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逼反竟如此容易
刘邦出发之前, 县令请刘邦吃了顿饭,为刘邦饯别。
刘邦吃完酒席回来,把宴席上的好肉好酒都打包回家,连吃带拿, 颇为厚脸皮。
“他对我说, 让我去咸阳, 是给我机会去见那位看重我的贵人, 好帮我提一提位置。”刘邦笑道, “这人还真无趣, 没一点意思。”
韩信虽自己情商不高, 但评价无关自己的陌生人很中肯:“他既心胸狭窄, 又胆小如鼠,是个纯小人。”
刘邦颔首:“如沛县令这样的人, 不会对别人产生太大的威胁,只是很恶心人。不过我倒是放心了, 以他性格, 不会对我的家人动太狠的手。信儿,我去咸阳后, 家中男丁你最年长, 两位弟弟年幼,就靠你保护了。”
韩信这个老实孩子说老实话:“义父, 我管不住盈儿。”
刘邦的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给韩信碗里斟满酒:“喝酒喝酒。”
韩信道:“义父, 不要逃避。”
刘邦当没听见:“喝酒, 县令家的酒,好喝!”
韩信苦着脸喝酒:“……”他已经开始愁了。
刘盈的屁股消肿后,他又牛气起来。
趁着阿父还没离开, 刘盈缠着刘邦回了一趟沛县,狠狠收割了一茬经验值。
等阿父起兵后,叔伯四处征战,他再收割经验值就困难了。
生活不易,刘盈叹气。
垃圾系统说好的“畅玩”,和后世的垃圾游戏一样,只是副本常驻,没有奖励,门票钱照给。
为了刷完美成就,刘盈多耗费了三百经验值,一想想就心痛得窒息。
还好王陵、雍齿、萧何非常喜爱他这个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孝悌仁爱的侄儿,自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至少每日给自己送一次经验值。有时候运气好了,还有加倍掉落。
刘盈知道王陵和雍齿为何每日都给自己上供经验值,但不明白萧何为何这么慷慨。
不明白就不明白,刘盈希望这样不明白的事多来点。
刘邦从县令家回来已经是半夜,连刘肥都睡了,刘盈自然早已睡下。
刘盈对吃食的嗅觉比狗鼻子还厉害。刘邦和韩信热了从县令家顺来的酒肉时,睡眠极好的刘盈瞬间醒来,梦游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眼睛半眯着游荡到刘邦和韩信面前。
“不准偷吃。”刘盈伸手。
韩信还是第一次见到梦游讨食的刘盈,吓得不轻。
刘邦已经习惯了。
他把烤鸡翅膀放到刘盈手中。
刘盈半眯着眼吮吸鸡翅膀上的肉,吐掉骨头后,继续伸手。
刘邦继续在刘盈的手上放肉:“别理睬他,他现在半梦半醒,除了讨食,不会理睬你。”
韩信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盈儿经常这样?”
刘邦摇头:“不算经常。因为我很少在他熟睡后吃肉。”
韩信了然:“义父很疼爱盈儿。”
刘邦继续摇头:“不是这个原因。只要被他发现一次,他能至少抱怨一月,烦人得很。”
韩信:“……”
刘邦又道:“而且你不觉得,他梦游讨食的模样有点可怕吗?你义母见过一次,吓得不轻,四处给他找符水驱邪,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韩信再次:“……”
刘邦笑着递给韩信一块肉:“不过看习惯后,竖子这模样还挺有趣的。你也投喂试试。”
韩信犹豫了一会儿,在刘盈伸出的手已经不耐烦地抖了两下后,才把肉放在刘盈的手中。
刘盈继续眯着眼睛吃肉。
韩信打量刘盈双手捧肉,埋头苦吃的模样,承认义父说得极对:“确实很有趣。不过义父,你说夜里吃肉被盈儿发现,他至少要抱怨一月。那盈儿明日清醒后会不会……”
刘邦无所谓道:“我明日就走了,他要念也是念你。”
韩信无语。他算是发现了,盈儿有时候过分顽皮,完全是义父没有好好以身作则的原因。
刘盈吃饱后,没有再伸手,而是钻进刘邦怀里倒头就睡,顺便把脸上和手上的油污都擦刘邦衣袖上。
刘邦嫌弃道:“真不知道他是真梦游还是假梦游。”
韩信心想,盈儿肯定是故意的。
真梦游还能啃骨头?那盈儿也太厉害了。
一段刘盈梦游讨食的小插曲后,刘邦继续和韩信叮嘱自己离开后的事。
沛县令是个纯粹的小人。
他喜欢炫耀权势,心胸十分狭窄,连老友举家投靠都要窥伺老友的女儿;他又十分胆小,哪怕心底积攒再多的怨恨,也不敢撕破脸。实在是很好的教育反面例子。
“成大事者要么心胸宽阔,不拘小节;要么心狠手辣,不留后患。不要学他。”刘邦谆谆教导。
韩信自信:“我一定心胸宽阔,不拘小节!”
