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惹哭了 胸前的伤口又开裂了


    望着爷爷斑白的鬓角, 这让越泽无法拒绝,他对京城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却依稀能勾勒出些许痕迹,那里是他的家, 是他父母长眠的地方, 他也会想回去看看。


    “等这边的战事平定, 便陪着爷爷一同回京城。”


    李丞相慈爱的望着他,眼中盛满了爱意,他的语气打趣道:“跟着爷爷回去, 当心殿下就不放你出来了。”


    “他不会的。”


    越泽眼神温柔, 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壁, 对赵璟淮其人,他自认为比较了解,对方是想将他留下,可也更想让越泽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相信赵璟淮的心意。


    对于越泽的话, 李丞相欲言又止,毕竟天子之言想要反悔轻而易举。


    不过他并不会当着越泽的面说,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己这时说出这番话, 和棒打鸳鸯有何区别?


    李丞相又坐了一会, 两人唠唠家常,便先回去休息了,越泽将人送回去后自己也回房休息。


    不知外面战况如何了,但想必不会是很危险的。


    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和低语密谈,空气中细微流动的血腥味让他挣扎着清醒过来, 外面已经黄昏,暖阳铺在房内,像是一层淡黄色的轻纱,门口依稀能看到两道正在交谈的身影。


    “怎么了?”


    越泽揉着惺忪的双眼,外面有人在说话,却没有人进来。


    外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他心生疑惑,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了上来。


    穿好衣物后,外面的人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敲了敲门:“越大夫,我能进来吗?”


    是霍骁的声音,越泽心中的不安扩大,霍骁不是和赵璟淮一起出去了吗?霍骁回来了,可赵璟淮呢?


    “进来吧。”


    霍骁推门走进,他身上还裹挟着些尘土和铁锈味,身上的黑色轻甲还未换下,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越大夫”


    霍骁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不该说,却见越泽脸色一冷,嗓音急切:“赵璟淮呢?他出事了?”


    对于越泽的话,霍骁不敢接话,只说道:“越大夫跟我来吧。”


    越泽紧随霍骁身后,直到二人到了大营,逐渐走进那顶熟悉的营帐,越泽心跳得无法控制,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北漠军的士兵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往来穿梭。


    走进营帐内,率先进入越泽面前的是躺在床上的男人,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明恒听到动静回头来看,发现是越泽后急忙站起身来:“你来了,殿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越泽点点头,嗓子干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只见先前还和自己耍赖的赵璟淮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总是温柔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双眸此刻也紧紧闭着,苍白的脸色极近透明,一双唇惨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越泽坐在一旁,将赵璟淮的手拉出来给他诊脉,脉象有些微弱,但还在跳动。


    身后的明恒冲着要上前来的士兵们摇摇头,让他们先行离开,这个时候还是交给越泽吧。


    越泽的情绪比刚刚要稳定许多,除了微微颤抖的双唇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将赵璟淮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去,坐在床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按理说军事都是机密,不能告诉外人,可越泽的身份


    霍骁和明恒对视一眼,相□□点头,霍骁上前一步说道:“是这样的”


    那时号角,赵璟淮匆匆离去后其实并不担心战况,因为这本就是他们和北狄一同做的一场戏。


    由北狄主动挑衅开战,让李易之等内鬼相信传递出去的消息起作用了,开战的同时传回一封书信交由赵璟云,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北狄的支持,最后里应外合,将赵璟云和李易之等人一网打尽。


    只是其中,并没有说赵璟淮会受伤,起初霍骁以为这也是其中的计谋,可见赵璟淮的模样,好似也在意料之外,他顿时就慌了神。


    越泽看着赵璟淮的面容,听着霍骁讲述惊险一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先养伤吧,其他的等醒了再议。”


    霍骁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被明恒拉走了。


    越泽静静的坐在帐内,看着赵璟淮一动不动的模样,低声问道:“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尾音飘散在空中,赵璟淮的睫毛微微抖动,却无法睁开眼。


    赵璟淮重伤的消息被瞒下来了,但一个大活人整日闭门不出,许多人心中也多有猜测,问到了霍骁和程执缨头上,却只言没有,却等不到赵璟淮亲自出来澄清。


    久而久之,传言便越发汹涌,有说赵璟淮重伤的,有说他已经牺牲的,更有甚者说他抛下北漠投靠了北狄,是个叛国之人。


    每每听到这些,霍骁都红着眼想上前理论,却被程执缨拦住,就连耿修耿谦兄弟二人都没逃过被疯狂追问的待遇。


    外面的纷纷扰扰越泽这里也有所耳闻,自然也传到了李易之耳中。


    厢房内,他将手中的信件展开,一字一句的浏览过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随后信件落到了烛火之上,被燃烧殆尽,灰烬升空,被碾成了细沫,发不出一丝呐喊


    越泽细心的为赵璟淮擦拭身体,明明脉象已经平稳,却一直没能清醒过来,他看过,明恒也来看过,只说已无大碍,余下的只有修养。


    可修养了也有好几日了,就是一直没见醒,那把刀离赵璟淮的心脏只差一点点,但凡那个士兵再用力一些,赵璟淮的心脏就会被捅穿。


    后来霍骁也去查过那个士兵,按理说一般的北狄士兵很难近赵璟淮的身,可那个士兵的身手明显不普通。


    在与呼延迟暗中探查后才发觉,这士兵的兄长在一次战役中被赵璟淮砍杀,心中怨恨,便找机会偷袭赵璟淮。


    可这件事依旧透露着奇怪,霍骁一直觉得此事肯定还有隐情,可赵璟淮不醒,他们也无法探得虚实。


    又过了几日,赵璟淮依旧在沉睡,这天阳光正好,干脆把帘帐打开透透气,温暖的阳光沐浴在床上的赵璟淮身上,像是替他披上了一层金衣,越泽照旧给他擦拭完身上,换好药后便把被子盖好,捏着帕子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一股力道箍上他的腰间,将他往后一拉,惊呼还未出声,下半张脸就被一张大掌覆住,而熟悉的气息也随之将他的鼻腔浸满,这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越泽心中的惊慌还未散开,就感觉到身后拉扯自己的人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到。


    “呜呜”


    越泽双手扒在那一双铁臂之上,一双漂亮的眸子浸出了莹莹泪光,与身上那双血色眸子撞个正着,而翻身压在他身上的人,是赵璟淮。


    心中的惊慌彻底散掉,越泽深吸几口气,瞪了一眼他。


    “你伤还没好,瞎闹什么?”


    捂住自己口鼻的手松开,越泽气呼呼的揍了赵璟淮一拳,不仅吓自己,还这么大的动作,是生怕胸前的伤不裂开吗?


    可赵璟淮看他的目光却有些不太对劲,他的双眼通红,眉眼低沉的看着越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越泽蹙眉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一把抓住手腕,身上的男人俯身下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


    越泽心口一空,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一样刺入他的心中,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慌乱的抓住赵璟淮的肩头,语气中带着颤抖的哭腔。泪水也顺着脸颊滚落:“你、你怎么了?也没有磕到脑子啊?”


    见越泽真的哭了出来,赵璟淮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泄了气:“我没事我没事,吓你玩呢。”


    越泽深吸几口气,搭在他肩头的指甲几乎要将薄衫戳穿,而后红着眼睛甩了赵璟淮一巴掌:“你滚下去!”


    赵璟淮被扇了一巴掌也不恼,心知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是一味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吓你的,就是”


    “滚下去!”


    眼见着越泽咬牙落泪,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赵璟淮越发的心慌,自己怎么就这么欠呢!醒了就醒了,非得逗他一下干什么!


    越泽被他摁在床边,也不说话,骂完人后就低着头哭,赵璟淮激动之下扯着自己胸上的伤口了,顿时疼得五官扭曲。


    可他哪敢出声喊疼啊,这都是自己作的。


    “对不起啊小满,我错了,我真没想故意骗你的。”


    赵璟淮手足无措的蹲在床边,他一碰越泽就被甩开,脸上被扇的巴掌火辣辣的疼,可他也顾不上了。


    听着赵璟淮语无伦次的道歉,越泽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觉得生气,自己担心了他这么久,醒来后不仅不报平安,还假装失忆,这让他怎么原谅?


    那一瞬间,越泽连收拾东西离开的心都有了,可就在他脾气上头的时候,却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


    心中的担忧还是超过了愤怒,越泽一抹脸,将赵璟淮伸过来的手再次甩来,红着一双眼抬头看赵璟淮,可一看到那张脸,又更气了。


    “你别哭了,求你了,要不你多扇我几巴掌吧,出出气,是我不好,我的错。”


    赵璟淮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再次质问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非得把人逗哭!


    越泽咬着唇没说话,只是伸手拉过赵璟淮的衣领,往下一拉——


    果然,胸前的伤口又开裂了。


    第82章 落棋 想拒绝但不敢。


    越泽沉默不语的将他的衣衫拉开, 露出里面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血腥味猛然侵入越泽的鼻腔中,他的一双眼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却抿着嘴不说话, 拿过一旁的纱布重新给赵璟淮包扎, 动作带了几分狠劲。


    赵璟淮感觉被越泽扯得伤口疼, 但自己又不敢说话,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呼吸都变得轻微, 嘴上道歉的哄人的话没见停, 就是不知道越泽有没有听进去,反正依旧不发一言,只见那双葱白指尖认真的为他包扎。


    直到胸前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赵璟淮刚将外袍披上, 就见越泽起身准备离开, 他立刻把人拉住,攥住那只纤细的手腕, 低声哀求:“小满你别不说话,你骂骂我好不好?”


    越泽回头看了他一眼, 神色有些冷, 却还是不发一言,只是想要挣脱开赵璟淮的禁锢脱身离开。


    可赵璟淮的力气实在是大,将他的一只手腕抓得死死不肯松开,摩挲着那纤细的手腕。


    “先等会,出去了别说我已经醒了,把霍骁、程执缨和明恒喊进来。”


    见越泽是打定主意不理他, 赵璟淮也没有强求,他还有时间和越泽解释,但如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越泽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时衣袂拂过赵璟淮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一股独属于越泽的药香,帐内,被留下的赵璟淮一个人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完了,这才自己过于顽劣,若是越泽不肯原谅自己,那该怎么办啊!


    不多时,被点名的三人便匆匆赶来,霍骁猛地掀开帘帐,差点给拽下来了,一进来就急吼吼的开始嚎:“殿下!”


    “我没死呢,嚎丧呢?”


    赵璟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余光追随着最后进来的越泽,对方慢条斯理的将帘帐重新整理好,把外面挡得严严实实。


    “诶?殿下没事啊?那越大夫怎么说殿下快不行了啊?”


    霍骁迷茫的挠挠头,一旁的程执缨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没见殿下和越大夫之间不太对劲吗?”


    “啊?哪里不对劲?”


    霍骁又瞅了好几眼赵璟淮,忽然问道:“殿下你脸怎么红了?”


    程执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扶额闭眼,对着赵璟淮说道:“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需要把耿修耿谦也喊来吗?”


