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坏种22
孟复开始把于洲往训练营的大门外面推。
“什么系统性训练,你的天赋技能点已经点满了,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人生苦短,多陪伴一下身边人,关爱一下身边人的心理健康。”
开玩笑,哪个世界于洲身上的技能点没有加满,要不是受到位面世界的规则制约,位面管理员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正向buff都叠在于洲身上。
孟复舍得于洲,但是孟复的狗狗舍不得,于洲这个人虽然很高冷,但他天生就招各种小动物的喜欢,热情的犬科动物没有不喜欢于洲的,就连高冷的猫猫见到于洲之后也会变成温柔小甜点,在于洲身上蹭来蹭去。
于洲的后背抵着训练营的大门,十分无奈地说道:“孟哥,我这次除了训练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找你 。”
他伸手摸了一把警犬的狗头,孟复的警犬热情地扒着于洲的裤腿,两只爪子在于洲的运动裤上踩来踩去,快乐地吐着舌头,身后的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一听到于洲有事情找他,孟复的神色更严肃了,像只惊弓之鸟似的,赶紧把于洲拉进了铁门里,“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是缺钱了么,钱不够你尽管跟我说吗,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开口的。”
管理局拨给他们的经费非常充足,要不然孟复也不可能弄到这么大一块地皮开训练营,不过对于洲的帮助要控制在正常范围之内,不能轻易改变于洲命运的走向。
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小小的改变很可能颠覆整个世界的命运走向。
于洲摸着警犬的爪子,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说道:“我想调差一些事情。”
孟复点点头:“这个好说,你想调差什么事情,我让手下帮你跑一趟。”
于洲说道:“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资助我的人,”
孟复愣了愣,“怎么突然想调查这个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于洲犹豫了一会,“原因很复杂,不太好说。”
于洲不想说,孟复就不问了。
孟复心中痒的厉害,一方面为于洲担心,一方面又担心这个位面再出什么岔子。
位面之子郁昙本该成为名震全球的世界巨星,他将改变世界娱乐的格局,留下脍炙人口的影视作品,并成立一家特效公司,创作一部史诗级的巨作。
他将推进3d技术的发展,实现多维立体沉浸式播放,改变电影的播放和制作方式,他的名字将会成为一代传奇,和他风华绝代的形象一起,在历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多么光风霁月、风华绝代、宛若天人、遥不可及的一个人物啊。
天知道位面之子为什么会跑偏成这样!
看着面前的于洲,孟复不禁心生无限同情。
“你放心,我这就找人去调查。”
其实不用调查的,位面观察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这个世界的于洲什么时候穿开裆裤、什么时候换的牙、什么时候学会爬树、什么时候学会放羊,他的点点滴滴被管理员们详细记录如数家珍。
形式还是要走一遍的,孟复拍拍他的肩膀:“过几天给你答复,你要是闷了就来这住两天,我这的管理很宽松,可以带家属过来玩。”
顿了顿,孟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道:”我把那座山也包下来了,山上面有个小屋,虽然简陋了点,但是床很大,推开窗那景色老美了,我跟你说我这的景色可是独一份,一般人享受不着。”
于洲知道孟复是有些背景在身上的,这位退伍的特种兵大哥来历神秘,背景很大,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松了口气,郑重地说道:“孟哥,谢谢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孟复爽朗地笑了两声:“跟我去打靶吧,比比枪法谁准。”
打靶之后于洲又和孟复打了一会拳,酣畅淋漓地发泄完之后,一直憋闷在心中郁气总算散去了不少。
于洲擦了擦头上的汗,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手机上多了很多条消息,三分之一是助理小王不死心想从他这借钱,三分之一是杂七杂八的群消息,还三分之一是公众号的推送和基因的收益。
最近基金一直在跌,页面一片惨绿,于洲快速清理完信息,和孟复吃了一顿晚饭后回山上的小别墅里睡觉。
孟复嘴上说什么简陋,其实他修建的小别墅还是很漂亮的,十分雅致清幽,外面种着许多花草树木,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是个度假的绝好地方。
景色虽美,于洲却无心欣赏,他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却发现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就像背了一半的课文,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印象,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孟复办事的效率很快,不过两天的时间,他就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于洲。
于洲拆开文件袋,里面是郁双德曾经资助过的贫困生名单。
郁双德资助贫困生从来不留个人信息,除了金钱援助之外,他不希望和这些贫困生们存在金钱之外的情感牵扯
资助名单中间那行就是于洲的名字,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郁双德亲自把幼年的于洲带回了京都。
三年之后,于洲受伤,因为脑部受到强烈撞击,导致中毒脑震荡,在此期间,于洲产生了一些类似于逆行性遗忘的症状。
在于洲出院后一个星期,郁昙被郁双德送去国外一家非常权威的心理辅导中心进行长时间的心理辅导和行为纠正,而于洲也被郁双德送到了寄宿学校。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于洲很想知道,但他总不能直接去问郁昙的父母,也不想直接问郁昙。
孟复查到了当年被辞退的管家的住址,那个管家曾经因为手部严重烫伤去了医院,出院后就被郁双德辞退,还给了一笔丰厚的补偿金。
他现在住在肃州乡下,于洲收拾好东西,买了机票连夜前往肃州。
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到了肃州之后于洲租了一辆越野车,开车前往肃州的粉黛乡。
这时候正是中午饭的时间,于洲开着越野车一路的打听,终于找到了老管家的乡间小别墅。
这些乡下的小别墅非常漂亮,周围围着一圈白色的铁栅栏,院子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充满了生活气息。
小别墅的门关着,于洲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正在门外徘徊时,那个老管家提着一篮子的菜,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唐装,牵着一条秋田犬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自家门前站着一位一米九的壮汉,身高和体型给人的威慑力太过强大,老人拽住狗绳,站在石子小道上皱眉打量于洲。
好在于洲面容周正,长相一看就不是坏人,黄白相间的田园犬倒是不怕人,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围着于洲嗅来嗅去。
“小伙子你找谁?”
于洲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于秀德先生么。”
老人打量着于洲,皱眉看着于洲的脸,于洲微微低下头,任由老人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他的脸庞。
老人盯着于洲那双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的茶色桃花眼,满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探出一个头,他惊愕地说道:“你是小洲?”
于洲点点头。
老人拽着秋田犬的狗绳,神色有些恍惚:“都长这么大啦,你当初黑黑瘦瘦的,现在变了样,人长开了,我都不敢认了。”
于洲也暗中打量着这个老人,他发现老人的左手到小臂中间的位置有严重烫伤的痕迹。
“这多么年了,怎么找到这来啦,我以为你们都不记得我了呢?”
老人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院子里的大门,牵着秋田犬走进了小院里,于洲跟在他身后,跟他进了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老人给于洲倒了一杯茶。
于洲捧着茶杯,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老人看出了他脸上踌躇的神色,十分和蔼地说道:“小洲,你现在还在京都打拼么?”
于洲点点头,“在京都做安保工作。”
老人点点头,“荆州到肃州这么远,你千里迢迢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于洲摸索着手里的玻璃茶杯,低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问问郁昙的事。”
老人睁大眼睛:“你的伤还没好,现在都没想起来啊?”
于洲苦笑着说道:“没有,我连自己怎么受的伤都不知道,又对过去的事情很好奇,所以就想来问问您。”
老人说道:“你受伤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郁家工作了,那会我正在医院养伤,我记得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然后你和郁昙就都被送到医院里了。”
“后来我回到郁家收拾东西,才发现你和郁昙都不在郁家了。”
于洲忍不住问道:“你当年为什么离开郁家?”
老人伸出了他严重烫伤的左手,“是被郁昙烫伤的,那孩子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把一壶滚烫的豆油倒在了我的手臂上,郁家给我治病,又给了我一大笔钱。“
“这些年郁先生和郁夫人每年都会来看我,拎着东西上门问问我的情况,他们是好人。”
话匣子一打开,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被老人说出来了。
“我很久以前就在郁家工作了,郁先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我的孩子一样。”
“出了这事也不怪人家,郁先生也苦啊,家里人的基因有问题,那么多个孩子就郁先生一个好的,结果好人没好报,郁昙那个孩子打娘胎里就是坏的。”
于洲抿着嘴唇,心情极度复杂地问道:“那您恨郁昙么?”
老人家摇摇头:“我不是恨,是怕啊,那时候郁昙才7岁,我把他当成亲孙子照顾着,那孩子小时候长得多可爱啊,特别爱笑,见谁都甜甜的,还有酒窝,像个洋娃娃似的。”
于洲问道:“那他为什么用油泼您呢?”
老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小时爱吃糖,吃坏了好几颗牙,我把他的糖藏起来了。”
于洲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只觉得吸进胸腔里的空气都是冷的。
第82章 坏种23
老管家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即使和沉默寡言的于洲也能聊得很开心。
虽然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美好,但老人提到过去的时光,苍老的脸庞上却带着深深的怀念,他一边和于洲说着往事,一边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相册。
他把相册摊在茶几上,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小男孩说道:“这是郁昙小时候的模样,这张是六岁那年照的。”
六岁的郁昙长得非常可爱,这时候他还没长开,像个雪白软糯的糯米团子,有着饱满的心形的脸蛋,蓬松微卷的黑色发丝,粉嫩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子,还有一双又大又圆的荔枝眼,圆滚滚的眼睛在眼尾处是上挑的,微微有了狐狸眼的雏形。
他穿着一条蓬蓬的白色小裙子,腿上穿着白色蕾丝袜,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带花边的小皮鞋,脑袋上还带着一顶白色软边蕾丝小帽,系着白色丝带的手扶着楼梯,站在台阶上乖乖地看着镜头。
实在是太精致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精心装扮的人偶娃娃。
即使知道郁昙这家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坏,可是看到他天使一样的美丽无害的外表,还是很难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的。
相册又被老人翻过一页,是郁昙穿着一套深蓝色丝绒小西装坐在红色mini跑车里的照片。
“这也是他六岁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大家以为郁先生和郁夫人都是正常人,那他们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正常的。”他抚摸着相册,又翻过一页,“这是你刚来郁家的时候大家一起拍的照片,估计你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了。”
照片是在一个庄园里照的,虽然过了许多年,庄园里的一些景物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于洲还是能认出这是郁昙父母的别墅。
绿草如茵的草地上铺着蓝色的餐布,照片里的郁昙父母十分年轻,郁昙的妈妈抱着郁昙,正对着镜头温柔的微笑着。
郁昙的父亲坐在一旁,手搭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那个男孩肤色黝黑,有一双茶色的眼睛,像凉掉的茶水,神色沉默地看着镜头。
虽然没有这段记忆,于洲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男孩就是他自己。
“你是十二岁那年来郁家的,郁先生让郁昙叫你哥哥。”
于洲能猜出一些大概,看着那张照片轻声说道:“所以郁昙不喜欢我。”
老人点点头,“一开始还是很好的,郁昙并不排斥你,我记得你刚来那会郁昙喜欢放风筝,郁昙的风筝经常挂在树上,你还会爬树给他摘风筝。”
于洲问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现郁昙不对劲,是我摔伤脑袋那一年么?”
老管家摇头,“不是,大家第一次发现郁昙不对劲是你来郁家的两个月之后,郁昙刚好读的一年级,有一天请同学到家里玩。”
老人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色,连声音都压低了,“他们俩个在露台上打闹,郁昙趁他不注意把他推了下去,还好那个小男孩抓住了栏杆上,你又来的及时,把那个小男孩拉了回来。”
“郁昙为什么要推那个男孩?”
“他想要小红花,虽然郁昙成绩最优秀,但他不爱帮助同学,所以那朵最漂亮的小红花给了那名乐于助人的男孩。”
“郁昙还专门挑了一个监控死角,如果不是你亲眼看见,又亲口和郁先生说这件事,大家还都蒙在鼓里呢,就连那个小男孩自己都以为是两人打闹没注意,自己失手掉下去的。”
郁昙的坏还是大大超出了于洲的心理预期。
他抿了抿嘴唇,绷着一张俊脸,看向相册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幼年郁昙。
老人又给于洲倒了一杯茶,“喝口水吧,说了这么多都有点渴了。”
于洲喝了一口茶,老人说道:“留下来吃个中午饭吧,我的儿女都在国外,就我一个人住在这,好久都没喝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天了。”
在做饭方面,于洲还是颇有心得的,都不用老人动手,他就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做完了四菜一汤。
老人乐呵呵地拿出两瓶酒,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郁先生一开始还是不愿意相信的,他悄悄和我说过,郁昙年纪太小,一个六岁的孩子根本没有完整的善恶观,他嘴上这么说,第二天就在家里的所有死角都装上了监控。”
“他知道郁昙聪明,所以那些摄像头都特别隐蔽。”
“因为小男孩那个事,郁先生把郁昙教训了一下,郁昙太记仇了,第二天他在你每天都会经过的楼梯上洒了油,让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还好你身子骨结实反应又快,没有受什么伤。”
于洲闷不吭声地喝了一口酒。
“监控正好录下来了,郁先生回放监控才发现事情不妙,连夜带着郁昙去了医院检查脑袋。”
于洲问道:“他的脑袋和正常人不一样么?”
老人说道:“不一样,脑部扫描图出来之后医生都愣住了,小孩的脑袋虽说没发育完全,可是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郁昙那孩子的脑部结构异于常人,和那些知名凶杀犯相差无几啊。”
“郁先生还是不死心,又去检查了染色体,当年技术还不发达,带着郁昙去的国外一家研究所检查的,这一检查,就发现郁昙的染色体有缺陷,那些医生管这个叫犯罪基因。”
“回国之国郁先生立刻给郁昙请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于洲又问道:“这个心理医生有用么?”
“用处不大,郁昙太聪明了,他很会伪装自己,当他的利益和诉求都能被满足时啊,他会表现得很乖听话,表大多数小孩都可爱懂事。”
“一旦他觉得都有什么东西让他不满了,或者妨碍了他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
于洲喝了一口白酒,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带起一阵火烧的感觉,可于洲莫名觉得身上发冷。
“所以他又做了别的事情?”
老人叹息:“哎,郁先生的朋友送了他一条捷克狼犬幼崽,小狗怕生,刚来别墅的前几天一直在别墅里叫唤,郁昙觉得他吵,就想偷偷把它杀了埋掉。”
于洲想起了捷克狼犬受过伤的右前爪,因为前爪受伤太重,捷克狼犬走路时有些坡,他曾经问过郁双德,当时郁双德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于洲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老管家抿了一口酒,“幸好你当时路过,把小狗崽从郁昙手里抢过来,才让小狗捡回一条小命。”
“那小狗现在也长成大狗了,郁先生说它和你最亲,过了好些年没见面,它还是能认出你。”
于洲心里五味杂陈,声音不由得暗哑了:“郁先生他们经常提起我么?”
老管家说道:“这些年一直都暗暗看着你呢,当年把你送走也是不得已,怕刺激到你,郁先生和郁夫人是个好人,一开始你做辅警,他们觉得你有了自己的生活就没去打扰你,还和我说等你成家立业了给你买个房子让你在京都安家。”
于洲没想么感受过家庭带来的温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一直记挂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突然有点发酸,赶紧喝了一口酒,把心中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唉,就算将来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也别记恨郁家,也别太恨郁昙。”
“我一开始也难受,那可是我当成亲孙子对待的孩子啊,后来去医院检查出郁昙有基因缺陷,我心里就不难受了,林子里的野兽天生就会吃人啊。”
“他和咱们不一样,眼里的世界也不一样,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样,这样的小孩肯定不止郁昙一个。”
“就像养了猫啊狗啊,养了就得管好他,那些咬人的狗可以安乐,人不能啊,不符合人道主义,但是我们不能让他危害社会,这就是当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再艰难也要努力做到。”
老人家也是有点哲学思想在身上的,拉着于洲的手说道:“人活着不容易,当父母也不容易,孩子不能选择父母,父母也不能选择孩子,你就摊上这个事了,这事情就存在了,你不能说这个世界上全是好人,一个坏人都没有,那不可能,哪都有阴暗面。”
“人性的美好值得歌颂,人性的阴暗也值得警惕,有问题就得正式问题,不能当它不存在。”
老人给于洲夹了一块五花肉,“别只顾着喝酒,那多伤胃啊,吃点菜压压。”
于洲吃掉那块五花肉,夸赞道:“这个肉真香。”
老人得意道:“那可不,这可不是城里精饲料喂出的猪,都是我们自家养的,割猪草,喂粮食,这样喂出的猪才好吃,有肉味。”
两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交流了一番种地心得,老人还从邻居的院子里给于洲摘了一筐土生土长的柿子,味道一点都不寡淡,比那些昂贵的有机蔬菜还好吃。
于洲在老人这住了两天,帮老人种完了茄子苗和草莓幼苗。
“再过俩月来这吃草莓,别忘了啊。”
于洲带着老人塞过来的一堆土特产回到了从肃州回到了京都。
开车中途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小王发过来的消息,依旧是向于洲借钱。
于洲懒得理他,直接把小王拉黑删除,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郁昙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他滚上了床。
是单纯的寻找刺激。
还是在寻找刺激之余顺手报复他?
第83章 坏种24
开车离开粉黛乡的这一路上于洲想了很多。
他生来就被父母遗弃,养父母在他5岁的时候生了弟弟,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再也不管他,把他当个小杂工似的使唤。
于洲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他小时候很努力的上山放羊、割草、砍柴、洗衣服,但是养父母依旧觉得他是个累赘,冬天来临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不给他做。
他太渴望被人需要的感觉了。
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中喜欢了郁昙,不管怎么说,基于原始情欲而产生的需要也是一种需要。
可是小王那段视频和老管家诉说的往事,一下子打破了这种幻象。
郁昙只是想报复他,顺便在报复的过程中寻求一些刺激。
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你爱上一个人,可是这个人是个扭曲的怪物,连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路过一片西瓜地时,于洲下车买了一个西瓜吃。
瓜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农,腿脚利落,精神矍铄,眼神明亮,手里拿着草编的蒲扇,身上穿着灰布褂子,头上戴着一顶帽檐宽大的草帽。
为了防止有人半夜偷瓜,瓜地里有老人临时搭建的草棚,老人平时就住在草棚里,拿着刀给于洲切西瓜。
老人给于洲递了一个小板凳,和于洲并排坐在草坪下,于洲吃着西瓜,老人拿着古老的烟斗抽着旱烟。
像于洲这种类型的年轻人总是很讨长辈的喜欢,虽然沉默寡言,却会很认真地听对方讲话。
抽着旱烟的老人讲起了今年的收成,说他是如何辛苦地选择西瓜的种子,告诉于洲怎么挑选好吃的西瓜。
交谈间,两只黑猫结伴回来,一只猫围着老人的裤腿打转,另一只黑猫上前嗅了嗅于洲的手指,跳上了于洲的膝盖。
“最近瓜地里闹老鼠,我养了十二猫呢,两只黑的,两只白的,两只黑白花的,两只橘猫,两只狸花的,还有两只三花猫。”
“这猫儿口味刁钻着呢,不吃老鼠,中午得开罐头犒劳它们。”
老人去草棚里拿出两罐猫罐头,两只黑猫嗷呜叫了两声,欢快地跑地上吃起了罐头。
吃完了一个西瓜,于洲和老人道别,继续开车赶路。
于洲很厌恶自己的童年,但是他喜欢土地,土地是广纳万物的宽广怀抱,人的一切所得都建立在土地之上。
要不然回家种地吧。
现在有机蔬菜很赚钱,他承包几亩地,专门种植有机蔬菜,孟复人脉广,说不定还能帮他找到稳定的供货商。
他的日子会简单,离开五光十色的大城市,想那个老农一样在地里搭个棚子,养几只猫捉老鼠,累了就躺在棚子里睡一觉。
一直在森林里奔跑的野兽总有疲惫的时候。
于洲就是这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一时之间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做,似乎突然丧失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
书上说这叫做倦怠期。
他心中萌生了一种逃离这个城市的想法,他一向是个行动派,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就立刻数了数身上的存款,一共275万,可以在三线城市买一个不错的两居室。
继续留在郁昙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必要了,肉体的纠缠并不能缓解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反而会让于洲觉得自己更加可笑可悲。
他必须承认他被郁昙的外表和他的身体迷惑住了,他和世界上所有肤浅的男人一样,沉迷于外在和肉体之欢。
他确实喜欢郁昙,由欲生爱,爱而不得。
人的一生总是会有很多东西是得不到的。
钻石依旧在闪闪发光,短暂拥有过这颗钻石的乞丐又要开始流浪了。
越野车开进了城市里,于洲归还了车子,去营业厅办理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和一个新的手机,他将所有的社交软件全部卸载,只把新的联络方式告诉了孟复。
自从来到城市里,于洲一直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突然有一天陀螺不转了,人突然空闲下来,于洲还有点不习惯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先享受一下人生,在五星级酒店要了一个总统套房,吃了一顿很奢侈的晚餐,然后买了一双非常昂贵的运动鞋和一条黑色的泳裤,在酒店的泳池里游了两个小时之后,又围着酒店跑了两个小时,回到酒店之后又辅助一个大哥做深蹲。
悠闲的一天终于过去,于洲睡了一个好觉,早晨起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浴室里冲了一个冷水澡,湿着头发拉开窗帘眺望远处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郁昙。
以前这时候,他早就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郁昙从床的那头拖过来了。
郁昙被他搞醒之后就会一边哭一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是人,是个永远不知疲倦的畜生。
于洲笑了笑,过了一会,那浅浅的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眼神里透出了落寞的神色。
他实在无事可做,只好打开了电视找到了电影频道,电影频道正在放一部很经典的电影。
屋顶上的小情侣抱在一起,看着人群中独自远去的背影。
“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于洲拿着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他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酒店,一直往北走,在网上订了一间位于山脚下的民宿。
那间民宿在常泽山那一块,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冬日的雪景尤其出名,于洲做了两天车,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里。
北方民风彪悍,女孩们身高腿长性格泼辣爽朗,民宿的老板娘就是一个年轻的北方女孩,她的老公是个高大的北方人,身高一米九三,比于洲还高一厘米。
北方的物价不高,他们开的民宿住一晚上也才150块钱多一点,于洲这种长期包月的人更是给了友情价,一个月只需要3000块钱。
常泽山有巡山人,于洲和他们混的很熟,经常跟他们一起巡山,偶尔还能遇见一些不怕人的野生动物。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从秋天住到了冬天。
期间孟复来这里看过他一次,于洲还以为孟复会说他年纪轻轻不思进取,谁知道孟复对着他叹了两口气,愁眉不展地说道:“你要是喜欢民宿的话,我也在这给你开一个。”
于洲微微一愣,孟复又说道:“这块也太冷了,这雪都能没过膝盖。”
于洲笑着说道:“有雪才好呢,你知道这的特色旅游项目是什么吗?”
孟复说道:“是滑雪?”
于洲摇头:“是哈士奇拉雪橇。”
孟复噗嗤一声笑了,笑了一会后看了看窗外的雪,对于洲说道:“你知道助理小王么,他因为诈骗罪进监狱了,得蹲个二十年。”
于洲沉默了,孟复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听到关于郁昙的消息,我听说他在找你。”
于洲神色淡淡地说道:“找到之后想着法的报复我。”
孟复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点感情的,哎呀,反正你这样不告而别多多少少有点不地道,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就蒙不吭声走人了,搁谁谁不蒙。”
于洲笑着摇了摇头,对孟复说道:“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只有高中学历的保镖,家世上的差距就更不用说,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怎么看都不相配,在一起了难道就能长久么?”
孟复哑口无言,他盯着于洲看了一会,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别这么想,你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这一辈子就当是下凡渡劫来了,所有的艰难坎坷都是磨炼,下辈子你就是世界首富!”
孟复这个人还是很幽默的,于洲被他逗笑了,“世界首富还是算了吧,身体健康,钱够花就行了。”
他指指外面的雪对孟复说道:“来都来了,要不要体验一下这里的特色项目?”
