都是我的错……”
说完这句话,裴安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陡然变得坚定无比。 “妈妈你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这段时间以来,裴家夫妻俩前前后后忙活着,尝试过无数的办法,都没能挽回颓势。裴母自然不认为这个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女儿,能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她只当裴安夏是在说好听话宽慰自己,欣慰地笑了笑:“你能有这份心意,妈妈就已经很高兴了。”
裴安夏心知母亲并未相信自己,不过她也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抬手擦掉眼泪,站起来对母亲说道:“那妈妈早点休息,我也先回房去了。”
关上房门,确定四周无人,系统才出声问道:【你所谓的想办法,就是去求傅家兄弟帮忙?】
裴安夏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不然呢?我又不懂商场上的事情。】
系统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连吐槽的话都懒得说,自顾自开始查询傅家兄弟明天的行程。
【傅寒舟明天早上有个跨国会议,下午约了讯阳科技的老总去打高尔夫。至于傅峥,则是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才会进办公室。】
裴安夏唔了一声,脑子开始飞快运转,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推进任务进度。
系统知道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便没有出言打断她的思绪。半晌,裴安夏停止思考,缓缓开口道:【现在是时候,把傅寒舟作为助攻的剩余价值给榨干殆尽了。】
第45章 “傅峥,我能在你那里借住两晚吗?”
隔天裴安夏难得起了个大早, 将自己收拾整齐后,便去了傅氏总部。
裴安夏作为傅寒舟的前未婚妻,从前总是隔三差五地到公司里宣示主权。因此, 在前台工作的女员工, 就没有不认得她的。
她刚踏进公司大门, 便有眼尖的立刻笑着迎上来,对着裴安夏客气招呼道:“裴小姐来了, 您稍坐一会, 我帮您通知秘书部的程总助。”
裴安夏点头应了一声好, 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候。
等了约莫五分钟,穿着简约黑色套装, 裙子长度过膝,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女秘书快步走了过来。
女秘书有些眼生, 并不是时常跟在傅寒舟身边的程总助。
她面带歉意地向裴安夏解释道:“裴小姐不好意思, 今早程总助陪着傅总去出席一场重要的跨国会议,暂时抽不开身来招待您。”
裴安夏对此表示理解,“没关系, 本来就是工作要紧, 我等一等无妨。”
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家傅总的关系, 在公司里不算秘密。
饶是裴安夏的态度再亲和,女秘书也不敢有所慢待,当即比了个请的手势, “裴小姐请随我上贵宾室等候吧。”
眼看裴安夏跟着女秘书进了电梯,前台的几个年轻女孩,顿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刚才那位就是傅总的未婚妻吗?她好漂亮啊!尤其是那双眼睛, 仿佛会勾人似的。”
“说起来,裴小姐可不仅仅只有美貌。裴氏集团听过吧?裴小姐就是裴氏的千金, 和咱们傅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裴氏?我前几天才从在银行业工作的亲戚口中听说,裴氏最近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裁员,看着似乎颇有些大厦将倾的意味。”
“真的吗?怪不得,我瞧着裴小姐在傅总面前总是矮一头。”
“前段时间,傅总不是还带了现在正当红的小花回公司吗?我听秘书部的人说,那小花在傅总的私人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小时。傅总亲口吩咐,不让任何人过去打扰,这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其中一人忍不住叹气,“傅总有颜又有钱,想要倒贴他的莺莺燕燕不知道有多少,要当他的夫人,首先得有个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
裴安夏对于这些议论全然不知情,她乘坐着电梯,缓慢上升到顶层。
女秘书恭敬地指引她进入贵宾室,随后便转身离开,独留裴安夏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间里。
她在宽敞的真皮沙发落了座,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好无聊啊……】裴安夏在心里呼唤系统,【给我找部电影来看呗。 】
系统边搜寻数据库里的资源,边提出自己的疑问:【宿主,你明知道傅寒舟今天行程满档,开完会还要立刻赶往高尔夫球场,为什么还要挑在这个时候过来?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
裴安夏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摇了摇。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为了攻略付出的时间成本,又怎么能叫做浪费呢? 】
【你想啊,等到傅寒舟忙完,听说我在公司里等了他一整天,必然会感到十分愧疚。到时候我就可以利用他的愧疚心,提出一些稍微过分的小要求。 】
系统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宿主,我帮你选择了一部网络评分很高的悲剧电影,现在开始为你放映……】
【停停停。 】裴安夏连忙出声拒绝,【现实生活已经够苦了,我可不想再看悲剧。 】
系统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考虑到宿主你现在的人设,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千金,我认为多看些具有悲剧色彩的影视作品,能帮助你更好地融入角色。 】
裴安夏被它一噎,终究是没有反驳。
等她一连看完两部结局虐心的电影,时间已近傍晚。
傅寒舟刚结束应酬,从郊区的高尔夫球场赶回公司,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歇一歇,便听得女秘书前来汇报:“傅总,裴小姐从早上就在贵宾室等您,已经等了许久了。”
傅寒舟闻言,眉头皱得死紧,语气也透着几分不悦:“安夏来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想到裴安夏独自坐在空荡的贵宾室里,苦苦等了他一下午,傅寒舟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立刻站起身往外走。行至贵宾室门口,目光往室内一扫,便见裴安夏安静地坐在那儿,两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仿佛听话的孩子。
傅寒舟心一软,语气不自觉变得缓和:“你说你傻不傻?也不知道打通电话给我?”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裴安夏眸底顿时一亮,连忙上前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多等一会而已。寒舟哥,我没打扰到你的工作吧?”
傅寒舟难得见她这般主动,心情登时愉悦起来。 “没打扰,倒是你等了这么久,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裴安夏还记得自己这趟的目的,于是开门见山道:“寒舟哥,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要问你。”
傅寒舟见她神情严肃,不似玩笑,大约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你是想问裴氏的事情吧?”
裴安夏点头,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些许迷茫和焦虑,“寒舟哥,你应该也知道裴氏现在的情况,是越来越恶化了,除了你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够找谁帮忙??”
傅寒舟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为此他甚至提前设想好了说词。
“安夏,对不起……”
傅寒舟低垂着头,眼底的落寞是那么明显,以至于令人不忍苛责。 “我并非不愿意帮你,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裴氏的资金缺口,已经到了这么严峻的地步。”
傅寒舟耷拉着眉眼,仿佛自责到了极点,“虽然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没能帮上你的忙,我仍感到非常抱歉。”
他尾音刚落,裴安夏脑子里突然跑马灯似的掠过傅峥那天说过的话。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吗?”
“傅寒舟是什么身份?堂堂京城京城傅家的继承人,手中握着多少资产,他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帮裴家度过难关,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
“——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出手帮助裴家,只是哄骗你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裴安夏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还对他抱有最后一丝期待,裴安夏最后问了他一句,“所以,连你也没有办法了,是吗?”
傅寒舟仍旧低着头,没有言语。
而沉默,某种程度上就等同于默认。
裴安夏无声地笑着,“我明白了。”
傅寒舟闻言抬眸,正好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可仅仅是片刻,她便恢复了原本平静的神色。
情绪转换得太快,让傅寒舟不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我等会还有点事情,就不留下来陪你吃晚餐了。”裴安夏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皮包,准备离开。
傅寒舟本想挽留几句,但见她去意坚决,话到嘴边,终是转了个弯:“回去路上小心,改天有空再一起吃饭。”
电梯一路下行,很快抵达了一楼。
晚间七点半,下班的高峰期已过,街道却依旧车水马龙。
裴安夏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往前走,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连现在应该去往哪里都不知道。
裴安夏忽然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像是有异物跑进去似的,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眼圈早已湿润一片。
她其实并不想哭的。
裴安夏心里清楚,别人没有义务要帮她,她不该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傅寒舟身上,但是只要一想到从小长大的情谊,竟然脆弱的如此不堪一击,她心里便莫名地委屈。
裴安夏浑浑噩噩地走在街道上,一时没有注意到路况,差点被正常行驶的车辆撞到。
车子在她面前停住,裴安夏连忙点头道歉:“对不起,是我不留神闯了红灯……”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干脆闭上了嘴,因为这时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傅峥嘴角微微下压,脸上隐隐有些不悦。
裴安夏嗫嚅半晌,答非所问道:“你可以载我一程吗?”