    赵璟淮抬手轻挥:“不用,你们三人过来”,目光却是一直黏着最后面的越泽。


    说罢他起身不顾越泽有些僵硬的身体,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坐着:“你也一起。”


    顾及到还有霍骁等人在场,越泽没有反抗,只是乖乖的坐在赵璟淮旁边,但还是没有说话,也不看赵璟淮。


    这时霍骁才后知后觉到不对劲,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没敢再瞎嚷嚷。


    明恒上前来给赵璟淮把脉,神色也放松下来:“已经没什么大概了,好好养伤即可。”


    赵璟淮“嗯”了一声,神色一凛,沉声道:“我苏醒一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霍骁,你立刻准备”


    过了许久,赵璟淮终于把事情吩咐完毕,霍骁的面色也严肃起来,此次回京,怕是要面临最后的结局,是生还是死,无人知晓。


    最后,赵璟淮对着明恒吩咐了几句,确保不会露馅后,三人这才离开,此时外面已经黄昏,临走前明恒的脚步顿了顿,回身问道:“越大夫,药煎好了,待会给你们送来吗?”


    越泽终于不再看着那单调的地面和床铺,而是抬眼看他:“不用,我一会自己去取。”


    终于听到越泽开口说话了,却不是和自己,赵璟淮恨得牙痒痒,恨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贱,把人惹不开心了,自己反倒更加不开心。


    营帐内只剩下赵璟淮和越泽二人,越泽依旧坐在赵璟淮身边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涣散,赵璟淮则将人圈住,被挣脱了几次,却还是有些不要脸的把人抱住,温热的鼻息喷在越泽脸侧。


    “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就理理我吧好小满”


    赵璟淮半哀求半撒娇的求着越泽,可越泽并不想这么轻易就将此事揭过去,他为赵璟淮担惊受怕,对方却想着怎么吓唬自己!简直太可恶了!


    哄到后面,越泽听得心烦意乱,便甩开他出去端药,这时的赵璟淮哪里敢再次阻拦,乖巧的像是越泽养的一条大狗,他说往东自己绝对不敢往西,眼巴巴的看着离开的背影。


    等到喝完药,越泽又要走,却被赵璟淮可怜兮兮的拦住了,对方睁着一双眼无辜的看着他,几乎是极尽所能的想让越泽留下。


    越泽实在看不下去这幅没皮没脸的模样,唤了个士兵前来,让他去城内告诉爷爷一声,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看着小士兵跑远,越泽落下帘帐,隔绝了外界,回头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赵璟淮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不怕其他人发现你醒了?”


    赵璟淮听出越泽松开的语气,立刻将人打横抱起,委委屈屈的说道:“那也没有小满不理我让我心寒。”


    越泽被他气笑了,又想扇他一巴掌,但看到对方盯着自己扬起的手目不转睛的模样,顿了顿,生生收了回去,余光看到了赵璟淮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你还好意思怪我?”


    “没没没,没有怪小满,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吓唬小满,对不起小满,好小满好小满”


    乱七八糟的撒娇求饶话让越泽听得耳垂发红,他伸手摸摸发烫的耳垂,没好气的把人推开:“滚里面去睡。”


    赵璟淮立刻换了副神色,笑嘻嘻的躺到床上,还做出一副勾栏模样,扬着兰花指冲着越泽眨眼:“小满官人~快来呀~”


    越泽顿时一阵恶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的看着他:“你再这么恶心下去,我就走了。”


    “别啊别啊,快上来休息休息,小满今天可累着了。”


    越泽叉着腰看他,眼神微妙,他想起来了很久之前的一个梦,而望着赵璟淮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心生妙计。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赵璟淮摸摸自己的脸,应该还是很俊俏的吧?可不能老啊,老了越泽不喜欢了咋办?


    “想让我原谅你吗?”


    越泽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赵璟淮笑,赵璟淮被他笑得浑身发寒,心中“咯噔”一下,但能怎么办呢?在越泽想惩罚自己和被越泽抛弃之间选一个,那他肯定只能选前者了,再难的惩罚,也没有越泽不搭理自己难受。


    “要不小满先说说?”


    越泽此时心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也没计较赵璟淮的抗拒,心情颇好的走到床边,对着捏着被子的赵璟淮说道:“挺简单的,你不是不能暴露在人前吗?那我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应该没问题吧?”


    赵璟淮:?


    想拒绝但不敢。


    很快,整个北漠城流言四起,短短几日赵璟淮重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其中也夹杂着好消息,就是北狄王驾崩,新任北狄王意与启丰继续合作,特呈上和平协议由启丰帝过目。


    能够停战交和的消息很快就压过了赵璟淮重伤的消息,霍骁碍于京城施加的压力,选择先行带着大军返京,等赵璟淮身体稍微平稳下来,再紧随其后。


    而跟着霍骁一行人的,是越泽、李丞相和李易之。


    李丞相知晓些许其中的计划,心中也不是很担心,反观李易之,到底还是年轻,嘴上说的再担忧,眼中的恶毒已经隐藏不住了。


    很快了,等到了京城,大皇子的计划顺利实施,自己保不齐也能混到个荣华富贵的身份,可比跟在这破老头子身边要强得多!


    越泽只是神色浅淡的和他们数语,看不出赵璟淮重伤不醒一事对他有什么打击,这反倒让李易之越发相信赵璟淮重伤一事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越泽一个汉子会和赵璟淮厮混在一起,多半也是受了胁迫,若是越泽有点眼力见,等到了京城,等大皇子登上皇位,说不定还能给他自己留下一条命,此时的冷漠,想必就是为了撇开与赵璟淮的关系,毕竟这二人也没有大肆宣扬,没多少人知晓他们的亲密关系。


    择日,霍骁率领大军便从北漠城准备出发了,临行前不少百姓们自发前来送行,人群中其实也有对赵璟淮的悲痛感触,能听到细微的啜泣,他们也都听闻了军中的传言,纷纷为赵璟淮祈祷,有的知晓赵璟淮没有跟随大军,还特地到了大营给赵璟淮送各种自家的好东西,这是他们对于赵璟淮的爱戴,用此来表达对这位将军的敬意与牵挂。


    是赵璟淮,是往前的无数位大将军保卫了他们的平安,没有这些人就没有如今安定的北漠。


    他们也在祈祷,祈祷着赵璟淮平安醒来,祈祷着从此启丰与北狄再无战事,祈祷着天下太平。


    朴却又宏大的愿望,轻飘飘的带过了北漠苦痛的百年,希望迎接他们的,会是长久的安宁与和平,这是每一位北漠百姓的希冀,北漠的风沙依旧烈烈刮着,诉说着这么多年来无数人的守护。


    愿这份平静能够在这片土地扎根生长,为他们长出庇护的树荫。


    越泽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身后晃晃荡荡的大军和人头攒动的百姓,心中激昂,另外一辆马车里的李丞相看似合眼小憩,却不动神色的观察着李易之,对方眼神闪过的阴翳被他捕捉,他自认为这盘棋自己下得完美,殊不知,他也变成了一颗小小的落子。


    第83章 情网 或许他们彼此纠缠,或许他们相携……


    在官道上奔波数日, 终于临近京城,这场持续约半月的路程,倒是平安顺遂,想必是京城的那方人已经默认了一些既定的结局, 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或者说, 不将霍骁放在眼里。


    沿路的村镇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大军行进方向尽量避开了繁华人烟,偶尔也会挑个小镇休息, 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荒草丛生的空地上扎营。


    篝火燃起的青烟在空中蜿蜒, 安静的蝉鸣预示着夏季的进程, 这一切都让越泽十分新鲜。


    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旅程”,马匹的嘶鸣和轻甲的碰撞,都让他感到稀奇,偶尔蜷缩在营帐内时他总会想起在东饶村的日子, 那边的日子在赵璟淮看来有些苦, 但和如今想必却不知幸福多少倍。


    清晨的晨露打湿身旁,不到天亮就匆匆拔营的颠簸, 都让越泽有些难受,可他又在想, 赵璟淮自来北漠起, 便常过这样的生涯,他会不适应吗?


    应该会的吧。


    因为越泽的马车和李丞相还有李易之离得较远,中间又有北漠军隔着,形成了隐秘的屏障,而隐藏身形暗中跟随的赵璟淮经常会摸到越泽这边来。


    越泽怀疑他安排霍骁让自己的马车和他们的隔远些,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得这个主意?


    不过偶尔有赵璟淮的耍趣, 倒也让回京之程不算枯燥,只是很可惜,先前越泽想给赵璟淮的惩罚,由于没有全面了解过大军回京的流程,导致失败。


    但赵璟淮为了哄他,还是让霍骁悄悄去买了几套女子服饰来,就在马车里穿给越泽看。


    天知道赵璟淮面对着霍骁怀疑又震惊的目光时,只能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他感觉以霍骁的脑子,恐怕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误会。


    对此越泽也没有很失望,反而没想到赵璟淮真的答应下来了,有些喜出望外,心中先前的烦闷也消散许多。


    这日赵璟淮又摸上了越泽的马车,迎着前方霍骁若有似无的目光,将帘帐拉下,然后确保不会有一丝光线透进来,才放心的跑去和越泽黏在一起。


    越泽半倚在床边,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窗沿,外面的马蹄声规律一致,到让他有些犯困。


    而后见赵璟淮这幅做贼的模样不禁失笑:“你这弄得好像咱俩在偷腥似的。”


    赵璟淮抱着他蹭了半天,委委屈屈的说道:“那也没办法,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哼哼,今日穿什么呢?我觉得那件水粉色的就不错。”


    越泽嘴角的笑带着不怀好意,他上下打量着赵璟淮,状似轻佻的勾起他的下巴,将桌上的茶水沿着他的唇边倒下,有些许滴落在赵璟淮的衣襟之上,晕出圈圈印记,他的语气暧昧:“小美人,快些去换衣服吧,当着爷的面儿换。”


    “知道了,爷。”


    赵璟淮夹着嗓子矫揉做作的说道,若是让其他人看到,怕不是要给赵璟淮找驱邪的大师。


    身上的黑衣被褪下,一件一件的,他的动作非常缓慢,随后穿上了那件水粉色的薄衫,这让越泽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此时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也没有梦里那么恶心。


    只是赵璟淮的身形实在是过于高大,哪怕霍骁跑遍了大街小巷,能买到的最大的尺寸在赵璟淮身上还是有些紧绷,将结实的肌肉线条勾勒明显。


    想到这里,越泽只觉得霍骁太不容易了,怎么摊上这么一位主子。


    如果霍骁知道他们在背后拿他调笑,只怕会大嚷委屈,天知道他买这衣服的时候被老板用什么目光看待的,少数几个还面带怜爱,甚至还有人问他在家是不是会被媳妇儿揍!!


    简直太过分了!


    赵璟淮换上了水粉色的衣物,胸前因为尺寸原因无法合拢,只能大大的敞开,反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拎着裙摆到了越泽身边,高壮的个子却做出了一副柔弱模样靠在越泽肩头,层层叠叠的裙带散落在越泽身上,若隐若现的有一丝香气:“爷~”


    越泽被他喊得有些恶心,但又觉得好笑,也就陪着赵璟淮演下去。


    “小美人哪里人士啊?”


