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昔日的穷小子一跃成为顶级豪门的二公子


    待傅峥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裴安夏已经捧着热腾腾的抹茶拿铁走出咖啡馆。


    【宿主,傅峥刚才看你的眼神,似乎还有些旧情未了的样子。】系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裴安夏面露讶异, 【已经明显到连你都能看出来了吗?】


    系统总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鄙视, 不由弱弱地问道:【难道宿主早就发现了吗?】


    裴安夏理所当然地道:【这不是长眼睛的人, 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吗?傅峥是什么样的人,他冷静、自律, 前二十年的人生, 一直活得循规蹈矩又乏善可陈。】


    【像他这样的人, 不容易动情,可一旦卸下心房, 那便是溃不成军。】裴安夏指了指自己, 略带骄傲的说:【我可是他的初恋, 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的?】


    系统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冒出另一个疑问:【既然这样,宿主为什么不直接和任务对象提出复合呢?说不定你低个头,道个歉, 傅峥就原谅你了呢?】


    裴安夏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 傅峥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如实回答:【70。】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裴安夏循循善诱道:【这代表——不论傅峥表面上装得如何镇定自若,他心中都是有恨的。他并不是不介意被当作替身,只是把那些怨恨和不甘, 全都藏了起来。】


    【如果我现在贸然提出复合,他非但不会同意,反倒会以为我又固态萌生, 想继续在他身上寻找傅寒舟的影子。】


    听到这里,系统忍不住追问:【那该怎么办?】


    【任何感情都得有个拉扯的过程。首先得让他明白, 在我眼中,他和傅寒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话落,裴安夏伸了个懒腰。


    【不过总的来说,我对这个世界还是比较满意的。豪门大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手里握着亲爸给的副卡,裴安夏决定先到附近的高档西餐厅,好好享用美食。等填饱肚子以后,再来规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在这时,系统吞吞吐吐地开口:【宿主,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听出它语气里的心虚,裴安夏直觉感到不妙,【什么?】


    【宿主你也知道,和气运之子作对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作为傅峥的黑月光,自然躲不过这个定律。】


    【按照背景设定,裴氏集团乍看是个庞然大物,实则内里早就被董事会那群蛀虫给腐蚀掏空了。不久之后,裴氏便会爆发财务危机,并且直接导致日后的破产。 】


    【而宿主你,也会从人人追捧的裴家大小姐,沦落为过街老鼠。】


    裴安夏听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喃喃道:【难怪……难怪我之前向傅家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时,傅怀远答应得那么爽快,敢情那个老狐狸早就知道,裴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系统自知理亏,只得陪着干笑两声:【宿主,你往好处想想,傅峥将来肯定是要回到傅家的,昔日的穷小子一跃成为顶级豪门的二公子,而你这个曾经的大小姐却失去光环,跌落云端。这种立场颠倒的情况,最能让人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没准儿到时候傅峥看你可怜,黑化值就下降了呢?】


    裴安夏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骂出口:【狗系统,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骂完了,任务还得继续。裴安夏知道既定的命运轨迹无法改变,便打算趁着裴家还没破产前,好好享受作为富家千金的最后时光。


    ……


    晚上傅峥结束兼职回到家,就看见苏晓月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搭着一件轻薄的毛毯。


    她身体底子虚弱,不管春夏秋冬都得注意保暖,否则只要稍微受凉,必定大病一场。


    看着母亲病恹恹的模样,傅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傅怀远说过的话。


    傅家可以给予母亲国内顶尖的医疗资源。


    只要他同意认那个男人做父亲。


    母亲的病情就可以得到更好的照料。


    思及此,傅峥眸光微暗,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攥紧了些。


    “回来了?”苏晓月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快过来坐。”


    傅峥依言走过去,不等他坐定,苏晓月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安夏,是不是分手了?”


    傅峥一顿,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到底是母子连心,苏晓月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泄气般靠在椅背上,语气难掩失落:“我就猜到是这样。以前那孩子三天两头的就往这里跑,最近好一阵子没来了。我原先以为是你们小情侣之间,闹了点儿矛盾,谁知……”


    话到此处,苏晓月有点说不下去了,只得叹口气,“是她提的分开吗?”


    傅峥没有接话,垂下眼眸盯着脚尖。


    苏晓月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和裴安夏分手这件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你既然不愿意和她分开,有没有尝试过挽留呢?”


    傅峥觉得有些想笑,他该怎么挽留?难道要他上赶着去给别人当替身,只求她看在自己如此识时务的份上,不要离开自己吗?


    感情谈成这样,未免太过可悲。


    “妈。”傅峥喉结滚了滚,声音涩然:“咱们不说她了,好吗?”


    室内一时静谧无声,母子俩沉默地对坐半晌,最终还是苏晓月率先开口提起别的话题, “你的亲生父亲去找过你了吧?”


    傅峥点点头,对于苏晓月知道此事,并不感到意外。


    傅怀远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的特点,便是能够精准地拿捏别人的软肋,他知道傅峥与母亲感情深厚,为了让傅峥同意与自己父子相认,必然没少在苏晓月身上下功夫。


    “妈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苏晓月问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晓月早已放下心头的恨意。更何况,上一辈的恩怨,本来就不该波及到下一辈。


    即便傅怀远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傅峥确实是他的儿子,这点无可否认。


    她已经迈入中年,这几年病情反反覆覆,能活一天是一天,倒是不介意过苦日子。


    可是傅峥不同。他正当年少,若不是被她这个做母亲的拖累,他可以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傅怀远答应她,会尊重傅峥的意愿,无论将来他选择哪条路,都会全力支持他的决定。这一番话,实实在在打动了苏晓月。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傅峥只觉得脑子里千头万绪,乱糟糟的一团,他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苏晓月见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语调温和道:“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别仗着年轻身体好就熬夜。”


    “知道。”傅峥应了一声,起身走回房间。


    第二天下午,苏晓月一个人在家,正在露台上晒太阳,忽然听见前门处响起门铃声。


    她心下奇怪,家里平时鲜少有客人登门,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来拜访?


    苏晓月怀揣着疑惑前去开门,待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时,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安夏,你怎么来了?”


    “阿姨好。”裴安夏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我今天刚好没事,就过来陪阿姨说说话,没打扰到阿姨休息吧?”


    苏晓月并非不通世故之人,很快收敛起多余的神色,对她笑了笑。 “你能过来,阿姨高兴来还不及,怎么会觉得打扰呢?快进来坐。”


    苏晓月环视家里一圈,略显苦恼道:“阿姨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什么东西,家里连瓶果汁都没有,喝茶可以吗?”


    裴安夏笑咪咪道:“阿姨,不用麻烦的,我喝白开水就好。”


    说完,她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昨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一条披肩,觉得很衬您,阿姨您看看喜不喜欢?”


    浅驼色的披肩,材质是纯羊毛,非常适合像苏晓月这样气质温婉的女人。


    “你这孩子,太破费了。”苏晓月嗔怪:“你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倒叫阿姨不好意思了。”


    裴安夏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不破费不破费,阿姨您就说,我眼光好不好吧?”


    傅峥少年老成,性子过于沉稳,几乎不会像其他小孩那般撒娇,以至于苏晓月格外羡慕那些有女儿的人家。


    这会儿难得体会到有件小棉袄的感觉,她整颗心就像是泡进了蜜罐里,甜丝丝的。 “好,你挑的阿姨都喜欢。”


    “还是阿姨对我好,不像某些人……”说到这里,话语声戛然而止。


    苏晓月原本以为两人分手,是因为裴安夏厌倦了这段关系,可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她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阿峥惹你生气了?”


    裴安夏心中掐算着时间,估摸着傅峥差不多该到家了,她缓缓垂下头。


    原本明亮的眼眸,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脆弱。“不,是我惹他生气了。”


    “阿姨,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32章  可某个瞬间,他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滋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


    往常这个时候, 傅峥应该正在给人做数学家教。但今日,他负责教导的孩子刚好闹肚子疼,他只好临时取消课程, 提前回家。


    刚到家门口, 傅峥就看见了玄关处摆放着一双熟悉的女式休闲鞋。仅一眼, 他便认出了鞋子的主人。


    ——是裴安夏。


    傅峥强压下心中各种情绪,当即就想掉头离开, 可他的双腿却仿佛被牢牢地钉在原地, 半点动弹不得。


    客厅里的说话声还在继续。苏晓月见少女神情落寞, 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说。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 阿姨也不好插嘴。”


    她清楚傅峥的脾性, 特别认死理, 一旦喜欢上谁, 就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如果不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不至于揪住对方的错误不放。


    想到这里,苏晓月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阿姨作为过来人, 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 趁现在还不晚, 把你心里想说的话,好好地告诉对方,不管结果如何, 至少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裴安夏闻言,用力地摇摇头,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苏晓月解释, 自己当初是怀着怎样龌龊卑劣的心思,去欺骗傅峥的真心, 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敢奢求他的谅解。


    裴安夏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绕着她打转。


    连裴母都曾经语重心长地感叹,“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否则以后嫁了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将来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裴安夏听了这话,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偷偷地在心底反驳:傅峥就受得了。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后,傅峥从来不会对她发火吵架,她的所有坏毛病和小性子,傅峥都照单全收,把她宠得越发无法无天。


    裴安夏起初把他当成傅寒舟的替代品,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他,甚至把他那些包容和付出都视为理所应当。


    所以当真相冷不丁地被揭开,裴安夏连半句解释都欠奉,毫不犹豫地提出分手。


    她没有为这段感情做过任何事,只是被动地享受着傅峥的好。


    直到傅峥心灰意冷,毅然抽身离去,裴安夏才感觉内心空落落的,脑海里不断晃过和他相处的点滴,喜怒哀乐深刻至极。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裴安夏蓦地站起身,鞠了个躬:“阿姨,今天打扰你很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苏晓月无奈地摆摆手,“跟你说过多少遍,别跟阿姨这么客套。不管你是不是阿峥的女朋友,阿姨都真心喜欢你这个孩子。”


    正因苏晓月有一副柔软的心肠,才能教养出傅峥那般磊落光明的儿子。


    感受到她释放出的善意,裴安夏心中更是愧疚到了极点,她何德何能,被他们母子温柔相待。


    裴安夏没脸继续在这里逗留,快步朝外走去。


    【宿主,你的演技好像又精进了不少,连我一个系统看了都觉得心酸。】


    裴安夏听着它毫无起伏的夸赞,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才哪到哪儿,你没看傅峥一点黑化值都没降吗?】


    系统后知后觉地发现,任务目标的黑化值仍旧维持在初始的70点,不由惊讶道:【看起来傅峥的攻略难度,不比前面那一位低呀!】


    裴安夏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慌张,像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你听过厚积薄发这四个字吗?这词套用在傅峥身上,最适合不过。他现在只是还没想通,等他不再钻牛角尖了,黑化值便会开始大幅地下降。】


    系统见识过裴安夏在上个世界的表现,对她的能力还算放心,没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宿主,你是故意把手提袋忘在傅峥家的吗?这招会不会太刻意了?】


    裴安夏笃定地说:【你要知道,有些招数虽然老套,但实际上很管用。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便是因为它被实践过无数次。】


    更何况,傅峥性格老实,他即便知道以裴安夏的家境,定然不缺那一个手提袋,还是会专程把东西送还回来给她。


    【那宿主现在打算怎么做?守株待兔等着傅峥过来吗?】


    裴安夏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语调不自觉上扬,【不是还有个工具人吗?该他派上用场了。】


    ……


    狭窄阴暗的楼梯间里,傅峥席地坐在台阶上,脖颈低垂着,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瞧不出任何表情。


    刚才他就站在门口,听完了全程,直到裴安夏的脚步声接近玄关,他才闪身躲进楼梯间里,避免跟她面对面撞上的尴尬场面。


    傅峥又坐了一会,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灰,迈开步子走回家中。


    苏晓月瞧见他回来,不禁有些意外,“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傅峥一边弯下腰去换拖鞋,一边解释道:“家教的学生身体不太舒服,临时打电话说要取消晚上的课程,我就提前回来了。”


    苏晓月点头表示知道,回头才发现,裴安夏的皮包还在沙发上忘了拿走。


    她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看得出来那只手提包价格不菲,是某大牌的经典款,心里难免着急。“唉,那孩子走得匆忙,我竟没发现她落下了东西,这可怎么办是好?”