傅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回正前方的道路,“上车吧。”
裴安夏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趁着她转头去拉安全带的空档,傅峥偏头问道:“送你回学校吗?”
裴安夏动作一顿,面上流露出挣扎的神色。
犹豫片刻后,她鼓足勇气开口:“傅峥,我能在你那里借住两晚吗?”
傅峥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险些绷不住表情。
裴安夏见他陷入沉默,以为他是感到为难了,赶忙补充一句:“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我最近刚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小户型的单身公寓,想着偶尔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可以就近休息。”傅峥低低地解释着:“平时我也不常住那里,倒是能借你住个几天。”
“谢谢。”她赧然地垂下头,像是极为难为情的样子。
傅峥稍微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裴安夏习惯了受人追捧,到哪里都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从来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不曾有拉下面子求人的时候。
如今却要向他这个前男友开口,想必是非常难堪的。
想通了这一点,傅峥没再说话,留给她独自消化的空间。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没多久便抵达了目的地。
傅峥用指纹按开门锁,打开房门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到她脚边,“这双是我平常穿的,对你来说可能大了一些,你先将就着,明天再买双新的。”
裴安夏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来作客的,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因此哪怕尺码不合,还是听话地换上了他的拖鞋。
她的脚本就纤细,包裹在过于宽大的拖鞋里,愈发显得小巧。
傅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眸光渐深。
裴安夏趿拉着拖鞋,跟随他进屋,却见傅峥伸长胳膊,从衣柜最上方拿出一套全新的床单被褥,抖开床套,便开始铺床。
“我很少住在这,所以屋子里有些简陋,家具和电器都只有最基本的。你要是住不惯的话,隔壁就是洲际酒店……”
“傅峥。”裴安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傅峥闻声回头,眼看她欲言又止,久久没有下文,他不禁蹙起眉头。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太对劲,是家里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傅峥脑子里飞快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对她产生影响的,还是裴氏集团的事情。
裴安夏没有明确地回答是,或者不是,下意识做出垂眸回避的姿态。
正当傅峥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时,她却突然将手放在衣领处,开始一颗颗地解衣服的扣子。
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别的原因,裴安夏动作笨拙得厉害,解了半天都没能解开第三颗钮扣,仿佛那是一个极为难解的死结。
傅峥看得额头青筋突突地直跳,他几乎是忍无可忍地攥住她的手,语气亦有些激动:“你在干什么!?”
裴安夏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偏偏傅峥死死制住她的手腕,似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捏断。
“我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她被逼急了,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我在勾引你,我想被你上,这样你满意了吧?”
傅峥气得双眸发红,他剧烈地喘息几口后,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两个人面对面僵持片刻,像是在较劲,最终裴安夏败下阵来,放软语气问他:“你不是说,只要我求你,你就帮我解决我家里的困难吗?”
她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近乎虔诚地仰头注视他。
“傅峥,我把自己给你,你帮帮我好吗?”
第46章 “傅峥,我把自己给你,你帮帮我好吗?”
“傅峥, 我把自己给你,你帮帮我好吗?”
傅峥瞳孔一缩,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轻贱自己, 语气低的有些发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安夏见他动怒, 非但没有任何收敛, 反倒愈发变本加厉起来,“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你们两兄弟想要的不都是这个吗?”
傅峥敏锐地捕捉到她这句话里的关键字, “傅寒舟逼你了? ”
裴安夏紧咬住下唇, 不发一语。
迟迟没等到她的答案, 傅峥忍不住出声催促:“回答我,他逼你了是不是?”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他攥着她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道, 指甲嵌进她细软的皮肉里。
裴安夏闷哼一声, 身上传来的痛感顿时让她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赌气地别过头去, 声音轻微的几不可闻:“他没有逼我,他……”
“他什么?”傅峥没听清楚她的后半句话,偏过头把耳朵凑过去, “再说一遍。”
或许是觉得难堪, 裴安夏支支吾吾好半晌, 才涨红着脸道:“他说他帮不上忙。”
尽管傅峥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看着裴安夏失落的表情,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我早和你说过,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裴安夏闻言,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他不是真心的,那你呢?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害怕会听到自己并不想听的答案。
裴安夏不敢深想,万一连傅峥都不要她了, 她又该何去何从?
“傅峥,”她定定地望着他,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逐渐变得灰败,“我没有选择了。”
简短的几个字,从裴安夏那略显苍白的双唇中吐出,没有太过强烈的情绪起伏,却让傅峥心头狠狠一震。
“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该轻易作贱自己,甚至对我的行为感到排斥和厌恶,可是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裴安夏尾音微颤,仿佛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不想看到年迈的父母在外面奔波劳累,不想裴家几代人的心血付之一炬,我也想为家中尽一份心力。”
“但是我不像你和寒舟哥那么有本事,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挣到足够的钱。”
她把头垂得低低的,深刻地反省,“我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裴家垮台了,我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只是现在后悔过去不够努力,已经来不及了。”
裴安夏说着,话锋一转:“我思考了很久,一株活在温室里的花朵有什么价值?想来想去,我觉得自己至少是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商品——如果买家是你的话,我会感到非常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他给的条件足够优渥,还是庆幸他不是那种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
傅峥只觉得心中有股无名的火在四处延烧,快要将他的理智给烧尽。
“每次你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的就是傅寒舟,我永远都会为你放弃而寻求下一次的选择。”
“我凭什么要帮助你?难道我就这么卖的慌嗎?”
傅崢嘴上说得狠,其实心也明白,令他生命的另有原因。
他真正生气的点在于,裴安夏根本信任他。
明明他们曾是极为亲密的爱侶,他是何等的脾气,她为何难以道会反对?
为了他对她的感情,哪怕是裴安夏不开口,傅崢也绝不能对裴家的遭遇坐视不管,她又何须为这些副自轻贱贱的样子,就好像她在她心里那样,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察觉到他的滔天怒火,裴安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傅寒舟这三个字,是扎在傅峥心中,无法拔除的一根刺。
这也不难理解,想来无论是谁付出了满腔真心以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恐怕都会感到难以忍受。
将心比心,裴安夏也觉得自己做得实在太过分,于是她诚恳地向他道歉: “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好,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怎么出气,我都认了。 ”
傅峥听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由冷哼一声, “话说得好听,到了那时候,你可别像之前一样哭哭啼啼的,扰人兴致。 ”
裴安夏当然还没忘记先前的事情,连忙表明立场:“我保证这次不会了。”
傅峥并未同她争辩,而是淡淡地道:“我今晚要回去陪我母亲,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裴安夏听了这话,当即开口询问: “晓月阿姨她身体还好吗? ”
傅峥随手理了理领带,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打算与她多谈,仅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还好。 ”
换作以前的话,裴安夏或许还会不依不挠地追问几句,可如今她却没有立场再去深究,索性识趣地闭上嘴巴。
傅峥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过去的裴安夏,虽然嚣张恣意,却也生机勃勃。
可是现在的她,却收敛起所有锋芒,像是精致的人偶娃娃,美则美矣,却失去了灵魂。
心脏处后知后觉传来钝痛的感觉,傅峥收回目光,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母亲的病情在药物的控制下,缓解了不少,后续会接着进行治疗,改天有空再带你过去探望她。”
裴安夏没有问他改天是哪天。她心知肚明,成年人口中的改天、下次、以后,多半都是托辞,当不了真。
她弯腰拿起公事包,递到傅峥手边,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情人。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晓月阿姨等久了。”
傅峥低低应了声,不再停留,转身直接离去。
走往停车场的路途中,傅峥突然回想起,他室友曾经满脸好奇地问他:“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你究竟喜欢裴大小姐哪一点啊?”