    边说边边勾起赵璟淮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他直接忽略了赵璟淮立刻变得凶狠的目光,轻佻的手掌抚摸上赵璟淮的后背。


    赵璟淮被他摸得快被点燃了,但偏偏越泽还做出一副要演下去的模样,心想等事情结束了,可不得把越泽压着弄他个三天三夜。


    “奴是京城人士~”


    “京城好啊,京城的风水养人啊,把小美人养得这般水灵。”


    马车外的风沙还在拍打,车内的温度却急剧升温,越泽的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摸,倒真的像极了纨绔子弟,又色又不要脸的样子,可偏偏那张脸长得极好,让人难以生出恶意。


    “爷喜欢就好~”


    赵璟淮的嗓子都快夹冒烟了,他眯着眼依偎在越泽怀中,突然发问:“爷可喜欢这般?”


    问着问着,赵璟淮肩头的薄衫便轻轻滑落,越泽看着那结实的肩头,心生羡慕,自己若是也有这么好的体格多好。


    “自然喜欢~爷喜欢的紧~”


    “你动作还挺熟练的嘛。”


    赵璟淮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人的一双手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可偏偏就是不用到实处,这让他觉得脑袋里的火都快冲破天际。


    越泽听出他语气的不满,有些好笑道:“不是你要我陪着你演的吗?”


    赵璟淮不语,只是将越泽的手拉起来放在了另外一个位置,越泽倒也没拒绝,只是红着脸颊捏了捏。


    “爷~帮帮奴吧”


    话音刚落,赵璟淮便将越泽一把抱起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越泽一个不察好险没摔下去,他撑在赵璟淮的肩头,眉眼低笑道:“这就忍不住了?”


    赵璟淮低估了自己对于越泽的吸引力,这些时日天天看着赵璟淮在自己身前晃,却只是摸摸碰碰,这让越泽也快忍到极点。


    他虽说是个哥儿,但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哥儿,他与赵璟淮两情相悦,又是初尝,若不是赵璟淮一直不肯,自己恐怕早就被他吃干抹净了。


    此时他也不害羞,只是脸颊因为马车内暧昧燥热的空气有些泛红,一根纤细白玉似的手指抚上赵璟淮的脸颊,从他的眼皮上划过,到了高耸的鼻梁,然后摸到了那双薄唇,最后落到滚动的喉结上。


    “小满”


    “嗯?叫我什么?”


    越泽的手指微动,将那珠喉结捏在手中,轻轻摁了摁,换来了赵璟淮的闷哼和眼神中越发放肆的侵占欲。


    “爷”


    “真乖。”


    作为奖赏,越泽顺着喉结继续往下,没有碍事的衣领阻挡,健硕的胸肌一览无余,他的手指轻轻从锁骨上划过,果不其然引来了赵璟淮的一阵颤栗和胸膛激烈的起伏。


    “哪有让小美人伺候爷的道理?乖一点,爷来伺候伺候小美人”


    说罢越泽俯身,学着赵璟淮的模样咬住两点,赵璟淮倒吸一口凉气,咬住自己的下唇仰头,他的目光依旧追随在越泽身上,像是捕食的野兽。


    捕食的野兽往往很有耐心,他会看着猎物一点点的走进自己的陷阱中,然后趁其不备攻了上去。


    越泽被摁在那上面时还有些茫然,可抬头就看到赵璟淮的眼神,突然间有些后悔了。


    他试图逃离却失败,只觉得炙热透过薄衫贴紧他的肌肤,让他有些心颤,却带了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可捕猎者却能将一切细微变化抓住,他将越泽的双手拉到身后,仅仅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纤细的两只手腕箍住,而被当作猎物的人,由于这个姿势只能高高挺起自己的胸膛,任由对方在其上作乱。


    两股颤颤,哪怕已经做过几次,但越泽还是有些受不住,豆大的生理性泪珠滚落而下,砸开一片片水花。


    直到马车内的空气充满着黏腻和热气,药香与衣衫上的香粉味道融合在一起,直叫越泽失神,直到赵璟淮在那段洁白如玉的脖颈上留下红痕,外面的霍骁才终于看到自家殿下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


    “殿下,咱们快到京城了。”


    赵璟淮点点头,观察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低声吩咐道:“和以前一样,别惊动其他人了,随时等待消息。”


    霍骁知道这次“战役”和以往不同,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此事容不得一点失误。


    越泽斜躺在马车里休息,他还有些没平复过来,只将半张脸露在外面,红扑扑的,像个诱人的红果子,可惜赵璟淮还有事和霍骁交代便先行离开,错过了一番美景。


    他扒开自己的衣领,心中怒骂赵璟淮怎么和条狗似的,咬的这么狠,还有身上自己浑身都是赵璟淮的味道,像是被标记了地盘一样。


    真是属狗的吧!


    远处的云雾里,京城高耸的城墙若隐若现,越泽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象,心中腾起一股异样,他回到京城来了。


    葱白指尖拂过脖子上的齿痕,脑中闪过赵璟淮如化实质的占有欲,或许从一开始,他和赵璟淮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而前方迎接他们的,是权力与爱意织成的巨大情网,或许他们彼此纠缠,或许他们相携一生。


    微不可查的叹息声落在身后的马蹄中,他对前路也充满着迷茫,他与赵璟淮的路会从前方开始分岔,一人走入心心念念的权力之中,一人则毫不犹豫的踏入自由。


    第84章 风雨欲来 风雨来袭,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漆黑的夜空压着浓厚的云层, 北漠军的马蹄如同道道闷雷般穿过密林,终于抵达了京城外围,按照惯例制度,霍骁将大营驻扎在护城河之外, 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进城, 靴底踏过坚硬的地面, 惊起了休憩的鸟雀。


    天色在空中翻滚,远处传来的闷雷声预示着风雨欲来,就像现在还很平静的皇宫, 全然不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趁着夜色, 越泽和李丞相回到了家里, 朱雀大门被打开,他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去望着额上的牌匾,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守在门口的家丁见老爷回来蜂拥而上, 手中拎着的灯笼照映着他们惊喜的面庞:“老爷回来了!”


    老管家跟着家丁们走上前来, 步履有些蹒跚,手中的灯笼轻轻摇晃, 昏暗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印出沟壑,他对着李丞相说道:“老爷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快把老奴急死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跟在李丞相身后的越泽, 面露疑惑:“这位是?”


    老管家将手中的灯笼举起,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越泽的脸庞,他却浑身一抖,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手上的灯笼也随之掉落在地:“小姐?!”


    可话喊出来又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小姐都走了多少年了,那这位就是


    “小公子?!”


    李丞相笑呵呵的弯腰将惊落在地的灯笼拿起, 重新递给老管家,他接过后连连道谢:“老奴恐慌了,多谢老爷。”


    “先进去吧,别聚在大门口。”


    老管家连忙招呼着其他家丁们进去,目光几乎要黏在越泽身上,余光则落在后面的李易之,老管家瞥了一眼吩咐道:“将易之少爷带去偏房休息吧。”


    李易之跟着家丁往偏房走,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袖中的手几乎要掐破掌心:且就看着吧,等到那位登基称帝,他必要将这群人扒皮抽筋泄愤!


    路途遥远,疲惫如同潮水一般将越泽和李丞相击垮,此时他们刚收拾干净,沾了床就睡着了。


    不过睡着前越泽心中还在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居然还留着他当初的小房间,设施布置都是他模糊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带着满心的暖意和眼角微热的湿润,越泽沉沉进入梦乡。


    或许是回到了旧处,越泽睡得格外香甜,也不再是漆黑一片的梦境,而是一处熟悉的府邸。


    府邸很大,大到一间房都能让他的一双小短腿倒腾许久,身边围着好多人,有的看不清面容,有的却能看清,似乎都在为他加油打气。


    越泽只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走路了一样,摇摇晃晃的往前面张开双手冲着自己的女子走去,他的意识里认出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女子身着月白色长裙,半蹲在地,眉眼温柔至极,嘴里不停说着鼓舞越泽的话,等他跌跌撞撞的快接近母亲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去。


    可他没有扑倒在结实的地面上,而是倒在了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怀抱里。


    越泽揪着母亲的衣服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觉得很开心。


    母亲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容在房内响起,双臂一把将他抱起:“小泽真厉害!都会走路了!等你爹回来也给他展示展示!”


    “娘”


    小小的越泽一张嘴,口水就流了下来,说出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若不仔细去听,哪里知道是在喊娘?不过倒把女子逗乐了:“小泽喊娘了对不对?是,娘—,小泽再喊一次好不好?”


    “噗噗、娘—”


    “哈哈哈哈,我们小泽真聪明!”


    女子开心的抱着他转了一圈,她的力气很大,把他抱的很稳。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道清朗男声从外面传来,越泽被母亲抱着,转头去看,一位身着朝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嘴角挂着笑,眼中却带了些许沉重。


    “哒、爹!”


    越泽伸出短短的小短手,像是藕节一般挥舞着,张着没几颗牙的嘴冲着男子喊道。


    “喊你爹呢,你抱着会吧,小泽又长胖了。”


    母亲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夫君,接过孩子后,男子在越泽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女子则扫到夫君脸上的神色时有些迟疑:“出什么事情了?”


    “待会说。”


    男子低声安慰她,一把将她也抱在怀里,一个轻吻落在她的发丝之上。


    是夜,越泽正缩在母亲怀抱里沉睡,却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动了动,他睁开迷茫的双眼,却被一双手覆盖住双眼:“小小泽乖乖睡觉哦。”


    越泽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在交谈,说着什么“北狄异动”“北狄”“不日出发”之类的话,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嗦着手指头就睡着了。


    梦中的他睡着了,梦外的越泽醒了过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晨光通过雕花投映到屋内,印在地上层层叠叠的漂亮阴影。


    他揉着惺忪的双眼,将不知何时放在床边的崭新衣物拿起,眼眶发红。


    这衣服用料极好,月白色的锦袍光滑细腻,上面所绣的暗纹精致,织工繁琐,但在这般炎热拿在手中也只觉得轻薄如蝉翼,入手柔软冰凉。


    穿上身后竟然十分合体,这让越泽有些意外,他摩挲着手中的衣袖,心中情绪复杂纷飞。


    “叩叩”敲门声响起,李丞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满醒了吗?”


    “醒了,爷爷等会。”


    说罢他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将门打开。


    昨夜的那位老管家依旧跟在李丞相身后,越泽对他也有印象,只是那个时候,他和爷爷一样健壮,如今却也和爷爷一样,满头白发。


    白日里见到越泽,那老管家才看清他的长相,和小姐确实相似,尤其是那双杏眼,简直像是小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鼻子也像小姐,嘴巴不像,嘴巴倒更像像姑爷,不过乍一看,还是像小姐多一些。


    他看着看着,就低着头擦拭眼泪,越泽也被他感染到了,嗓子有些干哑。


    李丞相轻拍他的后背:“老伙计,如愿了。”


    老管家用力点点头,他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从对方还只是李府少爷起,一步步陪着他坐到了如今的地位,后来他看着老爷娶了夫人,却又因为生小姐去世,看着小姐慢慢长大,变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嫁了人生了孩子,本以为日子将会如此顺遂下去,却陡生意外。


    他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老爷,小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快些移步正厅吧。”


    越泽搀扶着爷爷,笑着冲他点点头:“好,辛苦孙伯了。”


    孙伯被这么一喊,眼泪是再也控制不住了:“老爷,老奴失态了。”


    李丞相也没怪罪他,挥挥手说道:“唉,先去修整一下吧。”


    孙伯转身离去,背影已经有些佝偻,但却十分坚定,像是被人从虚无世界中拉了一把,重新回到了现世中。


    越泽也有些眼酸,但他控制得住,温声对李丞相说道:“爷爷,咱们走吧。”


    坐到桌前,越泽恍觉这些菜色好像有些熟悉,但似乎都是给小孩吃的,哪里像是大人的口味?闻到香味的那一瞬间,他脑中的线就崩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记忆如同潮水般疯狂涌来,这都是他幼时喜爱的菜品,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忘。


    李丞相到底是年岁大,忍住了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从怀中抽出一个帕子递给越泽。


    “没事了,都过去了。”


    越泽用力的点点头,他的日子其实算不得苦,从前有父母和爷爷,虽然被歹人带走后颠簸了一段日子,但或许是顾及着他的身份,只是苦了些,也算不上折磨,再后来被爹娘带了回去,日子清苦贫寒,但却和和美美。


    如今爹娘已逝,父母更是早早离开,他只剩下爷爷了。


    一顿早饭让越泽吃得快成泪汤泡了,李丞相先前看着还有些心疼,到后面却只剩下好笑。


    “爷爷不用去早朝吗?”