    傅峥几乎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我拿去还给她吧。”


    苏晓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也好。即使当不成情人,也没必要当仇人。”


    傅峥罕见地轻笑一声,“妈,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苏晓月闻言也跟着笑了笑,心想自己真是多虑了,她儿子向来敢作敢当,怎么会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呢?


    傅峥下楼时,早已不见裴安夏的踪影。


    他拿起手机,本来想发消息问她人在哪里,迟疑了几秒钟,到底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里。


    裴安夏家境优渥,不食人间烟火,嫌弃宿舍条件差,正好她母亲在学校附近有套全新的公寓,她便顺势搬了过去。


    交往期间,傅峥去过几次裴安夏在校外的公寓,对位置还算熟悉。他盘算着,如果裴安夏没回公寓,他也能将东西委托物业代为转交。


    裴安夏居住的那间公寓地段极好,出入方便,周围环境又相当清幽,有那么点遗世独立的意味。


    经过保安值班室门口时,门卫大爷探出头来,看清是熟面孔,立即笑呵呵地打招呼: “小伙子又来找女朋友约会啊? ”


    傅峥没有反驳。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和裴安夏交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留下深刻的痕迹。


    傅峥还记得,以前他经常来这间公寓楼下等裴安夏。有时候等得比较久,门卫大爷会和他聊几句,虽然多数时候都是门卫大爷在说,他则安静地听着,倒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去年冬天特别冷,北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生疼。


    裴安夏心血来潮,突然提议想去山上看雪。于是傅峥查阅各种资料,做了一套详细的交通攻略,约定好隔天早上八点准时出发。


    谁知裴大小姐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才过了一天,她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都抛到脑后。


    明知傅峥顶着凛冽的寒风,在楼下等了许久,她却还心安理得地赖在被窝里睡回笼觉。


    傅峥纵然年轻身体康健,也架不住这么熬。到后来,他的嘴唇都被冻得发紫,手指也已经快要失去知觉。门卫大爷看不下去,便喊他进值班室取暖。


    傅峥礼貌地向大爷道谢,看着他懂事的样子,大爷心里先是一软,接着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


    “你那小女朋友未免也太任性了,大冷天的把你一个人晾在外头。要是我儿子被人这么糟蹋,我得心疼坏了。”


    当时傅峥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未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大爷您别这么说,她只是起床气大了些,平时对我还是挺好的。”


    大爷听后摇摇头,叹息道:“小伙子,你这是彻底栽啰。”


    现在回想起来,傅峥才发觉从前的自己,真是愚蠢又可笑。


    连外人都看得出来,裴安夏根本不在意他,偏偏只有他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里,不愿意清醒。


    如果换成是傅寒舟站在这里,她是否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答案想必是否定的。


    想到这里,傅峥眨了眨眼,感到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视若珍宝的女孩,却对他弃如敝屣,难道就因为他只是一个劣质的赝品吗?还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所以活该被轻视污辱?


    “如果今天你是傅家的二公子,裴家那ㄚ头也不至于敢这么对待你。”


    那日傅怀远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耳边。尽管已经极力克制,可某个瞬间,他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滋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


    如果他没有那么弱小就好了。


    如果他能够拥有比傅寒舟更高的权势地位,裴安夏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第33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这念头仅仅出现了一瞬, 就被傅峥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是没有怨恨过裴安夏。在这段感情当中,他不止满腔真心被辜负,就连骄傲也被粉碎得彻彻底底,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怨怼?


    可有些原则, 是他必须遵守的, 如果此时他选择放纵自己沉沦在仇恨当中,便是对不起自己过去二十年里的努力和坚持。


    冬天天黑得很快, 将近六点钟, 天色已经擦黑。能见度不高, 傅峥只能依稀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倚靠在墙上,指缝间夹着根香烟, 正偏头朝这边望过来, 目光似笑非笑。


    他深深吸了口烟, 随后缓缓吐出烟圈。乳白色的烟雾氤氲在夜色中, 将他的五官轮廓映得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那人长相出众。


    属于放到人堆里,能一眼看见的优越。


    男人随手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 扔进垃圾桶里, 双手插兜, 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傅寒舟,安夏的未婚夫。 ”


    傅怀远近来动作频频, 为了认回傅峥这个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可谓是煞费苦心。作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傅寒舟自然也对傅峥的存在有所耳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那个他曾经瞧不起的,满身穷酸气的少年, 真实身份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么荒诞的事情,连小说都不敢写,偏偏就发生在他的周围。


    傅寒舟对于当年的事情大致知情,他不好评判长辈的是非对错,但也知道傅峥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假如傅怀远不曾因为贪图叶家的财富地位,抛妻怀孕的妻子,傅峥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要兼职赚钱养家。


    反观傅寒舟,不仅享受了完整的父爱母爱,且从小接受菁英教育,身上有长期养尊处优的气质,连口音都是地道的京腔。


    平心而论,傅寒舟内心深处对傅峥是有些同情的。


    尽管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做到打从心底地,接纳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弟弟。但傅寒舟自认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傅家家大业大,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


    更何况,傅寒舟成年后便开始陆续接手傅家的产业,在公司高层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傅峥从未接触过企业经营,即使有心与他相争,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只要傅峥拎得清身份,别妄想染指不属于他的东西,傅寒舟倒是不介意让他在集团里当个挂名董事,守着那为数不多的股份,也足够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傅寒舟那近乎宣示主权的一句话,没能成功激怒傅峥。他眼睫轻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傅寒舟对他冷淡的态度并不在意,仰头看向天空,仿佛是在回忆过去,语气带着浓浓的怀念。“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比她大三岁,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提及裴安夏,男人口吻熟稔,就连原本锐利的眉眼都柔和不少。“她小时候啊,可比现在粘人多了,像个尾巴似的,我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坦白说,我刚开始其实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


    傅寒舟唇角往上扬了扬,“毕竟小姑娘那时候年纪小,讲话还奶声奶气的,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当新娘子,我也没当真,只以为是童言无忌……”


    “现在想来,我以前确实挺混蛋的,总是惹小姑娘伤心,也难怪她要与我置气。”


    傅峥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他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傅寒舟那番话中包含的深意。


    他想表达的无非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是他先遇见裴安夏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哪里轮得到自己插足?


    明知道他这是在挑衅,但傅峥也不得不承认,傅寒舟口中的那段过往,就如同一道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沟壑,是他永远也跨越不了的屏障。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加5,当前黑化值75。】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裴安夏正和塑料姐妹们,在新开的甜品店喝下午茶。


    裴安夏舀了一勺杨枝甘露放进嘴里,芒果香甜,椰浆丝滑,喝起来冰冰凉凉的,格外爽口。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暂时忘却有关任务的事情。


    然而,系统却存心不让她好过,略带不满地质问道:【宿主,你刻意设计让傅峥和傅寒舟碰面,结果非但没有让傅峥的黑化值下降,甚至还起了反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安夏闻言,满不在意地回答:【这不是挺正常的么?有句话说得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况且傅寒舟也不是简单人物,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要趁机宣示主权,让对方知难而退啰。】


    【这样一想,我还真是挺心疼傅峥的。】话虽如此,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动容的神情。


    系统凉飕飕道:【别耍嘴皮子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个没心肝的,否则也不会逼得这些气运之子统统黑化了。】


    裴安夏忍不住反驳,【咱们讲讲道理,今天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我。】


    【毕竟,我当初接到的任务是成为气运之子的黑月光。黑月光顾名思议,就是要让他先爱上我,等他爱我爱的无可自拔的时候,再狠狠甩了他。驱使这些气运之子,在仇恨的催化下不断成长。】


    【我作为快穿任务者,不过是按照主神的指示,执行任务而已。如果真要深究起来,我才是受害的一方。】


    这旧帐一翻起来就没完没了,系统懒得跟她掰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宿主,你不如赶紧想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裴安夏对此不置可否,【你放心吧,你宿主我没那么不靠谱。傅峥的黑化值会上升,也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系统有些不解,【你既然能够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又为什么要放任傅寒舟去刺激傅峥?】


    【我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傅峥性格这么要强,宁可放着好好的傅家少爷不当,也要自立自强,当个新时代好青年。】


    裴安夏说着,无奈地摊摊手,【如果不给他一点刺激,怎么加快他回到傅家的进度呢?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他在这个世界耗。】


    自从经历了上个世界以后,裴安夏便意识到,在任务世界待的太久,并不是件好事。


    就像是一个敬业的演员,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角色当中,随着时间推移,难免越发沉浸在虚假的人设里,入戏太深,以至于难以抽身。


    为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裴安夏下定决心,在接下来的任务世界中,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


    她拿着勺子,在玻璃碗里来回搅拌,语气漫不经心道:【要我说,傅峥这人就是太有原则了些,所以才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所束缚。】


    【他说到底也是傅怀远的亲生儿子,自然有权利争夺傅家的继承权。凭借他的本事,未必争不过傅寒舟。到时候,就可以上演我逃、他追的强取豪夺戏码了。】


    系统无语凝噎,【希望宿主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自信。】


    尽管一切都按照着裴安夏的计画进行,但表面上她却还是要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塑料姐妹们注意到她情绪不高,连忙关心道:“安夏,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唐悦欣向来藏不住话,当即插嘴道:“你不会是还放不下傅峥吧?这是动真感情了?”