刘邦失笑。若韩信是这样的人,他就不会叮嘱了。
不过照顾了刘盈这么久,韩信的心胸应该是被刘盈拓宽了不少。
刘盈的破坏力,刘邦深有体会。
“盈儿,世道大乱,以后谁拳头大谁为尊,陌生人不会再因为你年幼就容忍你。你不可和以往一样顽皮了。”刘邦低头,对怀里的儿子道。
刘盈侧躺着打哈欠:“阿父,若别人不容忍我,定是你还不够努力。你如果让人畏惧,我就能横着走。阿父,好好反省。”
刘邦翻白眼。
韩信忍俊不禁。
刘邦瞥了韩信一眼。
韩信用酒碗遮住嘴,这次没有情商低到附和“盈儿说得对”。虽然他心里认为刘盈说得没错。
“好,我反省,我努力。”刘邦敲了敲儿子的额头,“在我还不能让你横着走之前,你给我好好走路,要笔直地走,看好路再走,不要撞别人。”
刘盈不耐烦道:“好,阿父啰嗦,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么做的。”
刘邦道:“认真回答。”
刘盈打哈欠:“好。”
刘邦这才放下心。刘盈虽然顽皮,但只要认真承诺,都会好好遵守。
刘盈吃饱之后,很快再次熟睡。
刘邦和韩信聊完天后,还要帮刘盈擦脸擦手,换掉身上有油污的衣服。
刘邦戳熟睡的刘盈的腮帮子:“吃完肉不漱口,早晚一口烂牙。”
韩信也戳了戳刘盈软软的腮帮子:“阿父,盈儿睡着后很可爱。”
刘邦唏嘘:“他也只有睡着后可爱。”许多顽皮孩童只要闭嘴就很可爱,刘盈不行,他的表情和嘴一样可恶。
韩信失笑。
两人把刘盈塞回被窝,也回房睡觉了。
第二日,刘盈果然念叨个不停,还试图拉阿母、阿姨和刘肥为同盟,痛斥刘邦和韩信吃独食。
韩信终于明白,为何义父很少在刘盈熟睡后吃肉了。
“盈儿,你昨夜也吃肉了,我和义父没有吃独食。”韩信提醒。
刘盈道:“抛开我也吃了肉的事实不提,难道你和阿父不是在吃独食吗!”
韩信:“???”什么叫抛开事实不提?抛开了事实还怎么提?
刘邦给韩信使眼色,让韩信闭嘴。
对刘盈,只需要闭上嘴等他演。没人接话,刘盈才会安静。
吕娥姁本来因刘邦今日离家满心愁绪,担心刘邦会遇到民贼。
被刘盈一闹腾,她只愁刘盈,没空担心刘邦了。
“良人,你离开家后,谁管得住盈儿?”吕娥姁很忧愁。
“我在家,也没人管得住盈儿。”刘邦很洒脱。
刘盈捧腹大笑。
刘肥是不管刘盈为什么开心,刘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兄弟二人一起笑,韩信也不由自主跟着笑。
看着兄弟三人的笑容,吕娥姁苦笑:“罢了罢了,良人说得对。”
三个孩子一个坏两个傻,她真是命苦。
还好曹氏是个稳重的,不用她独自苦苦支撑。
吕娥姁养儿养得心力交瘁,终于接受了曹氏。
刘邦离开时,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如以往般前来送别。
奚涓、卢绾两人跟随刘邦一同离开。
原本历史中,刘邦是独自押送刑徒去咸阳。
逃进深山后,卢绾才去投奔刘邦;樊哙、奚涓等人都是等刘邦回沛县后才跟随刘邦。
现在刘邦喊了一嗓子,不仅卢绾和奚涓放下手中的活计,要自费跟着刘邦一同去咸阳,连樊哙都想关掉肉铺跟随刘邦。
刘邦阻止道:“如果真的出事,我还指望你暗中运粮接济。”
樊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饿着兄长!”