六只哈士奇拉着雪橇在雪原上滑行,孟复玩得非常开心,临走的时候还买走了一只体态壮硕的哈士奇。
送走孟复,看着孟复的越野车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于洲心头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落寞感又涌上了心头。
回到民宿,老板娘阿雪正在院子里扫雪,放在兜里的手机放着歌。
激烈的前奏,密集的鼓点,极具辨识度的蜜嗓、圆融空灵的高音、爆发力极强极具震撼力和煽动力的怒音。
于洲瞬间就听出了这是郁昙的嗓音,他的声音太具有辨识度和穿透力,即使是不懂音乐的人听过一次也很难忘掉。
身体突然就不受意识的支配了,于洲已经停下脚步,踩着地上的积雪静静地听着郁昙的歌声。
一首歌结束,扫雪的民宿老板娘阿雪看着于洲,一脸疑惑地问道:“洲哥你怎么啦?”
于洲回过神,下意识地说道:“这是郁昙新出的单曲么?”
阿雪惊奇又惊喜地说道:“洲哥也喜欢郁昙么,真是看不出来!”
她眼睛亮亮地说道:“我超级喜欢郁昙的,他简直像个天使一样。”
于洲略微扬眉:“天使?”
阿雪很兴奋,“他长得太好看啦,天使的容貌,天籁的嗓音,人也超级好,还会给粉丝买零食呢。”
于洲:“”
距离产生美,阿雪要是见到了郁昙真人估计会幻灭。
“对啦洲哥,你的长相有点像郁昙的保镖啊,不过你可比那个保镖帅多啦!”
于洲这个人确实不太上镜,镜头装不下绝世大帅哥的美貌,导致照片和本人的差距非常大。
他无声的松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是么,我没注意。”
阿雪说道:“一个保镖嘛,要不是和郁昙谈了恋爱大家也不会在意他,虽然那个保镖长得帅身材也一级棒,但他配不上郁昙啊,我们这些粉丝希望郁昙只是玩玩而已,毕竟两人差距太大了。”
于洲点点头,说道:“差距确实太大了。”
阿雪拿着扫帚说道:“就是啊。”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把郁昙那首新歌重新放了一遍,对于洲说道:“郁昙以前的歌都有点漫不经心的感觉,这首歌就不一样了,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听得人很炸裂,特别震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粉丝说起自家爱豆的事情都是滔滔不绝的,“这首歌的成绩特别好特别好,各种榜单都是第一,一骑绝尘,火便全世界,就是不好翻唱,郁昙的高音太反人类了。”
于洲说道:“是啊,他就是个反人类的人。”
民宿的夜晚很静谧,窗外是笼罩在夜色里的,茫茫雪原,屋中是落地灯昏黄温暖的灯光。
于洲睡不着,把那首歌听了一遍又一遍。
从此以后他将和无数人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这颗闪耀的星星,这将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交集。
手机发出了电量提示,于洲正要给手机充电,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84章 坏种25
常泽山的雪景虽然美丽,但是因为气候寒冷,所以冬天是旅游淡季,平常来这里的人不多,更不会有人敲于洲的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阿雪的老公赵宇找他,约他晚上慢跑。
于洲起身开了门,门刚刚打开,一个硕大的雪球直击于洲面门,朝着于洲狠狠砸过来,冰凉的雪沫子从头上簌簌掉落,从衣领落到了脖子里,凉的于洲一个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伸手摸了一把被雪糊住的脸,看着站在门外的的修长人影,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动作就慢了半拍。
北风呼呼地从大开的门里灌进来,于洲的睫毛上还沾着雪沫子呢,就有人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张嘴就往他肩膀上咬,尖利的牙齿穿透衣物刺进皮肤,那股子狠劲,简直恨不得从于洲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于洲甩了一下头上的雪,被肩膀上的痛意一激,体内的野性顿时爆发,一把掐住那截熟悉的细腰猛地把人扛在肩膀上。
带着风雪寒意的两条长腿使劲乱蹬,银色雪地靴上的两只白色毛球甩来甩去,在空中舞出道道残影,他在于洲肩膀上使劲地挣扎扭动,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
于洲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往这人的屁股上狠揍了两下,又用一只手按住那人四处乱蹬的小腿,肩膀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顿时老实了,老实了不过三秒钟,于洲的后背上又挨了一顿乱拳。
拳头雨点似的打在于洲后背上,于洲忍着怒气,闷不吭声地扛着肩膀上的人往卧室里走,到了床前,一把将人从肩膀上扔下来死死地按在床上。
于洲肩膀上的牙印已经往外渗血了,被按在床上的郁昙抬起头,嘴唇血红血红的,上面沾着于洲的血,倒在一堆被褥上抬头看着于洲
他的目光阴冷锐利,带着刺骨的寒意,像蛇类动物的眼神。
郁昙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白霜,红色的围脖和红色的帽子上也全都是哈气凝成的霜,脸颊和鼻尖被刺骨的寒风吹得红彤彤的,嘴唇被于洲的血染成了艳丽的朱红色,配上他瘆人的阴恻恻的眼神,简直像个从冰天雪地里跑出来的艳鬼。
于洲一只手把郁昙的双手按在床头,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肩膀,果然摸到了一手湿乎乎的血。
郁昙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冷笑着说道:“长本事了你,翅膀硬了是吧,还知道跑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一个只有高中毕业证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在这个社会上跟个文盲差不多,离开我谁能给你开9万块钱的工资啊,天天喝西北风去吧!”
屋中的温度高,郁昙睫毛上的白霜已经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像一颗颗闪亮的小碎钻挂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嘴唇上的血被他的舌尖一舔,在他的嘴唇上晕开,简直像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小恶魔。
一如既往的坏,又一如既往的漂亮。
于洲那双茶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这只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狐狸,非常粗暴地扯掉了他的帽子和围脖,掐着郁昙细嫩的脖子,朝着那张诱人的红唇狠狠地亲了过去。
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他刚刚亲上去,就得到了郁昙的热烈回应。
彼此都干涸了太久,从骨子里透出的渴望在叫嚣。
郁昙舔着于洲肩膀上带血的牙印,于洲太阳穴上迸起青筋,郁昙身上银色的冲锋衣被他扯下来扔在地上,里面穿的白色羊绒衫团成一团,像块破布似的挂在床角上。
黑色的羽绒裤被扔了两米远,两只银色的雪地靴一只被扔到卧室门口,另一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落在距离卧室门口半米远的地毯上。
然后是一条飞起来的白色小内裤,在空中打着旋,可怜兮兮的小内裤轻飘飘地落在了于洲浅灰色的居家服上,又很快被一条飞过来的浅灰色睡裤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盖住。
一滴水落在一锅热油里,噼里啪啦螺旋爆炸,油锅沸腾,水被蒸干,场面一时间极度残忍。
衣服鞋子扔了一地,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郁昙这会已经溃不成军,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头饿了三个月的饿狼,可不是随便给两块肉就能喂饱的。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还在放着郁昙的新歌,激烈的鼓点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的歌声成了催化剂,相互拥抱,呼吸交错,这个夜晚并不寒冷。
整整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郁昙有种人都快废了的感觉,眼泪哗啦啦地流了满脸,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说话,眼前是无数道炫目的白光,大脑空白一片,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脑子也迷迷糊糊的,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于洲倚着床头抽烟,看着床上凄凄惨惨破破烂烂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郁昙,眉眼间罕见地透出一丝烦烦闷:“你来这里干什么?”
郁昙哭的厉害,抽抽搭搭好一会才哽咽着说道:“来来找你。”
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人,居然千里迢迢地从京都跑到了常泽山,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找到了这家不起眼的民宿。
于洲内心五味杂陈,已经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把烟掐灭,捞起软绵绵汗涔涔的郁昙去洗手间里清理身体。
然后奇闻乐见的擦枪走火,一个小时后才离开浴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郁昙这会终于知道怕了,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用汗湿的柔软脸颊小心翼翼地蹭于洲的手背,带着一丝求饶和示好的意味。
于洲瞥了他一眼,对上他水色盈盈的狐狸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块,红彤彤的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泪珠,他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于洲心里生出那么一点怜爱之情,大多数时候于洲都很想和他同归于尽。
把郁昙放在床上,郁昙的脑袋刚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郁昙睡着的样子实在是太乖了,他这个人的外表和内心存在着极大的反差,内心是带着剧毒的漆黑毒液,外表却像一块柔软雪白的棉花糖,透着一股人畜无害又甜滋滋的味道。
于洲抽了两根烟,掀开被子关灯睡觉。
第二天于洲醒的比较早,他躺在床上没有动,因为郁昙的脑袋就趴在他身上,流下的口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腹肌。
于洲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掰着郁昙的脑袋给他擦口水,晶亮的口水糊住了郁昙的半张脸,一张精致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热乎乎的,被于洲弄来弄去都没醒过来。
于洲只好扶着郁昙的脑袋把他放回枕头上,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去客厅的桌子上拿起了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于洲重新给手机充上电,给孟复发了一个视频通讯,过了一会视频聊天被接通,屏幕上出现孟复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于洲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孟哥你怎么搞的?”
孟复顶着两只熊猫眼一脸辛酸地说道:“被你家的郁昙打的。”
于洲干笑了两声:“孟哥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退伍的特种兵。”
十个郁昙也不是孟复的对手。
孟复发出一声饱含幽怨和磋磨的叹息:“可是郁昙带了十个特种兵大哥来找我切磋武艺。”
于洲:“”
孟复擦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泪水,指着脸上的青青紫紫说道:“哎哟,那帮人下手那个狠啊,手法忒专业,给我打的死去活来,愣是没受一点内伤。”
他无奈地摊手:“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你的住处告诉了郁昙,我都成这样了,你可千万别怪兄弟我不讲义气啊。”
于洲:“”
于洲悻悻地挂断了视频,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那个深深的牙印。
他拿出药箱清理上药,不只是肩膀上有伤,他后背上也遍布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抓痕,于洲从药箱里拿出药用喷雾,对着自己的后背来来回回喷了个遍。
做完这一切,郁昙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他这会已经恢复了精力,看见坐在床头的于洲,迷糊的表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拿着枕头朝着于洲打过去。
于洲冷笑一声,抬手稳稳接住枕头,反手把郁昙按在枕头上,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揍了十多下。
郁昙疼的眼泛泪花,趴在枕头上愤怒地喊叫:“于洲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跟你没完!”
于洲冷冰冰地说道:“你想要什么解释?”
郁昙捂着又疼又麻的屁股趴在床上,怒道:“你一声不响地跟我玩消失,你觉得特有意思是吧?”
于洲看了他一会,往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个脑瓜崩,郁昙嗷呜一声,狠狠咬住了于洲的手指,正想用劲咬下去,一抬眼正对上于洲十分不善的眼神。
他立刻嘟起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牙齿,十分敷衍地舔了两下于洲被他咬出牙印的手指尖。
真的像一只永远养不熟的坏狐狸。
于洲的右侧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沉默地倚在床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着手机点开相册,开始播放助理小王曾经发给他的视频。
郁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说于洲啊,拜托啊,我怎么可能认真,我就是玩玩而已。”
“我就是想整他,先把他捧得高高的,再让他重重摔下来,这多刺激啊。”
“谁会和一个保镖认真谈恋爱啊,我就是想报复他,谁让我爸小时候把他领回来,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我爸送出国那么多年。”
“我就是想看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郁昙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脸色的变幻特别精彩。
于洲关掉手机,淡淡地说道:“郁昙,我又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会天天围着你转,一动不动的等着你的报复?”
郁昙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这通常是他内心困惑的表现,也是他即将开始编制谎言的预兆。
过了好一会,郁昙才说道:“你就为这个生气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别当真,我当时只是在说大话。”
他一脸不以为意,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会当真了吧?”
“不要当真?”于洲看着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狐狸皮,再拎着他的狐狸耳朵,把他丢到铁锅里顿狐狸汤喝,“你只是在为了当年的事情报复我,我已经知道了。”
郁昙点点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是那个老管家告诉你的,我都知道,你知道的,我那时还小,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我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
他认错的态度倒是十分良好,但他的眼神里全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郁昙没有愧疚这种情绪,他连愧疚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脸上和眼里完全就是“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的表情。
于洲沉着一张脸,脸上阴云密布。
郁昙打量了于洲的神色,看出于洲还是不满意,他抱着枕头往床上一趴,磨磨蹭蹭地别扭了一阵,朝着于洲撅起了他浑圆饱满的蜜桃臀。
他回头看了于洲一眼,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竟然还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对于洲说道:“你要是还不满意,那你就打我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正我又打不过你,还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于洲:“”
做坏事的都是他,他到底委屈个什么啊!
第85章 坏种26
郁昙的蜜桃臀朝着于洲晃了晃,扭过头看着他,督促道:“你不是生气么,打我一顿消消气就好了,然后和我京都。”
于洲勾着郁昙的腰带把他拎起来,“回京都继续给你做牛做马?”
郁昙翻了身坐在床上,掰着手指说道:“你想要个名分是不是?我都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
于洲嗤了一声,郁昙笑了笑,“我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不见兔子不撒鹰,得有真正的好处才行,我郁昙可不是那种只会晃晃钱袋子的人,对自己的男朋友还是很大方的。”
他微微扬着下巴看着于洲,似笑非笑地说道:“只要你跟着我,车子房子都会有,每个月我会给你五十万零花钱,再给你一张有五千万额度的副卡,随便你刷。”
“当然啦,我承认我的脾气确实不好,以后就要你要是觉得我过分打我就好啦。”
于洲瞥他一眼,“打你有什么用,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错。”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对外界的事物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无法沟通的。”
于洲把他身下的被子拿出来叠好,叠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放在床头。
郁昙拍了拍豆腐块,“啊,原来你的被子是这么叠的啊。”
郁昙轻轻踹了一下于洲的大腿,脚尖轻轻蹭着于洲浅灰色的居家裤。
“我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你是觉得不够可以和我说,条件什么的都好商量。”
于洲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脸上的表情向来很淡,不容易让人看出他的喜怒,一直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郁昙也不知道于洲对他开出的条件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被子叠好,于洲开始抻平布满褶皱的床单,朝夕相处的这一年里,两人之间多少形成了一些彼此独有的默契。
郁昙知道,于洲这是在用沉默表示拒绝。
他没想到于洲会拒绝。
于洲就是一个保镖,工资顶天了也就月薪九万,除了郁昙这里,谁还会给他这种价格。
现在又给房子又给车,京都的房子可不便宜,他郁昙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男人住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他丢不起这个脸,最少也得给于洲买一个大平层。
除了每个月9万的工资外,他还给于洲50万的零花钱外加一张五千万额度的卡,对于世界上百分九十九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立刻把握住都是对人生的不尊重,怎么还可能拒绝。
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
那就还是钱不够。
郁昙从床上跳下来,扯了扯于洲的袖子,“你别一直不说话,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挺喜欢你的。”
于洲抻床单的动作一顿,扯着床单边角问道:“喜欢我什么?”
郁昙舔舔嘴唇:“你在床上的样子棒极了,够刺激。”
于洲捏了捏山根,继续扑床单。
郁昙是个耐心不多的人风,好言好语不管用的话,他就会暴躁了。
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顿时一收,阴沉着脸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犹豫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价特别高啊,你在这拿什么乔,还想站着把钱挣了啊!”
于洲早就习惯了郁昙的毒舌,成年人总是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个社会上差劲的人非常多,身为打工人被嘲讽挖苦两句也没什么,又不能掉块肉,只要有钱拿,没什么是不能忍的。
像郁昙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在乎下位者的心情。
他唯一的优点就在于他并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他看不起全人类,不管高低贵贱他都看不上。
于洲心平气和地说道:“你的开出的条件很有诚意,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郁昙的脸色舒缓了一些,于洲抬手摸着郁昙的脑袋,柔软的蜜棕色发丝从于洲的指缝间划过,于洲轻声说道:“可是我想要的你没法给我。”
郁昙瞪大眼睛,“你要什么东西,多少钱啊,连我都没法给你?”
于洲叹了一声,他一个27岁的男人不好意思说什么情情爱爱,很委婉地说道:“我想正常伴侣之间的那种感情。”
两人的侧重点完全不一样,于洲强调的是感情,郁昙只听进去了“正常伴侣”这四个字。
郁昙愣了愣,一向理直气壮的他这会突然心虚起来,摸着鼻尖悻悻说道:“我知道,我不符合你眼中正常人的标准,我也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也。”
“但是两箱钱放在你面前,你能分清哪箱钱是正常的,哪箱钱是不正常的么?”
他好笑地说道:“完全没必要啊是不是,你们这些底层人就是想太多,背景没有,本事也没有,关键时刻又豁不出去,身上背负着很多思想和道德上的包袱,所以才无法完成人生的突围。”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和郁昙谈钱他能说的头头是道,一旦涉及到和感情有关的东西,郁昙的表现就很令人绝望。
于洲两只羽绒枕头重新拍打的蓬松柔软,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调整好心态,十分平和地说道:“我对物质上没有太高的需求,这些年赚的钱已经够了,过一段时间我就离开这,去别的地方。”
郁昙问道:“你又要去哪?”
于洲说道:“我也不知道,走走停停四处看看,找一个能买得起房子的地方安个家。”
郁昙抓抓头发:“真的,我真的搞不懂,我们之间明明很合拍,你跟我在一起不快乐么?”
他烦躁地在地上来回踱步,这了好几圈后倚着窗子说道:“于洲,我真的搞不懂你。“
他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次就当度假了,我们先不谈这段事情,好好放松一下。”
他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站在窗边,对于洲投来询问的眼神,于洲沉默了一会,倚着墙壁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着烟说道:“我无所谓啊。”
他的声音很低沉,犹如下着雨的暗沉潮湿的夜晚。
于洲叼着烟推开门,寒风从大开的门里灌进来,常泽山千里冰封,一片银装素裹。
寒风把郁昙吹了个哆嗦,于洲说道:“穿衣服吧,带你去坐雪橇。”
郁昙穿上羽绒服和羽绒裤,戴上他的小红帽和红围脖,跟在于洲身后出了屋。
他没戴口罩,刚一出门就碰上来给于洲送水果的阿雪。
阿雪端着一篮子冻梨,看见郁昙那张脸之后当场愣住。
哐当!
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里面的冻梨咕噜噜滚了一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阳光下的都郁昙。
“郁郁郁昙!”
郁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嗨,你好呀,你是我的粉丝么?”
阿雪点头如啄米,激动的眼泛泪花。
郁昙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这根棒棒糖送给你,我是来这里度假的,还麻烦你帮我保密呀。”
阿雪结果棒棒糖的手都在发颤,激动无比地说道:“我保密,绝对保密,昙昙你放心!”
郁昙双手合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谢谢你啦。”
阿雪遭到了会心一击,神智已经微微有些恍惚,她晕晕乎乎地往回走,心想她家的昙昙怎么这么甜这么乖这么有礼貌,笑起来脸上还有小梨涡,这是什么绝世小甜豆!
脸上的姨母笑还没褪下去,一阵寒风突然刮风,刺骨的寒意稍微唤回了阿雪的理智。
哎等等!
郁昙是从哪个房间走出来的?!
郁昙分明是从于洲的房间走出来的!
郁昙怎么会从于洲的房间里走出来?!
再等等!
郁昙不是正和身边的保镖大哥谈恋爱吗!
她以前还觉得于洲和保镖大哥有些像!!!
那于洲不就是正和郁昙谈恋爱的保镖大哥么!!
于洲怎么比镜头里好看那么多!
啊啊啊啊啊啊啊!!!!
信息量爆炸,阿雪感觉自己快疯了。
*
九只哈士奇在雪场上撒了欢的奔跑,于洲和郁昙坐在雪橇上,从一个很陡峭的雪坡上滑下来。
溅起的雪沫子糊了两人一脸,郁昙趴在于洲怀里,红帽上的红色毛球来来回回地蹭着于洲的下巴。
他虽然有一米八,但是在于洲面前还是很小只,又因为常年练舞身体很软,抱在怀里手感很好。
郁昙一开始还觉得没意思,玩了一会后反倒上瘾了,九只哈士奇气喘吁吁,郁昙还不满足,抱着于洲在雪地里打滚。
他团了一个雪球扔到于洲脖子里,于洲一边抖着脖子里的雪,一边对郁昙说道:“你知道北极狐怎么捕猎么?”
“怎么捕猎的啊?”
郁昙脸上身上全是雪,兴奋地攥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雪球,正想朝着于洲脸上扔过去,突然被于洲扛到肩膀上,紧接着就大头朝下被于洲扔到了雪堆里。
两条腿在外面乱蹬着,银色雪地靴上的毛球甩到于洲脸上,于洲抱住他的腿,像拔萝卜似的轻轻松松把郁昙拔了出来。
这下郁昙可真成了雪人,向来不吃亏的郁昙可气坏了,一边抖着脸上的雪一边追着于洲满地乱跑,非得把于洲按在雪堆里一次才算公平。
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于洲一只手就能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最后有意放水,抱着郁昙滚进了雪堆里。
在雪堆里扑腾半天于洲才把玩疯了的郁昙拽出来。
郁昙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于洲,我走不动了。”
于洲抖着衣领和帽檐里的雪,对郁昙伸出一只手,郁昙握住他的手勉勉强强地爬起来,没骨头似的倒在于洲身上。
于洲拍拍郁昙帽子上的雪,很无奈的说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郁昙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嘻嘻笑,把冻的冰冰凉的手伸进于洲脖子里取暖,冰的于洲一哆嗦,差点把他摔下去。
于洲狠狠地掐了两下他的皮肤,郁昙疼得嘶哈一声,终于老老实实地搂着于洲的脖子不再闹腾了。
这里的冬天很安静,于洲背着郁昙往回走,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落在睫毛上又变成了霜。
这时候太阳刚好落山,一轮火红的夕阳挂在遥远的天际,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整个雪原都是金灿灿的。
郁昙抱着于洲的脖子,伸出舌尖舔着于洲耳朵尖上的雪。
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于洲轻声说道:“郁昙,我有时候真的拿你没办法。”
郁昙不说话,像刚长牙的小狗崽似的啃着于洲耳朵,x时不时蹭一下于洲的下颌。
分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郁昙破天荒地进了厨房给于洲做了一顿早餐,他把热好的牛奶端到于洲手边,很认真的问于洲:“你真的不和我走?”
于洲嗯了一声,喝了一口牛奶。
郁昙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道:“于洲,你知道我和正常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
于洲:“在哪里?”
于洲又喝了一口牛奶,他吃饭的速度向来很快,这么一小会牛奶已经被他喝下大半杯了。
郁昙拿着面巾纸给他擦了一下嘴角,轻声细语地说道:“喝慢点。”
于洲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晃晃脑袋,看向手里已经空掉的杯子。
郁昙冲他笑了笑:“正常人做坏事总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我不是,我天生就坏。”
第86章 坏种27
于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装潢非常豪华,里面摆着一排排的酒柜,酒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有些酒柜里还放摆放着很多样式精巧的香水。
香槟色的灯光打在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他的床就摆在一个木质酒柜旁。
手和脚都被皮扣铐住了,只能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于洲的脑袋还有些发昏,因为昏睡的太久,睁开眼睛时还不太适应地下室的灯光。
没有窗户的地方总是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于洲闭上眼睛,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这个地下室于洲没有来过,郁昙名下的房产非常多,他不可能每一个地方都知道,于洲环视了一圈,没有在地下室里找到郁昙。
想到郁昙做的那一顿早饭,于洲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骂一声。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真是低估了郁昙的底线。
郁昙这种人格上存在巨大缺陷的疯批能有什么底线,他根本就没有底线。
于洲压抑着心中的失望和怒火,冷静地打量着绑住手脚的皮扣。
皮扣完美贴合手腕和脚腕,没有多余的缝隙,根挣扎不开,这东西和床绑在一起,于洲挣脱不开。
尽管内心有些慌,但是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除了静静等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地下室里很安静,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于洲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地下室没有窗户,也没有可以看时间的钟表,灯光一直亮着,也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于洲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一旁伸过来一只微凉的手,拿着湿润的棉签轻轻擦拭着于洲干燥的嘴唇。
于洲抬眸看过去,沉声说道:“郁昙,你闹够了没有?”
郁昙端着水杯趴在于洲胸口上,笑嘻嘻地说道:“你不觉得很刺激么?”
看着于洲阴沉的脸色,郁昙浑不在意地说道:“情侣之间的小乐趣罢了,你脸上这么凶干嘛?”