    说完,她又自问自答道:“应该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既然正主都回来了,替身也差不多可以退场了。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傅寒舟现在能想通,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明星彻底断干净,也算苦尽甘来了吧。”


    裴安夏张口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有什么可反驳的呢?这些话都是她以前亲口说过的。


    裴安夏刚开始追求傅峥那会,闹得轰轰烈烈。她这群塑料姐妹听说后,半是好奇半是调侃地问她,是不是被傅寒舟刺激得狠了,所以故意找个对象来报复他?


    裴安夏爱面子大过天,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被傅峥吃得死死的,便嘴硬道:“你们不觉得傅峥那张脸,长得有几分像傅寒舟吗?我只不过是把他当成傅寒舟的平替,玩腻了也就扔了。”


    她表现得毫不在意,塑料姐妹们也没有起疑。


    毕竟傅峥骨相生得极好,眉骨突出眉峰高挺,眼睛狭长深邃,仔细一看,轮廓确实与傅寒舟有些许神似,都是顶级神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裴安夏暗自恼恨自己当初的口不对心。如果她能够早点意识到傅峥的重要性,他们或许就不会走到分道扬镳这一条路。


    裴安夏憋了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


    “你们以后别拿傅峥开玩笑了,我不喜欢。”


    第34章  “你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们以后别拿傅峥开玩笑了, 我不喜欢。”


    唐悦欣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敢情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裴大小姐,这次是真的动了凡心啊?怪不得你那天喝醉以后, 吵着闹着非要傅峥不可, 原来是酒后吐真言。”


    裴安夏脑子里思绪纷纷扬扬, 一时间理不清楚,到底怎么样算是动心?


    裴家和傅家是世交, 生意上时有往来, 两家长辈之间交情密切。从裴安夏有记忆开始, 爸妈便经常带着她去傅家作客。


    裴安夏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眼睛乌溜溜的, 睫毛又长又翘, 就这么眨巴着眼望向你时, 能把你的心融化。


    傅寒舟当时年纪也不大, 见她如此软糯可爱,便起了逗弄的心思。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从糖果罐里掏出几颗进口水果糖, 剥开糖纸, 递到裴安夏唇边。


    “小夏乖, 喊一声哥哥,这些糖就都归你了。”


    裴安夏尝过几次甜头,越发喜欢缠着傅寒舟。小姑娘属牛皮糖的, 格外难缠,每次见到傅寒舟,总是奶声奶气地喊“寒舟哥哥”, 然后伸出两条白嫩的胳膊要抱抱。


    小辈关系亲近,双方家长对于此事也乐见其成, 没等到他们成年,就迫不及待订下娃娃亲。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傅寒舟占据了裴安夏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傅寒舟,并且以他的未婚妻自居。


    傅寒舟在年轻一辈的富家子弟中,算得上是争气。当同龄人还在逃课、飙车、泡酒吧的时候,他早早进入家族企业里,熟悉公司的运作。


    若要较真起来,傅寒舟唯一的缺点,便是曾经瞒着裴安夏,在外头包养过几个小情儿。


    然而,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案例并不少见。傅寒舟好歹只是私下玩玩,没有闹到台面上,现在也已经改过自新了。


    傅家这几年在傅怀远的掌权之下,商业版图迅速扩张,早已不是裴氏这种逐渐走下坡的集团可以比拟。


    裴安夏理智上清楚,自己作为裴家的女儿,为了家族利益考量,应该重新回到傅寒舟身边,安心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


    可是她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她对傅寒舟有依赖、有仰慕,唯独没有想要和他拥抱接吻的激情。


    裴安夏还记得有一次,她以女伴的身份,陪同傅寒舟出席一场慈善晚会。晚会散场后,傅寒舟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停稳,裴安夏正准备低头去解安全带,傅寒舟忽然倾身过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侧,作势要亲吻她。


    裴安夏身子一僵,皮肤瞬间激起细小的疙瘩。傅寒舟察觉到她的抗拒,往后退了退,语带调笑道:“不是说好要当哥哥的妻子吗?这么害羞可不行。”


    “寒舟哥对不起,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裴安夏呐呐地解释。


    傅寒舟显然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哥哥会等到我们安夏愿意的那天。”


    裴安夏原本以为自己对傅寒舟的抗拒,仅仅是因为年龄太小,尚未准备好接受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于是,便抱着鸵鸟心态,能拖一天是一天。


    谁知跟傅峥交往后,裴安夏对这方面竟是无师自通。


    傅峥性格保守,不善于制造肢体接触,两人不温不火地交往了半个月,进展还是仅止于牵手。


    裴安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傅峥伸手过来牵她的时候,故作不满地问道:“除了牵手以外,你就不想做点别的吗?”


    傅峥微微一怔,怀疑自己理解错了裴安夏的意思。


    就在他愣神之际,裴安夏钻到空子,手指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拽。傅峥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淡淡的皂角味萦绕在鼻尖,她毫不犹豫地把柔软的唇覆了上去。


    裴安夏不懂得什么技巧,只是凭借本能贴着他厚薄适中的嘴唇摩挲,既像是亲吻,又像是刻意的撩拨。


    傅峥心里那一根名为理智的线,在顷刻间崩断,他一掌按住她后腰,将她压近自己,相触的地方迅速升温,变得灼热。


    时至今日,裴安夏已经记不清,当天那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但她却仍无法忘记,与傅峥接吻时,那种控制不住的悸动。


    傅峥从来就不是谁的替身,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总之,以后谁再拿他开玩笑,别怪我不留情面。”


    眼见裴安夏动了肝火,其他人也不愿意触她的霉头,纷纷转移话题,聊起别的趣事。


    ……


    聚会结束后,大家各自离去。


    裴安夏回到公寓时,早已不见傅峥的人影,只有傅寒舟还等在原地,一看到她,立刻迎上前来,“你回来了。”


    裴安夏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脸上难掩惊讶,“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才刚到,没等多久。”傅寒舟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就想着提前下班,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了,这是物业托我转交给你的。”


    裴安夏认出他手中的东西,正是自己不慎遗忘在傅峥家里的皮包。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沉默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道:“值班的物业有说,这是谁送过来的吗?”


    傅寒舟神态极为自然,看不出丝毫的破绽,“这我倒是没有听说,怎么了吗?”


    裴安夏勉强挤出笑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裴安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傅寒舟这人,果然城府极深,明明下午才在傅峥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儿却装得好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我有系统在手,恐怕就要被他给蒙蔽过去了。】


    系统不以为然,【是么?我倒是觉得,傅寒舟心思再怎么多,也比不上宿主你算计的深呢。】


    傅寒舟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挑眉戏谑道: “我难得来一趟,你就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吗? ”


    裴安夏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出些许犹豫。虽说她和傅寒舟认识多年,彼此极为熟悉,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惹人遐想。


    傅寒舟看出她的迟疑,不由笑了笑, “小姑娘长大了,知道要避嫌,这是好事,可你居然连我都防着?这是不信任我的为人吗?”


    裴安夏担心他误会,连忙解释道: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快上来吧。”


    傅寒舟跟着她进门,裴安夏招呼他在客厅坐一会儿。


    傅寒舟下意识环顾四周,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尽管空间不算大,却颇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想到不久后,他们也会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傅寒舟眸光不自觉变得温和。


    “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郦江苑的格局吗?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就搬到那边去住。看你想要什么样的装修风格,我都依你。”


    听到他的话,裴安夏怔住片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要喝杯咖啡吗?”


    傅寒舟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道她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笑容不禁收敛,“不用了,这个点喝咖啡,晚上容易睡不着。”


    “哦。”裴安夏应了一声,又转身进厨房,端了两杯温水出来,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与他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肩膀并没有挨着。


    傅寒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只见她纤细笔直的双腿微微并拢着,是一个局促而不自在的姿势。


    当初两人解除婚约时,闹得不太愉快。虽然裴安夏闭口不再提起,但傅寒舟心里也明白,她对他过去的那些荒唐事,依旧耿耿于怀,此刻不过是表面的和平。


    傅寒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一切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拥有时不懂得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傅寒舟清楚要想化解她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能依靠时间去慢慢弥补,因此倒也没勉强她马上接受自己。


    “对了,你最近有时间能过来老宅做客吗?”傅寒舟打趣地说,“叶女士一天到晚念叨你,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口中的叶女士,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傅怀远的现任妻子,名叫叶岚。


    叶岚向来将她视若亲女般疼爱,以前更是没少撮合她和傅寒舟,仿佛恨不得她早点嫁进傅家,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于情于理,裴安夏都无法拒绝这个邀请,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后来两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傅寒舟便提出要告辞。


    临走前他说要借用卫生间,裴安夏也没多想,抬手指了个方向,“卫生间在里面,你自便。”


    傅寒舟进去卫生间后,久久没有出来。裴安夏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时间一长,她也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担忧他出事,正打算过去询问一二,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拉开。傅寒舟站在门后,神情极为复杂。


    “寒舟哥,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身体不舒服吗?”裴安夏语带关切地问道。


    傅寒舟摇摇头,勉为其难地吐出“没事”两个字。


    裴安夏借着灯光打量他,此刻傅寒舟唇线抿直,面部线条紧紧绷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她还欲开口再问,男人却突然有了动作。


    裴安夏蓦地感觉手腕一紧,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被不由分说地抵在墙角。


    傅寒舟正在情绪上,没控制好力道,裴安夏白皙的肌肤很快被掐出红印。


    “你——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可是男人却不动如山地压制着她,令她又气又急,忍不住呵斥道: “你冲我发什么疯?”


    傅寒舟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竟是不怒反笑, “你问我发什么疯?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嗯? ”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善,裴安夏眼睫颤了颤,咬紧牙关不愿松口。


    傅寒舟缓缓把她垂落在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动作轻柔至极, “怎么不说话?告诉哥哥,你让他留下来过夜了,是不是? ”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肯定。


    他刚踏进卫生间,便发现洗手台前摆放著成套的牙刷和漱口杯,架子上还悬挂着一把用过的剃须刀,处处都显示出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裴安夏在温室里长大,被家里保护得极好,唯一谈过的一场恋爱,便是和傅峥。


    傅寒舟不用想都知道,能够留下这些私人物品的,只能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弟弟”。


    他一连串的质问,激起了裴安夏的逆反心理。难道只许他傅寒舟情人遍地,不许她正儿八经地交个男朋友吗?


    况且,他们早已正式解除婚约,傅寒舟有什么资格,又是以什么立场指责她?