刘邦对萧何和曹参道:“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萧何和曹参郑重答应。
刘邦又一一嘱咐任敖、夏侯婴等在县中为吏的兄弟。
他们虽不懂为何刘邦此次出差如此慎重,也都认真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刘邦的家人。
最后,刘邦对吕泽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嘱托。
吕泽拍了拍刘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吩咐好一切后,刘邦才驾车离开。
刘盈等人也回到了丰邑。
刚到丰邑,刘盈就催促阿母上山。
吕娥姁道:“哪那么急?”
刘盈道:“能不急吗?阿父丰邑都走不出去,便要被逼反了。”
吕娥姁:“……”
她高声尖叫:“什么?!这么快?!怎么会!!”
刘盈吹口哨。他故意没告诉阿父阿母,就是想给阿父阿母一个惊喜。
看着阿父一脸沉重地嘱托叔伯,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阿父一定以为,他会经历很多挫折,才会迎来忍无可忍起兵造反那一刻。
家人都在丰邑,阿父又不是家徒四壁,光脚不怕穿鞋的,怎么可能突然就造反?
哈哈哈哈哈哈,阿父现在已经开始痛苦了吧?
刘邦确实已经开始痛苦。
他不仅痛苦,还有点尴尬。
虽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猜测自己的“天命时刻”,就是在此次押送刑徒去咸阳。
离开前,他与萧何、曹参这两个最信任、嘴最严、也最有贤才的人聊天,猜测自己究竟为何会举起反旗。
他们都以为,自己定是在路上见到了太多生灵涂炭、悲欢离合,又在咸阳城里被无能又奢靡的贵族刺激,才决定反了这个不干人事的暴秦。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许多猜测。
但无论哪一种猜测,刘邦都未曾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他连丰邑都还没走出去,刑徒已经逃了小半!这要是去咸阳,刑徒肯定都跑光了吧!
刘邦让卢绾买来酒,喝了一场闷酒。
卢绾和奚涓还不知道刘邦做好了谋反的心理准备,只以为刘邦担心被罚。
刘邦挥挥手让他们离开,独自饮酒。
尴尬,真尴尬。
原来他是这么反的啊。
真的是一点“天命”的感觉都没有,太过平淡了。
“盈儿曾说,黔首谋反从来不做准备。”刘邦低声自语,“我回答,因为黔首都是被逼反。”
他虽然如此回答,但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从容地做出了选择。
谁知道,真的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纯纯莫名其妙就被逼反?
秦吏押送刑徒时不会带太多人,有时就只是两三个秦吏自己出差,连兵卒都不会带。
秦律严苛,无论是刑徒还是役夫都不敢逃走,一旦逃走,不止家人,连街坊都会连坐。
刘邦自当上亭长,不知道押送了多少次刑徒役夫。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押送,哪怕他每晚喝得酩酊大醉,刑徒役夫也不会逃跑。
大秦统一天下十二年,刑徒役夫就像是无知觉的木头人偶似的,无论遭受再残酷的对待,他们也不会反抗。
而现在,他还没走出沛县,还没走出丰邑,刑徒已经逃走一小半;
等踏出丰邑的地界,刑徒肯定能逃走大半;
等到了咸阳,到了骊山,刑徒定已全部逃走。
他们居然会反抗、会逃跑了。
为何?
刘邦郁闷又尴尬的表情,突然变成了笑容。
他又灌了一口酒:“为何?还能为何?”
因为大泽乡。
因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反抗成功,其余不敢反抗的人就会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家人?街坊?
其实比起自己这条小命,也可以不用太在意。何况就算自己在意,家人和街坊又真的能活得下去吗?