于洲一脸阴霾,要是这会他能动,估计早就把郁昙的皮给扒了。
始作俑者嬉皮笑脸,趴在于洲胸口舔着于洲干燥的嘴唇。
来来回回舔了几次,郁昙说道:“渴了吧?”
于洲白他一眼,郁昙喝了口水,笑眯眯地亲上了于洲的嘴唇。
给于洲喂完了水,他拿着空掉的被子下了床,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香水往身上喷了两下。
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开心。
地下室温度不高,郁昙好像不怕冷似的,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色丝绸睡衣,睡衣很短,下摆在肚脐上面,上面有几个精致的盘扣,看起来很像中式的小褂。
一共四个盘扣,郁昙只系了中间一个,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在外面,于洲真的搞不懂他穿这玩意的意义。
下半身的衣物又莫名消失,一双雪白的长腿悉数露在外面,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喷完香水,郁昙陶醉地眯起了眼睛,一步步走到于洲身边。
“前爱的,现在是晚上七点钟,我们做点睡前运动吧。”
于洲睁着一双死鱼眼,语调硬邦邦地说道:“做不了。”
郁昙笑得狡诈:“你不能动,但我能动呀,以前一直都是你主动,把我弄得死去活来的,这会我自己来。”
他一屁股坐在于洲的六块腹肌上,挑高眉毛,捏着于洲的下巴,脸上露出了扬眉吐气小人得志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回我要你求我。”
于洲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任他折腾,郁昙一开始还耀武扬威信心满满干劲十足,时不时出言嘲讽两句,再动手动脚,揪两根于洲的睫毛。
他特别满意地看着于洲太阳穴和手腕上迸起的青筋,笑得两只狐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等真的真刀实枪的时候,郁昙就笑不出来了。
毕竟男人的本钱与身高成正比,于洲的本钱十分丰厚。
平时这种事情上于洲都得照顾他,一点一点慢慢来。
郁昙这会还没怎么样呢,他就泪淌满脸,塌着腰身趴在于洲身上流眼泪。
“太难了。”郁昙擦了把眼泪。
于洲被他气得头疼,说道:“把皮扣解开!”
郁昙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爬过去解于洲手上的皮扣,过了一会皮扣终于解开,于洲双手重获自由,麻利地解开了脚腕上的皮扣
好消息是于洲离开了地下室,终于重见天日。
坏消息是这是一处半山别墅,整座山都被郁昙承包了,别墅周边还有五个一身腱子肉的保镖大哥,郁昙特别得意地说道:“都是退伍的特种兵,身手特别好。”
于洲沉默了,他再能打也不能一打五个特种兵,这会真有点插翅难飞的意思。
半山别墅到处都有监控,外面又有五个特种兵大哥轮流站岗,郁昙稳操胜券,虽然屁股开花,肿的只能卧床,仍旧一脸得意地对于洲炫耀。
“我跟他们说你是我老公,精神上有点问题,不能让你离开别墅危害社会,他们特别敬业,跟我说绝对会看好你,你的一根头发丝都别想飘出这里。”
于洲冷笑:“精神有问题的是你吧?”
郁昙趴在床上玩消消乐,对于洲龇牙一笑:“精神有问题怎么了,现在这个社会谁的精神上没有点问题,抑郁焦虑一大把,我就是玩点刺激的,我危害谁了?”
他扔了一个炸弹,平板上的消消乐噼里啪啦地炸出一串五颜六色的烟花。
这副满不在乎的德行瞬间惹恼了于洲,立刻撸起袖子往郁昙屁股上揍了两巴掌。
郁昙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抱着平板哼哼唧唧地往前拱了拱,还把屁股朝着于洲撅起来一点点。
真是气昏了头。
于洲的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他定了定神,对郁昙说道:“我的手机呢?”
郁昙抱着平板小声说道:“藏起来了。”
于洲松了口气,只是藏了起来,还好没被郁昙毁掉。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郁昙趴在床上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把你放了你就到处跑,还是放在身边最安全,什么时候你决定死心塌地跟着我了,我就不关着你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
于洲搞不懂他,他倚着床头喝了喝了一口水,拧紧瓶盖把水放在床头柜上,抢过了郁昙手里的平板。
“唉你干嘛呀,我还没通关呢!”
于洲心里的火气实在是没处撒,把平板扔到一旁抱起了郁昙,郁昙眼泪汪汪,一个小时后汗涔涔地趴在床上睡着了。
于洲现在的生活非常单调,每天的日常就是起床吃饭锻炼睡郁昙。
一个星期之后,郁昙的父母让郁昙回了趟家,郁昙只好扶着酸软不已的腰,颤抖着软成面条的双腿,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家。
半山别墅距离郁家老宅有一段距离,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郁昙回到家,屁股还没坐到沙发上,就收到了来自郁双德的破口大骂
“你把于洲弄哪去了你!”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玩限制人身自由那一套!”
“你当年就不喜欢于洲,这会还在这折腾他,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恨他,还想着报复他是不是!”
郁昙大声说道:“我没有,是他非要走,非要离开我!”
郁双德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起了个倒仰,嗓门立即高了一个调:“腿长在人家身上,你还不让人家走了,于洲爱去哪里这都是人家的自由,你凭什么把他关在半山别墅里?”
郁昙烦躁地喊道:“我怎么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我又没有亏待他,你跟我喊什么啊,我才是你的儿子。”
唐玉在一旁劝架,拉住郁双德的胳膊说道:“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气着自己。”
郁双德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唐玉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后看着郁昙:“小昙,当年于洲是为了救你才摔下山坡的,他对你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你为什么这么对人家?”
唐玉声音柔和地说道:“当年下着那么大的雨,小洲背着你下山,如果不是背着你,小洲也不会体力不支从山坡上滑下去。”
郁昙对妈妈还是很尊敬的,坐在沙发上闷声说道:“你们只知道他救了我,可是当年在山崖旁,是他把我推下去的,我差点就掉在悬崖里摔死了!”
郁双德忍不住了,指着郁昙的鼻子又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你还有脸怨于洲,当年要不是你使坏骗于洲的同学上山,于洲会去山上找你们么。”
郁昙说道:“我不就是想吓唬他么。”
郁双德怒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骗于洲的同学上山,于洲这种重情义的孩子一定会上山找同学,山上那么多地方,你偏偏把人往崖边领。”
郁双德一向温文尔雅,这会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都崩到了郁昙脸上。
“你当年往于洲的三明治里放图钉和玻璃渣,于洲嘴里划出那么长一道口子,也就往你屁股上打了两下,你要是没对他做过分的事情,于洲会主动推你?”
“你带着你那些小跟班把于洲骗上山,是不是想把于洲从山崖上推下去,我以前不说,那是给你留脸,过了这么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郁昙眼神飘忽,不说话了。
郁双德怒吼道:“就算于洲真把你推下去让你摔死了,那也是你活该,那是为人民除害,我和你妈一定拍手叫好,立马认于洲做儿子。”
唐玉赶紧拍着郁双德的后背,“哎呀,你说说你,对着小昙说这些干什么啊,都是从前的事了,那时候小昙才9岁,现在他长大了,虽然还是存在很多缺陷,至少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
郁双德喘了口气,对唐玉说道:“那是我们看得紧,都盯得这么紧了,他还能把于洲绑了,你瞧瞧他,一天天不干人事。”
说完之后又开始唉声叹气:“小洲那孩子命苦,我心疼啊,他人聪明,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用心,就是小时候没读过书,教育这方面耽误了,后来撞到脑子,很多记忆都没了,跌跌撞撞念完了高中。”
“我不敢让他太用脑,怕他伤了脑子,你瞧瞧,他现在还经常偏头疼呢。”
“真是造孽啊。”
郁昙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揣着手一直沉默。
唐玉伸手摸了摸郁昙的脑袋,柔声说道:“小昙,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只想玩玩,外面男人多的是,咱也不是非于洲不可呀。”
郁昙说道:“那也得等我玩腻了吧,我还没腻呢。”
郁双德一怒,立刻站起来要打郁昙,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郁双德对郁昙下了最后通牒:“你赶紧把于洲放出来,不然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你别以为我是你亲爹就会惯着你!”
郁昙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半山别墅。
他刚下车,就看到于洲正和一位保镖练习摔跤,其他四个人围着鼓掌。
看来于洲还活得挺滋润,他这个人就是处变不惊,像一块沉稳的石头,在哪都能生存。
郁昙站在别墅小院门口默默看着,于洲的身手十分漂亮,但是对方也不弱,相互切磋之间总是避免不了挨些拳脚。
于洲身上挨了好几拳,郁昙看着看着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过了一会,于洲终于赢了,那个和他打得有来有往的保镖撂倒在地,郁昙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于洲扶起保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郁昙,别墅的保镖也立刻各归各位,板板正正地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严肃的不得了。
“回来了,吃饭了没?”于洲问道。
郁昙摇头,于洲大致能猜到什么事,郁双德盯郁昙那么紧,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被郁昙关在这里,知道郁双德知道了这件事,于洲的心态就更平稳了。
两人来到餐厅,煮饭的阿姨已经煮好了饭,郁昙用筷子戳了两下米饭,闷闷不乐地说道:“虽然我爸很生气,但我还是不想把你放出去。”
于洲现在也不急了,很淡定地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面对郁昙这种人不能急,要有足够的耐心。
郁昙想了一晚上,鉴于郁双德的压力,他还是不情愿地准备被于洲放了。
他在第二天的早晨告诉了于洲这个消息。
于洲获得自由还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城市就因为最近流行的高危传染病开始封控了。
第87章 坏种28
封控一旦开始,谁也别想出门了,好在封控前一天于洲用郁昙的手机订购了许多的生鲜和蔬菜。
原本购买的蔬菜生鲜是七人份,但是郁昙在这之前已经准备放了于洲,就给那五个保镖大哥提前放了假,五个保镖大哥在半山别墅闷坏了,一听到放假立刻组团离开了别墅。
所以家里存储的食材足够他和郁昙吃上一个半月。
半山别墅有个储存室,一堆生鲜和蔬菜高高地摞在外面,存放蔬菜也是有讲究的,不同的蔬菜需要不同的存放方法,于洲撸起袖子清洗绿叶菜,清洗之后用厨房用纸包裹住蔬菜的根茎存放在保鲜袋里。
那些昂贵的真菌用真空保鲜盒收纳,抽干里面的空气之后放进冷藏室里,能够保存很长一段时间。
郁昙无事可做,在厨房里给于洲打下手,他这人虽然坏的冒水,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他老老实实站在池子边清洗蔬菜和瓜果,清洗小番茄的时候还随手往于洲嘴里喂了两个。
整理完蔬菜之后开始处理肉类,于洲把肉切成了很多小块放在冷冻盒里,每块肉正好是一顿的用量,郁昙看的啧啧称奇。
疯狂的日子很无聊,好在半山别墅够大够偏僻,因为是自建别墅,所以没有物业管理,封控这段时间,所有事情都需要两人亲力亲为。
生活中的琐碎事情是非常多的,半山别墅的面积又大,于洲一个人是无法完成全部家务的,不得不强制郁昙参与家庭劳作。
于洲一开始还担心郁昙闹情绪,结果万万没想到郁昙还挺乐在其中。
当然,一些牢骚和小脾气还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半山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洲又很多办法收拾他。
郁昙的父母知道他们被困了别墅后非常忧心,在封控的两个星期后给半山别墅这里送来了一批新鲜的瓜果和生鲜。
于洲一个人处理不完,把趴在床上玩游戏的郁昙拎起来一起处理蔬菜。
这确实是一个很繁琐的事情,郁昙这人天生就有缺陷,非常缺乏耐心。
于洲已经准备好面对他的牢骚和小脾气了,没想到郁昙乖的很,老老实实地陪着于洲把这些东西给处理完了。
为了奖励他,于洲给他切了一块西瓜。
于洲一边往储藏室的冰箱里放蔬菜肉类,一边看了一眼正拿着一块西瓜在旁边啃的郁昙。
“现在这种生活你还觉得刺激么?”
郁昙吃着西瓜,好奇地看了于洲一眼“你为什么这么问?”
于洲说道:“好奇。”
郁昙想了想,捧着西瓜说道:“对于你们来说,刺激只是一时的,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对我而言,刺激是一个一直持续的状态。”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的神经比正常人更容易兴奋,整个个总是很嗨,就是太兴奋了,所以我在创作方面很有天赋。”
于洲说道:“和我一起洗菜剁肉也觉得刺激么,也觉得很嗨?”
郁昙说道:“洗菜不刺激,你比较刺激,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一看到你这个人,神经就兴奋起来了。”
于洲往冰箱里放着鸡蛋,“每天都在兴奋地想着怎么折腾我是吧?”
郁昙吃着西瓜,朝着于洲笑了一下。
晚上郁昙去浴室里洗澡,于洲在客厅里孟复视频通话。
孟复活得比于洲可滋润多了,他那个训练场那么大,整天牵着他爱犬到处跑,跑累了就回到山间小别墅里休息,封控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郁昙,孟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于洲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我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么。”
孟复很感慨地说道:“其实做个坏人也挺好的,这个世界上越是善良的人遭受到的伤害就越多,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天子骄子才不愿意做个好人吧。”
于洲扒了一个橙子,开玩笑似的说道:“孟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孟复说道:“向钱看。”
“爱和钱总得得到一样是不是,我知道你看中感情,可是感情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搞不好过了两三年就变质了,多少情人变仇人,多少夫妻欢天喜地办了结婚证,最后又苦大仇深地去民政局办离婚。”
于洲吃了瓣橙子,很认真地听着孟复讲话,孟复继续说道:“而且郁昙的父母是把你当成亲儿子对待的,就算真的离开京都了,你怕是也舍不得吧。”
想起郁昙的父母,于洲又叹了一口气。
孟复苦口婆心地劝导他:“生活就是一地鸡毛,大家都是对付着过日子,大体上满意就行了,不能死扣细节,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人生就短短几十年,想要活得痛快,就别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想的太多就难受,你现在喜欢郁昙,你跟他在一起不就行了,你就说现在结婚过日子的夫妻之间有多少爱啊。”
于洲又吃了一瓣橙子,橙子很酸,一直酸到心里,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对孟复说道:“你说人也真是奇怪,以前没钱的时候一直想着赚钱,觉得钱最重要,赚了钱之后又开始想要感情。”
孟复点点头,一针见血地说道:“对,人都是这样,又贱又贪婪,永远不满足,非得求个圆满,那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一个平凡人要啥圆满,没病没灾,吃啥吃香,能和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这就不错了,知足吧。”
看着于洲脸上还很纠结,孟复拍了下桌子:“就问一句,你想不想睡他,你睡别人有这个感觉么,没有的话就听从下半身的决定,那是男人的本能。”
于洲:“”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于洲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刚刚挂完视频,郁昙就哼着歌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不管不顾地往于洲大腿上一坐,把于洲身上的衣服也弄湿了。
于洲拿着浴巾给他擦头发,低声问道:“郁昙,我们几天没做了?”
郁昙想了想,说道:“有一个星期了吧。”他促狭地看着于洲,揪着于洲的耳朵笑眯眯地问道:“想要啦?”
于洲摇头:“我只是好奇你对我的兴趣能维持多久。”
郁昙很认真地想了想:“小时候我有很多玩偶,特别喜欢的就会一直一直玩,哪一天要是玩腻了就扔在一边,差不多一个月换一个玩偶吧。”
他的两只手搭在于洲的肩膀上,“要是有一天我腻了,咱们俩好聚好散,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于洲磨了磨后槽牙,冷笑道:“要是我先腻了你呢,那怎么办?”
郁昙倒吸冷气,狠狠拍了一下于洲肩膀,瞪圆眼睛说道:“那不行!得我说了算!”
呵呵,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人可真够双标的。
见于洲不说话,郁昙又揪了一下于洲的耳朵,“你想什么呢?”
“在想封控什么时候过去。”
一个月过去了,城市还没解封。
好在半山别墅人迹罕至,两人没事还可以在别墅的院子里或者山里面逛逛。
院子里有个双人秋千,晚上吃完饭于洲会带着郁昙一起荡秋千。
荡完秋千和于洲在别墅附近逛了一圈,这附近有很多银杏树和枫树,郁昙捡了几片落叶,准备夹在书里面做书签。
他的书都是一些乐理书,偶尔有一些西方神话故事集,郁昙拿着水彩笔在叶子上写上日期,很小心地把叶子夹在书里。
他合上书,拄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夜色发起了呆。
已经有十天没有和于洲做那种事了。
倒不是两人厌倦了,而是润滑油和消肿消炎的药膏没有了。
没了这两样东西,两人欢爱的难度直接进入地狱模式,谁都不敢轻易尝试了。
他们以前做这种事情的频率是很频繁的,床上的于洲十分凶悍,郁昙很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他很喜欢和于洲上床。
他以前觉得和于洲在一起就是为了上床,不然两个成年人,除了身体的需求还有什么。
但是这段时间尽管没有做那种事,可是他和于洲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觉得很舒服,精神上依旧非常亢奋。
郁昙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就像今天去和于洲捡落叶做书签。
谁没事会捡叶子玩啊,又不是三岁小孩,落在地上的叶子有什么稀罕的,要是谁让郁昙一起捡落叶,郁昙准得翻个白眼骂一句有病。
可是郁昙就觉得他和于洲捡来的这几片叶子与众不同,比他那些镶金嵌玉的书签都要珍贵。
他托着下巴看着书桌上的书,觉得自己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好像以前很多的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和于洲在一起做的话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心里琢磨了一会,觉得这是因为城市封控的原因,偌大的半山别墅只有他和于洲,实在是太无聊了,不得不找点事情做,解封之后人一多起来,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城市终于解封了,为了避免发生踩踏事故,城市是分区解封的。
半山别墅这个区域是第二批解封的地方,关了好几个月,连于洲这稳如磐石的性子都受不了了。
解封第二天他就去了商场,郁昙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跟在于洲身边,一起去了成人用品商店。
素了将近两个月的两个人心有余悸,心理阴影面积都特别大,直接买了三个月的量。
走出成人用品商店,郁昙那股矫情劲又上来了,抱怨声就没停过。
“家里的肉和菜都屯了那么多,怎么吃都吃不完,光是醋你就买了五瓶,你连保鲜膜都屯五大盒了,怎么忘了买套套和润滑油!”
“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怎么过来的吗,明明天天在一块,搞得像是柏拉图恋爱似的,你觉得我有那么高的精神境界和思想觉悟么?”
“你是不是不行啊你,就找着理由偷懒不想交粮!”
说着说着,郁昙脸色一变,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拽着于洲的袖口小声低语:“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我还纳闷呢,你那如狼似虎的样怎么可能忍两个月!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于洲太阳穴绷起青筋,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遇见你之前二十七年都忍过来了,现在就两个月,郁昙你说谁不行?”
郁昙说道:“那能一样么,现在时间够用,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买矿泉水了吗,验尿的时候别尿不出来!”
于洲:“”
他脸色黑如锅底,郁昙又拽着他去食品区买矿泉水。
于洲忍无可忍,路过一个卖粘糕的摊位时买了两块粘糕。
郁昙急了:“我让你买矿泉水,你买粘糕干什唔唔唔唔唔”
感谢粘糕,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88章 坏种29
刚刚买回来的润滑油已经用了大半瓶,郁昙浑身青青紫紫,已经累得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于洲也累,他是身体上的累,脑子反而非常兴奋,以至于他躺在郁昙身边,怎么睡都睡不着。
一个27岁的男人,过了几年就要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于洲不想孑然一身,他很早就有了成家的打算。
他没有什么很高的理想追求,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个属于自家的家,家里有温柔体贴的另一半,回到家之后两人一起逛超市,一起在厨房做饭,一起吃饭,饭后一起看电视吃水果。
于洲的最高追求就是这些,他以前在训练营的时候和同事聊天,说出这个愿望的时候同事还笑话他,说这叫什么愿望,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
修炼营里的保安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有的高中毕业就和于洲一样出来讨生活,有的刚从警校毕业兴致勃勃地来训练营凑热闹,有的是失业之后再就业,天天苦大仇深地吐槽老板。
虽然大家经历各有不同,可是他们都有家,外面再苦再难,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于洲真的很羡慕他们。
他着颠沛流离的经历注定了他对家庭的渴望超乎常人。
床上的郁昙打着小呼噜,于洲掀开被子走下床,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去阳台里抽烟。
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基本已经定型了,就像大多数快要年近三十的男人一样,他们即将步入中年,在生活的磋磨中被磨平棱角,失去了青年时期的傲气和幻想,终于认清楚自己是一个多么平庸的人,接下来要度过怎样一段苍白无力的贫瘠人生。
年近三十,要认命。
于洲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很爱郁昙,就像乞丐满心贪婪地渴望着橱窗里的钻石。
他曾经选择离开,但是终究没有抵挡住钻石的诱惑。
他也不得不承认另外一个事实——郁昙不爱他,现在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床上很合拍,基于感官上的刺激。
就像郁昙说的那样,他有很多的玩偶,喜欢的时候就好几个月都抱着这只玩偶睡觉,不喜欢了就立刻丢掉,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年龄是所有人类的公敌,他已经二十七岁了,不会永远年轻力壮,但是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有年轻力壮青春正好的年轻人。
只要郁昙愿意,这些男人就像内裤一样,他可以一天换一个,满不在乎地扔的到处都是,再毫不顾忌地踩来踩去,看到腻烦的就一脸嫌弃地扔进垃圾桶里。
于洲觉得自己和那些内裤的命运是一样的。
他抽了根烟,又觉得自己太拧巴。
一个保镖和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搞到一起,那绝对是他赚到了。
每一个乞丐都会渴望闪闪发亮的钻石,但是大多数乞丐都只能隔着一尘不染的橱窗对里面的钻石流口水,不是每个乞丐都可以短暂地拥有这颗钻石。
而这颗钻石现在就在于洲的手掌心里,能看能摸还给睡。
既然钻石早晚有一天都会从他的掌心里飞走,不如趁着还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而且郁昙真的很大方,他给都能一个助理三万的月薪,对自己的男朋友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根烟抽完,于洲有些自嘲地想着——虽然他失去了爱情,但他也得到了车子和房子啊。
想想还有几分冷幽默的味道,他掐灭了烟,去洗手间里刷牙漱口,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继续睡郁昙。
第三天晚上,继续睡郁昙。
第四天中午,继续睡郁昙。
第五天早晨,继续
第六天
第七天
郁昙扛着行李连夜逃往郁家老宅。
奈何他食髓知味,在郁家住了三天后不甘寂寞,又扛着行李回到了半山别墅,继续被于洲双面爆炒炸至金黄。
城市的传染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除了个别地区之外,大多数城市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郁昙又开始出席各种典礼,他拍的那个电影正在电影院上映,作为主演之一,他得和宣发团队去各个城市宣传电影,期间还得拍广告拍杂志,行程相当紧张。
于洲和郁昙一起去电影院悄悄看了上映的电影,里面的郁昙简直是从书里走出来AI的一样,有着完美的面容,邪恶残忍的内核,一举一动看的人毛骨悚然。
两个人拿着爆米花悄悄坐在角落里看电影,当电影屏幕上出现郁昙面部的高清特写时,郁昙小声说道:“我演的好不好?”
于洲非常真诚地赞美他:“本色出演,能不好么。”
郁昙狠狠掐了一下于洲的大腿,在于洲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啊,我刚在画舫区给你买了一个新房子,你要是不讨好我,新房子可就要长着翅膀飞走了。”
于洲很敷衍地点了点他,拿出一颗爆米花递到郁昙嘴边,郁昙嗷呜一口吞下去,顺便舔了一下于洲的指尖。
郁昙总是这样,抽空子就喜欢撩拨一下于洲,总是把于洲弄得不上不下的。
于洲压抑呼吸,为了转移注意力,避免自己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哪的房子?”
郁昙说道:“画舫区的啊,规划的新区,景色特别美,你不说你想种地么,我给了买了一个带大院子的四层小洋房,屋里外面随便种。”
“别种韭菜,我不喜欢韭菜。”
于洲随口说道:“为什么不喜欢韭菜,韭菜壮阳。”
顿了顿,于洲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画舫区的房子?”
郁昙点点头。
于洲莫名想到了从前在论坛看到过的,那个辅警和明星的故事。
想到故事中被炸掉的别墅区,于洲脸色微妙的说道:“你买的哪里的房子?”