    越泽撑着圆溜溜的肚子依靠在躺椅上,身边的李丞相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


    “爷爷都一把老骨头了,陛下特许若无特殊情况可以不去。”


    李丞相笑呵呵的,他望着远处的乌云,心中暗忖:风雨来袭,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希望殿下顺利吧


    与此同时的皇宫内,霍骁一身黑衣面色严肃的站在一众大臣旁边,当初赵璟淮坠崖和几次追杀的证据都悄无声息是摆在了启丰帝面前。


    启丰帝也不是个傻皇帝,他兄弟不少,这些肮脏手段他比谁都清楚,而如今赵璟淮面临的,正是自己当年所经历的一切。


    “陛下,臣恳请早日册立储君。”


    书房内,魏成钧面色不卑不亢,仿佛是真的在为启丰着想的好臣子。


    启丰帝看着手中的册子,面色阴晴不定。


    “朕还没死呢,一个个的都这么迫不及待?”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魏成钧不慌不忙,有理有据的说道:“古往今来,立储乃国之根本,早定国本,方能安人心、稳社稷。”


    他说的诚恳,只是不知启丰帝是作何想法:“魏卿所言有理,不过立储一事不可草草定下,容朕再多想想。”


    启丰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会有人继续头铁的接下这个话题,可偏偏——就有人这么头铁。


    也不知道魏成钧是哪里来的勇气,叩首后居然接着说了下去:“臣一片赤诚之心奉于启丰。只为江山社稷。云王赵璟云仁孝贤明,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实乃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方砚台擦肩而过:“大胆!朕尚在此!尔等便急着拥立新君?!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启丰帝的怒吼传出门外,其他臣子都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魏成钧,唯有霍骁,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如同一尊雕像。


    “放肆!来人啊!把魏成钧给朕拖下去!”


    启丰帝有些苍老的脸庞因为怒气而显得格外难看,他气得浑身发抖,连喊几声,外面的侍卫却无一人入内。


    这时,他才恍觉异样。


    第85章 大火 活捉反贼赵璟云!


    “人呢!人都哪去了?!”


    怒吼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 却无人给予他回答,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启丰帝的喘气声。


    他跌坐在椅子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 指着面前的魏成钧怒骂:“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魏成钧却不慌不忙, 站在启丰帝面前神态自若, 还不忘整理一下刚刚被砚台擦过时弄皱的肩头。


    “陛下息怒啊,臣何来的狼子野心?臣这颗赤胆忠心,明明日月可鉴。”


    启丰帝气得浑身发抖, 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眼珠浑浊布满血丝,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到了霍骁身上:“霍副将!还不快快上前护驾!”


    话音未落,霍骁也未踏出半步,他的脖子上就被横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他好似才发觉有人暗中偷袭他一般, 惊得面露慌色。


    “何人?!”


    启丰帝看着他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的黑衣人, 顿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可若让他真的写下立储诏书, 他百般不愿。


    “陛下还在犹豫什么?是要臣给陛下研磨提笔吗?”


    魏成钧的眼神落到启丰帝身上,却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启丰帝脑中疯狂思考对策, 大皇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二皇子远在封地,三皇子生死不明,这看似固若金汤的皇宫,怕是早就成了魏成钧的囊中之物。


    他虽然有些身手,但此时的皇宫,明显全部都被赵璟云控制住了, 看来,自己不得不写下立储诏书。


    只不过他看着魏成钧还有他身后的一众老臣,以及被控制住的霍骁,神态癫狂的撑在桌边,看着那一沓册子,冷声问道:“淮王之事,果然是你们所为!”


    说罢,他将册子扫落在魏成钧面前,魏成钧被拍了满怀的册子也不恼,只是慢悠悠的拿起来看了一眼。


    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转身走到霍骁身边轻笑出声,笑声鬼魅阴郁,如同阴曹地府前来索命的一般:“看来淮王殿下已经发现了,可惜还是栽在了北狄手里,现在恐怕早就归西了吧?”


    霍骁怒瞪着他,一言不发。


    “来之前还有点担忧,怕对付不了你,现在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厉害嘛。”


    魏成钧冲着霍骁笑,只是那笑容让人非常想给他脸上扇一巴掌,他的指腹划过横在霍骁脖颈处的锋利刀刃。


    “是我给云王出的主意,只是没想到淮王的命也太硬了,三番五次的被救活,啧,该说他命不该绝吗?”


    魏成钧转身面对着启丰帝,声音温柔却带着寒意:“快写吧,陛下。”


    启丰帝见状,怒斥道:“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魏成钧哈哈大笑,眼中布满了疯狂:“兄弟?成王败寇罢了,何来的兄弟?”


    无法,他只能颤抖着手拿起笔,展开一旁的空白诏书,魏成钧的眼神垂涎疯狂,看着启丰帝落笔,他身侧的其他老臣们也是如此。


    就在一滴墨落到诏书上的瞬间,启丰帝将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拍,厉声道:“隐卫何在!”


    墨色沿着诏书散落开来,像是蜿蜒的黑色鲜血,缓缓流动。魏成钧被他的动作惊住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想夺门而出,可为时已晚。


    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十道黑衣人从天而降,那群老臣立刻就被控制住,惊慌失措的哇哇乱叫。


    而将刀横在霍骁脖子上的那个黑衣人,也被霍骁趁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夺去刀刃,反手直接给他抹了脖子。


    霍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加入了战况。


    不过他的作用不大,只需要守在启丰帝身前就行,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一群黑衣人将房内的所有人都控制的服服帖帖,其中也包括魏成钧。


    他因为想要逃跑的缘故,被黑衣人用力的扭住双手背在身上,禁锢的结结实实,狼狈的跪在地上,疼得面容扭曲。


    “陛下没事吧?”


    启丰帝摇头,缓缓起身看着魏成钧,面色冷峻道:“魏成钧,你当真以为朕是昏庸之辈?你当真以为朕会任你们摆布吗?!”


    魏成钧此时已经被隐卫调转了方向,押着他冲向启丰帝面前。


    可他的神色似乎并不慌张,只是冷冷的笑着:“是吗?”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启丰帝被惊到了,连忙冲到外面去看,却发现书房这片的庭院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光如同狰狞的野兽,张牙舞爪的扑向这座华美精致的御书房,几乎是瞬间,就吞噬掉了大半视线,启丰帝望着漫天的火海,慌忙后退。


    隐卫上前来将快要跌倒的启丰帝扶住,他连忙下令:“先将朕救出去!快!”


    隐卫领命,弯腰直接将他扛起,正准备直接冲出去,四周的火却窜的更高了,这让他们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外面传来纷乱吵闹的声音,细听之下好像有人在喊叫,可来不及了,启丰帝眼睁睁看着熊熊大火像是野兽一般朝他扑来,却无能为力。


    他们一行人蜷缩在书房内,启丰帝踹了一脚魏成钧,怒骂道:“这火也是你们放的?!”


    魏成钧擦了下嘴角的鲜血,躺在地上呵呵笑:“是啊,临死前能把陛下拉来陪葬,倒也不亏。”


    “你!朕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启丰!需要你们这般费尽心思!”


    启丰帝气得发抖,什么形象都没有了,霍骁和隐卫围在他们外面,尽量让启丰帝不要被烧着,外面已经在灭火了。


    “哈哈哈!你对得起啊,你对得起启丰,对得起百姓,却独独对不起我!”


    魏成钧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了,凑到了启丰帝面前,却被一名隐卫拦住。


    “陛下,您看我可眼熟?”


    启丰帝被他这么一出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认为自己登基后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治理的不比先帝在世时候差,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惹到了这样一个疯子。


    “你”


    启丰帝皱眉看了半晌魏成钧,却实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若真的眼熟,早在魏成钧入仕时就该认出来才对。


    “贵人多忘事啊陛下,臣来提醒提醒吧,陛下可还记得,有年微服私访,露水姻缘带入宫的那个女子?”


    启丰帝皱起眉头,他微服私访时露水姻缘带回来的女子太多了,哪里记得住谁是谁?他后宫佳丽三千,起码一小半都是这种缘由来的。


    魏成钧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自顾自的冷笑了许久才冷冷说道:“罢了,想必以陛下的能耐,这般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过很快,你就要去见她们了——”


    他的话音刚落,烈火便冲破了房门,卷着疯狂的火舌朝着他们席卷而来,热浪几乎要将众人的衣衫都撕裂燃烧,这让霍骁心头一惊,这火本就出乎他们的意料,今日恐怕


    正在霍骁心急如焚准备带着启丰帝直接冲出去的时候,几乎是从天而降的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霍骁定睛一看,竟然是赵璟淮!


    他连忙大喊道:“殿下!火势太大了!”


    赵璟淮身上披着件湿漉漉的外衫,浑身都被浸湿,水珠沿着他的下巴跌落在地,随即又立刻被蒸发掉,他穿越火蛇后一言不发,到了霍骁身边丢给他一件同样沉重的、湿漉漉的衣袍。


    随即他直接冲到启丰帝身边,见启丰帝还没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一把将人扛起。


    借着身上的湿漉衣袍,虽然有些灼烧的疼痛感,但外面也在加紧灭火,倒也顺利将启丰帝带出来了,随后是霍骁,紧随着几名隐卫也扛着一些大臣钻过火势逃了出来。


    在外面守着的宫人们连忙替他们身上燃起的火灭掉,对此心有余悸。


    而魏成钧,被吞没在了火舌之中,依稀还能听到他愤恨尖锐的喊叫声,伴随着木梁塌陷的轰鸣声,彻底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启丰帝被赵璟淮没有章法的丢在地上,瘫坐着大口喘气,此时他也无心去思考其他,火里逃生的余悸还让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皇袍被灼伤些许窟窿,发尾也被烧得卷曲,旁边守着的太医立刻上前来替他检查,一派兵荒马乱。


    赵璟淮望着熊熊大火陷入沉思,霍骁在一旁捂着有些烧伤的手臂喊道:“殿下。”


    赵璟淮没有说话,而是面色阴沉,随后他扭头看向城门方向,目光如炬,像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鹰,那里很漆黑而又安静,但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一头猛兽,伺机而动。


    “殿下,云王一直没出现。”


    霍骁的声音很低,只有赵璟淮能听到。


    “嗯,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霍骁领命凑到太医堆去了,赵璟淮则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在他的预想中,赵璟云应该会和魏成钧一起谋逆,到时他便能将其一网打尽,可现在赵璟云呢?他在哪里?