有些人甚至已经没有了家人。
所以沛县送往咸阳的刑徒,在还未离开沛县就逃走一半,多正常。
刘邦拎着一坛酒,坐在高高的大石头上,一边叩着酒坛子,一边对月高歌。
刑徒们听着刘邦唱歌。
他们听不懂刘邦在唱什么,只是警惕地看着刘邦。
有人已经成功逃走,剩下的刑徒即使之前没有逃跑的想法,现在也有了。
他们很担心刘邦会回沛县找救兵,带着秦兵来强迫他们去骊山做苦役。
原本他们还可以忍耐,还能期盼给秦皇修了陵墓和宫殿后的生活。
哪怕很苦,哪怕终身为奴,只要不死,他们都能忍耐。
但给秦皇修陵墓的工匠没有一人归家,所有刑徒都害怕了。
害怕之后,他们又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选择逃走,他们就不想再忍耐。
自有人逃脱后,刑徒手上的绳索,即使是吃饭、如厕时也不会解开。
被束缚的刑徒都在暗自等待机会。
秦吏喝醉酒,或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刘邦这酒喝到半夜,喝到月亮高升。
他将空荡荡的酒坛子掷在地上,抽出腰间长剑。
刑徒们都惊恐地看着秦吏提剑走来。
“各位都离开吧,我也要远遁了。”刘邦斩断绳索,带着醉意笑道。
他解开了所有刑徒的绳索。
刑徒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未动。
刘邦对着刑徒们随意地挥挥手:“奚涓,卢绾,走,随我入山。”
他大笑着离开。
奚涓和卢绾紧随其后。
被释放的刑徒混乱了一阵,不断有人朝着刘邦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几十个……
刘邦此次并非独自离去,还带上了奚涓和卢绾两人。
追随他而去的壮士,居然也比原本历史中多了。
夜里穿过沼泽之时,汉高祖遇一白蛇挡路,趁着酒意拔剑斩之。
后世史书称,高祖赤帝子转世,斩白帝子起义,大汉基业从此始。
不过这时,刘邦还没有用斩白蛇为自己增光添彩的想法。
他一边烤着蛇肉,一边换了一坛酒,继续喝:“盈儿知道我夜里背着他吃肉,又要闹我了。”
卢绾不敢置信:“老大,你叹气许久,居然在叹这个?!”
奚涓也郁闷道:“老大,你不是该想想我们造反,会不会牵连满门吗?”
虽然两人想都没想,便和刘邦一同离开了。但回过神后,两人还是害怕啊。
刘邦哈哈大笑:“对,我就是在叹这个。”
卢绾和奚涓唉声叹气,叹着叹着,不知怎么,跟着笑了起来。
周围跟随的壮士,竟也一同朗声大笑。
笑声在沼泽间回荡,甚是豪迈。
第32章 来随我搞个大的
刘邦在家乡门口释放刑徒聚众谋反, 消息传到沛县、丰邑,别说刘邦其他父老乡亲不敢置信,萧何和曹参已经对刘邦造反有了心理准备,也茫然了一瞬。
曹参对萧何道:“太儿戏了吧?”
萧何摇头:“以刘季性格, 不会意气用事, 恐怕是遇到了不得不反的事。”
曹参道:“连丰邑都还没出, 他能遇到什么不得不反的事?”
刘盈踮脚, 趴在窗棂上伸出个脑袋:“不会吧不会吧, 萧伯父和曹伯父居然想不到?当然是丰邑还没出, 刑徒就逃跑了大半, 阿父不逃也要当刑徒了啊。”
萧何和曹参被刘盈吓得心脏急促跳动, 差点窜出胸口。
“哟!”刘盈伸出一只手招了招,“萧伯父好, 曹伯父好。”
萧何快步走到窗户,把窗户外的刘盈提溜进屋。
为萧何守门的萧延苦笑着看着阿父。
萧何骂道:“萧延!你在做什么!”
萧延委屈。刘盈捣乱, 为什么是我挨骂?
曹参苦笑:“延儿, 你怎么能帮盈儿吓唬我们?你阿父不是让你守门?”
刘盈小手一招,豪迈道:“是我让萧延放我进来, 别怪萧延, 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萧延委屈的神情略缓和。
萧何缓缓深吸一口气。
萧延的表情在缓和什么?
他让萧延守门,刘盈说想进来, 萧延就让刘盈来吓唬自己?刘盈说要承担责任,萧延还挺高兴?
你还记得刘盈多少岁, 你多少岁吗?
萧何开始怀疑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是否正确。
他教导孩子露拙, 没让孩子真的变“拙”啊!
萧延不是自己的儿子,曹参心头宽慰。他给了萧何一个同情的眼神:“盈儿,你不是在丰邑吗?”
刘盈道:“我想来沛县就来了, 难道谁还能拦我?”
“老大好厉害!”窗外有人鼓掌。
萧何脸色煞白,双手撑在窗台上,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颤颤巍巍地将上半身探出窗外。
窗台下,萧壮壮满脸敬佩地给老大鼓掌喝彩。
萧何狠狠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也在?!”
萧壮壮疑惑:“我一直都在。”
萧延小声道:“妹妹给刘盈开的门,她刚刚就蹲在墙角。”
萧何无言,眼神如死水。
刘盈瞅了一眼变成木头人的萧伯父。
不就是偷听吗?萧伯父至于给他刷了满屏的经验值礼物?