    想到这里,裴安夏几乎是口不择言道:“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傅寒舟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平复自己濒临失控边缘的情绪。“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着,你自求多福吧。”


    丢下这句话,他抬腿就要走,刚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没有傅家的支持,你父亲董事长的位置,恐怕会坐得不太安稳。”


    裴安夏愣了愣,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待要再问清楚时,傅寒舟已经大步离去了。


    【看来裴家的财务状况,是真的不太乐观呢。】裴安夏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我得找个时间回家一趟。】


    【宿主,请恕我直言。】系统平直的机械音响起,【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给傅峥拉仇恨,傅寒舟现在怕是正想方设法地要找他的麻烦。】


    裴安夏作为导致人家兄弟阋墙的罪魁祸首,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既然早晚都要撕破脸,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又有什么要紧的?】


    她歪理一向多,系统自认说不过她,索性说回正事,【眼下有个降低傅峥黑化值的机会,就摆在面前,请宿主务必好好把握。】


    裴安夏听了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机会?】


    【傅峥他母亲忽然晕倒进了医院。】


    第35章  你好烫啊。


    苏晓月的身体本就不强健, 当年怀孕的时候,情况更是急转直下,在产后确诊系统性红斑狼疮, 以至于年纪轻轻, 就缠绵病榻。


    红斑狼疮这病的可怕之处在于, 它作为慢性病,直到目前依然无药可医。


    病人需要长期配合治疗, 否则病情发作起来, 可能影响到人体的各个器官, 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晓月阿姨下午明明看起来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住院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严重吗? 】裴安夏接连抛出一连串问题, 关心的神色倒不似作伪。


    【情况还算稳定, 暂时没有大碍。 】系统公事公办地回答完, 语气难得出现迟疑,【你对她很关心? 】


    裴安夏理所当然地道,【晓月阿姨平日对我那么好, 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关心她不是很正常吗? 】


    系统没有立刻接话。它在接手裴安夏以前, 也曾接触过不少宿主。按理说,它对于人性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面对裴安夏, 它依然感到琢磨不透。


    裴安夏对待任务目标,无疑是冷静绝情的。哪怕和对方做着世间最亲密的事情,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她都没有一刻停止过算计。


    要知道,尽管傅峥所表现出来的情感, 并不浓烈,但他当初对裴安夏的好感度可是100点满值。


    满值好感度是什么概念?


    ——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他把裴安夏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只不过,因为他性子内敛,习惯把情爱藏得很深。喜欢一个人十分,只展露出三分,所以他的深情不容易被看见。


    裴安夏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原本就是骄纵任性的大小姐。


    更何况,她仅仅是将傅峥当作替身,而非认真交往的男朋友。因此整日作天作地,可着劲儿地折腾傅峥。


    有时候裴安夏作起来,就连系统都看不下去。


    想当时,傅峥第一次进入裴安夏在校外的住处时,面上看似镇定,实际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裴安夏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自顾自往沙发上一坐,便开始玩手机。


    两只白皙圆润的小脚,垂在半空中晃悠,看上去很是悠闲。


    玩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峥还站在原地,不由蹙起眉头, “我又没叫你罚站,你傻楞楞地杵在那里干嘛呀? ”


    傅峥眼睛直视前方,不敢乱瞟。早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敏锐地嗅闻到一股独属于女性的淡淡馨香,让他备感不自在。


    裴安夏凝视他半晌,瞧见他的耳尖微微泛红,震惊地张大嘴巴,“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傅峥没有否认,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测。


    裴安夏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搁下手机,起身走到他的身侧。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我男朋友,本来就可以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她纤细白净的手指沿着他凸起的喉结,滑至结实的胸膛,声音里带着蛊惑,“傅峥,你不想要我吗?”


    傅峥别开脸不去看她,“这样不好,我们交往才不到半年……”


    裴安夏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尾音轻轻上扬,显得绵软娇柔,“哪里不好?我们系上的薛茜茜和她男朋友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就上床了。”


    傅峥想和她拉开距离,又舍不得用力,被她拉着后退两步倒在沙发上。


    他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支起上半身,线条流畅的手臂隐隐浮出几道青筋,显然是忍得极为辛苦。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裴安夏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满头长发铺散。她眼尾有颗红色的小痣,轻轻笑起来,可以把人的魂儿都勾走。“可是……你好烫啊。”


    傅峥呼吸一紧,猛地推开她坐起身。


    裴安夏没有设防,被他推得险些跌下沙发。好在她反应即时,抓住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形。


    裴安夏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就变了脸色。傅峥这副态度,显得她像是主动倒贴似的,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裴大小姐不高兴了,便不依不挠起来,“我数到三,你回答我,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一。”


    傅峥从不是个重欲的人,在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中,他将克制奉为信条。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对裴安夏没有丝毫欲望,恰恰相反,他恨不得现在就占有她。


    “二。”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只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扛起责任。


    “三。”


    傅峥想,他是真的很喜欢裴安夏,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她。


    然而,裴安夏却不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依旧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裴安夏顿时怒从心起,随手捞起手边的抱枕,用力扔向他,语气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枕头里面填充的是棉花,砸在胸口不算太疼。傅峥心知她正在气头上,便没有躲开,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发泄怒火。


    谁知裴安夏非但不觉得解气,反而愈发气恼,“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傅峥并不是没有脾气的滥好人。他看似温和有礼,实则行为处事都讲究规矩二字,很难为谁破例。


    偏偏现在,正在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裴安夏,傅峥拿她没辄,只得低下声来哄她,“我不想走,请你收留我。”


    裴安夏闻言愣了愣,傅峥不擅长说甜言蜜语,但偶尔冒出来那么几句真心话,却格外能打动人。


    裴安夏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态度有些软化,但作精之所以是作精,便是不能惯着,越惯越是得寸进尺。


    她高高扬起下巴,态度是毫不掩饰的轻慢, “要我收留你也行,你总得发挥点用处。不如这样,你帮我把家务活干了吧?毕竟我可干不来这些,洗碗洗衣服会让我的手变得粗糙难看的。 ”


    裴安夏的嗓音偏软,即使是颐指气使地使唤着人时,也像是在撒娇一样。


    傅峥显然很吃她这一套,好脾气地开始收拾家务,没有半句怨言。


    【你给傅峥下蛊了?他竟然这么听你的话,被当成佣人使唤,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系统身为旁观者,都觉得难以忍受。


    裴安夏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可不是下了蛊么?一种名为爱情的蛊。 ”


    系统听了这话,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看宿主你不如直接放弃做任务,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别到外面去祸害别人了。】


    提及任务,裴安夏眸中情意瞬间散去,眼底陡然恢复清明。 【那可不行,虽然我的确是挺喜欢傅峥的,但也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放弃积攒已久的积分呀。 】


    系统本来也只是看不顺眼她的作精行径,随口吐槽几句,于是感叹道: 【喜欢上你这种人,傅峥还真是可悲。】


    系统知道,它家宿主便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然而,她却又会在某些时候,展现出心软的一面。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将疑惑问出口,【如果今天生病住院的不是苏晓月,而是傅峥,你还会发自内心地关心他吗?】


    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裴安夏下意识就要回答, “当然。 ”


    至少在眼下,傅峥在她心里的份量是最重的,远非其他人能够比拟。


    但是话到嘴边,她不知怎的却有些迟疑。


    裴安夏当然是在意傅峥的,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傅峥作为攻略目标,他的一个念头、想法,都会直接关系到任务的成败。


    以至于裴安夏对他所有的关心在意,都掺杂了算计的成分,变得不那么纯粹。


    裴安夏曾经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遍,假如是在现实世界里,遇见像傅峥或是荆肖嘉那般的男生,她或许会试着以结婚为前提,和他们交往看看。


    可是无论怎么说,这终究不是现实生活,只是由虚拟数据构建而成的任务世界。


    尽管每段感情,从开始到结尾,都是由裴安夏亲身上阵。但因为家庭背景、人生轨迹,乃至于世界观,都和她原本身处的世界大不相同,导致她很难产生真实感。


    与其说,她在经历真实的人生,倒不如说是在玩一场恋爱攻略游戏。


    游戏又怎么能当真呢?哪怕再轰轰烈烈的恋情,都不过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裴安夏甚至无法确定,这些所谓的攻略目标,喜欢的究竟是她伪装出来的人设,还是她这个人本身,又该如何投入感情?


    【我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并不重要。只要傅峥相信,我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就够了。 】


    裴安夏没有正面回应,说着便转移了话题:【傅峥一向孝顺,晓月阿姨突然晕倒住院,他的心情定然十分低落。我得好好把握机会,即时给他送上来自前女友的温暖。】


    系统开口,当即一盆冷水泼下来,【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宿主你现在的身份,是没有渠道得知傅峥他母亲住院的消息的。】


    毕竟外人可不知道,她手里握着系统这个金手指,能够时刻掌握外界的信息。


    裴安夏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感叹道:【我明明拥有上帝视角,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宿主,你再忍耐一会,很快傅峥豪门少爷的身份就要掉马了。】


    听了系统的话,裴安夏微微诧异道:【傅峥怎么突然想通,愿意和傅怀远相认了?难道是因为晓月阿姨的病情吗?】


    系统应了声是,【苏晓月这次紧急住院,正好碰上医院忙乱的时候,没有空余的床位可以挪出来给她。傅峥逼不得已,只好主动联系傅怀远。好巧不巧,傅怀远就是那间医院背后的股东之一,连忙帮她安排了VIP单人病房。】


    【这一切还真是巧合。】裴安夏感慨道。


    【说了这么多,宿主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裴安夏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一个计画逐渐成形,她漂亮的眸子眯起来,故意卖了个关子。


    【那当然是要想办法利用这个巧合啰。】


    第36章  “我和他长得很像,对吗?”


    隔天刚到学校, 裴安夏便从周围的同学口中听说,傅峥向辅导员递交了假条的事情。


    傅峥作为A大的校草兼学神,一举一动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何况他平时学习态度认真, 从不无故缺课, 难得请假一回, 难免引起讨论。


    裴安夏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心下一沉, 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担心他出事, 想也不想就跑到他就读的计算机学院去打听情况。


    “同学不好意思, 你知道傅峥为什么请假吗?”裴安夏在情急之下,随便拦下一个人。


    没成想, 那人刚好是傅峥的室友, 名叫顾修文。


    当初裴安夏和傅峥谈恋爱的时候, 虽然没有故意秀恩爱, 但两人在学校都算是风云人物,即便想要低调,也低调不了。


    更别说顾修文与傅峥同住一个寝室,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自然也认得裴安夏。


    想到她便是传闻中狠狠甩了自己室友的白富美大小姐, 顾修文脸上不禁浮现出些许尴尬。 “这是傅峥的私事,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不方便告诉你。”


    他说完, 抬脚就要走,裴安夏却再次伸手拦住了他离去的脚步,“我知道我的要求, 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个答案, 所以……拜托你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艰难。


    顾修文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


    裴安夏仗着家底殷实、父母宠爱,在校园里是出了名的骄矜跋扈难伺候,谁见过她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


    顾修文见此情状,心中忽地升起一丝不忍。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她恳求的目光,松口道:“傅峥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昨天晚上他母亲突然住院,他现在正在市中心的医院陪床。”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安夏连声道谢,随后打车赶往医院。


    裴安夏急急忙忙抵达医院,迈进住院部门口时,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并不知道傅峥的母亲现在哪间病房。


    大厅里人声鼎沸,医生和护士忙碌地穿梭在医院的各个角落。裴安夏站在原地,鼻尖充斥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裴家ㄚ头,怎么一个人呆站在这里? ”


    裴安夏转身望去,恰好迎面对上傅怀远的视线。


    傅怀远虽然已届中年,但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体态保养得极好,包裹在西装下的身材线条流畅结实,颇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也难怪他生出来的儿子,个个相貌出挑。


    裴安夏内心感叹着遗传的基因强大,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异样,而是乖巧地回答道,“有个同学的母亲住院,我过来探望。”


    傅怀远挑了挑眉,虽是猜测,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你口中的同学,指的是傅峥?”