说完,怕他误会,室友又赶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你女朋友不好的意思,只是……怎么说呢……”
室友挠挠头,斟酌着字句:“当初我们还打赌来着,说以你的审美,肯定会更喜欢中文系系花那种清冷又高雅的类型,没想到,你最后竟然栽在了裴安夏身上,总觉得……不太相配。 ”
听到末尾几个字,傅峥排斥地皱了皱眉头,“我并不认识什么中文系的系花。”
室友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歧义,语气不免有些着急,“你也知道我嘴笨,不太会表达,我的意思是——裴安夏在咱们学校里是出了名的白富美,人又娇气,总给人一种需要捧着、哄着的感觉。”
“我实在很难想像,你这个以高冷闻名的A大校草,哄起人来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裴安夏的确是娇气,并且吃不得一点苦,想到她高高昂着下巴,一副骄矜的小模样,傅峥眼底不自觉浮现起笑意。
“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哄人这方面,还得努力学学。”
室友见状,摇头叹了口气:“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我还真想知道裴大小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怪他发出如此感叹。
裴安夏家世好,长得漂亮,但眼睛却长在头顶上,哪怕是倒追傅峥的时候,都没怎么低声下气过,反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骄傲。
偏偏傅峥还就吃她这套。
旁人或许无法理?*? 解,然而他心里清楚,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裴安夏。
还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夜晚,傅峥刚结束兼职工作准备回家。
路上他在心里计算着这个月能拿到多少工资,以及需要支出多少生活开销。
正想得入神,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他。
傅峥循声回头,看清对方的相貌以后先是愣了一下。他曾经在校园里见过她几次,知道她也是A大的学生,但除此之外,双方并无任何交集。
女孩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站得腿都微微发麻,忍不住弯下腰按揉自己的小腿肚。
“找我有事吗?”
听到他的问话,女孩抬起头,扬起明媚的笑脸:“你好,我是金融系二年级的裴安夏,我打算从今天开始追你。”
乍然听闻这么直白的话语,傅峥面上露出片刻的错愕。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但过往那些女生,顶多是写情书送早餐,保持着进退有度的距离,给彼此都留有体面。
但是裴安夏不同,她自信,勇敢,连眉眼都是飞扬的,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喜欢展示在他面前。
她的瞳色偏浅,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眼底亮起了光。也正是这一束光,牵引着傅峥步步沉沦,最终掉入她编织好的陷阱中,再也逃不掉。
……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傅峥感到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本能地抗拒回想从前的事情。
可即便再痛苦,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他和裴安夏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明明他们也曾一起度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那些快乐的日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这不可能……
傅峥双手捂着发胀的额头,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又可笑的想法——就算是替身又如何?至少他和她交往的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感觉。
如果她能够骗他一辈子,那么即使是当替身也无所谓吧……
就在这个想法冒头的瞬间,裴安夏那边立即接收到系统的提示。
【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0,当前黑化值30,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47章 向傅峥求和,也只落了个被包养的下场。
【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0, 当前黑化值30,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见这声熟悉的系统播报音,裴安夏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看来, 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脱离这个世界了。】
系统按照惯例提醒道:【宿主, 你可别掉以轻心呀。一般来说, 这留到最后的黑化值都是最难消除的。】
裴安夏点点头,【这一点我知道,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 我需要你帮我实时监控傅峥的动向。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傅峥肯定会去找傅寒舟的。】
裴安夏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着调,但系统也不能否认, 她对攻略对象的行为预测大多都十分准确, 因此倒也没有出言反驳。
【说起来, 傅峥竟然能抵挡得住宿主的诱惑, 连送到嘴边的肉都不要,这自制力可真强呐。】
裴安夏轻笑出声,【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能当气运之子呢?多少得和普通人有点区别吧。】
话虽如此, 裴安夏内心却很清楚, 傅峥其实并不如外表所见的那般意志坚定, 在她凑近他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只是,比起生理上的满足, 傅峥更追求心灵上的契合。他想要的是裴安夏的心甘情愿,而非迫于现实不得不屈从于他。
不过,这些复杂的人性和情感, 就不需要和系统多做解释了。
裴安夏话锋一转,换了话题:【这套公寓地段虽好, 但着实是简陋了点,我都有些怀念上个世界在后宫每天吃好喝好的日子了。 】
历经这么多个世界,裴安夏别的没什么长进,却是被惯出了一身富贵病。
对此,系统忍不住吐槽道,【宿主你就忍一忍吧。你别忘了,你现在在傅峥面前的人设,可是因为家中遭逢变故,不得不卖身的落魄大小姐,挑三捡四的像什么样子? 】
【是是是。】裴安夏不满地嘟囊,【我不就是随口抱怨几句吗?】
系统争又争不过她,只得无奈摇头:【宿主,你要看剧吗?】
【我昨晚新下载了好几部号称经典必看的狗血电视剧,有现代的,有古代的,保证你这段期间绝对不会无聊。】
裴安夏虽然对系统选片的眼光不甚信任,但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都得窝在这座公寓里,除了学校,哪里也不能去,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几天后,正当裴安夏看电视剧看的上头时,系统突然切断了投影的屏幕。
【怎么回事?我刚好看到整部剧最精彩的部分呢。】裴安夏语气略显不悦。
系统的电子音仍旧平稳无波,【宿主,傅峥去找傅寒舟了。】
裴安夏听了这话,当即坐直身子,【这么快?快,帮我实时转播!】
系统依言投射出光屏,显示屏上出现两道身影,正是傅寒舟和他的秘书。
此时傅寒舟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翻看文件,听闻秘书前来通报,有些愣怔:“你说我弟弟来了?”
秘书应了声是,尽管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已充斥着震惊。
当初傅董向公司上下介绍傅峥时,说得明明白白,傅峥作为他前妻所生的孩子,是名副其实的傅家二少爷。
可既然是从前妻肚子里生出来的,按照常理而言,不是应该比傅寒舟年长几岁吗?
只能说这豪门的水,实在太深了。秘书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不敢显露出分毫来,毕竟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老板的私事还是少管微妙。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傅峥自从认祖归宗以后,对他这个兄长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傅寒舟左思右想,也想不到傅峥的来意。
但不管他的目的为何,既然人都来了,傅寒舟也不至于把人挡在门外,于是出言吩咐秘书:“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秘书便领着傅峥进了门。
傅寒舟仍旧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他。
之前傅寒舟并没有认真地观察过傅峥,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只记得他五官棱角尤其锋利。
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有着与其他同龄人迥然不同的独特气质,沉稳、冷肃,哪怕衣着打扮都极为普通,也叫人移不开眼。
而今日,傅峥身穿俐落的黑色衬衫及领带,裤管笔直,脚下是打磨得发亮的皮鞋,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齐整。
但即便外表打理得再好,傅寒舟依然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态并不算好。
纵使是再冷静沉着的男人,在面对情敌时,都难免被激发出雄性的好胜心。
傅寒舟自是能够理解他不想在自己跟前认输的心情,换作是他,他也会强撑着展现出最体面的样子。
思及此,傅寒舟不由微微勾起唇角,“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傅峥这几天想了许多,他向来尊崇理性胜过感性。早在得知裴安夏心中另有其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时,他便果断决定及时止损。
傅峥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这一颗心,竟会不听使唤,彻底失去控制。
从那天过后,他不论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的时候,都无法从回忆里抽身出来。
傅峥心想,假如时光倒流回到他们分手那日,他情愿当个懦夫,假装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继续活在她编造的谎言里。
傅峥深吸口气,让理智重新归位,随后才开口道:“前段时间,父亲将他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过户给了我。”
傅寒舟闻言脸色骤变。
百分之五的股份听起来似乎很少,但以傅氏集团的市值来估算,价值非常可观,甚至足以令普通人家几辈子吃穿不愁。
傅寒舟刚成年就进入公司历练,这几年陆续参与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决策,好不容易才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坐上副总的位置,他手中满打满算,也只握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傅峥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轻轻松松地就能在董事会获得话语权,他凭什么?