萧伯父慷慨!感谢萧伯父打赏!
“我来这里,是告知曹伯父和萧伯父,我阿父现在安好,不用担心。”刘盈说瞎话,他才不是这个目的,“我现在要回丰邑了,请曹伯父和萧伯父派兄长们送我,最好再多给几个强壮家丁,嘿嘿。”
曹参再次同情地看了萧何一眼,对刘盈道:“你不会是要干什么坏事吧?”
刘盈摇头:“阿母已经逃入山中。我只是担心沛县令会入山搜查阿母,希望曹伯父和萧伯父能帮我保护阿母。叔父伯父出面太过显眼,只是晚辈的话,沛县令不会知道是你们在帮我。”
刘盈说话很有条理。
他诡辩就很有条理,常常连萧何都被刘盈堵得哑口无言。当刘盈正经起来时,曹参和心情仍旧低落的萧何都被他说服。
“你该让刘肥或韩信乔装后来送信,怎么自己来?”萧何回过神,先处理正事,“你阿母怎么能让你来送信?”
刘盈道:“阿母不知道。我让刘肥拦住了阿母,阿兄和我一同来的沛县。”
曹参提高声音:“你阿母不知道?!”
刘盈点头:“当然。”
什么叫当然啊!曹参和萧何都同情吕娥姁了。
有子如此,吕娥姁真是苦命。
此刻,吕娥姁正瘫坐在榻上揉太阳穴,曹氏正拎着荆条使劲抽打刘肥的背。
是的,有子如此,确实命苦。
“赶紧回去!”萧何忙叫来萧禄,让他与萧延一同带着两个家丁,保护刘盈回丰邑郊外的山上。
曹参让曹窋带了十个家丁,私下叮嘱:“盈儿肯定要干坏事,你要看好盈儿,不要让他涉险。”
萧何被萧延和萧壮壮气得失去了冷静,信了刘盈的话。曹参可不相信。
刘盈此子,向来令人头疼。曹参猜不出刘盈要干什么,但绝不相信刘盈付出了让刘肥挨打的代价,就只是来送个信。
刘盈虽然皮了点,但对自己人很好。曹窋、萧禄、萧延如果因为刘盈的事被训斥,刘盈都会为他们出头,更别提刘肥。所以刘盈绝不会为一点小事,就故意牵连刘肥挨打。
曹参越想越确定,刘盈心里有鬼。
“你可不能学刘肥,事事纵容盈儿。”曹参再三叮嘱,“盈儿不过稚童,你已快弱冠,怎能被稚童左右?”
曹窋再三保证,自己一定看好盈儿。
刘盈离开沛县时,韩信带着吕台与他汇合。
吕台苦笑:“盈儿,我求你了,可千万别顽皮。”
刘盈当没听见,反过来问道:“大舅已经带人去找阿父了?”
吕台没回答。
刘盈坏笑:“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不过吕释之还在记恨我吗?居然没让你带家丁来。”
父母在,不分家。
吕太公年老,家中事都由儿子们做主。吕泽离开,主事的就是吕释之。
吕台没带家丁独自前来,就证明吕泽肯定不在家。刘盈的询问,只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吕台劝说道:“二叔只是好脸面。你给他道个歉,他就不气了。”
刘盈嗤笑:“等他什么时候对我阿母道歉,我再向他道歉。”
吕台不再劝说。
他只是遵循父亲的命令劝了劝,劝完之后,就完成了父亲的嘱托。以吕台本心,他站在刘盈这边。
虽然父亲说二叔只是性子直,不会处事,没有坏心。但吕释之和大母居然当着刘盈抱怨二姑为何不嫁县令,别怪盈儿生气。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比盈儿表现更激烈。盈儿已经够给二叔面子了。
“那、那个……盈儿……”
一个少年悄悄从不远处的墙角走出来。
刘盈抱着手臂:“禄表兄,你自己跟在台表兄身后来的,还是吕释之让你来的?”
吕禄挠着头道:“我自己来的。我我我觉得,我也是你表兄,还是要来保护你。”他选择性忽视刘盈直呼他父亲的姓名。
“好。”刘盈道,“你就跟在台表兄身边。”
吕禄见刘盈接纳了他,开心地奔向吕台。
吕台:“???”怎么回事?吕禄什么时候跟上的自己?