郁昙说道:“当然是最贵的。”
于洲:“”
虽然知道不能把故事和现实联系在一起,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电影结束,郁昙和于洲去画舫区看新买的房子。
自从见过了郁昙父母家里那个庄园似的老宅,一般的房子已经不能让于洲感到惊讶了,可是到了画舫区,于洲仍旧被这里的雅致和奢华给震惊到了。
好像是在一座大花园里建了几座房子,目之所及全是树木和姹紫嫣红的花朵。
“真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
郁昙说道:“环境还行,房子还是毛坯,里面不用看了。”
正午阳光明媚,万物生机勃勃,他在院子门口揪了一朵小向日葵插在于洲的运动裤口袋里,快快乐乐地牵着于洲的手走出了这个奢华美丽的小区。
郁昙天生有病,坏处很多,比如暴躁易怒,没有同理心,共情能力几乎为零,视法律规则如无物,而且喜欢追求刺激,是个非常标准的反社会人格,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偶尔也会有点好处,他会比正常人更容易兴奋起来,比如今天阳光灿烂,花朵开的好看,他就兴奋的不得了,拽着于洲的袖子满小区乱跑,拿着手机识别各种植物。
甚至还特神经地觉得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长得圆润完美,非得薅一把装在于洲的运动裤里让他回去种起来。
于洲左边运动裤的裤兜装着一只向日葵,右边裤腿里装着一把带土的草,就在于洲想让郁昙冷静一下的时候,郁昙已经拉着他在一旁挑选花盆的颜色了。
于洲:“”
经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感到与郁昙格格不入。
郁昙很容易心血来潮,大多数时间情绪都会保持在一个很高亢的状态。
于洲真怕郁昙那股劲一上来,把这里的草皮掀了装他兜里,赶紧拉着郁昙往外走。
郁昙努力挣扎,大声嚷嚷:“那个紫色的小花也很好看啊!你赶紧让我摘一朵!”
于洲怒道:“你要摘的话装你兜里,你看看我现在,简直像个偷花贼!”
郁昙唉声叹气,对着那朵不知名的小紫花挥挥手,心痛地告别:“小花花,再见啊!”
于洲:“”
好不容易拽着郁昙走出小区,两人出门的时候郁昙的口罩挂绳突然断掉了,郁昙伸手扶了一下墨镜,跟于洲抱怨道:“你的墨镜太大了,我戴着总往下掉。”
于洲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自己头围多大心里没数么。”
上镜的明星都是小头小脸的,郁昙的头比于洲小了整整一圈。
画舫区的对面是一个灰扑扑的平房区,于洲心里一动,站在路边向那边眺望。
郁昙拉低帽檐说道:“原本要拆这里的,有好多钉子户漫天要价,后来就划掉这一块重新规划了。”
看来那个在论坛上写故事的作者来过这里,说不定就住在这里。
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巧合的。
郁昙指着对面的平房区兴奋地说道:“你看那个平房的红砖墙好精致,我们去拍个照吧!”
这时候正好是绿灯,郁昙拉着于洲的手兴致勃勃往前走。
一个路过的人不小心撞了郁昙一下,郁昙一甩头,脸上的墨镜啪叽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下郁昙只剩下一个鸭舌帽了。
他赶紧压低帽檐牵着于洲的手往前走,奈何他与于洲两人都太出挑,本来就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郁昙的粉丝又很多,很快就有人激动地大喊了一声郁昙的名字。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郁昙现在有多红呢,打个比方吧,只要有广告牌的地方,就绝对少不了郁昙的脸。
郁昙的粉丝也特别疯狂,不知道是不是粉随正主的原因。
于洲手心里顿时冒出冷汗,赶紧拽着郁昙往前跑,一群粉丝在后面在后面疯狂追。
于洲穿过马路跑到平房区,平房区这个这个地方地势比较复杂,到处都是七扭八拐的像狭窄小巷。
于洲这个人的方向感特别强,天生就有认路的本事,他跑过几条小巷,追上来的人被甩到后面,郁昙上气不接下气,于洲牵着他走了两步,赶紧拽着他进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老板娘惊愕地看着他们,郁昙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坐在便利店窗前的长桌上。
来了便利店躲郁昙的粉丝,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买,这家便利店还卖关东煮,于洲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买两杯关东煮。”
老板娘很热情地说道:“我们这的关东煮特别好吃,特别是甜辣酱。”
老板娘说的没错,他们家的甜辣酱果然很好吃,郁昙一个劲地舔着丸子上的甜辣酱,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眉眼澄澈,无忧无虑,竟然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样子。
于洲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郁昙超级会抓镜头,那双眼睛太勾人,简直是隔着镜头在和他对视一样。
于洲突然理解为什么郁昙看过来的时候,拍郁昙的站姐会手抖了。
离开便利店后,郁昙舔着嘴唇说道:“这家便利店的甜辣酱好好吃。”
于洲说道:“好吃的话以后常来。”
画舫区的别墅开始装修了。
设计师拿来了很多设计图给他们作参考,于洲选了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装修风格。
别墅装修到一半的时候,孟复在另一个南方小城市开了一个农家乐。
作为孟复的好兄弟,剪彩那天于洲肯定是要到场的,郁昙最近没有行程不需要他随时跟着,演唱会巡演对他的身体消耗很大,郁昙最近有些低血糖,只好回到郁家父母那里休养身体。
小城市叫浪鲸市,孟复的农家乐就开在山里,这里风景很美,每年游客都很多,孟复对于洲说道:“应该比我的安保公司赚钱。”
他搭着于洲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走吧,我们去”
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晃。
山石滚落,地动山摇。
孟复喊道:“卧槽,地震了!”
第89章 坏种30
这是郁昙第106次拨打于洲的手机号码。
他心中并没有太多恐慌的情绪,反倒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都醉醺醺的,走路都在打晃。
郁双德和唐玉沉默地看着他,郁昙坐在沙发上,抬头对他们说道:“是不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们先吃饭吧,我回楼上换一件衣裳,这件衣服太紧了,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他收起手机走上楼梯,回到房间了换了一套更加宽松的米白色居家服,他拽了拽领子,走到楼梯旁。
郁昙的眼神微微有些涣散,他明显心不在焉,以至于迈出去脚踏空了,从别墅的旋转楼梯上滚了下来。
别墅里的唐玉发出一声尖叫。
*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于洲和孟复用来躲避的桌子上面砸下了一根横梁。
桌子是那种非常结实的银灰色金属卓,足足有3米长2米宽,于洲和孟复的一帮朋友们都躲在这张金属桌子下面。
任他地动山摇,金属桌一直岿然不动,给了于洲相当强烈的安全感。
孟复的农家乐刚开业就遭到了这种毁灭性的打击,怕是赔的底裤都不剩了。
于洲抱着一条桌腿保持身体平衡,心中暗暗感叹世事无常。
第一波地震来的最猛烈,剩下的都是地震的余波,于洲他们在桌子下面躲了半个小时,等震感彻底消失后,一行人才战战兢兢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于洲掏出手机,山里的信号本来就不怎么样,地震之后信号更是完全消失,于洲把手机装在兜里,看着一地狼藉的农家乐。
农家乐的屋顶已经全都塌了下来,于洲十分惋惜地看了两眼,突然发现屋顶的材料有点奇怪。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屋顶居然是用防水的纸壳板做成的。
再一看砸在金属桌上的横梁,那么大的一根横梁,于洲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来,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发现横梁居然也是纸壳板做的,而且还是空心的!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孟复:“孟哥,你这农家乐”
孟复擦着脑门上的汗,“为了环保嘛,用的都是轻型环保材料。”
于洲看了看金属桌,觉得这可能是农家乐里面唯一一个实心的东西。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下山的小路被堵死,众人只好回到了农家乐里面,在一地的纸壳板中坐下。
下山的路被山石堵死,手机又没信号,于洲和孟复的一帮兄弟虽然身手好,可是缺乏装备,又怕还有余震,谁也不敢轻易下山。
一行人捡了几个完好的纸壳板搭建了一个遮风挡雨的简陋帐篷,互相依偎着取暖,于洲身上披着外套,有些心焦地看着手机。
还是没有信号。
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郁昙摔破了脑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郁双德和唐玉叫了救护车,一路前往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郁昙轻度脑震荡,额头被楼梯划出了一道3厘米长的口子,已经找美容科的医生用美容线缝补好了。
人倒是没啥大事,就是一直昏迷着。
郁双德和唐玉在病房里守着,脸色十分憔悴。
郁昙并没有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他能听见身边人的说话声以及医院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这些声音带着遥远的回音,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般在脑中蔓延开来。
眼皮似乎灌了铅,变得沉重无比,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睁开眼睛,之后放弃了挣扎,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强烈的眩晕感像不断摇晃的囚笼,将他死死地禁锢在里面,郁昙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震颤着,他能够感觉到有人按住了他的身体,一管冰凉的液体从他的手臂注射进来,在他的血管中顺着血液游走全身。
他迷迷糊糊的,依稀听到有人在说:“一针镇定剂不够,他有抗性。”
又是一管冰凉的液体注射到他的身体里,郁昙不断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开始平缓。
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在药物作用下产生的松弛和放松的快乐感觉。
灵魂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在云朵上飞,内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郁双德和唐玉坐在床前,看着郁昙在药物的作用下恢复平静陷入沉睡。
两人松了一口气,握在一起的手已经冷汗涔涔,夫妻俩相互依偎在一起,唐玉趴在郁双德的肩膀上,的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们联系不上于洲,现在郁昙又昏过去了,两人心力交瘁,神色疲惫不堪。
晚上下起了大雨,尽管关了窗子,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依旧很刺耳。
雨声入梦,混混沉沉的郁昙又梦到了很多年之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年他9岁,于洲15岁。
15岁的于洲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刚来郁家时那个黝黑干瘦的乡下小子。
于洲是一个话很少的人,这样沉闷的性格注定他没什么朋友,所以在来到郁家的这三年里,只有一个园艺师的儿子和于洲成为了朋友。
其实于洲在学校并不受欢迎,一个男性在青少年时期长得太出色,必定会受到许多女孩的喜爱,也注定会受到许多同龄男孩的嫉恨。
把这些讨厌于洲的男孩组织在一起非常容易,煽风点火,略微挑唆,这群人就势必要给于洲一个教训。
于洲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可是园艺师的儿子很单纯,郁昙只是让人告诉他山上有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植物,园艺师的儿子就兴冲冲地和他们上了山。
每个人都有弱点,于洲得到消息后果然急匆匆地上了山,生怕这些人伤害园艺师的儿子。
于洲来到山顶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山上正好下起了暴雨,郁昙记得9岁的自己把于洲骗到了崖边。
“你的朋友就在这里。”
于洲脸上憎暴怒阴沉的神色他已经记不清了,他记得于洲站在崖边往下看,他狠狠地推了于洲一下。
他的手刚刚挨上于洲的后背,于洲就猛地侧开了身体,猛地把他往前一推,而他因为惯性,又因为雨夜路滑,再加上于洲那一推,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滑了悬崖。
万幸的是,悬崖边长着一颗小树。
郁昙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树了,只记得那棵树很小,扎根在岩石后面的树干也就比他的手腕粗一点点。
他挂在了那颗树上,暴雨打在他身上,他顺着小树使劲往上爬。
暴雨倾盆,大雨和黑夜模糊了于洲脸上的神色,郁昙记得于洲当时穿着一件黑白色的西装,缠着绷带的手掌垂在裤腿边,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郁昙想起来了,他前几天偷偷往于洲的拳击手套里放了很多锋利的刀片。
于洲就是这样的性格,就算被欺负,也不会告诉他的父母。
于洲向来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
郁昙满不在乎地往上爬,他的手刚刚扒到崖边,站在雨中的于洲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抬脚踩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狠狠踢了下去。
从来没有想过于洲会反抗,他有点慌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郁昙的心头,他扒着那颗小树,一次次的往上爬。
他用出了全部的力气,指尖深深地嵌进岩石和泥土中,因为太过用力,十个指甲全部外翻,手指头血淋淋的,郁昙却感受不到疼,只想尽快爬到山崖上。
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扒在了山崖上,于洲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的手狠狠地踩下去。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郁昙的身体,身体的力气在寒冷的暴雨中消耗殆尽。
郁昙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的滋味。
他大声地哭喊起来,扒着小树向于洲求救,在他终于力竭快要掉下去的时候,于洲突然蹲下来看了他一会,又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我不该救你。”
他趴在于洲肩膀上,于洲背着他往山下走,他已经被吓的失禁了,趴在于洲肩膀上小声啜泣,血肉模糊的手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搂着于洲的脖子不肯松开,生怕于洲把他丢掉。
“我唯一的朋友被你害死了,你这样的人,就该死。”
郁昙因为过度惊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趴在于洲的肩膀上拼命摇头。
“我为什么要救你。”于洲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踩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似乎是想找个能躲雨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郁昙趴在于洲肩膀上,浑浑噩噩地看着地上的小水洼,突然间,于洲身形一晃,眼前顿时天旋地转,两个人从山坡上一起滚了下去。
郁昙在医院里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于洲了。
他曾悄悄问过别人于洲在哪,这些人只会摇头,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感受到家人对他的忌惮和恐惧,以及别墅里的那些佣人隐隐约约对他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好像是看见了一只丑陋可怕的怪物。
郁昙这时候终于明白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他被郁双德送出国了,一边读书一边进行行为干预和心理辅导。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和正常小孩不一样,他很有病,而且天生就很坏。
他刚去国外的时候很不适应那里的环境,妈妈就会买很多玩偶给他。
他从来不珍惜那些玩偶,随意摔打丢弃。
唐玉对他说:“对玩偶可以这样,对人不能这样,因为玩偶没有灵魂,不知道痛。”
那时候的郁昙,觉得人和玩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于洲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于洲。
第90章 坏种31
当地政府已经在浪鲸市迅速展开救援行动,作为曾经的特种兵,军人的使命一直牢记于心,孟复和他的一众战友们果断加入了救援队伍中。
于洲虽然不是特种兵,但有着特种兵的身手,当手机有了信号只好第一时间给郁昙以及郁昙的父母报了平安,随后就和孟复一起参与了救援行动。
这次地震发生在上午9点15分,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班学习,居民区的伤亡者非常少。
由于浪鲸市是地震高发地带,所以这里的学校商场等大型建筑抗震能力十分过关,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伤亡事故。
一个星期后浪鲸市的交通已经全面恢复,参与救援的志愿者们受到了当地政府的奖励和表彰后,开始陆续返回各自的城市。
于洲一开始并不知道郁昙住院,郁昙的父母怕他分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他下了飞机之后给郁昙打了电话,郁昙给他发了定位,于洲这才知道郁昙住院了。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郁昙正倚着床坐着,郁昙的父母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一个手里端着汤,另一个手里端着饭,正无语又无奈地哄郁昙吃饭。
郁昙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汤,见于洲推门进来眼睛立刻一亮。
他的脑震荡还没好,头一直晕着,脑门上还贴着一块纱布,金棕色的头发凌乱的像个鸟窝,脸色苍白,脸颊瘦了很多,显得下巴尖尖的,粉色的条纹病号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些空荡了。
看见于洲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郁双德总算放心了,很欣慰地说道:“总算回来啦。”
唐玉打量着于洲的脸,很心疼地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次回来要多歇几天,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于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他抬头看向床上的郁昙,郁昙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他。
唐玉瞅瞅郁昙,又看看于洲,赶紧捏了一下郁双德的手臂,郁双德回过神来,立刻笑着对于洲说道:“小昙这几天挺想你的,你们俩好好聊聊啊。”
病房里就剩下于洲和郁昙两个人,于洲坐在床上,伸手掰过郁昙的脸,掌心里摸到了一手湿乎乎的眼泪。
郁昙哭得梨花带雨,额头上还有一块白色纱布,看起来简直可怜兮兮的。
于洲一愣,抬手给他擦眼泪,“怎么还哭了呢?”
这几天救援的时候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一直很少喝水,嗓音粗粝沙哑,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厚重和沉稳,听着很让人心安。
郁昙往下掉眼泪,被于洲这么一问,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哭的更凶了。
他的脑震荡还没好,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趴在于洲肩膀上哭了一会,朝着于洲肩膀就是狠狠一口。
于洲嘶了一声,摸着他的脑袋:“属狗的啊你,咬人这么疼。”
郁昙咬了一半就不舍的用力了,松开牙齿舔着于洲肩膀上被他咬出的牙印。
人一旦经历了生死考验,有什么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了,郁昙简直没法形容这会此时此刻见到于洲的心情,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心中又酸又涩又涨。
他用力地抱住于洲,一边哭泣一边小声哀求:“于洲,你快抱紧我。”
于洲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道:“抱紧了。”
郁昙说道:“你再抱紧一点。”
于洲就又抱紧了一点。
抱在怀里才发现郁昙真的瘦了好多好多,身上没有多少肉,于洲都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把他的腰勒断。
他摸着郁昙的脑袋,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低声安抚他:“没事了,我现在回来了,你的脑袋还疼不疼?”
郁昙说道:“不疼了,就是晕,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但是很想你。”
在浪鲸市这几天,于洲也很想郁昙,人在见过许多生死离别之后,往往会对人生有了一层更深刻的认识。
我到底烦恼什么
我到底想要什么。
从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豁然开朗,很多觉得困扰的东西都开始烟消云散。
不是所有努力都有结果,不是所有期待都有回响,人这一生注定要有许多遗憾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遗憾少一点。
坐上飞机从浪鲸飞回京这几个小时里,于洲看着窗外的天空和白云,终于下定决定孤注一掷。
再不瞻前顾后,想爱就爱,无怨无悔。
于洲笑了笑:“有进步,小坏蛋都知道想我了,我还以为小坏蛋是没有心的。”
郁昙轻轻地捶了他一下,“我只是坏,又不是木头人。”
于洲看了看床边的小饭桌,从盘子里夹了一块丸子放进嘴里。
他这一回来,郁昙的情绪直线飞升,立马多吃了两碗饭。
一个星期后,他消瘦的脸庞渐渐长了肉,头也不晕了,精神也饱满了,精神一饱满,就又开始作天作地了。
吃饭要于洲喂,喝水要放玫瑰花,每天要敷足膜手膜臀膜,蛮横地要求于洲陪他打游戏。
偶尔也会陪着于洲去孟复的训练营里玩一会,孟复在山里的小木屋给他们留了一个专属房间,说是给他们的恋爱基地。
孟复对他们两人的恋情十分关注,总是暗搓搓地询问两人的进展和感情状态。
于洲不太理解为何孟复这样关心他们两个的事情,郁昙倒是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用问,孟复肯定是我的粉丝,粉丝自然关注偶像的恋情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忙碌的三个月过去了,郁昙终于空闲下来,和于洲一起在孟复的训练营附近闲逛。
这天是双休日,附件人很多,很多人都在草地上野餐拍照。
尽管郁昙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奈何粉丝们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路过一对野餐的情侣身边时,也就一个照面的功夫,那个染着灰色头发的男粉丝就认出了郁昙。
他非常激动,立刻不受控制地大喊一声:“郁昙啊啊啊啊!!!”
于洲立马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个男粉丝清醒过来立马捂住嘴,然而他的嗓门十分洪亮,声音传出很远,现在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就是孟复的训练营,于洲赶紧拽着郁昙往训练营里面跑,一群粉丝发出兴奋无比的尖叫声,疯狂地在后面追。
“郁昙!!!”
“啊啊啊啊郁昙!!!!”
郁昙的粉丝都特别亢奋,这附近野餐的人很多,听到郁昙的名字都纷纷朝这里跑过来,粗略一估计,起码得有六十多个人。
训练营里的人也懵了,赶紧跑过来拦在门前,郁昙上气不接下气地倚着于洲,站在铁栅栏后面看着兴奋的粉丝们。
郁昙扶着腰喘着粗气,转头问于洲:“你带笔了么?”
于洲还真带了笔,是那种颜色不断变幻的签字笔,刚刚逛街的时候郁昙觉得用来用这种笔给粉丝签名很不错,十分上色显色,就随手买了一只。
孟复的战友也是认识于洲和郁昙的,立刻放大嗓门朝着粉丝们喊道:“你们都安静点,排好队,维持好纪律。”
粉丝们乖乖排成长队,郁昙站在铁栅栏后面给粉丝签名。
作为位面管理员,孟复可是亲眼见到这个位面之子是如何丧心病狂地毁掉了那些位面世界的,对这位祖宗的脾气相当了解。
为了怕他黑化,赶紧给郁昙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郁昙说今天阳光明媚,孟复立刻战战兢兢地弄来一把遮阳伞杵在郁昙头顶上。
郁昙心情好,签了一个小时都不觉得累。
很多野餐的粉丝没带本子和照片,郁昙就签在他们的帽子和T恤上。
一个小时后,郁昙上了微博热搜,得到消息的粉丝们已经有一大批人准备开车前往孟复的训练营了。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于洲立刻和其他人驱散了人群,带着郁昙朝着训练营的山里走去。
郁昙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麻了,为了保持姿势优雅,他一直翘着优美的二郎腿,另一只腿一直没压在下面,这会又麻又痒,走路的姿势十分别扭。
走了没两步,于洲就把他背了起来。
于洲踩着石子小路背着郁昙上了山,天气太热,他身上出了很多汗。
郁昙搂着于洲的脖子,伸出舌尖舔着于洲耳朵上的汗。
于洲抖了一下,“郁昙,你别闹。”
郁昙怎么会听,他一肚子坏水,就喜欢搞事情,舌尖继续描绘着于洲的耳廓,还坏笑着往于洲的耳孔里吹气。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他搞得于洲受不了了,于洲走到一棵树下,把郁昙狠狠往树干上一按。
天空很蓝,云朵很白,树干很粗糙,把郁昙的皮肤都磨红了。
三十分钟后于洲背着哭唧唧的郁昙走进了山里的小别墅,继续未完成的事情。
一个下午就这么结束了。
郁昙只剩下一口气,被于洲背着下山。
下山的路上,郁昙趴在于洲肩膀上说道:“于洲,我们去领个证吧。”
于洲脚步一顿:“你确定?”
郁昙又开始咬他耳朵:“确定,你不是想要一个家么,我给你呀!”
第二天是星期一,两人去民政局领了证。
两个红本本到手,于洲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郁昙:“为什么会是我?”
郁昙说道:“你听说过吊桥效应么?”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于洲说道:“我知道吊桥效应,我们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么?”
郁昙又回想起9岁那年的那个雨夜。
他的鼻尖又嗅到了那天的味道,雨夜的潮湿与寒冷,泥土的气息和甜腥的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后的味道。
在那个潮湿寒冷的雨夜,他用血淋淋的手指抱住于洲的脖颈,大片的血色在于洲的白色衬衫上晕染开,又顺着倾盆的暴雨流到泥泞的土壤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前所未有的快,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脏居然可以跳动得这样急促猛烈。
许多年之后,他每一次见到于洲,心跳都会陡然加快。
他的呼吸会变得急促,脸颊会不由自主地发热,雪白的肌肤会变得绯红,时刻回想起那一夜的惊险与刺激。
郁昙想,这可能就是正常人口中的爱情。
心理医生说这不叫爱情,这叫偏执,与器质性精神病、中毒、分裂症有关,或是对应激的反应,还可能是一种人格障碍。
郁昙心里想,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偏执到极致,也是一种另类的爱。
第91章 番外1
郁双德和唐玉正忙着筹备于洲和郁昙的婚礼。
婚礼这种事情可是很繁琐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还有各种细节需要仔细推敲。
毕竟人生就这么一次,总得认真准备,留下一些十分美好的回忆。
郁家别墅客厅的茶几上,两个青壮年正贴在一起写婚礼请柬,郁昙穿着居家睡衣趴在于洲肩膀上,一会捏捏于洲的耳朵,一会亲亲于洲的脸,一会又开始咬于洲的肩膀,简直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
于洲受不了他这三番五次的骚扰,干脆把他往怀里一抱,握着他的手一起写着婚礼请柬。
啧啧啧,这令人作呕的恋爱酸臭味,简直没眼看。
郁双德和唐玉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订好了结婚的酒店,唐玉又开始张罗着两人的婚服,亲爱的老母亲对着一沓设计图犯了难,不知道两人是都应该穿黑色的西装还是一黑一白,或者是全穿白色的西装。
郁昙说道:“我想穿婚纱。”
屋里众人齐齐一惊,连于洲都睁大了眼睛。
郁昙一旦兴奋起来就很不着调,完全就是半个小疯子。
唐玉倒吸一口冷气,劝说郁昙冷静:“这可不行啊儿子,就算你不在意,可我和你爸还是要脸的。”
郁昙看向于洲,目露询问之色,于洲看见他眼里闪烁着的兴奋的神色,立马就知道郁昙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已经九头年都拉不回来了。
他无法想象那种场景,只好折中一下,说道:“正式的婚礼仪式上还是穿白色的西装吧,典礼结束交换完戒指再穿婚纱,就当是搞一个行为艺术。”
反正都是时尚圈,穿的千奇百怪的人于洲见多了。
郁昙对于洲的回答十分满意,兴高采烈地选了西装后就让设计师开始设计婚纱。
过了几天,结婚戒指也送来了,是非常朴素的男戒。
于洲不太擅长挑选礼物订做戒指这种事情,都是郁昙拿的主意,他看了看戒指,不敢相信以郁昙这么花里胡哨的性格会订做如此朴素的戒指。
面对他的疑问,郁昙十分做作地叹了一口气:“夫夫之间要相互体谅,互相包容,且你的气质不适合戴那些浮夸的饰品,结婚戒指可是要戴一辈子的,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总不能只顾自己。”
于洲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的,这家伙脑回路异于常人,总有一颗想要搞事的心,他拿着戒指看了看,有些好笑的说道:“很好,愿意为婚姻生活做出一些让步,很值得鼓励。”
他摸摸郁昙脑袋,“所以这个戒指有什么小惊喜么?”