强烈的愤怒与不甘,让傅寒舟那张俊脸变得有些扭曲。
傅峥见状,反倒慢慢平复下情绪:“不管你信不信,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无意与你争夺继承权,也没有贪图过傅家的财产。”
傅寒舟听着这话,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也许傅峥从前没想过要争产,但是富贵迷人眼,当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时,谁又能坚守住初心不动摇?
傅峥自知没办法说服他,也无意为自己辩解,毕竟说到底,他的确是拿了傅家的钱。
想到这里,傅峥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很简单,我想替母亲治病,想让我爱的人,能够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傅寒舟挑眉,仿佛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颇感兴趣。
“我可以把我手上百分之五的股份全卖给你。”傅峥丝毫不拖泥带水,径直提出自己的诉求:“我不占你的便宜,按照现在的市值直接卖给你,如何? ”
他语气认真,不像一时兴起的玩笑,傅寒舟心下不禁一动。
傅氏集团的股份,可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东西。更何况,傅寒舟想要在集团内掌权,少不得需要股份作为底气。
这条件实在让人很难不心动。然而,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市值换算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傅寒舟大致计算了一下数额,盘算着该怎么筹得这笔钱。
这笔交易涉及的金额太过庞大。
傅峥知道他必然需要时间考虑,因此并没有出声催促,自顾自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底下的车水马龙。
傅寒舟见他如此淡定,仿佛谈的不是几十亿的交易,而是今天天气如何,不由感到纳闷。
傅峥这人,明明生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从小为生计奔波,却半点没沾上世俗的铜臭味,反倒把钱财看得极淡,着实是奇怪的很。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傅寒舟说着,目光紧紧地盯在傅峥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想知道,你把股份卖掉,拿到这么大笔现金之后要做什么?”傅寒舟言语带了几分调侃,“总不会是打算放到银行里存着吧?”
傅峥早有预料他会问这个问题,倒是没准备隐瞒,实话实说道:“我需要这笔钱,解决裴家的资金链问题。”
傅寒舟听闻此言,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同样作为男人,傅寒舟当然看得出来,傅峥对裴安夏仍有些旧情难忘,也是因为这样,他先前才会三番两次地针对傅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傅峥竟然喜欢裴安夏到了这种程度。
傅寒舟扪心自问,换作是他,是绝对无法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的。
傅寒舟虽然喜欢裴安夏,但并不是非她不可,更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她。
他的感情太单薄了,轻的就像是蒲公英,风一吹就什么都散了。
傅寒舟沉默着,钢笔在指间转了几圈。良久,他低声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就是,他决定放手,不再与傅峥争夺裴安夏。
傅峥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抬眼平静地看着傅寒舟:“等到拟好合同以后,我会请律师协助办理股权转让的事宜。”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眼看他跨出办公室门口,系统当即切断了投屏画面。
【不愧是傅峥,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裴安夏习惯性地夸赞道。
系统虽然关闭了直播的功能,但并未停止监测傅峥的动向。 【宿主,傅峥现在正在往这边赶过来,请你做好应对的准备。】
裴安夏抱着抱枕靠在沙发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放心吧,以我对傅峥的了解,他就算过来了也不会进门的。刚经历过那天的事情,他一时半会恐怕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呢。】
系统对此不置可否,【既然裴家的困难已经解决了,宿主你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裴家的困难是解决了,但我和傅峥之间的阻碍可没那么容易消除。】裴安夏下巴搭在抱枕上,慵懒地眯起眼。
【在我们人类的社会,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即便我重新过回大小姐的日子,也不能抹消傅峥的付出,整个裴家都是他一手救起来的,我在他面前,又怎么抬得起头呢?】
裴安夏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的抱枕,这小动作是习惯性的,代表她正在思考。
【他是我家的恩人,我当然得将他好好地供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傅峥会逐渐意识到,这种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的。】
【在感情里,越在乎就会越卑微。而我们两个人之中,更卑微的那一方,是他。】
【所以当我表现得唯唯诺诺、低眉顺眼时,傅峥非但不会高兴,反而还会感到惶恐。到那时候,距离黑化值彻底清零,也就不远了。】
系统听完她的话,忍不住提出疑惑:【宿主,你盘算得虽然好,但如果傅峥一直回避和你见面,你这些招数不就用不上了吗?】
裴安夏倒是完全不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笑盈盈地道:【不是还有个助攻二号吗?傅寒舟退场后,也是时候该让她上线了。】
话音落地,门铃声适时地响起。
裴安夏起身过去开门,来的正是唐悦欣。
唐悦欣见到她,目光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原来你真的住在这里呀?我还以为是谣言误传呢。”
裴安夏同样对于她的到来,感到无比诧异,“你怎么找过来这里的?我可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现在的住处。”
唐悦欣闻言,气呼呼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自从得知你家里出事以后,薛茜茜那帮人立马变了一副嘴脸,拿着你的私事到处造谣。”
“说你当初有眼无珠,把傅峥这个傅家二公子给甩了,现在家道中落,才想着回头求复合,还说……”后面的话实在不堪入耳,尽管唐悦欣性子直率,也有些说不下去。
裴安夏这个当事人倒是心平气和,甚至主动问道:“还说了什么?”
唐悦欣犹豫半晌,终于狠下心来道:“说你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即使主动拉下脸来,向傅峥求和,也只落了个被包养的下场,还被关在这处简陋的公寓。”
裴安夏想了想,觉得她们这话倒也没说错。
她正欲回答,余光突然瞥见,走廊转角处露出的一片黑色衣角。
裴安夏用膝盖想,也能猜得到那人的身份,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点弧度,随即转头对唐悦欣招呼道:“先进来坐吧。”
第48章 “我让你住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当保姆的。”
唐悦欣跟在裴安夏身后走进屋内, 眼神环顾四周一圈,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傅峥未免也太小气了,堂堂傅家的二公子, 想要金屋藏娇, 却连一套像要样的宅子都拿不出来。”
“这沙发、这桌子、这电视……简直跟快捷酒店似的, 没有半点格调。”
裴安夏听她一个劲儿地批评傅峥,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由帮他说了句好话:“这套公寓跟他的公司距离近, 平时也不常住, 只是偶尔歇脚用的,所以才没有特别装修, 不是故意要寒碜我。”
裴安夏言语中的维护之意相当明显, 唐悦欣自然也听得出来。
她撇了撇嘴, 仔细地盯着裴安夏看, 见她似乎消瘦了些,眼下也出现淡淡的青紫,不免担忧道:“安夏, 咱们也算认识这么多年了, 你老实告诉我, 你和傅峥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真像传言说的,他故意用包养的方式来羞辱你吗?”
裴安夏默然片刻,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脑海中思索着, 该怎么定义她和傅峥目前的关系。
若说是包养,似乎也并不准确,因为傅峥从未要求过她履行情人应尽的义务, 但是除了包养以外,还能是什么呢?裴安夏想不到答案, 也不敢多想。
她的沉默,在唐悦欣眼中就如同是默认。
唐悦欣诧异地瞪大眼睛,“我真不敢相信,傅峥竟会这样对你,他以前明明……”
裴安夏出言打断她,语气无奈:“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
唐悦欣像是十分不理解,这样古早俗套的误会桥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周围,不自觉拔高声音:“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你们根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你们两个平时瞧着是聪明人,但是身在局中,还是难免当局者迷,反倒没有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明白。”
唐悦欣毫不客气地敲了敲裴安夏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吗?你和傅峥交往那阵子,每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完全是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结果呢?”唐悦欣咬了咬牙说道:“你管这叫做替身?你说你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裴安夏自从家中落魄以后,大小姐脾气已经收敛了不少,但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怒火也蹭蹭地往心头爬。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让我怎么和他解释?我承认我后悔和他分手,也想过要挽回他,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我父亲的公司出事,傅峥认祖归宗……”
“他好不容易要开启崭新的生活,成为傅家的少爷,不需要担心今后的生计,也不需要再过那种一块钱都得掰成两块花的日子,你要我怎么向他开口? ”
裴安夏越说越急,越说越快,最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能够自私地拖累他呢?”