吕禄是吕释之的第三子。因吕释之不喜欢刘盈,吕释之的三个儿子都与刘盈不和。吕台实在是想不到,吕禄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人都来了,又是自己没发现多了条小尾巴,吕台忙向刘盈道歉,紧张地把吕禄拉到身边。
“好了,人都齐了。走,我们回丰邑。”刘盈站在驴车上,仰着手检阅了自己的部队,转头对韩信道,“能带吗?”
韩信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道:“现在不能。等到丰邑,勉强能。只是他们会服从我吗?”
刘盈指着韩信:“带兵的事交给阿兄。”
他又指向自己:“其他事交给我。”
韩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刘盈让这群少年和他们的家丁服从自己的办法。
他好奇地等待,看刘盈如何行事。
刘盈没想什么特别奇怪的办法。
他只是告诉曹窋和萧禄,自家阿兄韩信有将帅之才。
“叔伯们常把我们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但我们可不蠢,不会看不到天下已乱。”刘盈对曹窋等人道,“我阿父已反,叔伯不日就会投奔阿父。此事你们肯定也已经知晓。”
别说曹窋、萧家兄弟和吕台,连吕禄这个不太聪明的人脸上都没有异色。
谁都有眼睛,有耳朵。
现代小学生都能在网络上举着键盘挥斥方遒,对世界大势指指点点。连最小的吕禄都已经是十五六岁少年郎,家中父辈做事又不会瞒着他们,他们怎会没有点想法?
“以叔伯的意图,大概是他们立功,你们守业。”刘盈扬着鞭子,指向天边,“但大丈夫生于乱世,怎能碌碌无为,将伟业拱手让人?父辈给你们留下再多家产,青史中也不会留下你们的姓名。”
“自古英雄多少年,禄阿兄、延阿兄,凭什么萧伯父自己建功立业,却让你们守拙无为?”刘盈不屑道,“如果只是靠父辈而来的爵位,不要也罢。”
曹窋眼露绝望。
阿父,你猜对了,盈儿恐怕要整个大事!
他看向萧禄和萧延,神情更加绝望。
萧禄和萧延居然神情十分自然,一点都没被刘盈吓到。
很明显,这两人早就知道刘盈的图谋了!
“盈儿,你说怎么做,表兄支持你!”其余人还没说话,吕禄率先拍胸脯。
吕台也眼露绝望:“小堂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点什么?”
吕禄使劲摇头:“我不知道呀。”
吕台:“……”你不知道你拍什么胸脯?!
吕禄在心里道,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刘盈玩,怎么能退缩?
父亲不准他们找刘盈玩,沛县其他同龄人也不爱和他们玩。吕禄不知道两位兄长们怎么想,但他一直很羡慕刘盈和小弟们的兄弟情义,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至交好友。
十五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吕禄偷听到韩信和吕台的对话,得知刘盈有危险,便悄悄跟了上来。
这次他帮了刘盈,刘盈一定会带他一起玩吧?
至于阿父会不会责怪他,他已经懒得管了。
反正他是兄弟中最笨的一个,阿父一直爱责备他,从未夸奖过他。
比起阿父,他未来的挚友才最重要。
跟着盈儿学习,自己一定能有挚友(握拳)!
“曹窋,你难道不想建功立业?”萧禄把着曹窋的肩膀道,“你不会去向曹叔父告密吧?”
萧延把着曹窋另一边肩膀:“有句话盈儿说得极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做父亲的乖宝宝,实在是丢人。”
曹窋哭丧着脸:“你们什么时候和盈儿密谋的?”
萧禄笑道:“很早了。”
萧延道:“天天听阿父说韩信国士无双,却对我和阿兄吝啬教导,谁心里能痛快?”
“啊?”韩信茫然,怎么还有我的事?
萧延对韩信笑了笑,道:“我和阿兄不是对你不满。你确实国士无双,但我俩也不想成为只凭父辈荫庇的庸碌。若是如此,你都不愿与我和阿兄为友了吧?”
我从来没想和你们为友。韩信在心底默默道。
他一直看不起萧禄等人。萧何、曹参皆为世间难见的大才,儿子却十分平庸。韩信一直叹息,萧伯父和曹伯父家门不幸。
没想到萧禄和萧延居然背着萧伯父和盈儿合谋,韩信对他们有点认可了。
“不会。”韩信想了想,道,“我愿意和有志气的人为友。”
看在他们有志气的份上,韩信勉强给他们颁发一个普通好友证书。
刘盈从驴车上跳下来,走到曹窋面前,昂首道:“曹伯父放浪形骸,兄长常常规劝,却被曹伯父拳打脚踢。君王视臣子如土芥,臣子都会视君王如寇雠。父不慈,子为何孝顺?”