郁昙说道:“你看看里面!”
于洲看了看戒指里面,发现戒指内圈雕刻着一些纹路,他仔细看了看,疑惑地看着郁昙。
郁昙朝他龇牙一笑,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放大镜。
于洲拿着放大镜把内圈的纹路放大,一些十分火辣的双人图案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于洲眼前。
一共十八个姿势,别说人脸,就连他和郁昙的头发丝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没有一丝丝的防备,乍然受到这样猛烈的冲击,于洲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最近特别流行的显微镜微雕技术,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吓倒是比惊喜更多,于洲感觉这个戒指十分烫手,都快把他的手指灼伤了。
他定定神,问郁昙:“这是哪个师傅雕刻的,不会泄露隐私吧?”
他毕竟是一个保守的人,不如郁昙奔放,看见这些奔放的雕刻图案,就像走在平地上被雷劈了一下似的。
“我们这样,被人看见是不是不太好?”
郁昙瞪圆眼睛:“我的天呐,我们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你没去过我们的超话么,里面什么姿势都有,还有一些很限制级的。”
于洲定了定神,问道:“什么限制级的?”
郁昙说道:“我变成了双性,双性你懂吧?”
于洲摇头:“不懂。”
郁昙说道:“就是我多了另一个性别的生殖器官。”
“亲爱的,你完全不知道这帮人的脑洞有多大,他们把你写成了蛇妖,蛇你知道吧,那东西是有两根的,他们把我写成了双性兔子精,每天都被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于洲:“”
“他们还画了我们的漫画,你是黑邦大佬,我是赌徒的儿子,我爹欠下巨债,因为我生的无比美丽一个罕见的双性人,于是我爹将我抵债,黑邦大佬都玩得很花的,而天性羞怯像一朵小白花一般楚楚可怜又身娇体软的我不得不委身于你,被你ooxx再xxoo,受尽蹂躏和屈辱。”
“于是我逃了,还怀了你的崽,去医院一检查还是双胞胎,逃到一半就被你抓了回去,小黑屋啊小手铐啊小脚链啊一套套的设备可齐全了。”
“生了孩子之后我又开始逃,又被你捉回来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然后我又逃,你又把我捉了回来,我逃,你追,我们都插翅难飞!”
于洲:“”
郁昙一脸回味的神色,舔了下嘴唇对于洲说道:“于洲,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是你只懂得一味蛮干,像一头拉纤的老黄牛,用力是很用力,但是你真的很缺乏创造性哎!”
他说的有点口渴了,还喝了一口水,继续对于洲指指点点:“这一点我真的要批评你,你真应该跟我的粉丝学学,我们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夫夫生活不和谐可不行!”
于洲摸索着手里的戒指,说道:“所以这个戒指里的图案就是那个漫画上的?”
郁昙摇头:“不是。”
于洲刚要松口气,就听郁昙说道:“是很多漫画上的,我博览群书,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于洲又拿着放大镜仔细一看,发现有个图案上的郁昙还长了两只兔耳朵。
两枚戒指上的图案还不一样,拿着放大镜一一看过去,于洲的体温已经开始逐渐升高。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后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大小正合适,朴素而大气的外观与他的外形和气质相得益彰。
至于内里嘛
算了算了,尽量不去想。
两个月后,两人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排场很大,来的宾客非常多,郁双德生意场上的伙伴在典礼结束就走了,剩下的都是两人十分亲近的朋友。
婚礼后半段郁昙换了了婚纱,他喝多了酒,穿着婚纱摇头晃脑地敲着架子鼓,叮叮咚咚叮叮咚。
喝醉了的经济人坐在钢琴前一顿乱弹。
喝醉了的孟复趴在地上拉着于洲做了五百个俯卧撑,爬起来后又嚷嚷着生活不易,管理员什么的太不好当,又拉着于洲拜把子,要管于洲叫哥。
喝醉了的像两个助理小女孩以为自己是两条美人鱼,噗通噗通跳下泳池,还把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拉下了水。
郁双德和唐玉没有喝酒,正是因为有他们两人在,混乱的场面才没有失控。
郁双德心中万般感慨,不禁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郁双德年轻的时候交友不慎,被所谓的朋友坑了很大一笔钱,从此之后就吸取教训,跟着一位大师学习面相学,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一些看面相的本事。
他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的扶贫号召,和一帮企业家去乡下参加扶贫活动。
乡下人淳厚朴实,准备杀一只羊给他们做火锅吃。
正是因为这一只羊,他才认识了于洲。
羊是于洲从小养到大的,他十分舍不得这只羊,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把羊偷走,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孩身世可怜心肠又好,倒也没有责骂他,反而和郁双德这一行人说起了于洲的事情。
看见于洲的第一眼,郁双德就觉得这个孩子的面相特别正。
受了这么苦,这孩子却眼瞳清亮,气质沉稳,和人说话也是不卑不亢,而且叙事很有条理,咬字也清晰,说的不是乡下的方言,而是十分流利的普通话。
乡下受教育程度很低,没有几个人会说普通话,即使会说,发音也别扭,不像这个孩子说的这么流利自然。
郁双德来了兴趣,对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小孩说道:“你的普通话和谁学的?”
于洲说道:“看电视学的。”
“很喜欢学习么?”郁双德问道。
于洲点点头,“我喜欢读书。”
郁双德家里有个六岁的儿子,长得像天使一样,性格很乖很软,就是很有自己的小心思,性格上还有些小矫情,不太喜欢读书。
郁双德很喜欢孩子,他一直想要两个孩子,这样家里面会热闹一些,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和他的妻子并不敢冒险。
这会看见于洲,郁双德就觉得他和于洲十分投缘,再加上于洲重情重义而且勤奋好学,他一下子就按捺不住,拉着于洲的手问他:“想和我去城里面读书,我会让你受到最好的教育。”
于洲腼腆地笑了一下,朝着郁双德点了一下头。
很多年之后回想起这一刻,郁双德都觉得是上天派于洲拯救他这个家。
于洲这个人是很讨人喜欢的,他虽然受了很多苦,见识到了许多人性的恶劣,但他对这个世界和身边的人都抱着一种十分友善的态度。
人是一种很敏锐的动物,能够感到身边人释放的善意,偌大的郁家老宅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于洲,就连郁昙都很喜欢于洲。
唐玉一直想要一个女儿,郁昙小时候又长得过于漂亮可爱,所以唐玉给郁昙买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小郁昙会用很甜的声音喊于洲哥哥,穿着小裙子跑过来让于洲抱,蓬松的小裙摆一颤一颤的,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
那时候郁昙身上的问题还没暴露出来,正是家庭美满幸福如意的时候。
后来
唉,不提也罢。
看着被于洲抱在怀里的郁昙,郁双德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终于迎来了幸福美满的结局,上天对他不薄。
婚礼之后郁昙和于洲开始蜜月旅行。
于洲是个很善于学习的人,他博览群书,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常常把郁昙弄得湿乎乎泪汪汪。
又是一夜的疯狂后,于洲因为太过亢奋无法入睡,索性抱着郁昙去论坛上看起了那个故事。
一次次的疯狂缠绵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明星趴在辅警的胸口上问他有什么有什么愿望。
辅警说道:“我希望能有一束光,是为我而亮的。”
邪不压正,一个星期后,雨夜屠夫最终落网。
警方开展抓捕行动,明星去了本市最大的一家化工厂。
那一夜的火光照亮了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辅警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这个夜晚是为你而亮的。”
第92章 漫画1
今天的冬天格外冷,来自西坦山脉的寒潮降临京州市,位于南方四季如春的京州迎来大面积降温,上午人们还穿着T恤和连衣裙,下午就穿上了厚厚的毛呢大衣,哆哆嗦嗦地行走在落满雪花的街道上。
江昙穿着一件破旧的天蓝色牛仔外套,单薄的外套并不能抵挡冬日的寒风,他的脸色冻得发青,用冻僵的手裹紧身上的外套,脚步虚浮地淌过了满地大雪,踉踉跄跄地走到垃圾桶旁边。
因为很久没有进食,他的脑子有些眩晕,只好将一只手臂搭在垃圾桶的边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另一只手努力地翻找着垃圾桶里的食物。
扯开垃圾袋,在一堆千奇百怪的垃圾里寻找能吃的食物,这次他的运气很好,翻到了一包吃了一半的夹心饼干。
南方空气潮湿,饼干受了潮,吃进嘴里软哒哒的,江昙的身体顺着半人高的垃圾桶缓缓滑下,狼吞虎咽地吃着得来不易的食物。
高糖的食物拯救了他的低血糖,他嘴里含着饼干,仰着纤长雪白的脖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天空上落下的鹅毛大雪。
雪景好美,想画画。
他用冻僵的手摸了身后的浅蓝色牛仔包,那里面装着一个素描本和一只自动铅笔,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睫毛上已经堆满了雪花,这些雪花被江昙身上那一点稀薄的体温融化,汇聚成一小股水流,从他的眼睫上流了下来,仿佛是江昙在哭泣一样。
大雪快过去吧,天气要变得暖和一点,这样他冻僵的手就可以重新恢复灵活,然后就可以拿起他的画笔,在情侣很多的景点支起他的画架,靠他一手出神入化的人物速写来赚钱。
赚钱之后要干什么呢?
要租个小房子,地下室也行,反正他都住了很久的地下室了,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鬼鬼祟祟灰溜溜地活着。
眼下他是连地下室都住不起了,他已经在医院的走廊里睡了半个月了,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都用很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无所谓,都这样了还要什么脸。
江昙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虚幻迷离的笑容,冻僵的手指努力蜷缩着,犹豫着要不要再拿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垃圾桶里像样的食物就这么点,他不想一次吃光,正在犹豫时,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突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黄黑相间的毛发打着绺,体格十分壮实,走到江昙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里的饼干,冲着江昙发出一声极具威胁性的犬吠。
江昙现在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扶着垃圾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使劲攥着那半袋饼干。
那只流浪狗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姿势,郁昙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拼一把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只有一只流浪狗,体型上还是他占有优势。
郁昙正准备蓄力逃走,却看见又来了两只体格壮实的流浪狗,从巷子的另一头跑过来,呈现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把江昙团团围住。
落毛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郁昙看着这三只黄黑相间的流浪狗,想着它们应该是三胞胎,怪不得抢劫起来如此默契。
他使劲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寒冷的空气激得他的胸腔隐隐作痛,江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准备当着这三只流浪狗的面把剩下的饼干一口吃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刚刚抬起拿着饼干的手,一只狗突然凶猛地叫了一声。
江昙本来就因为食物不足头晕眼花,受到突然的惊吓,精神一个恍惚,再加上手指冻僵不如以往灵活,导致手一松,那半袋饼干就这么掉在了雪地上。
还不等他弯腰捡起来,只见眼前一花,一只流浪狗一窜而过,从雪地上叼起饼干猛地跑远了。
雪地上留下一行狗爪印,江昙蹲在地上看着那一行爪印发呆,过了半晌,他发出一声呜咽,倚着垃圾桶蹲在地上,他哭着抱着脑袋,使劲地揪着头发。
太没用了。
居然被三只流浪狗这样欺负。
唯一的半袋饼干也被抢走了。
那可是草莓夹心味的,虽然受了潮,但还是很好吃的啊。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身后的帆布背包抱在胸前挡风。
这个小巷的位置很偏僻,往来的人不多,这是江昙特意挑选的捡垃圾的地方,这样能把丢脸的感觉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他把手伸进脖子里取暖,过了一会手指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风也小了一些,便从包里拿出铅笔和画本。
他画画的速度非常快,下笔如有神助,景物飞快地在画纸上成型,正是眼前的这条小巷。
江昙飞快地画着,画面中的雪地上多了三只流浪狗,都面目凄惨地死在垃圾桶旁边,口里吐着白沫。
“让你抢我东西吃,我都快饿死了,你们还抢我东西吃,我告诉你们,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拿着自动铅笔恶狠狠地戳着画纸,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扭曲的笑容:“明天你们就吃到老鼠药,一只只不得好死,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下了地狱也要剥了你们的狗皮,做狗肉火锅吃。”
骂了一阵心里舒坦很多,江昙笑了两声,可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眼眶又湿润了,被呼啸的寒风一吹,顿时落下一连串的眼泪,红着眼眶抱紧了自己的画本。
他擦掉眼泪起身翻垃圾桶,过了很久才翻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苹果。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还好,只是样子难看了点,没有腐烂,还能吃。
江昙啃掉了这个苹果,样子难看但是味道很甜,稍微安慰了江昙。他连果核都吃掉了,手里只剩下苹果的梗。
他舔着嘴唇,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医院,倒在长椅上抱着自己的帆布包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一个18岁的刚成年的小伙子,胜在年轻有点底子,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月也没折腾出什么大病来。
南方没有暖气,医院里也很冷,江昙睡到半夜醒了过来,去了一趟洗手间。
第二天早晨他又背着他的帆布包出去了,准备去垃圾桶找点吃,早晨这个时间正是大家出门扔垃圾的时候,找到食物的几率比较大,有时候还能找到剩了半杯的热豆浆和一口没吃过的包子。
江昙走到那个小巷里,一低头就被地上已经冻僵的三条死狗吓了一跳。
他定了定神低头一看,正是昨天那三条流浪狗,狗眼睁着,口吐白沫,已经被大雪埋了半截。
江昙又迈出了一步,发觉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他抬脚踢开雪,一袋老鼠药被踢飞到雪地上,里面所剩不多的几颗红色老鼠药落在雪地上,像是滴落的鲜血。
这几只狗居然真的被老鼠药毒死了。
江昙低头看着这三只狗,昨天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凶狠模样,这会却死相凄惨,他蹲下来看了看,又觉得它们很可怜了。
无论是人是狗,活在这个世上不都是为了一口吃的么,人和狗互相争抢食物算什么,人和人之间的争斗比这个凶狠多了。
人类为了生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就好比他自己,这会不也像流浪狗一样在垃圾桶里找吃的么。
他多么爱惜自己的手啊,哪怕穷的住地下室也要涂护手霜,要把手养的白白嫩嫩的,可是现在却用白白嫩嫩的手翻垃圾吃。
这三只流浪狗很惨,他江昙更惨。
他呕心沥血画出的漫画被曾经最敬重的前辈抢走,抢先在杂志上发表,现在那个贱人已经功成名就,一个卑鄙无耻的剽窃者,现在却变成了知名漫画家,还在行业里封杀了江昙。
是啊,那个贱人本来就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哥,权势滔天,封杀他只要一句话的事。
还对他抱有那种恶心的想法,厚颜无耻地说着:“小昙,只要你成为我的人,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恶心。
真踏马的恶心。
抢了他的作品,还踏马的想睡他。
他江昙好好的一个青年,居然连个洗盘子的工作也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贱人搞的鬼。
害,没这个功夫可怜别人了,还是先可怜一下自己。
江昙迈过地上三只狗的尸体,
京州的大雪依旧没有停,而且比昨天更大了,鹅毛那样大的雪花成片成片地落下来,江昙身上都是雪,他甩了一下脑袋上的雪花。
这一甩可真糟糕了,他本来就饿出了低血糖,现在一甩脑袋,立刻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跪倒在了雪地。
他身上冒着冷汗,手肘支着地想爬起来,眼前突然一黑,彻彻底底地晕倒在这个冰天雪地里。
大雪纷飞,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停在小巷外面,后座的车窗里隐隐透出一个男人俊美的轮廓。
车窗的玻璃缓缓降下一半,露出一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茶色的眼珠看向倒在垃圾桶旁边的那个人影,眼神冷淡而漠然。
司机也看到了倒在垃圾桶旁边的人,从穿着上看这个人似乎很年轻,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帆布包。
他犹豫了一下,转过头问道:“先生,您看我用不用叫救护车?”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开口说道:“把他带到车上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说话间是习以为常的命令语气,显然身居高位,是属于成功男性的尊贵华丽又性感低沉的嗓音。
司机和一旁的助理下了车,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昏倒的青年扛进了车后座,他浑身都是雪,助理犹豫道:“先生,会不会弄脏了您的衣服?”
男人说道:“没关系,放在这里吧。”
车子的内部虽然宽敞,但是一个身高腿长的青年躺在里面仍然很局促。
看助理为难的样子,男人神色淡淡地说道:“把他的脑袋放我的腿上。”
他的腿上盖着一条乳白色的毛毯,青年落满雪花的脑袋枕了上去,露出一张十分勾人的脸。
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肤色洁白如雪,眼睫浓密纤长,脸颊精致小巧,就连沾着雪花的头发丝都很生的很漂亮,他看起来十分乖巧纯洁,却让人很有蹂躏的欲望。
于洲伸出手,捏着青年的下巴打量了一圈。
很难想象一个最终毁灭世界的人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于洲对助理说道:“把他的背包给我。”
助理把那个简陋而廉价的帆布小背包递给于洲,尊贵无比的先生拿着那个可怜的小布包,助理脸色微微扭曲,生怕那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脏了先生的手。
于洲打开帆布包的卡扣,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封面的素描本。
素描本的第一页,是三只躺在雪地里的死狗。
漫画已经应验,于洲刚刚亲眼看见了那三只死在垃圾桶旁边的狗。
他合上了素描本,从江昙的兜里找出一根白色的自动铅笔,一块用了一半用胶布缠住的白色橡皮,一个型号老旧的破手机,一个蓝色的门扣和一个小狐狸钥匙链。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洲接通电话,耳边传来好友孟复的声音。
“你找到了他了么!”声音透着一股焦急,于洲声音淡定地说道:“找到了,在我车上。”
另一旁的孟复松了口气,于洲又说道:“你好像很关注这件事情。”
孟复说道:“不是你让我调查这个人么,你正满世界的找他,弄得声势浩大的,我这是替你着急,既然我提供给你的信息是准确的,那你记得结算一下尾款。”
孟复——于洲的好友,职业是私家侦探,大到商业机密,小倒超市里的大白菜涨了几毛钱他都能给你查到,前提是给够钱。
于洲对一旁的助理说道:“给孟复结算尾款。”
助理立刻拿出手机点头说道:“好的,先生。”
车子驶进一个风景壮丽秀美的庄园里,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才停在一处通体白色的别墅门口。
等候在外的管家推着轮椅走到车门前,和助理一起搀扶于洲下了车。
昏迷的江昙则被人带到客房里,让家里的私人医生查看情况。
家庭医生看到江昙这张脸后,眼角和嘴角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满怀敬畏之心掀开了江昙的眼皮,用拿着听诊器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下江昙的心跳,最后对于洲说道:“先生,他没事的,只是有一些低血糖外加营养不良,挂点葡萄糖就好了。”
于洲点点头,被管家推到了书房。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可能于洲就是太完美了,以至于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出了车祸,双腿落下了残疾。
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大佬,真是令人心生唏嘘啊。
第93章 漫画2
江昙做了很多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被一双带着炽热温度的手掌捏住了下巴左右打量。
尽管没有睁开眼睛,江昙仍旧能感受到那种上位者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巡视的感觉,恍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掌,非常强势的一寸一寸地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即使在梦中,强大的压迫感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昙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是一个内心很阴暗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更讨厌那些居高临下的目光。
手背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昙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微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在他的体内缓缓游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过了很久之后,他的体温渐渐回升,那种虚脱无力的状态消失了一些,他终于能将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视线在造型美丽的天花板上转了一圈,又停在垂下来的水晶吊灯上。
不是那种俗套华丽的水晶吊灯,这个吊灯上全是水晶做成的鲜花和蝴蝶,长长的水晶流苏垂下来,流苏里姿态各异的蝴蝶闪闪发光,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约莫是死了,灵魂来到了传说中的天堂。
江昙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天堂没有凛冽的寒风,没有纷飞的大雪,这里很温暖,空气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香气,他正置身于云朵之上,再也不用忍受饥饿和寒冷。
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江昙重新睁开眼睛,他的眼珠转了一圈,视线掠过天花板和吊灯,停在那一扇拱形的落地窗上。
他看到了一座美丽的花园。
芳草如茵,落英缤纷,数不清的玫瑰盛放着,那些娇嫩美丽的花朵在枝头上颤动,灿烂的阳光洒向这座美丽的花园,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肚子又叫了一声,正在发表强烈的抗议,铺天盖地的饥饿感让恍恍惚惚的江昙清醒了一些,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放下手时突然看到了自己微微发青的手背,上面还贴着一块医用胶布。
他惊愕地一转头,看到了一个挂水的铁架,上面挂着的两瓶葡萄糖和营养液已经空了。
都升天了,难道还要挂水?
这天堂位面也太接地气了一些。
他陡然清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纯白色的被子像一朵蓬松的云,面料滑滑的,泛着珠贝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江昙咽了咽口水,掀开被子下了床。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江昙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双拖鞋,只好光着脚踩在了地毯上。
他现在还有点发晕,现在下了床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身上的衣服轻薄贴身的白色睡衣,江昙摸了摸睡衣,心里愈发不安,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莫不成是晕倒在垃圾桶的时候被人捡回了家里囚禁起来?
毕竟他长得颇有姿色,因为长得太好看,从小到大没少收到过各种暗示,这副皮囊确实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困扰。
出身贫寒的美人,没有守护自己的本领和背景,就犹如三岁小二带着一块金子在闹市上行走,豺狼虎豹虎视眈眈,下场往往都很糟糕。
江昙走出了房间,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窗子是很美丽的拱形窗户,光线灿烂,能看到外面异常美丽梦幻的景色。
江昙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走了短短一段路,就已经目瞪口呆,被所见的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京州这个地方富豪非常多,那个偷走他作品的贱人就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哥。
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江昙去过他家,还在那个豪华的别墅里住了一段时间。
两相一对比,曾经住过的那个豪宅仿佛贫民窟,难以想象这个庄园的主人得有多么雄厚的财力。
江昙沿着走廊一直走,转了一个弯后,他看到了一个植物园。
一个巨大的室内植物园,棚顶是透明的玻璃,晃得江昙眼睛发晕。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一点,外面的花花草草已经够多的了,怎么房子里还种这么多,不觉得占地方么?
江昙转过身,沿着走廊继续走,这样七拐八拐,他成功迷路了。
说来十分离谱,这么大个地方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实在是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江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走走停停,最后成功把自己搞迷路,停在一个“图书馆”面前。
到处都是书,江昙差点在知识的海洋里窒息,好不容易找到了楼梯口,江昙沿着楼梯一直往下走,终于走到了客厅。
在江昙有限的认知里,他觉得一楼基本上都是客厅,结果他抬眼一看,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玫瑰。
到处都是浅粉色和香槟色的玫瑰,空气里香喷喷的,巨大的拱形窗户将近两米高,窗子周围挂着精巧的编织藤条,那些绿萝沿着藤条攀爬上去,又从窗子上垂落下来,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江昙走了出来,门外是拱形的石柱,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停留在石柱旁边,手里拿着一只香槟玫瑰。
石板被阳光晒得灼热滚烫,江昙被烫的蜷缩起了雪白的足尖,踩着石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直走到那个男人身旁。
他清清嗓子,很有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知道这是哪里么?”