唐悦欣被她吼得一愣,很快,她回过神来:“所以你瞒着傅峥事情的真相,是因为你不想拖累他?”
裴安夏轻轻点了下头,“我和傅寒舟从小认识,对他的性格非常了解。即便傅峥表明了立场,无心和他争夺继承权,傅寒舟也绝不会放松戒备。”
“对傅寒舟而言,傅峥就是一个未知的风险,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傅峥在傅家逐渐站稳脚跟,以至于威胁到他的地位。商场如战场,傅寒舟多半会暗中使绊子为难傅峥。”
裴安夏说到这里,叹口气道:“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还拖后腿给他添麻烦吧。”
此时傅峥就在门外站着,背靠墙壁,只隔着一面墙,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原先一直以为,裴安夏之所以选择向傅寒舟寻求帮助,仅仅是因为不够信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背后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傅峥只觉得眉心突突地疼,他按住额头,痛苦地弯下腰来。
这段时间,他几乎没给过裴安夏好脸色,追根究底,都是源于不甘心。
他认为裴安夏不过是将他当成闲暇时的消遣,甚至是用来报复傅寒舟的工具,觉得她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他的感情,把他看作可有可无的备胎。
然而,他现在却听到裴安夏亲口说,事实并非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样。和他分手后,她过得也并不快乐,只是不想牵连他,才独自承受这一切。
傅峥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既然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那事实的真相究竟为何?
有没有可能,他真的错怪裴安夏了?
【叮,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0,当前黑化值20。】系统的机械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任务目标的黑化值剩下的不多了,请宿主加油,争取尽快完成任务!】
听见这道声音,裴安夏顿时演得更加卖力。
她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刺痛感从腿部传来,让她眼眶发红。
唐悦欣见她委屈的仿佛快要哭出来,有点不知所措,语气生硬地安慰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
“你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的,傅峥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不管怎么说,你总得让他明白你对他的心意。”
不等裴安夏回答,唐悦欣便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听我爸爸说了,傅峥掌管的那间科技公司,月初刚举办了新品发表会,项目非常成功。可以预想得到,等产品正式推出以后,必然能提升不少业绩。”
裴安夏闻言,眼里渐渐亮起光。
唐悦欣循循善诱道:“所以呀,你要相信你男人,他本事大着呢,没有那么容易被拖累的。”
裴安夏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中。
唐悦欣见状,也并未出声催促,过了一会,她轻轻开口:“安夏,我很抱歉,在你家中遭遇困难的时候,没能及时伸出援手。”
裴安夏摆摆手,仿佛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这件事不怪你。一来,你本来就没有义务要帮我,二来,你虽然是唐家的千金,但公司里的事情都是你父亲做主,你其实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
在历经这场变故后,裴安夏早已看透世间冷暖,曾经那些巴结奉承她的人,不是刻意疏远与她的关系,便是前来落井下石。
唐悦欣能够不畏流言,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她已经感到无比温暖。
唐悦欣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说的不是客套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我虽然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大笔的钱,但是小钱还是有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我能帮的,绝对不推托。”
裴安夏感谢完她的好意,又和她聊了些近况,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目送着唐悦欣离开。
唐悦欣走后,裴安夏估摸着差不多该是吃晚餐的时间了,正打算去厨房下一碗面条。
谁知刚转身,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原本以为是唐悦欣去而复返,探出头来一看,却发现来人是傅峥。
裴安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迅速恢复平常,她口吻随意,像是妻子在询问晚归的丈夫:“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煮碗面条好吗?”
傅峥和裴安夏曾经同居过一段时间,对她的厨艺有基本的了解。她长这么大,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顶多只会煮面条和水饺,根本不是下厨的料。
思及此,傅峥主动开口道:“还是我来吧,你想吃什么?”
他抬手解开袖扣,挽起衬衫袖子,正打算朝厨房走过去,裴安夏却先一步挡在他面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我知道我做的饭不够好吃,我会去学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裴安夏是真的觉得于心有愧,她过去那般伤害傅峥,可他非但不计前嫌,还答应无条件帮忙裴家度过难关。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太重,让裴安夏不知该如何偿还。
眼看她仰着小脸,紧张地望向自己,眼神里带了点讨好,以及小心翼翼,傅峥心尖的位置陡然刺痛了一下。
傅峥有些艰涩地说道:“你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
裴安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浮现一抹苦笑,颇有些任劳任怨地低喃道:“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傅峥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无法扭转她的思想,终究是没再坚持:“那就麻烦你帮我煮碗蕃茄鸡蛋面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会让秘书帮忙去家政服务公司,请个阿姨过来煮饭打扫,这样你就用不着那么辛苦了。”
裴安夏听了这话,连忙要出言拒绝。
然而她才刚张开嘴,傅峥便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让你住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当保姆的。”
他此话一出,裴安夏当即闭上嘴,不再言语。
傅峥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没什么好气地说:“行了,你忙吧,我先去洗个澡。”
他一转身,裴安夏那低眉顺目的表情霎时消失的荡然无存。
【要装出这二十四孝好女友的样子,可真是个累人的活。 】她娇声娇气地抱怨:【人家想念傅峥做的菜了,他做的糖醋排骨和狮子头可好吃了。 】
系统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刺激地打了个机灵。
好在,裴安夏很快便恢复正常的语调:【黑化值剩下最后的20点了,我得开始琢磨该怎么脱离这个世界了。 】
第49章 “我们晚上是睡一间房吗?”
待傅峥洗完澡出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他拉开椅子,在裴安夏对面坐下,鼻尖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 恍然间竟觉得眼前这幅情景, 有一种家常的温馨感。
傅峥不禁想,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他总能慢慢扭转他们的关系, 让她变回从前那副明媚张扬的样子。
思及此, 他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 执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裴安夏惴惴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见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敢动筷子。
然而, 面条刚入口,裴安夏便下意识皱起眉头。
她到底是下厨的经验有限,没有拿捏好火候, 面在锅子里沸腾的时间久了, 变得有些软烂, 汤头调味更是太过清淡,没能凸显出番茄的清甜。
裴安夏自知这碗面煮得失败,不禁试探性地问道: “傅峥,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我可以帮你叫外卖……”
“不用,我没那么挑嘴。”
傅峥说完, 便以行动证明了他的确并不挑嘴。
只见他一口接着一口,将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汤汁都没有放过。他放下碗时,裴安夏瞥了一眼,能清楚地看见空荡荡的碗底。
眼看傅峥都吃完了,自己还剩下大半碗面条,裴安夏赶忙加快进食的速度。
口腔里的面条还没咀嚼完,她就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面,塞得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差点噎住。
“慢点吃,别狼吞虎咽的。”
他出声的突然,裴安夏仿佛受到惊吓,肩膀猛地瑟缩了一下。
傅峥见状,握紧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情感轻易表露出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去海城旅游,趁着这次暑假,我带你出去走走。”
裴安夏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确实是说过这番话。
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傅峥正在研读程式方面的专业书籍,裴安夏则懒洋洋地躺在他腿上滑手机。
她打开短视频软件,碰巧刷到一支旅游vlog ,专门在介绍海城的观光景点。裴安夏对于视频中的岛屿风光感到格外向往,于是伸手拽了拽傅峥的衣袖。
“我们去海城玩吧?”
海城作为旅游胜地,消费可不便宜。更何况裴安夏养尊处优惯了,食衣住行都要最好的。可以想像,这一趟旅程的花销,绝对不是当时的傅峥所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们讨论许久,最终没有成行。如今旧事被重新提起,裴安夏恍然间,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犹豫几秒,还是点头答应了傅峥的提议。
吃过晚餐后,裴安夏便打算去洗澡,她刚走到浴室门口,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煞住脚步。
傅峥见她站在原地,犹豫不前,不由出言询问:“怎么了?”
裴安夏双手捧着睡衣,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我……我们晚上是睡一间房吗?”