    硝烟裹挟着众人,夜风拂过,带来呛鼻的味道,赵璟淮握紧腰间的佩剑,仿佛都要冒出青筋来。


    他知道,这个夜晚远没有结束,在那片黑暗之中,赵璟云正在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待着,友军的到来。


    启丰帝被搀扶起来,破裂的皇袍被风刮动,他看向了赵璟淮那边,干裂的双唇张开,却发现嗓子由于吸入了烟尘导致说不出话来,便让身边的宫人去喊赵璟淮。


    “父皇,可有哪里不适?”


    赵璟淮踏着地上的灰尘走近,身上的衣衫还在往下滴着水,此时皱着眉看着他,启丰帝看起来除了狼狈一些,似乎并没有很严重的伤。


    启丰帝清清嗓子,发出粗重的喘气声,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干脆做了个手势,赵璟淮看到这手势的时候瞳孔微缩,面色严肃。


    腰间的佩剑争鸣作响,他的五官隐藏在黑夜之中,越发的冷峻,犹如鬼面阎罗一般。


    “霍骁!传令北漠军进宫,立刻全方位搜寻皇宫!活捉反贼赵璟云!”


    第86章 旧伤开裂 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璟淮又受……


    脚步声像是一把把重锤, 在深夜里沉沉敲响,叩击着所有人的心脏,皇宫偌大,北漠军的寒甲沐浴着月光, 自城门开始, 一座座宫殿被搜查, 连只苍蝇都能被抓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缓缓展开,所有阴祟都无所遁形。


    皇宫里人心惶惶, 越泽在丞相府睡得也不太安稳, 在黄花梨木大床上翻来覆去, 窗外的月光影影绰绰的透了进来,在地上铺下斑驳的影,就像是他烦乱的心绪。


    夜风裹挟着不安,让越泽也无法安然入睡, 他不知道赵璟淮具体的计划是什么, 只是总归不会是很轻松的,不由得也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睡睡醒醒许多次, 这让越泽越发的心烦意乱,看着顶上的帘幕发呆, 自从他回到丞相府, 就没有再见过赵璟淮,爷爷也没有进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自此他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里,爷爷虽然常来宽慰,但他也能看出爷爷心中怀着的紧张和不安, 他也知道,赵璟淮在布一张大网,他不能给对方添麻烦。


    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泽叹了一口气,起床披件外衫到院子里坐会。


    此时已经是夏末,夜间稍微能觉着点凉意,掠过他轻薄的衣衫,有些微冷,但越泽本就有些心浮气躁,此时被凉意一吹倒舒服不少。


    今天是满月,越泽倚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如玉盘般圆满的明月,心中算着日子,今日好似是十六。


    京城比东饶村和北漠都要安静,记忆中,东饶村夜晚十分灵动,是青绿色的,有小雀的轻啼,有小兽的低吼,交织在一起奏成自然的乐章;而北漠则是浑厚浓重的墨色,呼啸的北风卷着粗糙的砂砾,时刻都保持着最警觉的状态。


    而京城则十分安静,安静到几乎听不到鸟鸣,安静到仿佛是座空城,诡异而又透露着肃杀。


    越泽在外面吹了会风,觉得身上有些冷,脑子里也清醒舒服不少,他呼出一口浊气,起身准备回房继续休息,却看到院门外似乎掠过一道黑影。


    他顿住僵住全身,缓步的退回房内将房门关上,紧贴在门口,透过门缝屏气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般深夜,谁会来他这里?


    心中瞬间闪过许多不好的猜想,但他又觉得不应该,因为赵璟淮先前留了人守在丞相府,此事还特地和爷爷叮嘱过,让他最近不要放府外的人进来,以免有他心之人。


    那这个时候能进来的


    越泽细细看去,外面的黑影似乎多了一道,在院门口徘徊好一会,两人貌似还有些许争执,随后其中一人下定决心,轻轻敲了下院门。


    “越大夫在吗?”


    熟悉的声音穿过夜色传到越泽耳中,这让他又惊又喜,喜的是并非歹人,让他放心下来了,惊的是霍骁不是跟在赵璟淮身边的吗?此事却突然前来寻他,难道是赵璟淮出什么事情了?


    本来之前在北漠时,赵璟淮受的伤就没大好,若是今晚再出什么事情


    顿时越泽心乱如麻,猛得推开房门,踉跄着冲了出去,急声问道:“在,怎么了?”


    他快步走到院门将插销拿走,把霍骁放进来,他身边是程执缨,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而且越泽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让他的心提得更高了。


    “越大夫别急,殿下暂时没大碍,只是旧伤裂开了,我们来问问你要进宫看看吗?”


    霍骁连忙给他解释清楚,不然他都怕越泽当场倒下,那躺床上的就不是殿下而是自己了。


    一旁的程执缨补充道:“只裂开了些许,真的没什么大碍,殿下不让我们告诉你。”


    越泽闭闭眼,沉声道:“带我去看看,先等会,我留个字条给爷爷。”


    霍骁点点头,等越泽换好衣服留好字条,这才将人带走。


    他们没有抬轿子来,越泽一直跟随在他们二人身后,脚步声在夜间十分明显,甚至连街道上巡逻的人都没有,这太异常了。


    他们直接走到了城门口,霍骁和程执缨是习武之人体力很好,倒是面不改色,反观越泽一路上又是担忧又是累的,额头也渗出了薄薄密汗。


    好在一路畅通无阻,越泽进宫前扫了一眼,值守的士兵似乎是北漠军。


    巍峨的宫殿此时隐没在夜色当中,让人觉得肃穆,只是四处充盈着的血腥味,让越泽心中越发的不安,他垂眼跟上前面霍骁的脚步,心中乱如麻。


    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地方对他造成过什么样的伤害,他满脑子都是受伤的赵璟淮,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们三人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了一处偏殿,推门进去,里面站着明恒和几名身着太医服饰的人,见外面来人了几人纷纷扭头看去。


    明恒率先跳起来惊道:“越大夫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告诉他的吗?”


    霍骁叹了一口气,还未出声就被越泽打断:“我不放心,来看看。”


    明恒挠挠头说道:“殿下性命暂时无忧。”


    “暂时?”


    越泽抓住他话语中的不确定性,立刻追问道:“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太医们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只有一名年岁较大的太医,见到越泽时愣了半晌。


    “越大夫随我进来吧。”


    有位太医见越泽想进去,伸手想拦,还未踏出半步就被那名老太医阻拦了,对方冲着他轻轻摇头。


    昏暗的房内只有烛火在微弱跳动,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忽明忽暗,他的呼吸轻微,就像那次越泽看到的一样,蓦然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殿下暂时还没醒。”


    明恒的声音很低,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虚无缥缈,越泽耳中轰鸣一片,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璟淮又受伤了。


    走到床边,他苍白着脸的将赵璟淮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颤抖着将双指搭在赵璟淮的脉搏上,好一会,他才松下一口气,确实还活着,脉搏微弱但很平稳。


    “没什么异样,那你刚刚说的暂时是什么意思?”


    越泽蹙眉看向明恒,赵璟淮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并没有中毒或其他迹象。


    “是这样的。”明恒低声给他解释道:“当时陛下等人在御书房,反贼让人在外面放了一把火,整个书房都被烧掉了,而殿下为了救陛下强行闯了进去,后来北漠军搜查剩余反贼时,殿下突然就呕吐不止然后倒下了。”


    “我与太医们的诊断都和你一样,但殿下却一直未曾醒,我们担心是不是还有别的没有发现的病症,本来想说请你来看看,但殿下却突然清醒了一会,拉着不让我们告诉你。”


    “嘭!”的一声巨响,把越泽和明恒都吓了一跳,他们回头看向发出巨响的地方,是有个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把宫门撞响,也不知道身上被撞的痛不痛,就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尖着嗓子喊道:“陛下晕倒了!”


    几名站在院子里的太医一听这话,顿时跳脚往外面冲,年纪较大的那位太医行动有些迟缓,被一左一右架着往外面冲。


    越泽和明恒面面相觑,都在思考要不要也跟着去看一下,但又想想,那些太医的医术应当也不差,干脆专心看护赵璟淮。


    “呕吐了?”


    明恒点点头:“对,然后清醒那会,殿下说他的头有些疼,但我们也诊断不出来有中毒症状,呕吐物也很正常。”


    “是哪里受伤了?”


    明恒摇头:“没有新伤,就是因为呕吐昏迷导致的旧伤口裂开。”


    “呕吐能导致伤口裂开?”


    这让越泽十分奇怪,按理来说,赵璟淮胸前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先前他还以为是有反贼将他再次捅伤,但现在居然说是因为呕吐导致的伤裂?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啊。


    越泽蹙着眉,将盖好的被子落下,看了眼胸前的伤口,确实已经开裂了,可怎么会呢?已经长的差不多的伤口怎么会因为呕吐开裂?


    除非这呕吐不是普通的呕吐,但明恒也说呕吐物没有任何异常,这点越泽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


    思来想去却没什么头绪,越泽沉吟片刻说道:“明哥,带我去火场看看可以吗?”


    若说唯一的异样,就是这场火,按照霍骁他们的说法,其实一开始他们会以为赵璟云会和魏成钧联手直接逼宫,但从始至终都只有魏成钧一个人,赵璟云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这场火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谁都没想到,魏成钧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御书房的废墟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味,还能看到焦木上散发的青烟,整块地方都变成焦黑深渊,坍塌的梁柱扭曲歪斜,七横八竖的叠在一起。


    这副惨状让越泽震惊不已,他低声问身边的明恒:“怎么会烧得这么严重?”


    明恒的脸色十分沉重:“那贼人不仅命人放火,还特地将水房抽干,想必是准备十分充分,让想救火的人都找不到水源,只能从别处调用,但为时已晚。”


    “抽干时没人发现吗?”


    “我们推测应该是当夜行动的,还是后来附近偏殿的后妃们发现有水匆匆忙忙的找人来,这时火已经烧起来了。”


    越泽有些哑然,怎么会这般歹毒?再者,那么多的水杯放掉,起码也会淹掉一两个偏殿,他们竟然都不顾着其他人吗?这是要半个皇宫的人给他们陪葬啊。


    “我先看看。”


    此事到时肯定由赵璟淮他们去调查解决,而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让赵璟淮早点醒过来。


    第87章 什么才是真相? 他才不会成为敌人威胁……


    越泽刚拾起一片残瓦, 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越哥哥。”


    他猛然转身回头,小姑娘正被程执缨牵着,这些时日王倩婷长高了许多,身形也越发结实, 成天跟着北漠军撒野, 可此时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他们回京的时候,越泽被李丞相带回丞相府,但小姑娘因为身份原因不好跟着他回去, 便被程执缨带回了将军府。


    他已经许久没看到这小姑娘这幅样子, 顿时心头一惊, 也顾不得脚底下的残垣断壁,赶紧走过去弯腰问她:“怎么了?”