男人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这里是玫瑰园。”
玫瑰园江昙还是知道的,世界首富的豪宅就叫玫瑰园。
玫瑰园占地12000平米,是一个湖滨别墅,别墅一共六层,房间多到数不清,玫瑰园临水依山,风水极好,据说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所以世界首富住进来后就把这里改名为玫瑰园。
玫瑰园并不是首富的住宅,只是首富出了车祸后用来疗养休息放松心情的地方。
首富是一个性格冷漠的男人,为人十分低调,京州的人虽然知道玫瑰园,却从来不知道玫瑰园里面到底什么模样。
崇拜首富的人非常多,京州那些豪门世家也免不了跟风,建造了什么蔷薇园、银杏园、牡丹园。
江昙结结巴巴地说道:“玫、玫瑰园?是首富住的那个玫瑰园么?”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把手中的香槟玫瑰放在膝盖上,对江昙点点头。
他生了一张十分俊美雍容的脸庞,虽然坐在轮椅上,江昙需要俯视着他,但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让江昙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扶着石柱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在从垃圾桶里找食物吃,下一秒就来到了玫瑰园。
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挤得头破血流却连首富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他江昙居然直接住进了人家的房子。
地上的石板非常烫脚,江昙抬起左脚抖了一下,随后踩在右脚的脚背上,他这会还在发懵,眼神涣散地盯着男人膝盖上那朵香槟玫瑰,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左脚抖了抖,踩在了右脚的脚背上。
他这样滑稽地重复五六次,像个跳踢踏舞的小丑。
男人开口说道:“地上的石板很烫脚么?”
江昙点点头,“这里的阳光太灿烂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刺眼的阳光。”
他这话说的言不由衷,他那里是觉得阳光刺眼,分明是被眼前这滔天富贵刺痛了眼睛,已经开始在心里面破口大骂,骂这命运的不公。
心里面的酸水沸腾起来,咕嘟嘟地冒着泡泡,他语气凉凉地说道:“首富可真有钱啊,酒池肉林,人间极乐,什么东西都不缺。”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后说道:“首富也不一定快乐。”
江昙最烦这种论调了,什么金钱买不来健康,什么世上很多东西都是金钱买不到的,什么物质上富足并不能弥补精神上的空虚。
呸!
这帮人一定是吃饱了撑的,才能说出这么多的屁话。
那么穷人买不起要,那么多穷人吃不起饭,那么多穷人连张电影票都买不起,只有那帮不缺钱的人才会天天无病呻吟,矫情的要命,想想都恶心。
要是鲨人不犯法,谁在他面前说这种屁话,他就立马让这人驾鹤西去。
江昙看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富贵公子哥,皮笑肉不笑,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又不是世界首富,你怎么能知道世界首富的快乐。”
“见眼前的男人沉默,江昙说道:“你是这个园子里客人么,世界首富长什么样?”
世界首富的父母是前一任的世界首富,他们那年轻有为的儿子继承了他们的一部分股权后超越他们,成了新的世界首富。
但是这人很低调,首富的父母很注重保护家人的隐私,再加上首富不爱走动,所以媒体只抓拍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还都是很多年以前的旧照。
江昙年少轻狂,他心里想着眼前这个做轮椅的男人应该是首富的亲戚什么的,管他呢,这可是首富的房子,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算个屁啊。
男人语气淡淡地说道:“真不巧,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世界首富。”
江昙傻掉了,脑中鞭炮齐鸣,锣鼓升天,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种雷劈一样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没有一丝丝的防备,活在传说中的传奇人物,突然就以一种很平静淡然的方式出现在了面前,没有欢呼的为他而来的人群,没有记者和摄像机,没有那些豪华的排场。
就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坐在一个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朵玫瑰,用我今天喝了一杯水那样平淡的语气告诉江昙,他是世界首富。
江昙回过神来,微微弯下脊背,谦卑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世界首富。”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狭长的狐眼亮晶晶的,神色间充满了孺慕之情,像一只毛绒绒的小雏鸟看见了自己亲爱的鸟爸爸。
世界首富的名字众人还是知道的,姓于,名叫于洲,有四分之一的异国血统。
现在一看果然轮廓深邃,高鼻深目,而且睫毛超级长,还很翘,身上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气和冷漠。
于洲说道:“没关系。”
江昙脸上挂着最纯良无害的微笑,方才还充满淡淡讥讽和酸味的声音一下子就变甜了,像一只猫嗲着嗓子求投喂,夹里夹气地说道:“我怎么会您的家里暖,我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瞬间转变的语气自然逃不过于洲的耳朵,一个肤浅又狠毒的青年,于洲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厌恶,说道:“你晕倒在垃圾桶旁边,我把你捡了回来。”
江昙看了一眼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他微笑着说道:“我昏迷了很多天吧,京州的雪都融化了的。”
江昙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惊动了于洲的医疗团队。昨天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喊着渴,家庭医生给他喂了水,他又睡过去了,今天中午才彻底醒来。
这一个星期里,京州的寒潮终于退去,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可惜玫瑰园里的花朵冻伤很多,让于洲的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于洲更懒得和江昙这种人虚与委蛇了。
一个社会的底层小人物,愚蠢短视,阴鸷善妒,表里不一,只不过拥有了超自然的能力,就妄想主宰他人的命运。
于洲可不想和这种人谈论风花雪月,仍旧用那种淡淡的语气,开门见山地说道:“以后跟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江昙瞳孔瞬间收缩,又缓缓放大。
他就算恶毒善妒,这会也还是一个18岁的年轻男孩,他从前仗着自己才华横溢确实有些心高气傲,又因为出身孤儿院,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自卑感。
自卑感又导致了他的高自尊,宁愿去捡垃圾吃都不愿意向那帮贱人低头。
两种极端的性格导致他有些扭曲,可是这会见识到了世界首富的豪宅,金钱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滔天富贵就在眼前,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又算什么呢?
他双腿发软,扶着柱子支撑着身体,声音发颤地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轮椅上的男人神色冷漠地看着他:“你觉得呢,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冻死在垃圾桶都没有人在乎的社会边缘人物,你对我而言,简直像一只小蚂蚁。”
江昙嗓音干涩:“那您能给我什么?”
于洲说道:“我是一个大方的人。”
江昙声音发紧:“那有什么条件么,我需要做什么?”
于洲说道:“从此之后不再画画,如果你食言,你画一张画,我就掰断你一根手指头。”
江昙愣住了。
第94章 漫画3
江昙很喜欢画画。
他对画画的热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在江昙五岁的时候,他所在的孤儿院还没有和其他的孤儿院合并,经常有人给孤儿院捐助一些图书和衣物。
孤儿院建立了一个图书馆,其中一个书架上全都是漫画,一本本的漫画,里面是一个个不同的故事,相比枯燥的书籍,漫画更让人有读下去的欲望,那个书架上的漫画一度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读物。
江昙很爱很爱看漫画,漫画里的世界多么神奇啊,小小的一只画笔,握在人的手中就可以创造出一个新得世界。
那些个波澜壮阔的世界,充满美妙的想象力和优美的笔触,这些东西深刻地打动了江昙,他拿着铅笔,开始在草稿纸上临摹那些漫画。
他第一次临摹,尽管下笔不太顺畅,人物和景物有些微微的走形,但是人物脸上的表情,画面的张力和冲击力,已经跃然于纸上,彰示着他的天赋有多么的强大,有多么的平凡。
“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会画画。”
一无所有的孤儿,连吃一块小蛋糕都要排队领取,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礼物。
其实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上天就送了他最好的礼物,而现在,他终于把礼盒拆开了。
江昙咬住下嘴唇,竟然犹豫了。
他茫然地站在石柱旁,一只手攥住了一片衣角使劲揉捏。
太阳将石板晒得滚烫,江昙却已经感觉不到脚底的疼痛了,一股灼烧般的疼痛正如烙铁一般折磨着他的心脏。
他放眼望去,眼前是玫瑰园里的滔天富贵,阳光像金沙一样在草叶和花瓣上流淌,他的目光像一只鸟儿一样飞向澄澈的蓝天,天空上,一只白鸟划过天际,消失在远处的云层中。
他呕心沥血地画着他的漫画,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功成名就么。
殊途同归,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实现梦想的方式。
和魔鬼做了交易的人,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就必须拿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
就像小美人鱼为了双腿失去了她天籁般的嗓音。
江昙双眸湿润,狭长的狐眼沁出一圈泪水,蓄积在眼眶里。
他眨了一下眼睛,那些蓄积的泪水便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一滴滴泪珠砸在石板上,他脸上带着泪,声音哽咽着:“好,我答应你,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我还是会重新拿起画笔的。”
对于江昙的回答于洲一点都不意外,江昙就是这种没有节操和操守的人,满脑子都是荣华富贵,得不到就开始怨天尤人,从不埋怨自己,天天指责别人。
于洲很乐意将他喂养成一条没有什么追求和梦想的白白胖胖的米虫。
他正要开口说一声成交,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突然响起。
江昙抱着石柱哭成一团,撕心裂肺的哭声把不远处的老管家都吸引了过来。
老管家拿着花剪,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三件套,怀里抱着一束大马士革玫瑰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站在于洲身边看着那个抱着柱子嚎啕大哭的江昙,在于洲耳边小声问道:“先生,他怎么了。”
于洲说道:“他还是很喜欢画画的。”
尤其喜欢把人画死。
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被人奚落两句就把人全家画死,仅仅是因为路上撞了一个行人被人说了一句走路不长眼睛,他就把人在画里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没有招惹过他的人也很倒霉,江昙这种人嫉妒心极强,逛公园的时候看见一家三口幸福地吹泡泡,他就冷笑一声把幼儿的父母画死,让可怜的小孩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大街上画速写赚钱的时候看人家小情侣恩恩爱爱,他冷笑一声,回头就画人家被车撞死,让人家生离死别痛不欲生。
他知道自己拥有这样可怕的能力,却丝毫不加以节制,肆无忌惮地掌控着别人的生死,给那些无辜的人们带来巨大的不幸。
他的性格敏感多疑,残忍凶戾,人生失败后,便把个人的不幸转为对世界的憎恨。
世上并没有纯粹的好人,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的一面,但是生而无人,便要有做人的良知,学会克制自己内心的阴暗。
于洲看了一眼江昙,对老管家说道:“送我去书房,这里太晒了。”
别墅里有电梯,书房在六楼东侧的位置,装潢清幽雅致,拱形窗子上垂着绿萝,设计成树屋模样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精致的盆栽,从这些细节上可以看出于洲是一个很热爱生活喜爱自然的人。
到了于洲这个地位,所拥有的财富是难以撼动的,他即使躺着不动,他拥有的财产一秒钟内所产生的孳息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他已经不需要大量的工作了,他每天的工作量不多,只需要规划一下公司的发展战略和最新的研究进展,没事的时候看一下股市,顺便看一下公司内部的最新的财务报表以及各个部门呈上来的风控管理报告。
以于洲那强悍的工作能力,这些工作只需要一小会就做完了。
他坐在办公桌前无所事事,又因为腿疾不能行走,只好打开了玫瑰园里的监控系统,玫瑰园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监控系统,天空上方还有无人来回巡视,可谓是铜墙铁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监控刚刚划到门廊前石柱旁,一阵啜泣声就隔着屏幕传了过来。
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江昙正抱着石柱呜呜咽咽的哭泣着,他现在明显体内不足,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现在这种嘤嘤嘤的哭声,听起来很像于洲他爸养过的一只狐狸。
于洲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处理公务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江昙还在抱着柱子哭。
看起来眉清目秀斯文瘦弱的一个小男生,肺活量到是挺强的。
于洲倚着椅背听着江昙那嘤嘤呜呜的哭声,老管家恰在此时推开门走进来,往于洲的桌子旁放了一杯煮好的咖啡,和一笼精致小巧的茶点。
这是于洲吃下午茶的时间,他慢悠悠地吃完了一块马卡龙,喝完了半杯咖啡,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而监控里的江昙还在哭。
加上前面的四十五分钟,他已经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老管家试探地问道:“先生,我很担心他会脱水,要不要我把他叫进来。”
于洲想了想,点头说道:“把他叫到这里来,和我一起吃下午茶。”
江昙哭的喘不过起来,他全是泪水的脸贴着温热的石柱,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哭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老管家走到他身边,说道:“先生让你陪他去书房喝下午茶。”
江昙发出一声抽泣,抱着柱子不撒手,他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石柱,整个人恨不得与石柱融为一体。
老管家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他是一位六十二岁的老人,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头发是灰白色的,十分整齐地梳在脑后。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老人,于洲和于洲的父亲都是他从小带大的,现在看见抱着柱子痛哭流涕的江昙,眼神非常慈祥和蔼,没有一点责怪和不耐烦的意思。
一个人站在身边看着自己哭,江昙多少有点不自在,他别过脸,抱着石柱抽泣了几声,非常虚弱地站了起来。
他很眷恋石柱的温度,站起来后又抱了石柱一会,才转过脸看着老管家,因为哭太久了,他有点缺氧,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老管家赶紧伸手去扶他,江昙脚步发飘地坐着电梯来到六楼书房,带着满脸泪痕光着脚丫走进了于洲的书房。
书桌旁已经摆好了一把雕花的白色木椅,江昙坐了上去,眼神呆呆地看着于洲。
都是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逼着他做了这种出卖灵魂的交易。
江昙敢怒不敢言,像条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坐在椅子上。
抛开他那丑陋如黑色毒液一般的内心,单纯从外表来说,江昙的容貌实在是过分的精致和美丽了。
那是一种非常精雕细琢的美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造物主竟然会雕琢出这样精美的杰作,即使是于洲这种见惯了俊男美女的人,也无法从他的五官上找出任何一丝缺点。
江昙那双蜜糖色的眼眸正泪汪汪的看着他,眼眶红红的,脸蛋和鼻尖也哭得红彤彤的,坐姿像一个乖巧的小学生,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歪着头看他。
于洲看了他一眼,从鸟笼形状的糕点架上拿了一个粉色的马卡龙递给他。
江昙吸着鼻子,接过马卡龙咬了一口。
他的表情扭曲起来。
正宗的马卡龙实在是太甜了,和他在蛋糕店里买的五块钱一块的马卡龙完全不一样。
于洲看他五官扭曲的模样,又看看他手里被咬了好大一口的马卡龙,有些好笑地说道:“喝一口咖啡缓一下。”
江昙喝了一口咖啡。
他的表情又扭曲了,这口咖啡差点没苦死他。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忍俊不禁,让家里的佣人送过来一杯清甜的花果茶。
江昙喝了一口茶,于洲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江昙接过湿巾的时候碰到于洲的手指,男人身上的温度从指尖传递过来,让江昙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正当他有些微微的恍惚时,于洲那低沉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先谈谈你的事情。”
老管家十分默契地走了出去,还把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和于洲独处让江昙有些紧张,他正襟危坐,看着于洲的眼睛,他的眼睛是茶色的,像冷掉的茶水,天生带着一股冷漠和凉意,看一个人的时候会产生很强大的压迫力。
于洲问道:“你擅长什么?”
江昙毫不犹豫地回答:“画画。”
于洲面无表情地说道:“换一个。”
江昙不太确定地说道:“写写故事?”
于洲点头:“你喜欢低调还是高调?”
江昙来了精神,他才不要低调,他要高调的不能再高调,让那帮贱人看他是如何的风光得意,春风满面。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于洲,拿着被咬了一口的马卡龙说道:“高调的。”
于洲点点头:“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会让你成为知名小说家,如果你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枪手替你写文。”
“第二个选择,我会让你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你的脸很适合娱乐圈,我会把你捧红,让你得到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他看着江昙:“你选择哪一个?”
江昙内心十分悲凉,他知道这是这些豪门老男人包养他这种青春貌美小男生的屡试不爽的老套路。
他很隐蔽地瞥了一眼于洲的双腿。
妈的,他还得自己动。
工作量加倍。
得加钱!
第95章 漫画4
江昙说道:“我都想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自然全都要。
既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小说家,又想成为众人簇拥的大明星,可谓是十分贪心了。
小男生看起来年纪很小,面容上的青涩和稚嫩还没有完全褪去,胃口却大的很,既要又要。
于洲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可以。”
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作为世界首富,于洲的钱实在是多的数不清,他看了一眼沉浸在巨大欢喜中的江昙,曲起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沉声说道:“记得你的承诺。”
这句话瞬间给江昙明媚的心情添上了一丝阴霾。
他虽然得到了巨大的名和利,可是他失去的是他的画笔啊!
他再也不能画画了,虽然不明白于洲这个世界首富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奇葩的要求,但是他已经做出了承诺。
江昙垂下眼睫,蜜糖色的眼珠在长睫下悄悄一转。
呵呵。
他才是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呢。
他可以偷偷的画,画了什么又有谁能知道呢,等以后翅膀硬了,他就大张旗鼓地画画,那时候他已经功成名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作品了。
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他都会一一报复回去,让他们生不如死。
心里正在不屑的冷笑,脸上却仍旧是温驯无害的样子,只可惜他的那双狭长的狐眼里算计太多,并没有逃过于洲的眼睛。
于洲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咖啡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他知道这位拥有恐怖能力的漫画家并不是什么纯善的性格,并不是一个吻信守承诺的人。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能做到世界首富这个位置,于洲并不是一个绝对善良的人,这个世界并没有绝对善良的人。
有时候,所谓的善良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他有了良好的教养,没出车祸之前,他是一个很阳光的人,他的父母总是说他虽然外表冷漠难以接近,实则内里沉稳温厚,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而良好的家境让他隔绝了很多负面的东西,所以青少年时期的于洲有一些清澈的愚蠢。
那场车祸让他改变了很多,认清了身边不少人丑恶的嘴脸,只是这个成长的代价有点大,让于洲消沉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昙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蜜糖色的眼珠悄悄打量着于洲。
虽然是个残疾人,但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外貌最出色的男人。
抛开他那过于出色的外貌不谈,单单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雍容华贵,卓尔不群,又带着一丝俯视众生的神性。
而且头身比极佳,肩宽腿长,比例逆天,三庭五眼符合黄金比例,面部结构简直完美的令人惊叹。
就是残疾了,一双大长腿毫无用武之地,在那种事情上,可以选择的姿势十分有限。
江昙微微撅起了嘴,他的嘴唇是花瓣唇,上唇薄下唇丰满,有一颗小小的不太明显的但是恰到好处的唇珠,唇色是很粉嫩的樱花粉色,虽然不像女孩子那样精心保养唇部,但是他天赋异禀,嘴唇盈润丰泽,像粉色的果冻,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江昙知道自己长得好,美而不自知那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皮囊漂亮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惊艳的目光,随便逛个街都有很多人回头看他,要联系方式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江昙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
可是这会对上于洲倒是没有信心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于洲这个地位的人肯定见识过不少美人,以前有多少床伴估计于洲本人都数不清。
也不知道于洲对他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神思恍惚间,于洲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他。
纯黑色的磨砂卡面上有一顶样式繁复的金色王冠,江昙接过卡,柔软洁白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顶王冠,以一种十分热切的眼神看向于洲。
这时候就显示出了江昙与别人的不同。
他所有的欲望都赤裸裸地写了脸上,任凭他如何隐藏都无济于事,那双蜜糖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野心和贪婪在其中闪烁,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漩涡。
“谢谢您!”他冲着于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牙齿整齐洁白,露出四颗尖尖的小虎牙。
江昙拿着黑卡离开于洲的书房,跟着于洲的助理回到了他的房间。
一开始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房间还觉得很震撼,可是现在见识到了玫瑰园的豪华,江昙的眼界飞速提升,已经觉得这个房间太小,看着有点拥挤了。
想着以后还要自己动。
多么羞耻多么难为情的一件事啊,他可得对自己好点,于是他微笑着看向于洲的助理,露出一口小白牙:“我觉得这个房间太小了,这里有大一点的房间么?”
于洲的助理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江昙微笑着说道:“是他说的,我要什么他都给我。”
“我要问一下先生。”
“噢,原来你们管他叫先生,那我是不是也要管他叫先生。”
他像一只横着过街的螃蟹,张牙舞爪大摇大摆,没有半点内敛含蓄的样子。
助理点头:“这里的人都叫他先生。”
“先生,先生,于洲先生。”
江昙轻轻念了几声,抬头看向助理:“你快点去问问他啊,我要一间大屋子,最好离健身室近一点,锻炼一下我的腰。”
助理离开房间,把江昙的要求洗漱的转述给于洲,于洲皱眉说道:“腰?”
“他的腰怎么了?”
助理说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久坐,对腰椎很不好。”
于洲说道:“那你看着安排吧,他的要求尽量满足。”
这个助理是于洲的生活助理,因为于洲身体不方便,所以他身边有两个生活助理。
这个生活助理叫王智,是顶尖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因为码农工作太过辛苦,长期996后头发所剩无几,于是辞了工作兜兜转转后成了于洲的生活助理,目前头发茂密,长势良好。
王智给江昙找了六个房间让江昙选择,江昙选了一个很大的套房,套房三室一厅,浴室超级大,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书房,是留给身份很尊贵的客人临时居住的,里面的装潢非常豪华。
江昙来到自己的新房间,走到了衣帽间里,衣帽间有一个非常古朴典雅的落地镜,江昙站在落地镜前,对着镜中的青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懒洋洋地抬起了下巴,伸手解开了睡衣上的一粒纽扣,细腻如白瓷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一件件地脱掉身上的衣裳,衣衫落地,青春正好的身体就像剥了壳的荔枝果肉,水盈盈嫩生生地出现在巨大的落地镜中。
画画的人总有一双发现美并擅于欣赏美的眼睛,江昙看着镜中赤裸的身体,捏了捏自己那窄窄的不堪一握的细腰。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我值得。”
“而且我值得更好的。”
他心情愉快地洗了个澡,随手把他那个破旧的手机放在浴缸旁边。
上面的钢化膜已经碎边了,手机的样式也很老旧,一看就知道是早就过时的款式。
以前那个贱人送过他一部很昂贵的手机,江昙没有要,那时候他还要脸,自卑又自傲,自认为才华横溢,功成名就指日可待,才不稀罕那一点小恩小惠。
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机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陈设实在是太不匹配了,看着太碍眼了。
江昙顶着一脑袋泡沫,从手机壳里掏出那张于洲给他的黑卡绑定个人账户。
这张卡的所有人并不是江昙,绑定的过程需要于洲本人的授权,费了一点时间绑定好黑卡,江昙给自己买了一部新手机。
买完手机之后他兴致勃勃地点开购物车,看着里面加在购物车很久的数位板、进口马克笔、进口的全套勾线笔。
恍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江昙想起了他对于洲的承诺——从此以后不再画画。
至少在于洲身边被他包养的这段世界里不能画画,所以这些画画的东西买了之后也只能堆在家里面落灰。
他趴在浴缸上闷闷不乐地戳着手机,小声哀嚎:“为什么啊,我都加在购物车里好久了,就等着我有钱了就把你们这些小妖精全都拿下,现在有钱是有钱了,我又不能画画了。”
“你们听见他说的话了吗,我要敢画画,他就掰断我的手指头。”
“这种位居高位的人手段都很可怕的,我现在就是一只毛绒绒的小黄鸡,毛都没长齐呢,不能跟他对着干。”
“你们等等我,等我翅膀硬了,就全把你们买回家,日夜宠幸你们!”
他对着一购物车的画具自言自语,活像个神经病。
他打小时候就有这种毛病,总对着自己的画具唠叨个不停,有很多人曾说江昙是神经病,江昙才不在乎呢,他这种天才岂是这帮愚蠢的人类能够理解的!
一群天赋平平的平庸之辈,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多么可叹!