傅峥当初设计这间公寓时,便是打算独自居住,因此只规划了一间主卧,连客房都没有。
傅峥自然看得出她在顾虑什么,他手中拿着一本财经杂志,随手翻开一页,几乎没有思索就回答:“我睡沙发就行。”
他与她共睡一床肯定是不行的。
几次相处下来,傅峥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那点自制力,也不过是摆设。
沙发的材质是天然皮革,质地偏硬,想也知道睡起来不会太舒服。而且傅峥个子长得高,裴安夏直觉那地方恐怕容不下他,连忙道:“要不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睡床,我睡沙发。”傅峥语气略显生硬:“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争论。”
他话语里的态度异常坚定,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裴安夏不愿与他争执,索性低头不言。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傅峥已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裴安夏动作放得很轻,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然后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像是生怕吵醒傅峥。
两人久违的同处一屋,裴安夏起初是有些紧张的,但或许是连日以来,各种烦心事接连不断,导致她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裴安夏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竟不知不觉地陷入梦乡。
大约是缺乏安全感,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傅峥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女孩子半张脸缩进棉被里,哪怕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嘴里发出低低的梦呓,“不要,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开……”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终是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
“你明明……说过会对我负责的……你别不要我……”
裴安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傅峥在床沿坐下,指尖轻柔地撩起她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露出那张沾着泪水的漂亮面容。
傅峥垂眸盯了她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到底该不该相信她呢?
有几个瞬间,傅峥觉得人这一辈子,不需要活得太清醒,只要她愿意待在他身边,他便是装聋作哑又有何妨?
可傅峥终归还是害怕?*? 的。
他怕有一天,裴安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继续维持这个谎言,美好再次被打碎,那他或许真的会发疯。
从感性上来说,傅峥其实很想不顾一切地去相信裴安夏,但理智却不断阻挠他,在心底某处叫嚣:她根本就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喜欢你。
当她目光缱绻地看着你时,想的是别的男人,她辗转难眠时,想的是别的男人,甚至连她躺在你身下喘息不已时,想的都是别的男人。
傅峥的记性向来很好,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他初次见到裴安夏是在前年九月份,也就是刚开学那会儿。
当时是正中午,阳光格外炽热,校园的主干道上行人寥寥。裴安夏就坐在行李箱上,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语气带着浓浓的埋怨。
“你不是答应了要来帮我搬宿舍吗?”
“工作,又是工作!”
“你到底是在忙工作,还是又在陪哪个不入流的小明星?”
她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沿压的很低,一双眼睛隐匿于阴影下,看得不太真切。
尽管傅峥对于旁人的隐私,并没有多少探究的欲望,但光听这段对话,也能猜测得出来,女孩多半是在跟男朋友吵架。
傅峥从裴安夏身旁经过时,她正好抬头,目光短暂相触,他发现女孩皮肤细腻白皙,眼眸清澈明亮,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得极好的样子。
女孩视线落在他脸上,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仅仅是片刻,她便收敛起情绪,重新低下头去。
他与她本就是陌生人,擦肩而过后,彼此再也没有交集。
再后来,便是那次在傅峥兼职的咖啡馆外,裴安夏毫无预兆地说要开始追求他,中间没有任何铺陈和过度。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未免过于天真,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裴安夏所谓的真心。
傅峥眸底犹如化不开的浓墨,翻涌着滚滚暗潮,似要将裴安夏淹没。
“最后一次了……”
傅峥手指沿着裴安夏的脸部轮廓慢慢往下移,最后停留在她纤细的颈项。
“如果你再骗我,那后果绝不会是你想知道的……”他附在裴安夏耳边呢喃,说完,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退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等到他离去,裴安夏才敢稍微松懈一些,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他发现我在装睡了。】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宿主,剩下最后20点黑化值你打算什么时候消除?】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系统总觉得,裴安夏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加快脚步,离开这个世界,但她的所作所为却像是在拖延时间。
裴安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等去完海城吧,毕竟我还挺想去旅游的。】
系统听了她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宿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千万别想着要在任务世界逗留。】
裴安夏被它这副紧张的模样逗乐了,噗哧一声笑出来:【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话虽如此,系统却没有半点放松警惕,仍旧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我以前也和你说过很多遍,有些宿主因为守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任务目标,妄想留在任务世界度过一辈子。】
【他们自以为聪明,能够抓住轮回规则的漏洞,故意留下最后10点好感值,迟迟不刷满。可主神哪里是这么好愚弄的?】
【祂是掌管三千世界的至高神,发生在任务世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逃不过祂的眼睛。如果被主神发现有人试图钻规则漏洞,祂会先给予处罚警告,累计警告三次,便直接进行强制抹杀……】
这番话裴安夏少说也听过十遍了,再听下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连忙摆了摆手:【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攒够积分,现在巴不得赶快结束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享受人生,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任务世界滞留?】
系统听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语气稍微和缓了些:【你能这样想最好。】
裴安夏依然笑眯眯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然而,这笑意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50章 第二个世界结局+第三个世界开头
七月的第一个礼拜, 裴安夏和傅峥一起搭上前往海城的飞机。
抵达目的地后,傅峥先带着裴安夏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酒店邻近海岸,自带无边际泳池和私人沙滩。刚安顿好行李, 裴安夏便迫不及待换上新买的泳衣, 打算去海边走走。
傅峥许久没有看过她笑得如此高兴了。
先前在京市的时候, 她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烦心事给侵扰,心情难以开怀。眼下却像是终于摆脱束缚, 飞离囚笼的鸟,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自在起来。
裴安夏穿着雾霾蓝的吊带泳衣, 下身则是一条泳裙,裙摆不算太短, 堪堪能遮住大腿, 背后则做了镂空的设计, 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等等。”
裴安夏原本以为他是要对自己说教, 脖子瑟缩了下,都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没想到傅峥叫住她,仅仅是为了替她戴上遮阳帽。
傅峥仔细地帮她调整好帽子的角度, 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等会要是晒黑了, 我可不管。”
他半弯着身子, 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裴安夏的脸上。
尽管两人曾是情侣关系,但自从分手以后,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然而亲昵的举动。
裴安夏怔了怔,双颊不由泛起红晕,别扭地别开眼。
捕捉到她脸上一闪即逝的不自在, 傅峥唇角不自觉勾起些许弧度,“走吧。”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夕阳落在海面上,将海水都映照成一片暖橘色。
裴安夏脱掉鞋子,光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朝着海边走去。
大海辽阔,海风卷起浪潮拍打过来,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傅峥见势不对,急忙伸手拽住她,“小心!”
裴安夏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反手紧握住傅峥的手臂,借着他的支撑,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
等到裴安夏完全站稳脚步,傅峥当即就想抽回手,谁知他刚有动作,裴安夏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给他后退的机会。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沿着他劲瘦的小臂一路往上,傅峥身子僵硬一瞬,不过片刻又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她拉住自己。
起初裴安夏表现得还算安分,只是虚虚地攥着他的手臂,没敢用力,如果傅峥对她的举动感到排斥,随时可以挣脱。
然而,傅峥并没有甩开她,某种程度上便算是默许了她的亲近。
裴安夏小手试探地滑向他的指尖,然后勾起他的一根手指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傅峥被她白玉般细腻的指腹蹭得有些痒,索性摊开大掌,把她整只手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没办法乱动。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裴安夏忽地感觉心跳快了半个节拍。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两人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难以言说。
接下来几天,他们按照旅游攻略,前往各处景点游玩。
除了没有接吻拥抱以外,两人的相处模式俨然与普通情侣无异。
很快到了这趟旅程的尾声,最后一天他们没有安排任何行程,吃过早餐后,他们再次散步到海边。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往岸边推送,淹没裴安夏的脚踝,同时也将她的脚印冲刷干净。
她赤足踢着浪花,颇有些自娱自乐的意味,全然没留心到激起的水珠全都落到傅峥身上,把他的裤管都给溅湿了。
傅峥对此倒是并不在意,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当初他们从认识到交往,都是由裴安夏主动去推进进度的,以至于傅峥在追求女孩这件事上,极度缺乏经验。
他踟蹰许久,直到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缓缓张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安夏,我们再试试吧?”