    “这个给你。”


    王倩婷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张纸条,纸条卷起, 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越泽奇怪的蹙起眉拿过纸条,身边的程执缨说道:“越大夫, 府里的侍卫发现了这张纸条放在倩婷的门外,察觉不对后就上报于我, 我担心贼人会盯上倩婷, 就先把她也带过来了。”


    这话让越泽越发的不安,他拿过纸条展开一看,脸色有些难看,却什么话都没说:“劳烦你看着点倩婷了。”


    见越泽没有和她说纸条内容的意思,程执缨也没有强求,只是点点头带着小姑娘先去休息。


    明恒有些好奇, 便问了一嘴:“纸条写的什么?”


    越泽也不想告诉他们,虽然他们都是赵璟淮的下属,但这个时候,除了赵璟淮,他谁都不敢信任。


    他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继续观察这片废墟。


    明恒耸耸肩没有说话,抬脚也往废墟里面走。


    外围围着北漠军的士兵,他们守着这片废墟,确保不会有人进去,里面埋着的魏成钧早就被挖出来了,已经被烧成一具焦尸,哪里还看得出本来的那副清风朗月的模样,真是唏嘘,他还如此年轻,位极人臣,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越泽看了许久都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废墟,被火烧过的废墟,好像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他咬唇思索,突然,空气中飘来一股味道,那是烧焦的味道,在火场上最常见不过。


    他的脑中灵光乍现,好像明白了赵璟淮为什么昏迷不醒,只是这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旁边的明恒见他脸色变化,疑惑的问道:“发现什么了?”


    “会不会是因为浓烟导致的呕吐和昏迷?”


    越泽摸着下巴思索,确实是有这种情况,如果在火场待久了,就容易吸入过多的浓烟,轻则呕吐头晕,重则还会因此中毒。


    明恒也思索片刻,对这个理由也比较信服,但问题却依旧存在:“那这也不至于让伤口裂开吧?而且殿下虽然冲进火场,但按时间来算,不至于会吸入能导致呕吐昏迷的浓烟。”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但现在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先回去吧,我再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两人再次回到偏殿,赵璟淮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个活人。


    越泽坐在他身边检查,从头到脚,因为之前没有考虑过是浓烟的原因,所以他们只是将赵璟淮身上的脏污擦拭了一下,没有检查鼻腔里。


    这回越泽仔细将可能进入浓烟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对着身边的明恒下了定论:“就是吸入过量的浓烟导致的呕吐和昏迷,你赶紧把窗户打开透气。”


    明恒应了一声,立刻将门窗都打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让人通体舒畅。


    “我写个药方,你等会按这个药方去抓点药,先熏一段时间,等人醒了再吃别的药。”


    越泽细细叮嘱道,吸入浓烟这件事可小可大,小则昏迷几天就清醒了,大则会损害脑子变得痴傻。


    明恒也知晓此事的重要性,面色严肃的拿过方子,准备一切事宜都过一遍自己的手,这才能放心。


    知道了呕吐与昏迷,那伤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呕吐才导致的伤口裂开?赵璟淮难道是个大力士不成?这着实让越泽感到十分迷茫,问题出在哪里呢?


    不管怎么样,确实是没有查出下毒的迹象,这也让越泽放心不少,既然不是毒,赵璟淮的身体也无碍,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了。


    明恒已经出去拿药,偏殿外只守着几名北漠军的士兵,而房内只有越泽和赵璟淮两个人。


    想到刚刚的纸条,越泽心下疑惑,会是谁呢?谁会特地递个纸条给王倩婷呢?


    因为那张纸条上写着几行字:明早将军府东南侧巷口,你失踪的真相。


    很简单的一句话,若是旁人定是看不懂的,但越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情萦绕在越泽心头,像是一把淬毒的刀,扎得越泽心头难受。


    思来想去,越泽觉得可能是大皇子赵璟云,霍骁同他说过,赵璟云的部下基本都抓的抓死的死,只留下一个赵璟云怎么都找不到踪迹。


    可他想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这都不用去细想越泽就能明白,无非是想拿他威胁赵璟淮,可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趁着赵璟淮昏迷的时候去见一个明知对他有敌意的人?


    哪怕他对真相再好奇,他也不会去的。想到这里,越泽思考了一会,把那张纸条揉吧揉吧,准备找机会烧了。


    他才不会成为敌人威胁赵璟淮的软肋,那些人恐怕真把他当作手无寸铁的大夫,他确实是一名身娇体弱的大夫,赵璟云也算准了自己对当年事情的怀疑,只是对方恐怕没料到自己对赵璟淮的信任已经达到了一种境界,而他身为身为医者的能力也被看低。


    越泽趴在床边睡了一小会,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或许因为赵璟淮在身旁的缘故,他睡得还挺踏实,直到明恒把药煎好,又塑好形状拿进来点燃,才将越泽惊醒。


    “天亮了。”


    明恒看着外面说道:“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越泽揉着惺忪的双眼笑道:“很快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他们二人一愣,还是明恒率先反应过来,凑到越泽身边说道:“陛下来了,待会你跟着我一起行礼。”


    越泽不知道宫里的礼仪,就迷迷糊糊的点头,这时门被打开,一道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身侧还簇拥了一群人,晃晃荡荡的,气势恢弘,阳光沐浴在他们身上,像是一层金衣。


    可中间那位被簇拥着的人,哪怕是如此温暖的阳光,也掩盖不住那惨白的脸。


    明恒跪地行礼,越泽也学着跪地,他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地板,一双明黄色的长靴站在他面前,一道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头抬起来。”


    越泽缓缓将头抬起,他对启丰帝的印象已经很浅了,记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记得总是浑身明黄色,这是帝王的象征。


    他对启丰帝的情感十分复杂,他的理智知道父母一事与启丰帝没有直接关系,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不是启丰帝的自私,是不是就不会导致他失去双亲呢?


    但不论如何,启丰帝也是帝王,越泽在他面前,必须要规规矩矩的。


    见到越泽那张白净小脸的一瞬间,启丰帝的双手不停颤抖,他身后的老太监也一惊,差点喊出声来,还好立刻把嘴捂住了。


    “起来吧,朕终于见到你了。”


    越泽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人不明白其中原因,有的脑中已经猜想纷纷,越泽难不成是启丰帝遗失在外的子嗣?


    “哦、哦,淮儿,淮儿他怎么样了?”


    启丰帝浑浊的双眼看向越泽身后,赵璟淮正静悄悄的躺在上面,启丰帝被旁边的太监搀扶着走近,只觉得心痛。


    “他如何了?”


    越泽看着赵璟淮垂手说道:“应该是火场上的浓烟吸入太多,导致的呕吐和昏迷。”


    启丰帝知晓越泽的医术来源何处,此时并没有怀疑,而是神情戚戚:“是朕害了淮儿。”


    越泽半晌没有说话,启丰帝身边的老太监轻声安慰,这时越泽注意到了启丰帝露在外面的手腕,顿时眉头一紧,嘴比脑子快的出言道:“陛下能把手给我看看吗?”


    此话一出,明恒在旁边吓得都快跳起来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惊住了,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越泽。


    而启丰帝身边的老太监神情一顿,正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就听到启丰帝开口说道:“可以,你看吧。”


    越泽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因为他的视线都被那瘦弱的手腕吸引住了,他走到启丰帝身边,将两指搭在上面仔细诊断。


    “有什么问题吗?”


    跟着启丰帝进来的那些人纷纷惊掉了下巴,这小大夫究竟是谁?陛下竟然会对他如此和蔼?


    “陛下好像中毒了。”


    越泽没敢说的太确定,他想了想说道:“陛下可以放点血出来吗?我观察一下。”


    一道道吸气声在越泽耳边响起,他这才被惊醒,疑惑的看向四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福德,去拿个小碗和小刀来。”


    老太监点点头,出了门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几个小太监就弓着腰跑走了。


    “什么毒?”


    “还不清楚,感觉也不太像毒,等会看看血的状态才能下定论。”


    越泽认真思索着,脑中回想医书的内容,从外皮看没有任何一样,可他的脉象却有些异常,若不是对此有怀疑,寻常医者应当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这脉象是什么意思呢?越泽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


    第88章 又见蛊虫 犹如神祇降临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 没过一会就端着一个小碗,手上还拿着一把锋利漂亮的小刀过来。


    启丰帝接过小刀,丝毫没有犹豫的在自己指腹割了一道,刀锋划过, 鲜血如同断线的血红宝珠, 沿着手指滑落, 滴到小碗里晕开朵朵红莲。


    越泽在旁边屏息凝视,等差不多时轻声唤道:“陛下,可以了。”


    话音刚落, 四周的太医立刻拥上前来给启丰帝的手指止血, 素白的纱布被缠绕在指腹之上。


    越泽丝毫未觉旁边的动静, 而是专心盯着手中的小碗,那碗中的血液刚倒入其中时还十分流动,此时没过一会,就已经变得格外浓稠, 颜色也向着暗红色变化, 他将小碗微微倾斜,里面的血液如同会呼吸一般缓慢蠕动。


    “可有什么端倪?”


    启丰帝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越泽抬起头神情有些犹豫:“嗯确实有,不过”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群, 宫人们垂头站在后侧等待, 太医们则互相对视,外面还有几名黑衣侍卫面色冷峻。


    见他这样,启丰帝也明白了越泽的顾虑,明黄色的袖袍轻挥,身边的老太监立刻会意,起身往外面走, 并将其他人都赶到院外去,房内只有沉睡的赵璟淮、启丰帝和越泽。


    不得不说,虽然启丰帝年岁已大,但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的影子,而赵璟淮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启丰帝。


    越泽指着碗中的血液说道:“陛下轻看,这些血液浓稠的速度太快了,但脉象却不似有毒,猜测应当是蛊虫在作祟。”


    如果在李易之之前,他还不会这么快联想到这上面来。


    “浓稠,发黑,细看之下还在微微移动。”


    越泽低着头,他把碗放在桌上,启丰帝也跟过来看着那碗自己的血。


    帝王俯身细看,明黄色的衣摆擦过桌角,确实如越泽所说,这血已经不似刚刚那般鲜艳,而是已经发黑,细闻还有点臭味,再仔细看去,竟然自行在缓慢蠕动,哪里像是血,倒是更像血色的肥虫。


    启丰帝的眉头皱起,有些疑惑的问道:“朕被人下蛊了?”


    他并非不相信越泽所言,只是他想不到自己久居在京城,谁能近他的身给他下蛊呢?


    “嗯,此蛊应当是昙灼蛊。”


    越泽思考了一会,李易之也是在京城被下的蛊,启丰帝也被下蛊了,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朕从未听说过这种蛊虫。”


    “我爹就是我养父,他之前游历岭南时,将岭南绝大多数的蛊虫都记录在册。”


    启丰帝知道越泽这些年是被越烨然带在身边抚养,想到自己父皇临终前那疯狂的模样他不由得眼神晦暗。


    “这种蛊虫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观陛下的血液,这蛊虫应该已经在体内生长数十年有余,陛下近些年有没有觉得很容易受伤?不是很严重的那种,就是肌肤被划破之类的。”


    启丰帝思索片刻:“有,但朕觉得这都是些常事,朕年岁大了,有些小磕碰实属正常。”


    “但也有这个蛊虫的一份功劳,被种下此蛊的人,起初并不会察觉到异样,因为蛊虫需要不停的吸食体内的气血来供养自己,时间久了被寄生的人皮肤会变得薄如蝉翼,甚至能看到隐藏在皮肤之下的筋脉,同时血管灼热发烫,直到鲜血如同沸油一般灼热,就会因此而亡。”


    听完越泽的解释,启丰帝似乎并没有很惊讶或者害怕的模样,他从前还当是自己年老体衰,没想到还有蛊虫从中作祟,可他身为帝王,不能表现出害怕或者惊恐,脸上倒是一派平静。


    “朕还能活多久?”