正当江昙泡在浴缸里孤芳自赏的时候,他那死机好几次的破手机突然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林嵩。
那个夺走江昙作品的小偷,一个肮脏的渣滓,一个无耻的贱人。
江昙看着来电显示冷笑一声,他从浴缸里伸出一条水淋淋的大腿搭在浴缸上,启动了浴缸的按摩功能。
不慌不忙地做完这一切,他才甩了甩手上的水,在一旁的自动烘干机下面把手烘干,这才高高扬起他雪白的脖颈,恩赐般地接了电话。
有了首富做靠山,江昙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他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避之不及。
现在他是一只高贵的波斯猫,高贵美丽,气定神闲。
他捏着嗓子,用他最慵懒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还算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语气:“小昙,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一个星期前赵晓看到了你,说你无家可归,正在垃圾桶里翻垃圾吃。”
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忧:“小昙,你体质本来就不好,别吃坏了身体。”贱人发出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你说你何必这么倔强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江昙冷笑一声:“被你抢走的《画魂》也能给我么?”
林嵩沉默了一会后轻笑一声:“小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画画不就是为了钱么,你知道我喜欢你,只要你和我服个软,你就会上过上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江昙捞起一捧绵密的泡沫,一边吹着泡沫一边说道:“你来晚了,我现在正在一个很高级的浴缸里洗澡,洗完澡就要服侍我的金主大人啦!”
第96章 漫画5
江昙挂断了电话,他顶着一脑袋泡沫趴在浴缸上,眼睫低低的垂着,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这会突然就萎靡起来了。
他曾经也有很天真的时候,因为疯狂的喜欢画漫画,所以那时候很迫切地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那年16岁,刚刚上高二,因为是孤儿院的小孩,经济来源只有政府的补助,补助只能让他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要买一些画具或者新的鞋子衣服,这点钱是远远不够。
这时候就要想其他的办法,比如在一些约稿平台上画画赚钱。
江昙靠这些约稿的钱过得很滋润,可惜除了画画之外,江昙的学习实在不怎么样,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江昙的成绩很平庸,只能勉勉强强考上一个普通的二本。
他想学美术考美院,但没钱,只能走迂回路线,决定先考一个大学,上了大学课业清闲了,就开始画画。
自学成才的漫画家也不少,野路子未必不好,学院派的路子也不是人人都喜欢。
高二的课程并不紧张,他一边学习一边画漫画,还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了一大袋a4纸,《画魂》的草稿就是在这些a4纸上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有一天,他在约稿平台上接了一个大单子,约稿的人要他设计一组人设。
江昙经常有很多奇思妙想,画出的人设图都很有特点,他连夜画了4个人设图发过去后,约稿的人突然要求面谈,想要和他探讨一些更加精细的细节。
约见面的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那天江昙起的有点晚了,随意套了校服就从宿舍里急匆匆地去了咖啡厅。
到了咖啡厅,江昙放看向九号桌,一个长相英俊儒雅的男人正坐在9号桌旁等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身上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高傲劲。
江昙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心想着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江昙清醒了,微张着嘴巴说道:“你是松山岛屿?“
松山岛屿——漫画界崛起的新秀人物,成名作是《天苍星之战》,擅长宏大叙事和战斗场面。
比漫画更出名的是松山岛屿的家世和相貌,豪门公子哥、长得又帅、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身上buff叠满,再加上漫画公司的一顿炒作,本人倒是比他的漫画要火。
江昙很喜欢他的漫画,这会见到松山岛屿的真人,立刻兴奋了起来。
16岁的小男生一腔热情,当然,江昙内心小九九也是很多的,他想抱住林嵩大腿,签约妙笔生花文化传媒公司,成为妙笔生花的正式签约画者,再蹭蹭林嵩的热度,提高自己的人气。
现在不都流行炒cp嘛,就算林嵩不同意,他也可以自己炒作,单论容貌,他长得也好看,再卖卖惨,详细地说一下自己悲惨的身世和被弃养的经历,怎么样也能比林嵩更火吧。
虽然心里小算计很多,可是和林嵩相处了一年多之后,江昙心里也是把他当成了朋友的。
林嵩经常带他和那些豪门公子哥们一起出去玩,像哥哥对待弟弟似的,对他十分照顾体贴,去了很多个高大上的场合。
富贵迷人眼,江昙那时候确实有点沉醉其中。
和一帮高大上的人在一起玩,再出入各种高大上的场合,就觉得自己摇身一变,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还没成年的小男生嘛,有点飘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江昙本来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他自己都很承认这一点。
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马上就能成年,成年后就可以签约,签约后就能赚大钱。
一个林嵩算什么啊,他将来要踩着更多人的肩膀往上爬。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自信,过于自信往往会跌跟头。
17那一年,林嵩突然说喜欢他,想要和他谈恋爱,而且会在他签约后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坦白讲,江昙有点动心。
谁不想走捷径啊。
他矜持地点点头,表示先试着相处一下,相处的融洽了再开始试着恋爱。
于是放寒假的时候,江昙去了林嵩的房子里,准备和他住一段时间,暗中观察一下这个男人出手是否大方。
至于感情。
呵呵。
这玩意算个屁啊!
又不能当饭吃。
林嵩的房子是个小洋房,环境十分令人满意,他搬过去的时候正是晚上,就背了一个小书包,拿了点洗漱用品和一件睡衣。
他整理好东西,把床上的被子刚刚铺好,屁股还没挨到床上,林嵩突然进了他的房间抱住了他的腰,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江昙必然不能答应啊!
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他一开始还很温柔很耐心很柔弱的对林嵩说:“不要这样,我们还没有恋爱呢,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不要让我讨厌你,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林嵩喘着粗气说道:“小昙,我等不及了,我今天就要了你,我要定你了。”
他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让江昙想起了发情的公猪,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十分响亮的干呕。
那一刻,气氛变得死寂。
林嵩的喘息停止了一瞬,开始猛烈撕扯江昙的裤子。
江昙怒了,他可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林嵩可什么东西都没给他呢,就画了一个大饼,现在居然就想白嫖了!
日他个仙人板板,这是什么下头的男人。
虽然江昙看起来很瘦,但他可是跆拳道黑带。
曾经领养他的夫妇有个非常傻逼的儿子,被领养的那段时间江昙天天和那个傻逼对打,在一次次的实战中,他积累了丰富的对敌经验。
他登时白眼一翻,双拳一挥,当场给林嵩打得鼻青脸肿,从卧室打到客厅,又从客厅打到玄关,打得双手隐隐作痛,这才扬长而去。
过了一个星期,妙笔生花向江昙抛来了橄榄枝,江昙长了心眼,他知道自己得罪了林嵩,很难在妙笔生花待下去,于是准备签约漫客人。
漫客人开出的合同不太友好,签约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江昙开始专心准备高考。
大不了不走捷径了,他就不信凭他的本事还不能在漫画界闯出一片天。
高考那天早晨,林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江昙欣赏一下他的新漫画。
江昙为了准备高考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漫画界的事情了,他一边检查准考证,一边在学校食堂里吃着包子准备去考试。
他随手搜了一下,结果林嵩的新漫画正是他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魂》。
怒极攻心,江昙走出食堂,一阵天旋地选,整个人栽倒过去,错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而且还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病了半年,连学都没上。
身上的积蓄全部花光,而京州市的孤儿院不收容年满18岁的成年人,本来在计划里他会考上大学,在大学四年里申请住校解决食宿问题,现在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他无家可归了。
约稿平台上的私人账号突然被人盗号销户,江昙一下子没了收入来源,去打零工又有小混混来店里闹事,逼的店老板不敢用他。
他像一条流浪猫一样在不起眼的小巷里来回游蹿,趁没人的时候去垃圾桶找东西吃。
直到脏兮兮的流浪猫被人捡回家。
于洲不愧是世界首富,一出手就这么大方,格局甩出林嵩十万八千里。
他洗完了澡,涂了好几遍身体乳,摸着身上又香又软又白又嫩的皮肤,忍不住对着镜子悲伤的叹息了一声。
他这种极品小受身材多么适合被蹂躏啊,于洲那么帅,身材又好,奈何双腿残疾,要不然床上的样子一定特别性感。
现下他只能自己动了,他真的不想自己动啊,他们画画的腰都不太好,好多漫画家都有腰间盘突出。
江昙很难过,他真的很害怕腰肌劳损,只能祈祷于洲短小无力。
他一边往屁股上涂精华油,一边想着于洲的身高。老管家说于洲的身高是190,根据身高可以换算出于洲那个物件的大小,相比一定蔚为壮观。
他忍不出产生了一丝怯意,小雏菊对上狼牙棒,说不定会菊花残满地伤,最后笑容已泛黄。
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做着准备工作,披上浴袍出去的时候还去酒柜里拿了一瓶葡萄酒灌下去壮胆。
咕噜噜地喝了一大杯葡萄酒,举着红酒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晚上9点30分,于洲11准时睡觉,那他10点去于洲的卧室就好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溢出了满嘴的葡萄酒味,一瓶葡萄酒喝完,他拎着空酒瓶摇摇晃晃地进了于洲的卧室。
于洲的卧室在2楼,首富的卧室也就那样,极简风性冷淡硬装,软装很简单,米色和浅灰为主,看起来倒还挺温馨的。
江昙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他拎着酒瓶扒着卧室的门探头探脑的往里面一看,才发现卧室是空的,里面没人。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地走进了于洲的卧室,噗通一声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嗝!”
江昙掀开被子,扯掉身上的睡袍,掀开被子光溜溜地钻了进去。
啧。
双腿落下残疾就是很麻烦,如果于洲双腿完好,那于洲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享用美味了,不像现在,他很困很困也不能睡,因为他要自力更生。
江昙等啊等啊,到底是没抗的住酒劲,趴在于洲的床上,抱着于洲的一只枕头,撅着他的翘臀睡着了。
第97章 漫画6
夜色已深,于洲在书房里看完了一本人物传记,那些身残志坚的名人们并没有向命运屈服,而是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而他自从双腿残疾之后日渐消沉,每天的生活如一潭死水,再也没有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朝气与野心。
他合上书,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于洲伸出手捏了一下大腿,他的力气并不轻,可是双腿早已经失去知觉,无法接受也无法传递神经信号。
得益于雄厚的财力进行高昂的医疗护理,于洲的双腿肌肉并没有萎缩变形,依旧保持着健康时的模样。
但也仅止于此了,他这辈子都很难站起来,在草地上自由奔跑。
一阵微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了进来,垂下的绿萝微微摇晃,于洲盯着绿萝的叶子,想起了那些梦一般离奇诡异的经历。
他低下头,伸出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那个黑色封面的素描本端端正正地躺在抽屉里,旁边放着一根白色的自动铅笔和一块用透明胶带缠起来的橡皮。
在重生之前,于洲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冷静沉稳,心如木石。
他一直认为理智是人类最需要的美德,一个人一旦失去理智,就会被欲望驱使,沦为欲望的奴隶。
比如懒惰、拖延、贪婪、仇恨、愤怒
一个不理智的人会把这些恶劣的品德无限放大,比如说江昙——死亡漫画的主人。
于洲不知道是这个黑色的环扣素描本赋予了江昙这样的能力,还是江昙赋予了这个素描本的能力。
他拿起那本素描本,轻轻地翻开,第一页赫然是躺在雪地里的三条死狗。
江昙的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冲击力,那三只死状惨烈的流浪狗栩栩如生,似乎是被一种强大的魔力禁锢到画面里,那僵硬而恐惧的眼珠似乎正在透过纸张与人对视。
那种绝望而恐惧的死亡过程透过纸张倒映在观看者的视网膜上,只看了五秒钟,于洲就后背发凉,啪地一下合上了素描本。
江昙确实是个天才。
可惜时运不济又心术不正,而且肤浅又虚荣,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把素描本重新放回抽屉里,看了一眼时间后操纵轮椅离开了书房。
失去双腿之后,于洲的许多日常活动都要靠上肢的力量来完成,他也有意锻炼自己的上肢力量,和车祸前相比,他的肌肉硬度提升了一倍,尤其是双臂的肌肉群,发力的时候和石头一样硬。
他控制着轮椅回到了房间,他操控轮椅去了按下了一个按钮之后轮椅开始缓缓变形,机械臂伸出,机械爪缓缓张开,扣住了于洲的脚腕、膝盖、大腿,两个较长的机械臂从后面伸出,稳稳地托举起于洲的腰部。
在高科技的辅助下,于洲站着刷完了牙,又在机械臂的帮助下走进了卧室。
卧室的被子一直是整整齐齐铺在床上的,
于洲站在床前,看着床铺上的那个小鼓包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东西?
他掀开被子,看到了两瓣翘起的屁股,浑圆饱满,水嫩诱人,像水头很足的水蜜桃。
江昙正以一个五体投地犹如朝圣一般的诡异睡姿睡在大床上,怀里抱着于洲的枕头,撅着他的小屁股,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脑袋被蓬松温暖的被子捂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睡得很香很香。
一个红酒瓶被扔在床头,再一看江昙那红彤彤的脸,于洲不禁冷笑一声。
原来是这家伙偷喝了他的红酒,跑到他的卧室里耍酒疯来了!
于洲捏捏山根,本想呼叫助理过来把这个家伙丢出去,但是现在已经十一点,这个时间助理和老管家都已经休息了,就算是大资本家也不能无限制地压榨员工。
他这些守身如玉,可谓是冰清玉洁,尽管如此,还是多了不少花边新闻,更别提一个青春貌美的刚成年小男生光溜溜地撅着屁股睡在他床上。
样于洲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艰难地抉择了一番,最后在机械臂的辅助下患上了睡衣,安详地躺在床上。
机械臂缩了回去,又变了轮椅的模样,于洲打开手机控制系统关掉房间里的灯,调整呼吸节奏开始入睡。
今晚的入睡有一些艰难,于洲的父母奉行独立教育,并不过度溺爱孩子,所以于洲自从三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从未和其他人同床共枕过。
现在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会呼吸的活物,让他感觉十分别扭。
黑暗的房间里,床的另一边传来男生细微的小呼噜声,被窝里的温度要比平时高,暖烘烘的,把于洲身上闷出了一层细汗。
他掀开被子,露出了大半个臂膀,正要继续调整呼吸进入睡眠状态,被窝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热乎乎的身体突然贴上了于洲的手臂上,一只手搭过来,胡乱地摸着于洲的腹肌。
快要进入睡眠状态的于洲瞬间睁开眼,皱着眉头把江昙的那只手拿掉。
刚刚拿掉江昙的手,江昙的腿突然骑上了他的腰,毛绒绒的脑袋也贴了过来,枕在了于洲的手臂上。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葡萄酒味,被暖烘烘的被窝一烘,味道顿时缠绵暧昧起来。
于洲已经像个人形抱枕一样被他紧紧抱住,他还不肯满足,努力地往于洲身上贴过去。
于洲起身,把贴过来的江昙推了过去,又重新躺下,刚躺下不到五秒钟,江昙又贴过来了,脑袋贴着于洲的肩膀,大腿骑着于洲的腰,手贴着于洲的腹肌。
年纪不大,倒是挺会占人便宜。
于洲起身,又把江昙推开了。
残疾人吃亏就吃亏在这里,不如正常人灵活,即使于洲特意锻炼,上肢的肌肉群很发达,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也累出了一身汗。
他的折腾并没有任何作用,刚躺下不一会江昙就贴了上来,姿势嚣张,屡教不改。
于洲已经困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江昙的脑袋,叹了一声后闭上眼睛,开始强迫自己入睡,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于洲还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个世界上又许多金钱无法买来的东西,比如说睡眠质量。
于洲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江昙的存在让他的睡眠质量变得更糟了,这一夜他醒了六七次,刚要进入深度睡眠,胸口突然往下一沉,让于洲猛地惊醒过来。
粘人精的脑袋正趴在他的胸口上,像块粘糕似的和他黏在一块,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于洲疲惫地闭上双眼,干脆倚着床头坐起来,床上的江昙一阵扭动,毛绒绒的脑袋一阵搜寻,最后十分满足地枕在他的大腿上。
月光透过轻纱窗帘洒入房间里,借着朦胧的月光,于洲低头看着江昙。
这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脸颊饱满如苹果,面容的棱角都隐藏在满满的胶原蛋白里,没有过分锐利的棱角,睫毛又长又翘,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很乖巧。
玫瑰园的风水确实养人,这才住了不到半个月,江昙就从脏兮兮的流浪猫变成了皮毛雪白的家养猫,一点看不出曾经的狼狈模样。
于洲不知道从前那些悲惨的记忆会在江昙心中刻下多深的烙印。
他希望江昙能忘记那些事情,在华丽的玫瑰园里做一只无忧无虑的米虫。
没有人喜欢一只米虫,但米虫至少是无害的,不会毁灭全世界,顶多吃掉他几粒大米。
而于洲能给江昙一整座米堆。
他倚着床头想着对江昙的计划和安排,不知不觉中竟然睡过去了。
清晨六点钟,灿烂的阳光洒满室内,江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是一截浅灰色的衣角,成年男性的腹肌轮廓在衣料后面若隐若隐,看的江昙小脸一红。
于洲大腿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江昙的脸枕着于洲的大腿,感受到于洲身上的温度,忍不住悄悄把脸往下压了压,让自己的脸蛋和于洲的大腿贴的更加紧密一些。
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很孤独的,从有记忆起就没有享受过亲人的拥抱和爱护,因此有一部分孤儿进入社会之后没有办法建立正常且健康的亲密关系。
江昙一直很希望有人能抱抱他。
不是林嵩那种贱人充满猥琐气息的拥抱,也不是高中男生打完球带着一身臭汗在操场上拉拉扯扯。
他需要的是一个温暖干净的拥抱,能让他安心,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被保护着的。
没有人比于洲的怀抱更适合了。
江昙闻着于洲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脸颊贴着于洲那布料柔软的睡裤,心情激动又放松,像一只吸了猫薄荷的猫,灵魂陷入陶醉之中,舒服的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于情,于洲是他的金主。
于理,于洲是世界首富。
而且于洲还打他十岁,多么完美的年龄差,他江昙最喜欢这种有钱有权的成熟男人了!
不如一会等于洲醒来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吧,于洲这么大方,他也应该让于洲享受到他的热情款待。
他一边满足一边虚眯着眼睛小心地窥着于洲的神色,也不敢转动脑袋,只能心虚地微微睁开着眼睛左看右看。
突然间,江昙的眼神定住了。
贴的这么近,有些东西可以看得很直观。
江昙瞳孔地震,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天呐!
他诈尸一般从床上弹起来,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瑞士卷,风一般地溜走了。
第98章 漫画7
道理他都懂,可是于洲的为什么那么大!
江昙裹着被子坐着电梯回到房间,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不合常理啊!
也太壮观了吧!
咦惹~~~~
他很悲观地摸摸自己的屁股,忍不住哀叹一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后你要受苦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把于洲的被子放到床上,他又红着脸拽着一截被角把头埋进去闻了闻。
被子里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和于洲身上的味道一样,很低调沉稳,十分符合他的气质。
江昙盘腿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自言自语:“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于洲虽然残疾了不能动我只能自力更生,但他长得帅啊,干干净净又香喷喷的,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他跳下床,去衣帽间里随意批了一件睡衣走到冰箱前。
打开冰箱,里面放着一根咬了一口的黄瓜,江昙手一抖,啪地把冰箱门关上了,小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他在约稿平台上接稿的时候没少画涩图,虽然实战经验为零,但是具备十分丰富的理论知识。
他现在才18岁,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满脑子黄色废料,又抱有一些充满了粉红泡泡的神奇幻想,有事没事就爱想入飞飞。
过了一会,他重新把冰箱门打开,拿出里面那根被咬了一口的黄瓜,红着脸把它切成了薄片敷在眼睛下方冰镇去肿。
酒喝的太多,睡醒之后难免脸肿,冰凉的黄瓜片敷到脸上,江昙清醒了许多,突然想起卧室里那个被他卷走的被子。
他瞪大眼睛,瞳孔再次地震,又捡起被子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于洲的卧室里。
他站在于洲的卧室门外,抱着怀里的被子忐忑不安,他鼓足勇气,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截小脑袋瓜,结果刚好对上于洲的眼神。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来送被子的。”
于洲倚着床头看着他,锋利的剑眉微微一挑:“江昙,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你连我的被子都要偷。”
江昙觉得“偷”这个词用的不太对,他站在门口抱着被子说道:“我没有偷,我只是没穿衣服,就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了,现在穿好衣服就来还被子了。”
于洲拎起一件白色睡袍。
江昙的脸刷地红了,那是他的睡袍,昨天他洗完澡穿着这件睡袍来到了于洲的房间里。
他臊眉耷眼抱着被子走进去,被怀里的被子重新放在于洲的床上,低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于洲沉声说道:“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江昙勾着手指点点头,尴尬的连耳朵都红了,于洲说道:“买电脑了么?”
江昙摇头:“没有买。”
于洲说道:“去买一个,写书需要电脑和键盘,你先写一个二十万字的短篇小说,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江昙抬头看着他:“两个月的时间有点少吧,二十万字很多的,我以前也没有写过小说。”
于洲说道:“两个月是给你写大纲的时间,你只需要写出一个有创意、逻辑上没有太大漏洞的大纲就可以,剩下的部分我会找人代笔,对你的大纲进行扩写和润色。”
江昙说道:“那就不是我的故事了!”
于洲觉得有点可笑,茶色的眼眸看着他:“那你有能力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么?”
江昙很不服气地说道:“既然我能画故事,那就能写故事,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作品,无论是漫画还是小说,我都要自己写,我的作品就得是我的,完完整整的属于我。”
于洲认真地审视着他,他发现江昙对自己的作品有很深的洁癖和执念。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他相信江昙的画画才能,但不相信他在文学上的才能,隔行如隔山,他觉得江昙很难写出什么好故事。
这意味着对江昙的包装变得困难了一些,不过这也不算太大的难事,资本很擅长给人喂屎,捧出的废物一向不少。
*
创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新的电脑买回来,江昙对着电脑枯坐两小时,仅仅写出了两行字。
一画画文思泉涌,一写文思路如尿路,像那些前列腺发炎的男人,尿的断断续续。
他忍不住迷茫地想着——我到底要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远古神话里,那些造物主造物时都是一时兴起,而他现在没有半点造物的冲动和想法的,像一只赶着上架的鸭子。
中午老管家来了,微笑着对他说道:“先生邀请您吃午餐。”
江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洗了把脸后才下楼吃饭,他食不知味,叉子差点戳到脸上,于洲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放下餐具问道:“故事写的怎么样了?”
江昙神色萎靡:“不怎么样。”
他抬头看着于洲:“您给我一个建议吧,我实在不知道该些什么,对着电脑坐了两个小时后,就写了两行字。”
于洲认真地说道:“写的什么,说给我听听。”
江昙说道:“这不太好吧。”
于洲的茶色眼珠盯着他,压迫感和侵略性实在太强,江昙头皮一炸瞬间就怂了,干干巴巴地念道:“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风筝在天空上飞,如茵的绿草上传来人们欢快的笑声。”
于洲:“”
站在一旁的管家面色微微抽搐,和于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没救了。
江昙尴尬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一阵漫长的寂静后,于洲低咳一声,给江昙提出了一些建议:“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我是指那些网络小说。”
严肃文学这条路江昙走不了,网文的门槛要低很多。
江昙看的小说很少,他一直都看漫画,班上的同学们经常看小说,大家看的书五花八门,什么类型都有。
江昙犯了难,想起了上初中时前座的同学看过的书,脑中浮现出那本书花花绿绿的封面,他回想着书面上花里胡哨的书名,下意识的说道:“霸道总裁的逃家小娇妻。”
于洲:?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生平第一次,于洲感到这般有钱无力,他沉默了一会,对江昙说道:“那些就先写这种吧。”
江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先生,我吃完饭就去写。”
于洲对他写出来的故事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了,他决定无论江昙写出来的故事有多么糟糕,他都会找人润色修改,把它包装成一朵精美的花,让江昙名声大噪。
江昙吃完午餐,连午觉都没睡就打开了电脑,手按在键盘上,对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尽管于洲给他挑选了题材,他还是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该怎么展开一段故事,如何用文字来描述一个人的言语神态,这些东西对于江昙而言实在是太抽象了。
不像画漫画,寥寥几笔就可以勾勒出一个人的神态,让人一样望去就知道这个人的特点。
这就是图像和文字的不同,而江昙绞尽脑汁也无法用文字来描述这些他习以为常的东西。
他枯坐了一个小时,只好去点开购物网站买了一大堆小说,京州的快递非常快下午一点下单,晚上六点钟就全部送到了。
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说堆成了一座山,江昙坐在书堆里,开始量子速读。
整整一个星期,江昙都沉浸在这些玛丽苏小说里,虽然剧情俗套,所有的故事都换汤不换药,只不过将经典的情节套上了新的皮肤,可是江昙还是读的很上瘾。
他已经对各种烂俗情节捻熟于心,女主一逃跑,他马上就知道女主怀了崽一走就是好几年,然后某天总裁逛街遇到一个他的mini版,红着眼眶质问女主:“这个孩子是谁的!”