裴安夏闻言,突然停住所有动作,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对他的问题感到十分意外。
她在脑子里迅速消化这句话,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脸上立马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裴安夏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哪怕中间经历过不少波折,导致脾气有所收敛,但是本性却没有改变。
她肯定自己对傅峥的感情,切切实实是喜欢,只苦于不清楚他对她的看法,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
她害怕把话挑明会惹他厌烦,把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关系破坏殆尽。所以,干脆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可既然傅峥是主动提出的复合,她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
话音落地的瞬间,裴安夏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叮,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5,剩余黑化值5,胜利就在眼前,请宿主再接再厉! 】
裴安夏不禁心想,好在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相比起上个世界来说,稍微低了一点。她可以循序渐进地消除傅峥仅存的黑化值,不必像当初对待荆肖嘉那般残忍。
上个世界到了末尾,裴安夏之所以走出那一步棋,一方面是走投无路,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消除荆肖嘉最后那点黑化值。
另一方面,也着实包含了赌气的成份在里头。
然而,裴安夏万万没想到,在她死后,荆肖嘉就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样,浑身没有半点活力,一辈子困在回忆里,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了那么久,哪怕是块木头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平心而论,裴安夏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不该做得如此决绝,但是事情既然已经造成,便没有后悔的余地,她只能尽量同样的情况再度发生。
如果可以的话,裴安夏希望傅峥至少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傅峥并不知晓她内心的想法,见她想也不想就答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三两步上前,把她拥进怀里。
裴安夏把脸埋进他胸口,耳边传来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令她忍不住发笑:“这么高兴吗?”
傅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裴安夏难得有耐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他抱着自己,直到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她才轻推了推他肩膀,撒娇道:“我饿了。”
傅峥听了她这话,慢慢地松开怀抱,直起身子:“我知道这附近有间口味不错的海鲜餐厅,我先带你去吃饭。”
他说完便率先迈出步伐,向前跨出两步后,才想起来他不该把裴安夏落在后头,转身朝她伸出手。
尽管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也足以见得两人如今还不能很好地适应身份的转换。
不过,裴安夏倒是没放在心上,任何关系的修复都需要时间,他们才刚和好,自然不可能立刻恢复如初。
更何况,他们至今仍未开诚布公地谈过当时分手的原因。傅峥的心结只要一天不解开,剩下的5点黑化值就无法消除。
眼下裴安夏能做的只有等,等他的心结在经年累月中逐渐被化解,最终消弭于无形。
“等这趟回去,我们搬回我在学校旁那套公寓吧?你那里地段虽好,但里面着实太过简陋了些。如果真要继续住的话,怎么也得重新装修过,还有家具,也要再挑挑。”
裴安夏与傅峥手牵手走在马路上,嘴巴也没闲着,随口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傅峥全程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都听你的。”
裴安夏正说得兴起,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
裴安夏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车从拐角处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歪歪扭扭地冲撞过来。
那辆汽车明显处于失控状态,即使驾驶猛踩煞车,也无法让车子停下来。
车速实在是太快了,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车子便已冲到眼前。距离近到裴安夏几乎可以看清轮胎辗过柏油路时,迸射出的火星。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她内心陡然升起难言的恐慌,甚至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种心脏骤停的错觉。
而就在最紧要的关头,她违逆生存的本能,往前一步挡在傅峥身前。
察觉到她的意图,傅峥当即慌了神,忙不迭伸手要将她拉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如离弦的箭矢般撞上裴安夏,因为撞击的力度过大,裴安夏硬生生被撞出十几米远,整个人浑身是血的软倒在马路上,当场没了气息。
意识弥留之际,裴安夏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哭泣。
“安夏,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为什么要救我?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傅寒舟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而我因为认识你的时间比他晚,所以只能作为他的替身,留在你身边……”
“但是现在我想开了,我其实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你把我当替身也好,当消遣时间的玩具也罢,我都不在意了。”
“安夏,我错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赌气?是不是替身重要吗?事情的真假重要吗?跟你比起来,这些东西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回来……”
“只要你……还愿意回来……”
【叮,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5,当前黑化值为0。 】
【现在开始为宿主进行脱离当前世界的传送,倒计时10、9、8……】
……
【系统!系统! 】
回到四面八方都是白墙的系统空间,裴安夏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在哪里?快给我滚出来! 】
系统不惧她的怒火,语气依然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请问宿主是否需要查看上个世界的后续发展? 】
裴安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怒气冲冲地质问:【那辆失控的车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
不怪她会这样怀疑,每个系统内部都配有宿主保护机制,把宿主的安全摆在第一位。
否则,若是哪个任务者倒霉透顶,一块广告牌砸下来,砸中脑袋,直接当场去世,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
更何况,以系统的神通广大,早该计算到会有这场车祸事故的发生,又为何没有提前帮她规避风险?
这整件事的疑点实在太多,裴安夏合理怀疑,这场车祸是系统所为,目的是为了加快任务的进度。
面对她的质疑,系统否认得极其坚决,没有表现出半点心虚的痕迹:【我作为宿主的辅助攻略系统,一切皆以宿主为优先考量,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宿主利益的事情。 】
说到这里,它语调一转:【不过,这次发生了攸关宿主性命的意外,我却没有即时做出适当的反应,的确存在疏失,我会主动向主神提交检讨报告。 】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安夏虽然无法完全打消心头的疑虑,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她除了怀疑以外,并没有实际性的证据可以当作佐证,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窦,继续执行任务。
【我们去下个世界吧。 】
她这话一出,系统当即按下确认键,【现在开始进行数据传送,请宿主做好准备。 】
裴安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情景。见此情状,她立刻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个古代世界。
【我的空调、手机和冰可乐,统统没了! 】裴安夏在心里哀嚎,好半晌,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走到窗前,眼看窗外狂风大作,漫天的黄沙滚滚而来,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掩埋,立刻分辨出这是哪个世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妙啊。 】
裴安夏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年仅五岁,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奶团子。
那年上元节,她跟随家人去逛灯会,不小心跟母亲走散。小姑娘身量矮小,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推来搡去,渐渐地也就迷失了方向。
所幸她运气够好,没有遇上人贩子,反倒是被穆霄野给捡了回去,在穆家当了十年的贵女,被如珠似宝地养大。
穆家数代镇守边疆,穆霄野的父亲是大周赫赫有名的镇北王,母亲宣宁郡主则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因此穆家在京城中,可以说是权贵中的权贵。
穆霄野在家中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哥哥,名叫穆霄骋。穆霄骋作为长兄,一出生便受封世子,性格沉稳持重。
反观穆霄野,则活脱脱是一个倔傲张狂的小霸王,连皇子公主见着他都得绕道走,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他不敢惹的人。
——唯独裴安夏成了那个例外。
穆家阳盛阴衰,当初宣宁郡主心心念念想要生个闺女,可惜连生两胎都是带把的。
谁知峰回路转,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竟从外头捡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回来。
小姑娘年纪尚小,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一问三不知。穆家大张旗鼓找了几天,没找到小姑娘的亲生父母,宣宁郡主便将裴安夏当作亲生女儿养在膝下。
裴安夏在穆家,吃喝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比起宫里头的娘娘,也丝毫不逊色。
普通人视若珍宝的稀罕物件,在她眼里却跟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
裴安夏自幼跟在宣宁郡主身边,学习宫廷礼仪和琴棋书画,养成了清高孤傲的性子。
她活在云端上,不愿沾染半点世俗的尘埃,举手投足间充斥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京城的名门贵女中,不乏有厌恶她这副清高样儿的,忍不住在背后嚼舌根。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种,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如果不是穆家好心收留她,就凭她那一脸狐媚相,早被卖进青楼千人骑万人枕了,哪轮得到她在这撒野?”