    启丰帝问得很自然,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死期,而是一个陌生人。


    越泽诧异的看向他,心中有些愕然,垂眼思索片刻,斟酌着给出了一个保守的答案:“若是治疗得当,及时将蛊虫逼出,约莫十年不成问题。”


    “十年。”


    启丰帝轻笑,窗外微风拂过,刮得院中的茂密树叶沙沙作响,他并没有责备越泽的隐瞒,也明白对方的保守和斟酌。


    这几年他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但赵璟淮始终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本来他准备等这次北狄一事结束借此来立赵璟淮为储,谁料赵璟云这么快就忍不住。


    “坐会吧,淮儿确定没事了,是吗?”


    话题突转,启丰帝看着沉睡的赵璟淮,轻声问道。


    越泽点点头,目光也落到赵璟淮身上,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和怜惜,但启丰帝却将其收入眼中。


    “你爷爷和你说过你父母的事情吗?”


    见启丰帝似乎真的只是想和自己拉拉家常,越泽犹豫了一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点了点头,就见启丰帝扭头看向窗外,神情落寞:“当年的事情,是朕对不起他们。”


    能从一个帝王嘴中听到道歉的话,实属是难得一见,越泽再怎么不懂皇宫礼节,也知道现在不能接下这句道歉。


    “陛下不必”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启丰帝抬手制止住了:“不必同朕说这些,此事确实是朕的错,许多个午夜梦回,朕都会梦到你母亲,她也不骂朕,就是十分冷漠的看着朕,仿佛和朕从来不认识一般,这比她骂朕几句还要难受。”


    越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在听他母亲的追求者,在他面前诉说对他母亲的爱,这让他感到十分讽刺。


    “你父亲是个好臣子、好将军,当年若不是他,朕守不住这启丰。”


    启丰帝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日头正好,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


    越泽双手握拳,没有接话。


    “等此事了结,朕会立淮儿为储。”


    他回过身来看着越泽,低声问道:“你可愿辅佐淮儿,成为启丰的太子妃?”


    越泽猛然抬眼,他的目光中带着震惊,还有一丝犹豫,启丰帝没有错过那一丝犹豫,笑着说道:“若你不愿,只能是淮儿没这个福气了。”


    “陛下,我”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和响动,猛然回身去看,赵璟淮的双睫轻扇,睁开后迷茫的看着天花板。


    越泽急得连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的扑到床边,柔声问道:“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赵璟淮将头缓慢扭向越泽这边,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明,还带了些许笑意,明明自己更虚弱,却还在安慰越泽。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头疼。”


    越泽听他这般说话,心中泛酸,随后赵璟淮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启丰帝,无力的声音喊他:“父皇。”


    启丰帝也有些心疼,他走上前来,温声问道:“可要坐起来?”


    赵璟淮点点头,谁承想启丰帝居然亲自上手将他托起,这让赵璟淮有些诧异。


    “父皇喊宫人进来帮忙就行。”


    自己这体格子,启丰帝抱得有些费劲,苍老的手臂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也证明了年轻时候的雄壮。


    “怎么?嫌弃你老子了?”


    赵璟淮虚弱的唉声叹气:“儿臣哪敢啊,这不是怕父皇累着了。”


    “少贫,好好休息吧,朕先回去了,有事就让人来找朕。”


    赵璟淮和越泽看着有些苍老的背影离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探知欲。


    越泽率先开口:“陛下被人下蛊了,我怀疑和给李易之下蛊的是同一个人,并且你这次伤口裂开也有蛊毒的原因。”


    赵璟淮大惊失色:“我也被下蛊了?”


    “你没有,这个蛊虫比较特殊,刚刚我没有和陛下说完。”


    越泽一屁股坐到赵璟淮身边,给他诊脉,确定已经平稳下来后,将刚刚和启丰帝讲述过的蛊虫症状又和赵璟淮说了一遍,随后蹙眉说道:“而这种蛊虫在陛下体内扎根许久,改变了他的筋脉与肌肤,同时他的后代也会遗传,你们血脉相连,只是没有陛下那般严重,虽然你没有中蛊,但也受其影响。”


    说罢,越泽沉吟了一会:“你只需要调理便能恢复,但陛下却”


    赵璟淮听完后沉思半晌:“所以我只是单纯吸入浓烟,却因为这种蛊虫的遗传性,导致了我比一般人症状要重,甚至还导致了伤口开裂,是这个意思吗?”


    越泽点点头:“对,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正常人,尤其是你这种皮糙肉厚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因为吸入浓烟昏迷?而且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来没有见你脉象有中毒痕迹,但如果是因为血脉相连,那我没有诊到异常,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赵璟淮合眼安静了一下,然后突然对着越泽说道:“你能让我抱一会吗?”


    “?”


    越泽不理解,但越泽照做。


    他往赵璟淮身边凑近,两人的肩膀紧贴在一起,可赵璟淮似乎还不满足,伸出长臂将越泽的细腰抱住,将整个人斜躺,头枕在越泽的双膝上,双手将那腰肢圈住。


    “你身上有一股药香,闻着能让我头不那么痛。”


    越泽失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功能呢?人体药方是吧。


    若有似无的药香飘进赵璟淮的鼻腔中这比任何安神药都要好使,窗外的阳光铺洒在地上,影影绰绰的被沾染到越泽身上,赵璟淮抬眼看去,这人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金纱一般,犹如神祇降临,漂亮圣洁,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第89章 赴约 听得人面红耳赤


    “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越泽将满是药香的香炉拿到床头放着, 寥寥升起的青烟似雾似纱,躺在大腿上的赵璟淮惬意的闭着眼,十分舒适。


    “当务之急,要把赵璟云给抓出来。”


    赵璟淮合着眼休憩, 语气不容置疑, 而药香萦绕着他, 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将身上所有的疲惫与伤痛消散,整个空间除了药香, 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越泽微微颔首, 修长的手指给赵璟淮轻轻按压着穴位, 轻声说道:“你醒来前不久,有人趁夜色悄悄将一张纸条放在倩婷的门外,他们将纸条带来转交于我。”


    此话一出,赵璟淮睁开墨色的眸子, 神情有些严肃:“他们怎么知道是给你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倩婷把纸条打开看了, 上面提到了我的名字,但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直接找到程副将,随后她便来找我。”


    越泽轻轻抚摸着赵璟淮散落的长发, 动作温柔的低声说道:“纸条里说若我想知道当年我被送出宫的真相, 就得在今早去将军府东南侧的巷口。”


    “东南侧巷口?”


    赵璟淮剑眉蹙起,思索了片刻,看了眼外面的烈日说道:“还好你没去,南侧巷口是条死路。”


    越泽倒也没有意外,露出了然的笑,他已经猜到了递纸条的人估计心怀不轨, 所以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前去。


    “你觉得纸条会是谁写的?”


    “给我看看。”


    赵璟淮还赖在越泽的大腿上不肯起来,冲着他伸手,越泽也随他去,从怀中拿出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他。


    展开一看,字迹歪七竖八,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成年人之手。


    “看不出来,但我猜应该是赵璟云。”


    赵璟淮将纸条随手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笃定,越泽又把纸条拿起来收回怀中:“我猜也是他,只是不太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搞得这般神秘。”


    “我猜”


    时光悄然流逝,赵璟淮的伤势有了明显好转,只是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恢复大半,胸前的伤口也重新结痂愈合。


    也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越泽又收到了一张新的纸条。


    这次纸条是悄无声息的直接出现在丞相府,越泽早上醒来,就看到桌上静静的放着一个凭空出现的纸条,他拿起纸条扫了一眼,眉头皱起,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其折好放进怀里。


    此时门外传来李丞相的敲门和问话:“小满醒了吗?”


    “醒了爷爷。”


    越泽连忙穿好衣服前去开门,只见李丞相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和他说道:“听说这些糕点都是京城极受年轻人追捧的,爷爷买些回来给你尝尝。”


    越泽接过食盒,嘴角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的十分漂亮:“爷爷的身子不好,别老亲自出门去,万一磕着碰着了,孙儿可要心疼坏了。”


    “哈哈,爷爷身体硬朗着呢!能让小满高兴,再远的路爷爷也愿意去。”


    李丞相慈爱的看着越泽,眼中满是宠溺。


    越泽心中暖意涌动,这种来自家人的关怀,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感动,但也不忘细心叮嘱:“那爷爷出门一定要带上仆从,多加小心。”


    “好好,都听小满的。”


    爷孙俩坐在院子里,品尝着美味的糕点,或许是因为这糕点来自爷爷的爱,越泽觉得十分美味,直到将那一食盒的糕点都吃到见底了,越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求饶,李丞相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


    “小满太瘦了,平时还是要多吃一点饭的,待会让厨房炖些滋补的汤,好好补补。”


    越泽无奈又感动,却不敢拒绝,这都是老人的一片好心:“别弄太多了,我吃不下多少的。”


    “好好,爷爷知道,都听小满的。”


    李丞相又和越泽唠了会家常,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而越泽则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叹气,好像真的长胖了一点。


    “是胖了点。”


    一道声音传来,越泽却没有被吓到,而是翻了个白眼:“胖点咋啦?”


    赵璟淮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凑到越泽身边,捏着他圆鼓鼓却十分柔软的肚子笑道:“胖点挺好的,你之前太瘦了,我成天担心你被风刮跑。”


    “少贫。”


    越泽轻轻推搡了他一下,却没有推开。


    “今天去面见父皇了,他想立我为储,还想给我们赐婚。”


    赵璟淮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试探,还有几分期待,可越泽沉默了一会,却笑着说道:“我想沿着我母亲那本游记上的路四处走走。”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赵璟淮心口有些酸胀,但还是扬起笑脸抱着越泽,柔声道:“好,那你记得多给我写信,让我也瞧瞧启丰的大好河山。”


    越泽心中也有些难过,但这是必然的,他不喜欢京城也不喜欢皇宫,更不愿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对哥儿有偏见,觉得哥儿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可这也正是他勤勤恳恳熟读医书的原因。


    “好。”


    越泽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满含深情与不舍,但这却仿佛点燃了燎原之火,赵璟淮立刻反客为主,将他纤细的腰肢揽住,往自己身上带,随后一双温热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眷恋与渴望。


    修长的指节轻轻擦过越泽的耳垂,一只手将他的后脑扣紧,像是要融入血液之中。


    黏腻的声响在房内响起,听得人面红耳赤。


    呼吸纠缠之间,越泽能感受到赵璟淮温柔的动作,和隐藏其中的侵略性。


    衣物一层层地叠在一起,越泽忍不住有些发颤,但脑后的大手却将他摁住,无声的安慰传达过来。


    本来还只是浅于表面的吻突然加深,越泽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海之中。


    他的眼睫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敢睁眼,下唇被叼住,火热的舌头侵入,赵璟淮掌心的温度逐渐升高,灼伤了越泽的后腰。


    他们的呼吸变得凌乱不堪,紧贴在一起的两道身躯像是互相纠缠的树冠,越缠越紧,越陷越深。


    越泽放在赵璟淮胸前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抓住了那轻薄绸缎,明明已经被亲得晕头转向,却还记得仰起头将自己送的更深。


    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却如同狂风暴雨,疯狂的爱意像是潮湿的水汽,席卷着两个深情相拥的人


    夜深人静之时,丞相府寂静无声,其余人早就进入梦乡,因为越泽个人的习惯,他的院落并没有侍从。


    他睁开眼,望着漆黑的房间,走到桌边把烛火点燃,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借着烛火,越泽穿好衣服,趁着月色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他对京城的路不大熟,但赵璟淮和他说过,从丞相府出门后左转,走过两个巷口,靠右手边的就是将军府。


    越泽还没有来过赵璟淮的府邸,只能根据他的讲述来摸索。


    好在今夜月色非常亮,那纸条上写的时间正是官兵巡逻换班的时候,街上只有清冷月光,洒在青石路上,泛出阵阵凉意,可街道上空无一人。


    心中暗数着,等走了一会,路过第二个巷子口,越泽看到了一座不逊色于丞相府的宅院,想必这里就是将军府。


    眯眼看了一下府上的牌匾,越泽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


    他摸了摸手中藏好的银针,快步向着将军府东南侧方向走,果然,有一个小巷子出现在他眼前。


    越泽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向自己身后,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街道。


    他走进巷子里,因为两边院落里种植了高大的树木,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树影婆娑之下,被切割成细碎光斑,随着深入,越泽更加无法通过月光看清路况,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


    约摸走了一半的距离,越泽觉得身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鼓起勇气询问了一声:“有人吗?”