曹窋低头看着刘盈:“盈儿,你这话认真的?”
刘盈道:“很认真。阿兄,如果你不能自己建功立业,一切都要仰仗曹伯父才能有地位,哪怕你将来年纪大到有了孙儿,身份高到成了皇帝近臣,仍旧会被曹伯父鞭笞。丢不丢人?”
曹窋道:“皇帝近臣?什么皇帝?难道是你阿父?”
刘盈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是我。”
曹窋沉默了许久,压低声音道:“说得好像你能看到未来似的。”
刘盈得意:“说不准会呢。”
吕台围观了许久,终于开口:“盈儿,你看到的我们的未来是什么?”
刘盈语带嫌弃:“除了阿兄韩信有传记,你们的名字只是作为叔伯继承人的一行记载。哦,曹窋兄长倒是记载稍多一点,他因为劝说已经为相的曹伯父别过度饮酒,被曹伯父狠狠鞭笞了几百下,好可怜啊。”
曹窋:“……”
萧禄道:“是曹伯父做得出来的事。”
萧延道:“比起曹伯父,我突然觉得父亲也不错了。”
吕台同情地看了曹窋一眼:“要不你还是别太孝顺了?”
吕禄傻乎乎地站在一旁,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曹窋:“……我不信。”
刘盈诚恳道:“你都快哭出来了,还说不信?”
曹窋真的要哭出来了。
刘邦对外人隐藏了刘盈的神异,但曹窋怎么会不知道刘盈那灰兔驴是哪来的?
哦,不对。他不知道灰兔驴是从哪来的。那是连他阿父都不知道哪来的西域异兽!
再想着刘盈超出年龄的学识和武力,刘盈说他有个神仙老师,曹窋都会信,何况一个小小的相面能力。
刘盈也知道曹窋会相信。
连秦始皇都相信神仙,世人谁不相信神异?
“你就说你要做什么吧。”曹窋哭丧着脸道,“阿父真的会鞭笞我?不会吧?阿父现在也只是踹我几脚,怎么会用上鞭子?再说阿父自己饮酒无度,怎么还能揍我……”
曹窋絮絮叨叨,碎碎念念,心态完全崩掉了。
他是个真正的大孝子,不是刘盈那种大孝子。
得知父亲未来会做的事,曹窋实在是难以接受。
鞭笞几百下,这是要让他死啊!
阿父,你怎么能为了几口酒,连儿子都不要了?
刘盈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说了一半。
曹参鞭笞曹窋,主要是因为曹窋擅言国家大事,而不是单单劝说他饮酒。
但刘盈也觉得曹参不对。曹窋也是朝中官吏,凭什么不能说国家大事?难道曹家除了曹参,谁也不能谈论朝中大事?
或许是的。
不仅曹参如此,萧何也如此。
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功劳已经够大了,所以儿子躺在功劳簿上睡觉就行,不可冒尖,这样家中富贵才持久。
曹参和萧何的做法很正确。
虽然汉武帝时期,开国功臣大多削去封国。但他们只是降爵,仍旧是豪族。汉宣帝时,还为开国功臣之后提了一次爵位。特别是萧何,每次后人犯罪失去爵位,各代汉帝都会寻其他后人袭爵。
他们不愧为千古名相,其智慧无人能及。
如果曹参和萧何的儿子自己想去闯荡一番事业,恐怕曹家和萧家未来的延续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这和刘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容得下功臣之后也建功立业。至于儿孙容不容得下,功臣的子孙能不能永续富贵,刘盈才不管呢。
大汉会灭亡,皇帝制度会灭亡,连地球未来都会灭亡,管那么远干什么?
现在,刘盈要搞事,搞事需要人手。叔伯是不可能为他所用,他当然要“策反”勋二代。
当什么听话的乖宝宝,全来陪我搞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只让父亲立功?
刘盈再次遗憾,若不是他实在年幼,想搞事也搞不了太大,就把阿父一脚踢出开国皇帝序列,让他和李渊坐一桌,这才舒坦啊。
“说吧,盈儿,你要做什么?”心态崩了的曹窋破罐子破摔。
萧禄、萧延都站在刘盈这边;吕台连个家丁都没有,还有吕禄拖后腿。自己独木难支,反对也无用。
被强迫入伙也会挨打,主动入伙也不过是挨打。
反正将来阿父都要鞭笞我几百下了,我还在乎现在挨打吗?哈……哈哈哈!