    受限于视角,在裴安夏的认知里,傅怀远和傅峥应当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


    此刻听他提起傅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熟稔,裴安夏不免感到意外,“傅叔叔怎么会知道,难道您也认识傅峥吗?”


    傅怀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我和他的母亲算是旧识,今天也是特地前来探望的。”


    说罢,他举起手上的水果篮,在裴安夏眼前晃了晃,“既然在这里巧遇,便一起上去吧。”


    裴安夏心中正有此意,自然不会拒绝他的相邀,跟在傅怀远身后进了电梯,去往苏晓月所在的病房。


    路上,裴安夏忍不住朝着系统倾诉,【我试着揣摩了一下,按照常理来说,我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既震惊又好奇的,震惊于傅怀远居然和傅峥认识,同时对于他们的关系感到好奇。毕竟,两个人同样都姓傅,说不准有什么血缘关系……】


    系统默默听着她的心路历程,中肯地评价道:【宿主分析的不错,我相信你的演技,你一定可以演得很好,加油! 】


    裴安夏无奈地道:【你不懂这种明明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却要假装不知情,有多痛苦。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戏精,随时随地都在演戏。】


    【……】它作为人工智能,的确不能够理解这种痛苦,只好沉默以对。


    苏晓月的病房,位于走廊的最里侧。


    这一处很安静,鲜少有人打扰,傅怀远上前敲了两下门,说:“晓月、阿峥,是我。”


    话音刚落,病房门随即从里面被打开,露出傅峥那张清俊至极的脸来。


    傅峥的目光先是扫过傅怀远,然后看向裴安夏。四目相接的瞬间,他那双漆黑平静的瞳眸猛地收缩了下。


    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傅怀远眼神饶有兴致地在两人之间徘徊,片刻后,笑着解释道:“我和安夏的父亲,是多年好友。刚才在楼下,偶然碰见了,才知道她也是来探望你母亲的,我们就一起上来了。”


    傅怀远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坐在病床上的苏晓月自然也听到了。


    她拉长脖子朝门口张望,待瞧见门外的裴安夏后,不由柔声开口道:“阿峥,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坐?”


    当着苏晓月的面,傅峥没有说什么,把门打开让她进来。


    “阿姨。”裴安夏礼貌地问好,见苏晓月虽然嘴唇有些泛白,但气色尚可,稍微松了口气,“您还好吗?”


    苏晓月眉眼弯了弯,笑得温婉,“我还好,医生也说了没有大碍,只是轻微的贫血,需要慢慢调养。”


    裴安夏听她话说得轻巧,不太确定地问:“真的吗?您没骗我吧?”


    苏晓月颔首,“这点小毛病,本来也不是非得住院,都怪阿峥那孩子太紧张了。”


    傅怀远闻言,适时地插了句嘴,“阿峥也是孝顺。况且你身体向来虚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理一下,总不是坏事。”


    苏晓月听了只是含笑不语。面对傅怀远,她的态度始终不算热络,甚至还隐隐有些疏离。


    傅怀远也不介意,他低头从带来的水果篮里,挑了一颗个头大品相好的苹果,问苏晓月,“要吃吗?”


    苏晓月本想拒绝,但她才刚要张口,便迎上傅怀远的双眸。


    尽管离婚多年,彼此间仍存着些许默契。仅仅是短暂地交换了个眼神,苏晓月就猜到了他是有话想单独对自己说,于是转头对傅峥说:“你去洗点水果吧。”


    傅峥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逆母亲的意思,这次也不例外。他应了声好,随后便端起水果篮,往外面走去。


    裴安夏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当然不会留下来搅局,匆匆起身道:“我怕傅峥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去帮他的忙。”


    出去的时候,裴安夏顺手关上了病房门,给予他们独处的空间。


    傅峥个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裴安夏几乎是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他的步伐。“没想到你和傅叔叔竟然认识,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傅峥没有回应,仍旧自顾自地朝前走。


    裴安夏堂堂大小姐,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心心念念喜欢的男生。


    裴安夏只觉得鼻头一酸,喉咙也干涩得厉害,可她偏偏不肯放弃,俨然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我今天在学校听说晓月阿姨住院的消息,心里放心不下,就赶过来看看,碰巧在楼下遇到傅叔叔……”


    听到这里,傅峥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裴安夏来不及煞住脚,直直撞上他的后背。


    “唔。”男人的后背又宽又平,撞得裴安夏鼻梁生疼,她连忙抬手捂住。


    傅峥却没有半点要关心她的意思,沉声开口道:“你出现在我打工的咖啡馆是巧合,不小心把东西忘在我家是巧合,连在医院偶遇傅怀远都是巧合……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么三次四次呢?”


    裴安夏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低下头不吭声。她心知肚明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为之。


    ——因为她还放不下眼前这个人。


    傅峥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轻得几不可闻。“裴安夏,我没那么聪明,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到此为止吧。”


    他的口吻决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裴安夏不自觉红了眼眶。


    在她的印象里,傅峥虽然寡言少语,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但实际心肠非常柔软。


    裴安夏从来没有想过,傅峥会用这样冷漠而疏离的语气和她说话,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这一番话,瞬间击溃了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傅峥不要她了。


    她该怎么办?


    “傅峥,我……”她哽咽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他垂眸看她,只见她浓密的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衬托得眼尾处一点红痣愈发熠熠生辉,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对裴安夏的秉性再清楚不过,她娇气,爱哭,受不得半点委屈。可即便是这样,他心头还是涌起一股想要抬手帮她擦眼泪的冲动。


    傅峥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此来回几次,终究忍住没有伸出手。


    “安夏,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去适应现在的生活。人总要朝前看的,不是吗?”


    裴安夏用力摇摇头,?*? “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不要我好不好?”


    她说着,上前一步,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尽管傅峥自诩意志坚定,也无法否认,他内心有刹那的动摇。


    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理智,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


    “我们分手那天,我曾经问过你,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不是别人的影子,而是真实的我,可你甚至无法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傅峥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他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罪犯一样,期待又害怕地等待她的回答。


    他甚至想过,只要她说喜欢,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好感,他都可以说服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然而,那终究是他的妄想。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傅峥平静地阐述着事实,“不甘心失去一个爱你的人。”


    他不相信裴安夏是真的想和他复合。


    何况他也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了。


    就如他前面所说的,他好不容易放下过去,回到平淡规律的生活,实在不想再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裴安夏执拗地抓住他的衣角,“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傅峥任她低低哀求,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不是好奇,我和傅怀远是什么关系吗?他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傅寒舟则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和他长得很像,对吗?”


    第37章  制造修罗场


    “我和他长得很像, 对吗?”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裴安夏耳边炸响。


    “你说……傅叔叔是你的父亲, 傅寒舟是你的哥哥?”


    傅峥平静地点点头, “我听说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从小一起长大,双方父母也同意了你们的婚事。知根知底, 门当户对, 以后结婚也可以省去磨合的麻烦, 这样挺好的。”


    他说的话,她明明每个字都认识, 但是组合成句子传进耳朵里, 裴安夏却有些听不懂了。


    傅寒舟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傅峥的时候, 会觉得他和傅寒舟有几分相似。


    现在回想起来, 他们的确都继承了傅怀远英气的五官。高眉骨,高鼻梁,轮廓比一般的亚洲人深邃,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距离感。


    而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把弟弟当成哥哥的替身, 在事情曝光以后, 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恼羞成怒之下提出分手,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给他。


    伤害已经造成, 她却在这时候回头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傅峥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她随便说几句话就轻易相信?


    直到此时, 裴安夏才真切地感到后悔。


    “对不起,但是……”我并不打算和傅寒舟结婚, 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


    裴安夏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傅峥却先一步开口:“过去的事情,再去纠结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没那个必要。”


    话音落下,傅峥转身背对她,仿佛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嘴上依旧重复着那句话:“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裴安夏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我真没想到,傅峥竟然会主动告诉我关于他身世的秘密。这也太突然了,害得我差点失去表情管理。】裴安夏在心里唉声叹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时间眨眼过去一个月,傅峥的黑化值却半点未降,系统难免有些着急。


    【傅峥的身世,很快就不是秘密了。傅怀远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因此对傅峥很是器重,眼下他已经在筹办宴会,准备让傅峥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了。】


    说到这里,系统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以傅家在京城的地位,加上傅峥本身的条件,可想而知,想要往他身上扑的狂蜂浪蝶,必然数不胜数,宿主你可一定要抓紧了。】


    裴安夏对此倒是不太担心,【就凭傅峥那长相,招桃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至于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再说了,有我在,我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乘的。】


    跨出医院大门,裴安夏决定先回一趟家。她虽然没有什么恋家情结,但作为独生女,依旧会三不五时回家看望父母。


    【宿主,我得提醒你,你现在回家正好会撞上一群不速之客。】


    裴安夏闻言,面色倒是半分不改。


    即便没有系统的提醒,她也知道裴氏集团摇摇欲坠,最近家里气氛定然十分紧张,但这些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前段时间,裴安夏趁着做任务的空档,恶补了不少世界背景,终于明白裴家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裴家的生意是以实体零售业为主,近年来逐渐跟不上时代的需求。而且零售业所需的流动资金规模相当庞大,周转本就紧张,又遇上心怀鬼胎的股东,如今公司已经面临到极为严峻的资金链断裂问题。


    可以说,偌大的集团,早已剩下一个虚有其表的空架子。


    裴父身居商场多年,处事果决,该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当即启动破产程序对公司业务进行出售。


    好在裴氏集团底下尚有几间持续获利的子公司,裴父之前积攒下来的人脉也能够派上用场。公司目前正在和感兴趣的买家积极地对接,债务问题并不严重。


    只可惜,裴家数代基业分崩离析,想在短时间内东山再起,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回到家,裴安夏远远就瞧见院门口停了十数辆豪车,她正疑惑之际,便有西装笔挺的商界人士鱼贯而出。


    为首的那人,还是个熟面孔。


    裴安夏曾经在公司年会上见过对方几次,那人是恒远集团的刘副总裁,以前看见她总会毕恭毕敬地唤一声“裴小姐”,现在却趾高气昂地从她面前走过。


    瞥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裴安夏心里揣着事,倒是并没有被这段小插曲影响到。她匆匆进屋,只见裴母正坐在客厅里抹眼泪,一旁的裴父整个人佝偻着背,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爸、妈,家里这是出什么事了?”