说巧不巧,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穆霄野耳中。
穆霄野脾气火爆冲动,从来不懂忍耐为何物,当下就跑去树丛里捉了几条毛毛虫过来,扔到那几个搬弄是非的世家小姐身上,吓得她们惊声尖叫、四处逃窜,闹了好一场笑话。
这天过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裴安夏半句坏话。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裴安夏不但是穆家的掌上明珠,更是穆家小霸王护在心尖上的宝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裴安夏及笄那年。
她按照惯例去给宣宁郡主请安,母女俩絮絮叨叨地聊了会天,就在裴安夏准备告退时,宣宁郡主却突然褪下手中的翡翠玉镯,套进裴安夏的手腕。
裴安夏肤色雪白,衬得那只祖母绿的手镯格外剔透好看。
宣宁郡主欣赏了半晌,才满脸慈爱地开口:“这只玉镯啊,是穆家世世代代相传的传家宝,本来应该交给骋哥媳妇的,可是娘亲偏心了,只想交给你。”
裴安夏在穆家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只玉镯来历不凡,是要传承给穆家当家主母的。
穆霄骋世子之位稳当,将来必定会袭爵,这镯子于情于理都应该交到长嫂手中,较为妥当。
想通这个道理,裴安夏手忙脚乱地就想把镯子褪下来,“娘亲,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宣宁郡主按住她的手背,制止了她的动作,“夏儿,今日娘亲只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娘亲,你愿不愿意嫁给你二哥?”
穆家的权势声望如日中天,虽然穆霄野无法承袭爵位,将来也少不了要册封个将军的头衔。按理说,以裴安夏的身份,是断然做不了他的正头娘子的。
然而,宣宁郡主并不看重家世背景,裴安夏是她一手养大的姑娘,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与其把她嫁给不知底细的外人,倒不如亲上加亲。
更何况,穆霄野对裴安夏的心思几乎是昭然若揭,只差没直接写在脸上了。
她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品性,她比谁都清楚。穆霄野这孩子虽然混了点,但却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若能如愿娶到心仪的姑娘,定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绝不会轻易辜负。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裴安夏的心意。
宣宁郡主想过,如果裴安夏不排斥,便先让两人订亲,等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实,总能慢慢培养出感情的。
裴安夏闻言,小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可是……我一直把二哥当成亲哥哥看待的……我怎么能……”
她从未考虑过和穆霄野成亲的可能性,一方面是因为她将他视作亲兄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穆霄野根本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裴安夏自诩为才女,平日里接触的诗词歌赋多了,她所向往的是才子佳人焚香煮茶、听琴赏曲的婚姻生活。
可穆霄野却是个粗人,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长时间操练下来,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
裴安夏一想到要和这样粗鄙的莽夫,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就忍不住有些反胃。
宣宁郡主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当即了悟她的意思。 “也罢,你若是不愿意,娘亲自然不会强迫你。”
宣宁郡主虽然难免失望,但也明白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于是安抚地对她笑了笑:“你就当没听过我今日说的这些话,往后你依旧是我穆家的女儿。”
事后裴安夏无意间听说,宣宁郡主正在给穆霄野物色合适的妻子人选。
谁都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家中有适龄未嫁女儿的夫人们纷纷上门打听,都想傍上穆家这棵大树。
府里出入的客人一多起来,免不了传出闲言碎语。
有道是等穆霄野娶了妻,未来的穆家二夫人定然容不下裴安夏这个养女的存在。到时候人家随便给穆霄野吹吹枕头风,把她赶出穆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话实打实戳中了裴安夏的痛点。
不管穆家人对她再好,她终究是个寄人篱下的养女。倘若穆家翻脸无情,随时可以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统统都收回去。
届时,她便是从凤凰变成野鸡,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裴安夏因为害怕被扫地出门,整日惶惶不安,吃不下睡不好,短短十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穆霄野闻讯赶过来,不顾男女礼节闯进她的闺房。
“二公子,您不能进去,这会有损小姐闺名的……”
穆霄野不耐烦,“我来看我妹妹,天经地义,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穆霄野此时话说得理直气壮,可当他一只脚迈入内室,与裴安夏四目相对时,顿时耳根泛红发烫,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我听下人说……你最近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没有食欲,有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裴安夏摇摇头,苦笑一声:“二哥,我这是心病,找大夫没用的。”
穆霄野是个直肠子的武夫,不懂姑娘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挠了挠头,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语调说:“你遇到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二哥说,只要是二哥能办到的,二哥一定全力以赴。”
裴安夏听完之后,垂首沉默许久,再抬起头时早已泪盈于睫。
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一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二哥,府里的ㄚ鬟婆子都在议论,说等你娶了别人,便会把我从穆府里赶出去……二哥,我害怕。”
穆霄野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这件事烦忧,见裴安夏哭得楚楚可怜,他简直要心疼坏了。
穆霄野用宽大粗糙的手掌,捧起裴安夏白皙精致的小脸,在她耳边悄声说:“那二哥不娶别人,娶你可好?”
裴安夏看着男人因为紧张,额角不停渗出汗水,那水珠顺着他麦色的肌肤滑落,滴在喉结上。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偏过头,不想看面前的男人。
尽管裴安夏心里仍有几分不情愿,但她心里也清楚,她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赖穆家所赐,于是很快调整好情绪,答应下来。
裴安夏点头同意后,穆家便紧锣密鼓地操办起两人的婚事。
然而,裴安夏心里始终对穆霄野这个丈夫不甚满意。
哪怕是成亲后,裴安夏也依旧抗拒他的碰触,但穆霄野年轻力壮,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憋得狠了,便软磨硬泡地哄着裴安夏用手帮他。
裴安夏对他嫌弃至极,几乎没有一天给过穆霄野好脸色看。
穆霄野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每天嬉皮笑脸的,领到月俸便拿去买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珠钗首饰,讨裴安夏欢心。
本来小俩口日子虽不算和美,但倒也还算过得去,但就在这时,事情迎来了转折。
——军营里来了一个白面书生。
那书生名唤文梓轩,自幼饱读诗书,对于兵法战术和奇门遁甲颇有研究,深受穆霄野的父亲定北王倚重,在军营里地位颇高。
文梓轩皮肤白皙,相貌端正,身穿素衣白袍,手里捏着一柄折扇,叫人一眼看去便觉得是风度极佳的翩翩公子,谈吐也是温润如玉的。
裴安夏和他接触过几次,在过程中逐渐春心萌动,虽然未曾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但也时不时会假借探望夫君穆霄野的名义,送些茶水点心过去给文梓轩。
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文梓轩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敌过派来的奸细。
穆家军军纪森严,文梓轩潜伏进来后,迟迟没有找到突破口。当他察觉到裴安夏对自己有别样心思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
文梓轩蓄意接近裴安夏,从她口中了不少穆家军的信息,甚至诱哄她去偷取布防图,导致穆家军在与楚国交手的战役中大败。
穆霄骋作为那一战中的主帅,被敌军的将领砍下了一条手臂,从此成了废人。
定北王震怒之下,下令彻查整个军营,查着查着,发现所有证据皆指向文梓轩。
按照军律,私自揭露军机者理应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文梓轩身上的素白锦袍被扒下来,换成了破旧的粗布囚服。
他的四肢都戴着镣铐,脖子上栓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铁链,整个人悬挂在刑柱上,屈辱地等待着吉时进行斩首。
裴安夏平时都待在深闺里,对军营里的事情一概不知,满心以为定北王是要为这场败仗,找一个替罪羔羊出气。
于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冲上前袒护文梓轩,无论穆霄野如何解释,她都听不进半个字,坚定地认为文梓轩无罪。
到最后,连穆霄野也对她彻底失望了,亲自吩咐手下的将士将裴安夏关进自省堂里看押起来,等候发落。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裴安夏第一反应便是询问系统:【快告诉我,我穿越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穆家军战败前还是战败后? 】
系统声音渐弱,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宿主,您穿越的时间点,正好在穆家军刚战败后不久,穆霄骋的手臂彻底废了的时候。 】
裴安夏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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