女主脆弱但倔强地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昙不喜欢女孩子,他从第一次遗精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而且第一次春梦对象的脸和于洲很像。
他又从书堆里淘出好几本耽美小说,顿时眼睛一亮,看的更加来劲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把买来的书全部读完后,江昙瘦了八斤,好不容易养出的肉肉又消失了,脸色苍白憔悴,把老管家和于洲的吓了一跳。
于洲说道:“你不用这样着急。”
江昙眼神迷离,露出一个飘忽的笑容:“先生,您相信我。”
他怀揣着滔天狗血激情码字,然后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不会打字,只会二指禅,于是又苦哈哈地敲着键盘。
一个星期后,一个充满了狗血的大纲成型了,他激动地把大纲递给于洲,于洲皱眉:“怎么是两个男人的故事。”
江昙说道:“我又没和女孩子谈过恋爱。”
于洲看着他:“那你和男孩子谈过恋爱?”
江昙摇头:”先生,我没有谈过恋爱。”
于洲又看了一会,皱眉说道:“ABO是什么?”
江昙眼里亮晶晶的:“是一种很新的东西。”
他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坦白讲,于洲没听懂。
江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十岁的年龄差,中间隔着的代沟犹如马里亚纳海沟。
看过江昙的大纲之后,于洲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江昙兴奋的眼神,于洲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和创作冲动,于是敷衍点头:“还可以。”
江昙红着脸,带着一丝扭捏,拿着他的大纲离开了书房。
第99章 漫画8
江昙开始扩写自己的故事,他知道这个故事非常烂,就像一个差等生硬着头皮胡乱拼凑出来的作业。
他对着电脑开始打字,就那么几行字,他写写停停删删改改,枯坐许久还是写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创作这种事情是很吃灵感的,有灵感一切都好说,没有灵感每写一个字都是在沼泽地里艰难爬行。
江昙现在就一脚踩进了这个沼泽地里,而且还不能脱身,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着,努力把脑中的画面变成文字。
他写了两百字,往眼睛里滴了眼药水后审视了半天,再一次确定自己写出的东西就是一堆垃圾。
如果能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就好了,江昙相信无论多么狗血的故事,他都能画的很精彩。
他眼睛盯着屏幕,可是脑中却开始描绘着那些线条,一个又一个人物形象在他的脑中慢慢成型,他蜷缩着手指,极力按捺住想要画画的冲动。
这种冲动对江昙来说和生理本能差不多,比如人不能长时间憋尿,憋尿越久就越想尿尿,而且会尿的异常激烈,也会异常酣畅淋漓。
但是如果憋着一直不尿,人就会疯。
自从江昙开始画画一会,他的手一天都没有离开过他的画笔,即使是课业繁重的时恒也会拿着铅笔在书页的空白处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把教科书里的人物画得面目全非。
江昙已经憋了很多天,现在终于有点憋不住了,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蜷缩着手指挠着自己的指腹,心中那股想要画画的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忍不住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支中性笔。
江昙不喜欢用中性笔画画,因为中性笔太滑,笔触不好控制,画阴影的时恒很难画出层次感,他最喜欢用的还是彩虹马的勾线笔,那是一个非常知名的文具品牌,所有的东西都非常贵,每个画画的人都想要要一套彩虹马的全套画具。
没有素描本,江昙的目光放在了书桌上摆放的台式日历上,台式日历只有巴掌大,上面印着世界各国的风景画,江昙舔了舔嘴唇,从台历上撕下一页,在背面的空白处开始画画。
每一部作品在创作之前都要定好基调,无论是小说还是漫画。
江昙喜欢那种惊悚恐怖的画风,但是他的狗血情爱小说明显不适合这样的画风,还是要清新一点唯美一点才好。
他转动着中性笔,一个睫毛长长的少年在小小的日历页上逐渐成型,正是他故事中的主角受,是一个柚子味的Omega,易感期的时候他的肌肤饥渴症会加剧,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alpha。
刷刷几下就画完了他心中的主角受,江昙对着台历上的少年笑了笑,把日历页小心地放在了抽屉里。
“我画的画真是比我写的文精彩多了,如果先生能让我画画就好了。”
他趴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干巴巴几行字,屏幕映出他沮丧无力的脸孔,与画画时的神采奕奕眉眼飞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那个破手机他已经扔掉了,现在的手机是最新款的宇宙手机顶配版。
宇宙公司的最大控股人现在是于洲,而宇宙公司的创始人正是于洲的父母,现在是世界前三强的巨头之一。
宇宙手机有很多颜色,江昙买了银灰色的,他并不喜欢银灰色,是他看见于洲的手机是银灰色的,他就买了这个颜色。
人都有慕强心理,会下意识地模仿身边的强者,来到玫瑰园之后他和于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发现自己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模仿于洲,比如于洲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和磐石一般稳定的心态。
好处是他的心态和情绪都日趋稳定,不像以前那样愤世嫉俗,一脑子阴暗想法。
坏处是画虎不像反类犬,江昙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于洲这样的人,内心伸出的自卑感愈发强烈。
如果晕倒在垃圾桶的时候没有被于洲捡回去,如果他没有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如果不是于洲对他见色起意想要包养他,他是没法和于洲这样的人产生任何的交集的。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江昙定睛一看,居然是林嵩那个贱人发来的信息。
“小昙,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呢?”
江昙知道林嵩一直派人盯着他,他生病住院错过高考、出院之后离开孤儿院肚子谋生、身无分文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这些林嵩都知道。
在这个社会里,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怎么也饿不死,按理来说总能找到维持基本温饱的工作,可是每当江昙找到一个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林嵩就会派一帮小混混过来搞破坏,搞得江昙走投无路。
然后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不怕十八岁的少年不向他低头。
算盘倒是打得响,可是他低估了江昙对他的恶心程度,江昙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向这么一个抢走他作品的人低头。
如果他哪天给林嵩好脸色看,那就是林嵩的死期到了,毕竟江昙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过如何与林嵩这个贱人同归于尽,再告诉所有人《画魂》是他江昙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他看着这行信息发出一个冷笑,打了一行字之后发送过去。
“在我金主的家里,你当然找不到我了。顺便告诉你,我的金主长得很帅,有八块腹肌,而且他的腿特别长,枕在他的大腿上睡觉特别舒服,我都不想从他怀里离开。”
林嵩:“小昙,不要说这些话气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来到我身边,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会不遗余力地捧你,让你成为漫画界的明日之星。”
江昙:“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先生能给我更多,而且他真的长得很帅[羞涩脸红.jpg]。”
他那个羞涩脸红的表情简直是神来之笔,把屏幕那一头的林嵩气得倒仰。
迄今为止,他仍然觉得江昙在骗他。
有钱人确实多,可是江昙根本没有渠道去接触他们这个层次的人。
他只当江昙死要面子活受罪,偷偷藏在某个角落里气他,殊不知他派过去跟踪江昙的人已经被于洲处理掉,现在正在蹲监狱,不该说的话半句都不会对林嵩说。
林嵩现在很烦躁。
“小昙,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个面谈一谈好么,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说完之后江昙的手机收到了林嵩的转账,银行卡多了一万块钱。
江昙看了一眼手里一万五千元的手机,又看了看书桌上两万多的电脑,又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十万块钱的手工编织地毯,又看了一眼屁股底下12万的人体工学椅子。
他翻了白眼,把林嵩拉黑了。
抄袭者总会遭到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刀抹了脖子并不痛快,要慢慢的折磨他,他怎么得到的东西就会以怎样的方式失去,而他会让林嵩付出更巨大的代价。
这个仇,他要自己报。
江昙深吸一口气,突然干劲十足,端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
晚上六点钟,他终于磕磕绊绊地写出了三千字,然后潦草地吃了晚饭,一边喝着草莓牛奶一边跑到自己的小书房继续码字。
喝完草莓牛奶,嘴巴一圈的奶胡子还没来得及擦,江昙就被叫到了于洲的书房。
一张日历卡纸摆放在于洲的办公桌上,上面画着睫毛长长眼神清澈的主角受。
于洲坐在轮椅上,从办公桌的珐琅笔筒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黑色戒指。
“手伸出来。”他沉声说道。
江昙伸出了左手。
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向他的掌心,一共打了五十下于洲才放下戒尺。
江昙的手掌心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于洲把戒尺放回珐琅笔筒,茶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我说过,你画一张画,我就折断你一根手指。”
他拿起那张巴掌大的日历纸,“日历纸算半张,江昙,我是玫瑰园的主人,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你的小聪明。”
江昙低着头,看着肿胀青紫的手掌,他咬着下嘴唇,眼眶红了一圈
于洲把那张日历纸递给他:“江昙,我讨厌不守信用的人,而且我真的会掰断你的手指,让你一辈子都画不了画。”
江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问他:“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画画呢,先生,我真的不明白。”
于洲淡淡说道:“失去双腿的痛苦,总需要和始作俑者一起分享的。”
江昙愣了愣,连手上的痛都忘了,愣愣地问道:“谁是始作俑者?”
于洲瞥他一眼,“你回去吧,写好你的小说,如果你再不守承诺,就提前想一想要掰断哪根手指才不会影响日程生活。”
江昙甩着手走出了书房。
被打之后倒没觉得怎样,可是单手打了一会字,他就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于洲虽然冷淡,可是自从他来到玫瑰园之后一直对他和颜悦色。
教他使用刀叉,教他辨认玫瑰园里的玫瑰花,教他怎样使用电脑上的办公软件,教他如何使用更快速高效的输入法,而且每天都会关心他的码字进度。
江昙心里是很喜欢很尊敬他的。
可是今天被于洲打了五十下手板,他知道是自己犯了错,可是心里又觉得于洲不应该对他这么严厉,他只是偷偷画了一个小人而已。
他哭了大半夜,第二天肿着眼睛下楼吃早饭。
于洲说道:“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江昙咬了一口三明治,被于洲这么一问,眼圈瞬间一红,眼泪又掉下来了。
于洲抬手捏了捏山根。
江昙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喝了一口牛奶。
于洲看他哭得可怜,怕他呛住,忍不住说道:“先别喝牛奶了,小心呛到。”
江昙发出一声呜咽:“孤儿院的小孩,没爹没娘,也没有人关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头破血流也要吃饭的。”
他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杯牛奶,哭着打了一个嗝。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忍不住捂嘴偷笑。
于洲摇摇头,优雅地吃完了他的早餐。
江昙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开始单手打字,过了一会,于洲的生活助理给他送来了两个冰袋和两袋无菌纱布。
生活助理说道:“先生给你的冰袋,记得把纱布包在冰袋上再敷眼睛。”
江昙心里又开始别扭了,他扭扭捏捏地说道:“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生活助理点头:“有的,他说男孩子可以哭,但是哭的时候要节制一些,不要哭坏眼睛,这样才有利于身心健康。”
于洲让他不要哭坏眼睛,还给他送冰袋和纱布。
真是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
江昙躺在床上,眼睛上顶着两个用纱布包着的冰袋,他在床上扭了一会,撅了噘嘴呸了两声,过了一会,嘴角又忍不住翘了一下。
一个星期后手掌完全消肿,江昙也熟悉了键位和输入法。
习惯了键盘的键位之后,江昙的打字速度变得非常快。不到一个月,他已经从最初的二指禅变成了八爪鱼,平均每小时能打6000多个字,每天打字四个小时,一天能写两万字,就连于洲都被江昙的手速震惊了。
又过了一个月,一本四十五万字的初稿被江昙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封面上赫然是一行醒目的黑体大字。
《嗜骨狂爱:冷血总裁的垂耳Omega》
第100章 漫画9
于洲第一次入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老了,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现在的小年轻格格不入。
现在的小年轻脑子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他的阅读量也算丰富,政治哲学、天文地理、历史名著、金融数学,这些他多少有些涉猎。
然而看见这个书名,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阅读面其实还很狭窄,见识到的世界还不够广阔,对各种题材的接受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还是眼前一黑。
江昙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眼神里暗含一丝期待,于洲看着他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打击混世魔王的积极性,为了防止他撂挑子不干继续画他的死亡漫画,于洲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这本奇奇怪怪的书。
他用肉眼丈量了一下这本书的厚度,问江昙:“你写了多少万字?”
江昙说道:“先生,我一共写了四十五万字。”怕于洲觉得他水字数,他还着重强调,先生,我和您保证,这本书内容详实,情节反转非常多,而且绝对够刺激。”
他这样说倒是让于洲内心里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期待。
江昙拍着胸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很热切地说道:“先生,您要现在看么,我还可以在一旁给您讲解。”
于洲微微揉搓了一下指尖,翻开了这本厚厚的《嗜骨狂爱:冷血总裁的垂耳Omega》。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
说实话,没太看懂。
主角受是一只垂耳兔,眼睛红红的,性格娇娇的,激动和害羞的时候会变成一只兔子,脸红的时候还会冒出两只雪白的兔耳朵。
于洲皱眉问道:“他是兔子精么?”
江昙摇头:“不,先生,他不是妖精,他只是一只Omega,一只可以变成兔子的稀有Omega。”
设定还挺复杂,又是兔子又是Omega,看了一会后于洲又皱起眉头问道:“男人为什么会怀孕生孩子?”
江昙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可以生孩子啦,因为他是Omega啊!”
他比比划划:“里面有生殖腔,成结之后受孕几率很大的,而且契合度越高的alpha和Omega就越容易生小孩。”
于洲的太阳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忍着太阳穴的抽痛继续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强取豪夺文,垂耳兔主角受原本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不成想上大学的路上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路边,恰巧全球首富alpha的车子开到这里,于是把可怜的垂耳兔捡了回去并对他一见钟情,开始各种强取豪夺。
一个小时过去后,于洲只看了三分之一。
而文中的alpha已经对Omega强制爱了36次,Omega一共逃跑了12次,Omega假孕8次,真怀孕3次,流产3次,alpha总裁胃病犯了10次,Omega自鲨2次,进医院12次
于洲看着剩下的三分之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下去。
拿书的手已经微微颤抖,眼角的余光里,一旁的江昙正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狐狸眼长长的,睫毛翘翘的,像只小狐狸似的歪着脑袋,蜜糖色的眼珠像两汪融化的蜜糖,水润润亮晶晶的。
书是写的一言难尽了点,可也总比他用画笔危害世界人民的人身安全要好。
于洲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又缓缓闭上,决定不发表任何负面评论。
万一这个混世魔王大受打击,一个想不开,不顾一切地去画漫画怎么办。
人都来到他的玫瑰园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昙把所有人都画死。
他沉默了一会,恰巧别墅里的佣人端上了下午茶,于洲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压压惊。
看到三分之二,垂耳兔男主不愿意遭受alpha的凌辱了。
可是他的腺体已经被alpha男主终身标记,纵使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当alpha男主释放他的信息素时,他还是无法抗拒,十分屈辱沉沦在那蚀骨的快感中。
他又想逃走了,这次垂耳兔男主终于学聪明了,假装爱上了alpha男主,对他万般顺从,柔情蜜意,千盼万盼,他的发情期终于到了,和alpha男主大战七天七夜后,趁着男主疏于防备时把他砸晕,连夜逃到了国外。
然后怀孕了,还是三胞胎,一口气生了三个长着兔耳朵的小兔崽子。
于洲又喝了一杯咖啡,硬着头皮看完了整本书。
过了很久,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昙坐在椅子上吃着桂花糕,又低头喝了一口花果茶,狭长的狐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这个样子甚至有点可爱,见于洲看他,他还红着脸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于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违背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还不错。”
江昙微微窃喜,抿嘴一笑:“我也觉得还不错。”
于洲又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咖啡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感觉,他对江昙说道:“那先发表在阅读平台上,后续的IP开发会慢慢跟进。”
江昙点点头,把他的第一本小说发在了白城阅读网站上。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一个月过去了,反响平平,并没有想象中一炮而红的画面,也没有想象中的冷清。
江昙天天刷新后台数据,偶尔会有读者过来留下评论,然后打赏一个一块钱的纸飞机。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这本小说也积累了一些读者,江昙把更新时间设定在下午六点,到点的时候会有读者过来催更。
他以为读者们流泪感叹他写出来的绝美爱情,结果评论区一水的哈哈哈,明明是一个狗血虐文,却让读者们读出了沙雕的味道。
“哈哈哈哈,作者大大是故意反讽么?”
“我去,笑死我了,为什么这个笑点这么的密集啊,作者真的很会玩梗啊,我已经笑到窒息。”
现第二天更新的时候,他在作者留言中着重强调他写的是绝美爱情而不是什么沙雕文学,并且表示读者们应该为主角之间的绝美爱情流泪。
评论区的读者们笑得更大声了。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只好打开评论区特别难过的去找于洲。
于洲翻了一遍评论区,作为一个嗅觉敏锐的商人,他终于发掘除了这本小说的价值。
——在正常人类眼中,这完全就是一本恶搞小说,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部认真严肃的作品。
批评的声音几乎没有,大家都觉得江昙在反讽,追更的读者们看的很欢乐,还在评论区赌五毛钱的书币,看看主角受这次能逃亡几天。
所有人都看得很欢乐,只有江昙不欢乐。
于洲迅速给江昙成立一个工作室,然后购买了江昙的漫画版权。
画手是江昙自己选的,是一个画风唯美但是不太出名的小画手。
选好画手后江昙很难过,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画出这本书的灵魂。
那个画风唯美的画手敬职敬业,连夜看完了江昙的小说,尽管江昙再三要求画面要唯美动人,务必要画出主角攻受之间的唯美爱情、极致厮缠、淋漓爱恨。
可是画手逛了评论区,瞬间就被评论区的画风带偏了。
于是画出的成品在唯美中带上了三分沙雕五分恶
搞,剩下的二分才是江昙想要的唯美画风。
江昙难受的想哭,他觉得自己的小说被毁了。
在创作上,于洲给了这个小画手非常多的自由,于是画手有了自己的小创意,画风像脱缰的野马,在恶搞的路上脱肛狂奔,每个分镜都充满了沙雕的气息。
漫画一上线,立刻受到了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火热程度是小说的10倍左右。
于洲趁热打铁,开始筹备《嗜骨狂爱:冷血总裁的垂耳Omega》的动漫。
他找到了非常出名的编剧写剧本,找到最好的团队制作动漫。
编剧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了二次创作,增加了一个穿书系统,而垂耳兔为了积攒任务值不得不按住原著的情节发展去走剧情。
垂耳兔主角受十分抓狂,每一秒都在疯狂吐槽。
垂耳兔主角受的吐槽,敬业的编剧写了十二万字,于洲看完了剧本,对那些吐槽深有同感。
改编后的剧本笑点密集,人物生动,书中的每个角色都非常有记忆点,让人捧腹大笑念念不忘。
在于洲的钞能力下,三个月后动漫制作完成,一经播放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电视剧版权也在此时以3500万的价格卖出。
这些钱都进了江昙的腰包,可是江昙却高兴不起来。
漫画和动漫都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可是原著却无人问津,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漫画和动漫都是经过二创的,所取得的成功和原著没有多大关系。
如果没有工作室的运作能力,他写的这片小说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狗血俗套小说。
江昙心里很难受。
一天夜里,他又偷喝了于洲的红酒,抱着空掉的红酒瓶摇摇晃晃走到于洲的书房,跪坐在轮椅边,趴在于洲的大腿上痛哭流涕。
“我是个垃圾。”
“我是个废物。”
“除了画画,我什么都做不好。”
“动漫和漫画都那么火,可是我的书销量那么糟糕,我只是你用强大资本包装出来的废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紧接着,那些被他喝进肚子里的红酒顺着他的喉咙汹涌而出,打湿了于洲的米白色居家裤。
于洲:“”
第二天酒醒,江昙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连续很多天都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于洲给他安排了一个专访,视频经过剪辑投放到各大平台,开始重点炒作江昙的美貌。
江昙写文虽然垃圾,但确实美貌啊。
江昙火了,动漫粉和漫画粉看在那张漂亮脸蛋的份上,顺手买了书,就当是买动漫和漫画的周边了。
人火了、动漫火了、漫画火了,就是原著不火,这让江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于洲用他金钱证明了一件事——不能画画的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泯然众生的废物。
*
孟复给于洲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向于洲推荐了一位擅长针灸的中医。
于洲对自己的腿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很平静淡然地对孟复说道:“那很好,我可以试一下。”
于洲的朋友不是很多,这和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孟复是于洲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于洲刚认识孟复的时候,孟复那会还没当调查员,而是一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
而他和孟复的缘分,还要从上辈子说起。
重生这种事情于洲只在一些文学作品里看到过,他从来没有想过重生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他上辈子为什么会认识孟复,还要追溯到他回国看望父母的那一年。
那一年,于洲30岁,江昙20岁。
他和死亡漫画作者的交集,是在一家宠物救助中心开始的。
他爸爸养的狐狸去世了,于洲想去宠物救助中心领养一只性格温驯的小动物,那是京州规模最大的宠物救助中心,是于洲的父亲投资的。
这里有许许多多被人类弃养的小动物,除了常见的猫猫狗狗之外,这里有密袋鼬、美洲豹、鹦鹉、小香猪、甚至还有两只蜘蛛。
在一个关着黑猫的笼子前,于洲捡到了一个黑色的素描本。
翻开第一页,画里面是三条死狗,口吐白沫躺在雪地中。
翻开第二页,画面里是一个被卡车碾成肉泥的男人。
翻开第三页,画面里是一个被老鼠吃掉了半个脑子的纹身男。
翻开第四页,画面里是一个被杀人狂砍掉双腿的中年人。
在气氛的营造和渲染上,这个作者所拥有的天赋无人能及,可是这画面里越来越血腥变态的内容,让人不禁担心绘画者的精神状态。
最新的一页画的是人体自燃现象,身上燃着火焰的人在街道上奔跑,地上躺着许多具烧焦的尸体。
他正看得出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过身,一个面色苍白的青正年站在他面前,穿着半旧的灰色卫衣和洗的发旧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灰扑扑的球鞋。
青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的本子。”
尽管面容憔悴,青年的容貌依旧非常漂亮,可是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暮气,目光阴郁暗沉,脸颊瘦的凹陷进去,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青年,经济状况非常不好,过着非常窘迫的生活。
一个拥有这样才华的青年,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落魄。
也许是时运不济吧,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于洲合上素描本,把本子还给他,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你的画很有震撼力,我还以为是一个很成熟的画家画出来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刚音刚落,他便看见这个青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像一只饿了很久突然被投食的流浪猫。
于洲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漫画社,如果你想投稿的话可以联系我,稿费很丰厚。”
青年抱紧了怀里的素描本,眼睛微微亮了一瞬,可是他没有伸手去接于洲的名片,而眼里那点微弱的亮光也很快就熄灭了。
他冲着于洲摇了摇头,抱着素描本转身走掉了,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等一下!”
于洲叫住了他,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把巧克力糖递给青年,“给你,你好像有些低血糖。”
青年没有拒绝他的糖果,低声说了句谢谢,把这些糖果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卫衣兜里。
于洲站在一排关着宠物的笼子前,看着那个青年慢慢走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裤腿突然被什么扯了一下,于洲低头一看,原来是笼子里的那只黑猫正伸着爪子扯他的裤腿,一双绿眼睛看着他,发出一声软软的猫叫。
在西方文化里,黑猫是不吉利的象征,于洲并没有领养黑猫的想法。
黑猫努力从栏杆的缝隙里掏出脑袋,长长的胡须抖动着,翠绿的猫眼看着他。
于洲拽了拽黑猫的胡须,打开笼子把它抱了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