    饶是裴安夏反应再慢,这会儿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急忙上前询问。


    裴母没料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回来,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裴安夏从小被千娇万宠养着,对公司业务一窍不通。若不是家中突遭如此变故,他们做父母的,自是不愿让她接触这些腌臜事。


    然而,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只怕是瞒不住了。


    裴父沉吟半晌,将这段时间公司遭遇的危机娓娓道来。


    裴安夏听得心中百感交集,她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享受最优渥的物质条件,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不知社会的艰辛。


    现在父母遭遇困境,她也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只能干着急。


    不,或许也不是全无办法……


    裴安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上前几步问道:“如果找傅叔叔帮忙呢?”


    裴父没有说话。他和傅怀远相识许久,对他的秉性了解得透彻。


    傅怀远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凡事都讲究利益二字,若是想要让他出手帮忙,就得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倘若裴安夏和傅寒舟的婚约还在,裴父或许会开这个口。毕竟肥水不落外人田,哪怕他苦心经营的产业,最终逃不过被傅家吞并的下场,也总比卖给外人要好。


    但偏偏他们不久前,才合意解除婚约。


    没有了联姻这层关系,裴父实在无法放心和傅家合作。


    裴安夏明显也想到这一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裴父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不由安慰道:“小夏不必担忧,爸爸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你好好读书,其他的用不着操心。”


    裴安夏心知肚明,如果想要度过这场破产危机,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和傅家联姻。


    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裴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就只能重新回到傅寒舟身边……


    突然,裴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道:“我听说傅家打算在周五的宴会上,宣布一件喜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几乎邀请了各界名流到场。”


    裴安夏听了这话,立刻联想到傅峥将要认祖归宗的事情,下意识脱口问道:“爸爸,你也收到邀请函了吗?”


    裴家如今虽然大不如前,可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总归有几分情谊。更何况,傅怀远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第一时间便将邀请函送到了裴父手中。


    裴父没预料到她会主动问起这个,不禁疑惑道:“怎么,你有兴趣?”


    裴安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想去。


    裴父见状,倒也没有反对。他这个女儿一向喜欢热闹的场合,以前也没少跟着他出席各种宴会,对于交际场合表现得游刃有余。


    “也行,那我到时候让司机提前去接你。”


    一家人又聊了一会,裴母见时间不早,便催促裴安夏早点休息。


    回房间后,裴安夏先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边敷面膜边抬腿。


    【宿主,你真的要重新回到傅寒舟身边吗?你可要搞清楚,你的任务是要降低傅峥的黑化值,而不是把他刺激得黑化值飙升。】


    不怪系统对她不信任,实在是裴安夏最近的所作所为,令它感到匪夷所思。


    明明嘴上说着要和傅峥复合,转头却又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这让傅峥怎么想?


    裴安夏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镜子前撕开面膜,【都说了别急,傅寒舟作为助攻,在我精心安排的这场戏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没有他,还怎么制造修罗场?】


    尽管裴安夏看上去自信满满的,但系统还是不放心,【既然如此,你给我个准话,多久可以让傅峥的黑化值下降?】


    裴安夏红唇慢慢吐出三个字,【半个月。】


    【行,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系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半个月后,傅峥的黑化值还是一动不动,你就要听我的话,采用人工智能演算出来的最佳攻略方法,以免继续浪费时间。】


    裴安夏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放心吧,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劳驾你出动。】


    【但愿如此。】


    ……


    转眼间来到傅家举办宴会的日子。


    傅怀远并未在邀请函上表明宴会的目的,以至于众人皆对即将要宣布的喜讯,感到十分好奇。


    场内宾客们三两成群,低声讨论著各自知道的消息。


    “安夏,你们家和傅家一向往来密切,可有听到过什么风声?”唐悦欣手里捏着香槟杯,满眼好奇地问道。


    裴安夏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旁边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插嘴。


    “前几天,我爸爸刚好和傅总参加了同一个酒局。两杯酒下肚,酒兴上来,傅总倒是透露了几句,说是很多年前,他的前妻曾经给他生过一个儿子,但是他当时并不知情,直到最近才把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给认回来。”


    唐悦欣心直口快,当即说道:“傅总原来还有过前妻吗?那么前妻所生的儿子,年纪应该比寒舟哥大几岁?”


    “这我就不晓得了,傅总对于这个儿子的身份可是保密得很呐。”


    “我也曾经耳闻过类似的消息,说是傅总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极为看重,已经在着手安排他进入傅氏企业了。将来,多半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率先惊呼了声,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汇聚到门口那道挺拔的身影之上。


    男人身穿黑色修身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黑发朝后梳起,露出光洁的恶头。


    尽管面部轮廓看起来还很年轻,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


    唐悦欣愣了愣,因为太过震惊,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那不是……”


    或许是听见了说话声,下一秒,男人缓缓偏过头,漆黑如幽潭的眸子直直望向这边。


    “是傅峥。”


    第38章  甘愿为她一次次弯下傲骨。


    “是傅峥。”


    唐悦欣震惊得瞪大眼睛, 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个她们眼中可以任人欺凌的穷小子,真实身份其实是傅家流落在外的少爷,这怎么可能呢?


    可即便她再不愿意相信, 但事实的真相摆在眼前, 也容不得她不信。


    “安夏, 这可怎么办啊?”


    不怪她们如此惊慌,要知道她们这群人虽然家境优越, 自诩是上流圈子里的名媛千金, 但和傅家这种真正的庞然大物相比, 却不是一个量级的。


    如果早知道傅峥是傅家的真少爷,她们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想到自己以前有眼不识泰山, 不仅经常对他出言不逊, 甚至还数次出言羞辱, 唐悦欣额头不禁涔涔地冒出冷汗。


    经她这么一说, 裴安夏忽然回想起来,她和傅峥开始交往的时候,兴冲冲地跑去向这群塑料姐妹汇报好消息。


    “不愧是安夏, 连咱们A大的校草都给拿下了!”


    “恭喜恭喜。”


    “别的不提, 傅峥那长相、那身材是真的绝, 跟他谈场恋爱完全不亏。”


    “说起来,我们几个的男朋友都请姐妹们吃饭了,傅峥不至于这么小气, 连一顿饭钱都不肯花吧?”


    裴安夏闻言,忍不住开口帮他说话,“你们平时出入的都是些高档餐厅, 一顿饭吃下来,至少得几千块, 那可是傅峥好不容易打工攒下来的收入……”


    唐悦欣显然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敷衍地说了一句,“行行行,知道你心疼他,我们会把握好分寸,不会太过为难他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安夏也不好继续推脱,她心里盘算着,大不了到时候她再偷偷塞几张钞票给傅峥,不叫他吃亏就好。


    好在唐悦欣还算说话算话,选择的是一间价位中等的日料餐厅。


    待人都坐定,裴安夏接过菜单,来回看了两遍,专挑手卷寿司和炒饭这种便宜又管饱的东西点。


    唐悦欣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见此情状,当即扭头对傅峥说:“你知道安夏爱吃什么吗?她最喜欢海鲜,虾子只吃牡丹虾,刺身只吃蓝鳍金枪鱼的大腹,还有……”


    那时好感值还没刷满,裴安夏生怕给傅峥带去过多的心理压力,连忙出声打断唐悦欣的话,“傅峥,你别听她胡说,我才没有那么挑嘴。”


    傅峥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招来服务员,依照唐悦欣所言,加点了好几道刺身拼盘。


    裴安夏劝说无果,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唐悦欣明显是在使用激将法,连她都听得出来了,傅峥那么聪明,没道理会上当。他这番行为,分明是没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亏她还担心他手头紧,拿不出钱来,结果根本是白费心意。


    傅峥自然知道裴安夏是在为他着想,他也不是为了脸面故意装阔,他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


    他的姑娘娇生惯养,被家人捧在手掌心长大,他不希望她为了配合他,而学会委曲求全。


    裴安夏显然不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她气都气饱了,尽管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也没有什么胃口。


    等到吃完饭后,裴安夏和唐悦欣等人挥手告别,准备打车回公寓。


    傅峥察觉到她心情不虞,试探地询问道:“刚才那些菜品,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我看你吃的很少。”


    裴安夏觉得这人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火气再度上涌,“你是不是嫌钱太多?请客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好,她们可不缺你这顿饭钱,反倒是你,又得缩衣节食的过日子,你不觉得累吗?”


    裴安夏越说越来劲,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傅峥想安慰她几句,他平时虽然节俭,但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积蓄,着实不到拮据的程度。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裴安夏已经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伸手往他裤子口袋塞。


    她动作急,小手探进口袋胡乱摸索。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她手心的冰凉,和他灼热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傅峥下意识抬起胳膊,阻挡她的动作,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狼狈,“不累,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裴安夏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越发不爽。 “你傻不傻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们就是存心想要羞辱你吗?”


    傅峥听了这话,面色依旧淡淡的,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


    他当然清楚,她的朋友是刻意刁难于他,但究其原因,不过是觉得他配不上她。


    傅峥垂眸,低沉的嗓音传进她耳朵里,“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


    不是为了别人,换句话说,仅仅是因为她。


    即便明知道她的朋友不怀好意,可顾忌到她的感受,还是选择容忍。


    在餐桌上,有个瓜子脸姑娘扬着下巴对他说,“你就是安夏新交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傅峥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傅峥,A大计算机专业的学生。”


    瓜子脸姑娘歪了歪头,疑惑道:“哪个争,争气的争吗?”


    说完她又自问自答,“确实是挺争气的,靠着拿奖学金都能考上A大,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


    这句话看似夸奖,实则语气隐含轻蔑,到底还是瞧不上他贫困生的身份。


    傅峥没急着反驳,倒是裴安夏有些坐不住了,先一步抢话道:“不是争气的争,是傲骨峥嵘的峥。”


    裴安夏第一次听到,便觉得苏晓月真是十分擅长起名字。傅峥人如其名,哪怕出生低微,却有一股正直不屈的气节。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甘愿为她一次次弯下傲骨。


    他当时该是有多么喜欢她啊?


    ……


    思绪逐渐回笼,裴安夏视线穿过重重人群,与男人幽深的眸子对上。


    傅峥面容平静,像是不曾因为她的出现而掀起任何波澜。


    在场的都是人精,眼见男子虽然年轻,但是气度不凡,基本已经将他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纷纷簇拥上前,想要攀附这位新晋的傅家公子。


    傅怀远策划这场宴会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隆重地介绍这个半途找回来的儿子。


    这会儿正端着酒杯乐呵呵地说道:“这是犬子,比寒舟小三岁,生意场上许多规矩都不懂,往后还要劳烦各位多多担待、多多指点。”


    那可是京城傅家的公子,谁敢说要指点他?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傅怀远这番说词纯属是客套话,当不得真。


    宾客当中,不乏有善于阿谀奉承之辈,连忙接话道:“傅总说笑了,贵公子一表人才,必然是虎父无犬子!”