    蓦然一阵风轻轻拂过越泽的衣摆,他心头一惊,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背后撞上了一具温热躯体,正拦着回路让他无法回头。


    越泽立刻转身靠近墙面,将自己的背部紧贴着墙,颤抖着声音问道:“是、是你将我约来的?”


    那道身影一动不动,但却轻笑道:“你的胆子怎么比小时候还要小?”


    越泽眉头蹙起,有些疑惑:“你是宫里的人?”


    那人不置可否,走近了些,但始终藏匿在黑暗之中,让越泽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你的好情郎没告诉你我的身份?他放心让你独自前来?”


    越泽皱着眉,语气坚定,眼中满是求知欲:“你说你知道蛊虫一事,我便过来了,其他的事情与我并无关系。”


    那黑影一怔,似乎没料到越泽是这种反应,随即笑得意味深长:“呵呵,你倒是比小时候有趣一些,这么痴迷蛊虫?看来你那位神医养父将你教的很好。”


    越泽就这样直视那黑影,眼中满是求知欲,他说的那些好像对越泽来说都不重要,一心只想知道蛊虫的真相,全然不顾暗藏的危险。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呢?”


    黑影低声笑了一下,话语还未落,就如同残影一般飞身上前,鬼魅一般的逼近越泽,让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阵刺痛,整个人意识消散,世界也陷入黑暗之中,整个人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第90章 决战之夜 他不服!他不甘!……


    迷迷糊糊间, 越泽觉得自己好像在海上颠簸,颠得他胃中翻涌,好不容易忍住翻涌的吐意幽幽转醒,朦胧间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 鼻尖传来潮湿的霉味和干草味道, 似乎还是柴房。


    越泽挣扎了一下, 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稍微挣扎了一切,发现绑得非常紧, 估计手腕上已经青紫一片,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道身影背光而立在门口,来人负手站立,看着越泽轻笑;“醒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越泽怒视面前的男人,瞳孔微缩, 他与赵璟云只有幼时的寥寥几面, 但他与赵璟淮是同胞兄弟,长相上也有许多相似。


    只是赵璟淮的面容更加深邃坚毅, 像启丰帝居多,而赵璟云则长相较为柔美, 想必是更像皇后一些。


    他信步走进来, 撩开衣摆蹲在越泽面前,那张柔美的脸上挂着笑,却已经眼底含着的隐隐阴翳,让他心中发寒。


    “不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蛊虫的真相吗?本王这就告诉你啊。”


    赵璟云看着他笑,只是那笑容像是淬了毒一般, 阴狠狡诈。


    越泽警惕的看着他,脊背发凉,而赵璟云似乎也察觉到了越泽的惊恐,含笑说道:“你还是不信任本王,竟然随身带着银针,但你这般柔柔弱弱的男子,拿着当心伤了自己,就由本王替你保管吧。”


    “哦对,要和你说蛊虫,罢了,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


    赵璟云始终挂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外面明明是烈日高照,却让越泽遍体发寒。


    “你们谁都不会想到,这些蛊虫都出自一人之手,鹊妃,小泽可听过这人?”


    越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别人从嘴里喊出来会这么恶心,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冷声道:“她会养蛊?”


    “哈哈哈,那是自然,她可是岭南世家,本想嫁给当今岭南王,却被我那位好父皇横刀夺爱。”


    赵璟云浅笑着说着皇族秘史,这也让越泽心中更凉,看来赵璟云根本没准备让自己活着出去。


    “本来呢,鹊妃已经入了后宫,长得年轻又漂亮,很受父皇喜爱,这二人啊,也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可你知道吗?是你母亲毁了这一切。”


    赵璟云站起身来,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小椅子,撩开衣摆坐在上面,继续和越泽“唠家常”。


    “你母亲死后,父皇就像疯了一般,他知晓鹊妃来自岭南,也知道岭南奇珍异虫很多,便要求鹊妃想办法永葆你母亲尸身不腐,但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结果也显而易见,鹊妃被父皇遗弃。”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神情陷入沉思之中:“父皇就是个傻子,他将鹊妃得到又抛弃,这多伤心啊,本王可没父皇那么傻,本王比父皇年轻,又比父皇健康,你猜猜,鹊妃会选择谁呢?”


    越泽心中愕然,他只以为是后妃和皇子勾结谋反,可听赵璟云的语气,似乎其中还含了男女私事。


    “你你同后妃”


    赵璟云对于越泽的诧异毫不在意,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之中,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疯狂。


    “那又如何?本王只想达到目的,好在,鹊妃那一手养蛊的好能力着实是帮了我不少忙,只可惜啊,碰到了一群愚蠢的队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本想让李易之趁机接近丞相,然后夺得他的家产,结果那个废物!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获得信任!”


    原来李易之背后之人是他。越泽心想道,当初他和赵璟淮就探讨过,李易之一介旁系,若是无人推波助澜,他凭借自己是绝对难以走到爷爷身边的。


    “那陛下身上的蛊,也是你们下的?”


    “是啊,不过这个蛊可不是本王下的哦~”


    赵璟云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鹊妃心狠手辣,却爱上了将她强行娶回宫的父皇,好在鹊妃的父亲是个头脑清醒的,找机会把蛊虫下给了父皇。”


    越泽的头脑逐渐清晰,许多旧事也都串成了一条线。


    “好了,蛊虫的事情你已经明了吧?还有什么事情想问本王吗?”


    赵璟云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越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越泽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你们这次绑了我,准备做什么?”


    “这个啊~你知道你的影响力有多大吗?”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着赵璟云那个痛点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越泽被他反复无常的情绪惊到,他是六月的天吗变化这么快,让他问的,真问了又不开心。


    “什么东西?”


    越泽的眉头蹙起,赵璟云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对哦~你那个时候还很小,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赵璟云的眼神霎时间变得阴冷无比:“若不是你,按启丰律法,长幼尊卑,本王才应该是太子,可偏偏你那个好母亲出现了,你也出生了。”


    这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越泽很想反问,但他觉得赵璟云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癫狂,还是不出声打扰他为好。


    “而你呢?又非要喜欢我那个好皇弟,害得父皇偏心与你们,本王最后什么都没有落得。”


    赵璟云的神色已经彻底有些疯癫,眼中带着不甘,越来越激动,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放松,时而大笑时而怒吼,他疯狂嘶吼着,说他才是太子,他才是启丰的皇帝,他要将这个地方尽数拿下。


    光是想到启丰帝和赵璟淮还有越泽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赵璟云就觉得自己要发狂,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大哥!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就因为一个越泽!就因为那个死女人!让父皇偏心于赵璟淮!他不服!他不甘!


    越泽看着他发疯,心中有了决断,恐怕赵璟云早就痴傻,不是骂人的那种,是生病方面的。


    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变成这样,在越泽稀薄的记忆中,赵璟云不是很爱说话,每次他和赵璟淮在一起玩耍时,他就会默默站在一旁,有一次赵璟淮爬树不慎跌落,还是赵璟云飞奔上前给他当了肉垫。


    这样的一个人,只是有些沉默有些寡言,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呢?


    越泽的眼神闪烁,心中的疑虑再多,也不会改变赵璟云的结局。


    他从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赵璟云发疯,没过一会,赵璟云自己就回过神来,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上。


    “罢了罢了,与你讲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他自嘲似的摇摇头,起身背着手离开了。


    越泽看着外面的天色大亮,心中思索着赵璟云要什么时候才会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赵璟淮那边布置的如何了。


    中途赵璟云又进来了两次,都是来给他送饭,看模样,自己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快些吃吧,晚上你可要累着了。”


    赵璟云端坐在椅子上,还是像越泽与他初见那般,柔美温润,像一位贵公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越泽一边嚼饭一边问道,他的双手已经被解开,估计是赵璟云觉得越泽手中的银针被收,此时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


    “你也别怪本王,本王想要的,只有皇位。”


    赵璟云看着他笑,笑容灿烂和蔼,只有越泽才能看出来,他隐藏在笑容之下的疯癫。


    很快就到了夜晚,华灯初上,越泽却被赵璟云粗暴的拉扯起来,直接抗在肩头往外面走,随后把他丢在一间马车里。


    没想到赵璟云看起来纤弱的身体,竟然还能扛得动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越泽的胃部被搁在赵璟云的肩头,一颠一颠的让他十分想吐,他头晕目眩的想:等事情结束,他要大吐特吐。


    马车的窗户都被封死,越泽根本看不清是要去哪里,他的双手双脚又被捆绑住,随着马车的颠簸起起伏伏。


    越泽在心中估算着,大概是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行,碾过不甚平整的青石板路,到了地方,越泽被赵璟云从车内拉扯出来,将他带到了一处高楼。


    这回越泽认出来了,这里是城墙,城墙里是偌大繁华的京城,城墙外则盘旋着长而宽的护城河,护城河有些腥臭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让越泽清醒几分。


    他双手被捆在身后,而赵璟云就这样抓着他,大咧咧的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正慌乱赶来的护城士兵,在他们身后,北漠军穿着黑色轻甲,如墨色潮水一般向着这边涌来。


    “呵呵,你的好情郎来了。”


    赵璟云惬意的笑着,看向了城墙下的赵璟淮,对方一身玄色轻甲,在月色的笼罩下泛着点点蓝光,如同战神降临,他的面容严肃,一双黑色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城墙上的几人。


    越泽没有说话,却在不动神色的打量着现在的情况。


    他被赵璟云控制住,城墙上被策反的士兵隐藏在角落,蠢蠢欲动,而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人,带着未知的危险。


    越泽望着城墙下的赵璟淮,垂眼思索,赵璟云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还会有人与他合作呢?


    会是鹊妃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