    “抬举了,抬举了。”傅怀远嘴上谦虚着,眼神中的骄傲却是毫不掩饰,显然对此很是受用。


    裴安夏以前就知道傅峥出色,但直到这时候,她才直观地感受到他究竟有多耀眼夺目。


    当他穿着高定西装,往那儿一站,便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成了背景,有种叫人挪不开眼的吸引力。


    裴安夏略显狼狈地收回目光,尽管她极力控制情绪,却仍旧无法维持住表面的淡定。


    她想,她与其继续待在这里,让彼此尴尬,不如识相地先行离开,也显得体面一些,于是便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


    望着她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傅峥眼底浮现些许复杂,但很快,他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面前的应酬上。


    裴安夏独自步出宴会厅,刚走到拐角处,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裴安夏心神还有些恍惚,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留意到,不小心撞到你了。”


    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她慢半拍反应过来不对劲,抬起头才发现,那人竟是傅寒舟。


    “你就这么在意他吗?为了他,不惜露出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傅寒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隐含着怒气。


    裴安夏不愿跟他起正面冲突,正想回避,脑海中忽地回想起家中现在所面临的境况,脚下顿时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的令她迈不开腿。


    傅寒舟死死地盯着她,眼看她脸色忽青忽白几度变换,似乎极为纠结的样子,不由收敛了怒火。


    尽管他内心妒忌的发狂,恨不得不管不顾地质问她,究竟喜欢傅峥哪一点。但他到底不是情窦初开的傻小子,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否则只会产生反效果。


    傅寒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心情,语气温和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态了。”


    他语气一顿,接着说:“安夏,我们认识十多年,哪怕解除婚约,也不至于闹到形同陌路的程度吧?你别这么抗拒我,行吗?”


    裴安夏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了这话,态度趋于缓和。


    傅寒舟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有所松动,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凑近了些,“你家里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总归是互相流通的。


    裴安夏并不意外他会知晓此事,只是有些意外,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口。


    她心中既忐忑,又怀抱着些许希冀,“你真的愿意帮忙吗?”


    裴家如今正是需要大笔流动资金周转的时候,倘若傅寒舟愿意出手帮忙,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然而,傅寒舟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尽管裴安夏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也知道要想填补她家的窟窿,所需耗费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傅寒舟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毫无条件地帮助她?


    想到这里,裴安夏的眼神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狐疑。


    傅寒舟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愉悦地笑起来,“我当然愿意帮忙,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做点什么回报我?”


    裴安夏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


    傅寒舟明白,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不是过于苛刻的要求,她都会答应,因为她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可即便如此,他却不愿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他真正渴望的是,裴安夏能够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得不使点手段,让裴安夏彻底断了傅峥的念想。


    傅寒舟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身影。


    那人就站在转角处,半张脸隐匿进黑暗里,看不清此时是何神色。


    傅寒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拉近和裴安夏之间的距离,“作为交换条件,我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裴安夏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傅寒舟突然俯下身来,作势要低头亲吻她。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裴安夏刚想出声询问,傅寒舟已经先一步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他将指腹轻轻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低头埋首在她脖颈处,低声安抚着,“乖,配合我演个戏,很快就好。”


    裴安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傅寒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举动,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设计这出戏是打算演给谁看?


    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觉察到他的意图,裴安夏忍不住挣扎,她拼命想要逃离他的掌控,可他却牢牢地扣住她的双手,露出蛮横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裴安夏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走廊的那头传来。


    “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39章  低头贴近她耳畔,“专心点。”


    “大哥, 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峥无情无绪的声音传到耳里,让裴安夏的心蓦地一慌,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想必是极其厌恶的吧?


    明明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说, 不想和他分开, 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别轻易扔下自己,结果转头就跟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好上了。


    在傅峥眼里, 她恐怕就是个满口谎言, 无耻又下作的骗子吧?


    裴安夏用力闭了闭眼, 像个鸵鸟似地逃避眼前的现实。


    傅寒舟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要问你吧?爸爸为了让你尽早融入圈子, 费了多大的心思在这场宴会上, 你难道不知道吗?作为宴会的主角, 你抛下满场的宾客,在这里做什么?”


    裴安夏听了这话,内心暗暗生出些许期待, 期待傅峥是因为察觉到她状态不太对劲, 才会着急地追过来。


    傅峥面色依旧淡淡的, 没有任何波动,“刚才有个服务员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倒酒杯, 洒了点红酒出来,沾到我的袖子上,我便过来清洗一下。”


    说完他挽起袖子, 露出清瘦的手腕。


    就见那熨烫平整的袖口上,如他所言, 沾染了小片暗色的酒渍。


    裴安夏的期待落了空,不禁在内心自嘲,自作多情可要不得。


    对于他这番解释,傅寒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云鼎酒店可是京城最上档次的酒店,向来以服务著称,没想到服务员竟然这么毛手毛脚的,竟然弄脏了弟弟这身昂贵的西装——”


    “看来我得建议他们重新加强员工培训。”


    说到这里,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瞧我,只顾着和你说话,倒是忘了安夏也在这儿!你们应该挺熟悉的,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是吧?”


    经他这么一提起,裴安夏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等傅峥调转视线看过来,她更是立即撇过头去回避他的目光。


    傅寒舟在旁边观察着他们的互动,像是瞧见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怎么这副表情,别是还对他旧情未了吧?”


    傅寒舟说着,伸手想去牵裴安夏。


    裴安夏不愿当着傅峥的面,和他拉拉扯扯,当即就想往后躲。


    然而,傅寒舟却不会让她有机会闪躲,动作强硬地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趁着傅峥的视线死角,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全套,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


    裴安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傅寒舟兜这么大圈子,演这一出戏,无非就是想让傅峥误会他们的关系,然后知难而退。


    尽管她十分讨厌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但一想到父母满脸愁容的样子,裴安夏还是咬紧牙关,选择了顺从。


    反正傅峥不要她了,那么她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倒不如顺势接受傅寒舟,至少能够挽救岌岌可危的裴氏集团。


    想通了其中关窍,裴安夏表情很快恢复镇定,“没有的事,既然都已经分手了,还惦记着做什么?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已。”


    傅峥默默听着她和自己撇清干系,眼神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半晌才冷冷开口:“看来大哥和裴小姐还有许多话要说,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说完他径自绕过她,快步离开,仿佛连半秒钟也不愿在此处多作停留。


    裴安夏站在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流露出几分哀色。


    傅寒舟见状,这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后背往墙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裴安夏闻言回过神来,当即忿忿地瞪向他。


    傅寒舟对上她饱含怒意的双眼,他轻轻挑了下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我不过是想要让他早点死心罢了。”


    裴安夏冷哼一声,懒得再去搭理他。


    另一头,傅峥刚踏进洗手间,便拧开水龙头,一连掬了几把清水往脸上泼。


    沁凉的水打在他的眼耳口鼻,令他混乱的思绪有了片刻的清明。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直到这时候,终于卸下平静的伪装,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裴安夏,但当亲眼看见她和其他男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傅峥才恍然发现,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哪怕裴安夏不断地在欺骗他,哪怕他明知道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他却还是傻呼呼地跳进她所编织的陷阱中,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一想到她或许会将柔软的唇瓣主动送到傅寒舟嘴边,傅峥便觉得胸腔内气血翻涌,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玷污的感觉。


    他刚才差一点,就忍不住上前质问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给他希望,又让他陷入更大的失望?


    可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他已经够难堪了,实在不想再去自取其辱。


    ……


    傅峥在洗手台前站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让心情平复了些,准备返回宴会厅。一转身,目光恰好与站在门口的裴安夏对了个正着。


    裴安夏脸上担忧的神情还来不及收敛,就那样呆愣愣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形着实有些尴尬。


    “傅叔叔正在四处找你。”她犹豫了一下,略显不自然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傅峥听着她的话,不由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出来,“我很好奇,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在关心我,是甩了我的前女友,还是——我未来的嫂子?”


    傅峥向来含蓄内敛,情绪少有明显的波动,裴安夏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见这般尖锐带刺的话语。


    傅峥果然还是恨她的吧?


    虽然知道一切过错都在自己,裴安夏的心仍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她有心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何况她的确是答应了傅寒舟的交换条件,陪他演一出恩爱的戏。


    思及此,裴安夏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傅峥看来,就像是百口莫辩。


    他语气愈发冰冷?*? ,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胸口。 “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不定,享受着我们为你争风吃醋的感觉,是不是挺爽的?”


    “不是!”裴安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误会自己,双眼猛地瞪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傅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如此下贱吗?”


    傅峥眉宇微动,早在那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这番指责,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些过分了。


    偏偏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再收回。


    傅峥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轻易被怒气冲昏脑袋。 “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不过,我想你的确欠我一个解释。”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前几天在医院走廊上,说想要和我复合的人——是你,对吧?”傅峥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音节。


    “既然如此,刚才在我大哥面前,你又为何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裴安夏,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压迫感:“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哪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傅峥黑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思。


    解释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裴安夏内心不禁挣扎起来。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解开误会,和傅峥重修旧好,可是她不能自私地将她所遭遇的难处,一股脑倾诉给他。


    她了解傅峥,他正直善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陷入泥潭之中,仍旧保持无动于衷。


    假如傅峥知道她是为了化解裴家的财务危机,才勉强自己接受傅寒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


    他才刚回到傅家,根基尚且不稳。股东们虎视眈眈准备看这位半路认回来的傅家少爷,凭什么得到傅怀远的重视,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仅仅是个花架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帮不上忙就算了,绝对不能再给他添乱。


    想到这里,裴安夏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那天跟你聊完以后,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们都该往前看,既然已经分手了,以前还是少碰面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话音落下,傅峥额头青筋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他觉得裴安夏这话实在可笑,又觉得自己十分愚蠢。


    哪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幻想着,她或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是存心要愚弄自己。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苦衷,也没有逼不得已,三番两次地招惹他,不过是出于好玩的心态。


    等到他弥足深陷时,她轻飘飘地抛下几句话,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闲来无事用来消遣的玩意儿么。


    这一刻,傅峥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彻底断裂。


    他猝然上前,将她抵在了墙上,棱角分明的俊脸往下压,低头攫住她那张令人恼火的嘴。


    裴安夏后背抵着墙,完全无路可退,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个异常激烈的吻。


    傅峥过去亲吻她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温柔克制,他会体贴地为她保留喘息的空隙,在她呼吸紊乱的时候,轻轻拍抚她的背脊,替她顺气。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吻得疯狂又贪婪,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裴安夏被吻得脖子直往后仰,一边回应他,一边抽空和系统吐槽:【这黑化了就是不一样啊。依我看,傅峥这股疯劲儿倒是和荆肖嘉有些像。】


    傅峥似乎是察觉到她在走神,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唇。


    这一下咬得很重,没一会儿,血腥味便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裴安夏吃痛地“嘶”了一声,眼里顿时蓄积起水雾。


    傅峥听着她的痛呼声,丝毫没有半点怜惜,反倒是低头贴近她耳畔,“专心点。”


    “除了我以外,不准想别人。”


    第40章  “裴安夏,是你先招惹我的。”


    “除了我以外, 不准想别人。”


    傅峥舌尖沿着她的唇线游走,轻挑的动作被他做得认真又动情。


    因为太过熟悉彼此,他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使得这个亲吻不再单纯。唇齿交融间, 呼吸逐渐变得灼热滚烫。


    尽管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裴安夏依旧禁不住随着他的节奏,一点点沉沦。


    她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 她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绝对不能再拖累他。


    裴安夏想, 哪怕没有傅家少爷这层光环,傅峥本身也足够优秀。


    ——是她配不上他。


    她嚣张跋扈, 狂妄自大, 总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围绕着她旋转, 仗着傅峥喜欢她, 肆意挥霍他的真心。


    裴安夏之所以敢如此放纵,就是因为她笃定,无论她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 傅峥都会无条件地包容她、宠爱她, 永远站在她的背后。


    可是她凭什么呢?


    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瞬间, 裴安夏顿时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她抓住残存的理智, 猛地用力推开他。


    傅峥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下,眼底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情欲。


    裴安夏扳起脸, 神情严肃地说道:“请你不要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任谁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 都难免情绪不佳,傅峥也不例外。他吁出一口浊气,语气低低冷冷:“是吗?那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表现那么享受?”


    “你胡说!”裴安夏嘴里飞快反驳,只是因为心虚,声音显得十分微弱。


    裴安夏心知自己如果不狠下心来拒绝,傅峥定然不会轻易放手,于是咬咬牙道:“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自私,但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傅寒舟了。我和他历经了许多曲折,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希望你能够成全我们。”


    说完她便垂下头,不再去看他。


    傅峥定定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音量几不可闻,“如果我偏不想成全呢?”


    裴安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话音才刚落下,傅峥突然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洗手台上。


    裴安夏双脚悬空,一下子失去支撑点,她惊呼了一声,慌忙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傅峥骨节分明的手,顺势从她礼服裙的下摆滑进去,随即微凉的唇便覆上去。


    这里好歹是公众场合,随时会有人经过,裴安夏看着傅峥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强烈占有欲,不禁浑身一个机灵。


    “你别……”


    傅峥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裴安夏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可很快就被吻得乱了方寸,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攀着他的肩膀喘息。


    眼看着场面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裴安夏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推搡着傅峥的肩,却反倒更加激起男人那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傅峥一只手摸索到她腰侧的拉链,正准备拉开,便听到她放软了声音央求:“有人过来了……”


    傅峥当然也听见了那道愈发清晰的脚步声,他手上动作一顿,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裴安夏好不容易找到逃脱的空隙,当即缩着身子,从他的怀里挣脱。


    重获自由以后,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镜子。


    玻璃镜面里正好映照出她此时的样子,潮红的脸蛋,水润充盈的唇瓣,以及凌乱披散的头发……


    活脱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热烈情事的模样。


    这副鬼样子,根本见不了人!


    裴安夏心中羞愤,连忙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直到再三确认,从外表上看不出明显的异样以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事实证明,她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傅峥再度从身后搂住她,高挺的鼻尖往她的后颈处钻了钻,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裴安夏抬眸,透过镜面反射同他对视。


    哪怕刚刚经历过那般激烈的亲吻,他还是维持着最为得体的姿态,连身上的白衬衫都没皱。


    傅峥偏过头,在她白皙的的侧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声线低沉性感:“裴安夏,是你先招惹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脚步向后撤了撤,同时松开环抱着她的手。


    这一会儿功夫,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傅峥动作悠闲,随手理了理衣领,才不紧不慢地踏出洗手间。


    门打开的瞬间,恰好迎面碰见唐悦欣。


    唐悦欣本来是特意出来寻找裴安夏的,压根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傅峥,表情先是怔愣,随即便尴尬地讪笑两声:“好巧啊,你也来上厕所吗?”


    此话一出,唐悦欣差点咬到舌头,自己这没话找话的意图未免过于明显,从洗手间出来不是为了上厕所,还能因为什么?


    好在傅峥似乎并没有计较这点小事的打算,淡淡地点了下头,便要错身离开。


    结果刚迈出步子,唐悦欣再次出声,“傅峥。”


    她像是鼓足勇气,朝他鞠了个躬,“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当时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自恃家中有点权势,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以取笑你为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就像是一群小丑……”


    唐悦欣说话向来不过脑,因着这副直脾气,从前也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但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没有谁会去较真。


    这是她第一次放下身段,郑重地向一个人道歉。


    傅峥听到这里,连眼皮都没掀,显然对于她所说的话,未有过多的在意。


    自从他恢复傅家少爷的身份以后,周遭的人对待他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那一张张谄媚的脸孔,他非但没感觉到畅快,反倒无比麻木。


    “唐小姐言重了,我并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傅峥说得倒不是假话。在他看来,唐悦欣等人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虽然刁蛮任性,却没有太多的坏心思。


    道个歉,这事情便算是完了,他还不至于一直揪着不放。


    唐悦欣闻言,神情不禁有些复杂。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遭遇和傅峥相同的情境,一朝得志,她恐怕恨不得狠狠打脸那些过去看不起自己的人,叫他们好看。


    可是傅峥并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没有对她们这些曾经的施暴者恶语相向。


    唐悦欣打从心底敬佩他的胸襟气度,同时也感到更加羞愧难当。


    当初她们口口声声嘲笑裴安夏眼光差,放着傅寒舟这么个顶级豪门的继承人不要,偏偏看上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


    谁能料到,裴安夏才是眼光最独到的人。


    ——唯有她看见了傅峥这颗蒙尘的珍珠。


    唐悦欣酝酿着措辞,缓缓开口:“傅峥,我今天除了来和你道歉,还有一件事——”


    “安夏和我们这群人不同,她从来没有因为你的身份而看不起你。虽然她嘴上说着把你当作傅寒舟的替身,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唐悦欣担心他不相信,愈发卖力地解释:“我是说真的,你别听她胡说,她那人的脾气就是这样,死要面子又嘴硬。”


    “自从你们分手以后,我亲眼看着安夏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委靡,每天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我看不惯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着不就是失个恋吗?怎么搞得像是天要塌了似的,便组了个局,约上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姐妹去会所找乐子。”


    当着傅峥的面,说起这些荒唐事,唐悦欣不免有些窘迫,“那天我特意叫了几个网红明星来作陪,其中也不乏有高冷禁欲款的,但是安夏一个都没有看上,只是自顾自地缩在角落里喝酒。”


    “后来她喝醉了,整个人像是魔怔一样,口中不断重复着你的名字,非要见你一面不可。”


    想到裴安夏醉酒时,那不依不挠的架势,唐悦欣无奈地叹口气,“我当时就在想,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你动了真心。”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话。”唐悦欣举起手做发誓状,她见傅峥表情认真,没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这才稍稍放了心。


    “我知道了。”傅峥的面色依旧没有多少波澜,但唐悦欣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冷硬。


    几乎是同一时间,系统的电子播报音在裴安夏脑海中响起,【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0,当前黑化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


    裴安夏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颇有些得意,口吻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你看,黑化值这不就下降了吗? 】


    系统停顿片刻,难掩好奇地问:【宿主,你是早就预料到了唐悦欣这个助攻会出现吗? 】


    对于如今事态的发展,裴安夏还是相当满意的。她点点头,笑着反问:【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每天耗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在那群塑料姐妹身上,当然是别有所图啰。 】


    好在唐悦欣还算个配合的助攻,不枉费前段日子,她整天装出为情所苦的模样,俨然像是青春疼痛片的女主角,差点憋出内伤。


    裴安夏费尽心思图谋这些,便是想要借着旁人的嘴巴来告诉傅峥,跟他分开以后,自己过得并不好。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可是傲娇大小姐,有些事情比起她亲口说出来,倒不如让别人替她去说,效果显得更加强烈,也更容易让傅峥相信。


    尽管裴安夏这招用得有些剑走偏锋,一个弄不好,直接玩脱也不是不可能,但系统也得承认她的办法确实有效。


    系统虽然时常跟不上裴安夏的思维,但那是因为裴安夏一向不按牌理出牌,并不意味着它双商不高。


    实际上,它学习新事物的速度非常快,透过汲取上个任务世界的经验,它现在已经能够隐约看懂裴安夏接下来要进行的计画。


    眼下裴安夏正在做的事情,便是故意刺激傅峥。


    满值好感度可不是摆设,饶是傅峥心志再坚定,也禁不起她屡次三番的撩拨。


    假如傅峥因为遭到刺激,而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他就不能继续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她过去犯下的错事。


    换句话说,便是要将傅峥拉下神坛,让他不再冷静自持。


    想到傅峥刚才发狠吻她的样子,裴安夏忍不住和系统抱怨:【你们这不是诈骗吗?说好的高冷校草,发起疯来怎么跟野狗似的?连嘴唇都给我咬破了,到现在还生生地疼。】


    系统被她一噎,颇为无奈道:【任务对象黑化以后的处事风格,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也就是因为,他们行为将产生极大的偏差,以至于影响世界的运行,主神才会判定需要宿主回归这些世界,以消除不该有的黑化值。】


    【就比如说,按照这个世界正常的轨迹,傅峥会在大四的时候,成立一间专攻网络信息安全的公司,并且靠着自己白手起家,晋身科技新贵的行列。


    傅峥公司所研发的技术,将被应用于国安系统,增强国家的网络安全,对于这个世界影响长远——


    可是他偏偏黑化了,谁都不敢保证黑化后的傅峥,会不会继续在信息安全技术这块发光发热,还是就此走上与傅寒舟争夺家产的道路……】


    听到这里,裴安夏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像傅峥这样的人才,本来就不该被商场的尔虞我诈所耽搁,他应该去为自己的事业开创一片新天地。


    【说起来,面对傅峥的时候,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裴安夏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


    【我觉得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傅峥和荆肖嘉有些相似。】


    系统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宿主,你该不是玩替身游戏玩上瘾了吧?明明这两人无论长相、性格,还是口头禅、生活习惯,都完全没有雷同之处,又谈何相似呢?】


    裴安夏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直觉这种东西最是玄妙——不知从何而来,没有逻辑可言,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某个瞬间。


    哪怕傅峥与傅寒舟长得有三分相像,裴安夏也不曾将两个人弄混淆过。然而,当她直视着傅峥那双深邃的黑眸时,却无端地感受到一股微妙的熟悉。


    那种死死压抑在眼底的偏执,她只在那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不过系统既然否认地如此坚决,裴安夏便暂且压下对这件事的探究欲,语气淡然道:【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