曹窋把萧禄和萧延的手臂甩下来,咬牙道:“说吧,你要做什么,我全力配合!”
什么阿父,我不管啦!
我还是总角少年的时候就开始为喝醉的阿父收拾烂摊子,这次我要让阿父给我收拾烂摊子!
见刘盈三言两语就把曹窋的心态说崩,萧禄和萧延对视了一眼。
罢了,他们是最先心态崩的人,能理解。
当刘盈让萧壮壮给他们传递书信,他们心态老早就崩了。
阿父是千古名相,韩信是阿父认可的国士无双,我们兄弟二人呢?给阿父遣到军中为将,功劳立了不少,爵位一个都没捞着,阿父生前死后都不能在朝中为官,后世人都认为他们是犬子。
刘盈一番添油加醋,让兄弟二人辗转反侧,气得双目通红。
他们现在正是最具有反叛精神的年龄。或许经历过乱世争夺后,他们会认可父亲的做法,家族的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萧何自己都还没有出人头地,萧禄和萧延可一点都不服气。
父辈造反也是造反,他们造反也造反。现在刘叔父已经反了,阿父肯定偷偷在帮助刘叔父谋取沛县。他们就算惹出什么大事,去投奔刘叔父就行。
有刘叔父兜底,不怕!
“你们和你们家丁,都服从阿兄的指挥。阿兄会迅速把你们训练成能打仗的模样。”说服兄长们后,刘盈图穷匕见,“丰县虽被秦始皇撤销,但丰邑仍旧是县城的规格,驻兵却不多。只要逼迫王伯父和雍叔父站在我们这边,丰邑唾手可得。”
曹窋问道:“你要怎么逼迫王叔父和雍叔父?”
刘盈笑道:“沛县令让他宠妾的兄长镇守丰邑。只要我把那人的脑袋给王伯父和雍叔父看,他们就不得不反。除非他们把我们都杀干净,否则他俩就是我们的同伙。不说我们父亲和他们的情谊,就说我阿父在外有兵,他们敢杀我们吗?”
曹窋瞪大眼睛:“盈儿,是不是过了?”
刘盈摆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了,王伯父和雍叔父迟早也会跟随我阿父谋反。我们不是从大秦手中夺走丰邑,而是从父辈手中夺走占领丰邑之功,抢在他们动手前动手。你们都蒙面,谁也认不出你们,只知道我带着阿兄谋反,别怕。”
他们一想,还真是。
如果他们自己不报出名字,谁知道他们是谁?
至于刘盈带着韩信谋反,他们本就是已经谋反的刘叔父之子,县令都没对刘叔父谋反做出太多反应,又能对他们做什么?
曹窋看向韩信:“你真的会练兵?”
韩信淡淡道:“试试就知道了。”
曹窋道:“好,那就试试,干了!”
他伸出手,握拳。
韩信还不理解曹窋要做什么,刘盈已经握拳,碰上了曹窋的拳头。
萧禄和萧延也笑着与他们碰拳。
吕禄眼巴巴地看向吕台。
吕台骂道:“你还知道看我的意见?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呢。”
骂归骂了,吕台也只能与几人碰拳。
他连家丁都没带,阿父也已经带人帮姑父谋反,他还能怎么办?
吕禄激动地伸出手。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啊!他也有朋友了!
“阿兄,你愣着干什么?”刘盈偏头看向韩信。
“来了。”韩信握拳,轻轻与其他几人碰在一起。
这感觉有点奇怪,但心情不坏。
刘盈重新登上驴车。
曹窋等人把守在一旁的家丁叫过来,假借父亲的名义,让他们听从韩信的指挥。
曹参、萧何让儿子带来的家丁都是心腹。他们都知道自家主父会跟随刘邦造反。
曹窋、萧禄、萧延三人一直都是父亲的孝顺儿子,从未违背过父亲的话。家丁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的命令。
再说了,萧家/曹家的小主人也是这么命令,肯定没错。
沛县离丰邑有三十多公里。韩信要在这短短三十多公里的行军拉练中,让这十几人练出最基本的默契。
韩信认为,小菜一碟。
才十几个人算什么练兵?他都不需要费什么心思,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不过他很好奇,十几人显然不可能强攻丰邑秦吏的家。
刘盈说一切不用自己操心,只需要练兵。
盈儿能想出什么办法?
韩信一边练兵,一边思考如果是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杀掉镇守丰邑的秦吏。
他脑海里排兵布阵,快要琢磨出来时,刘盈却说要先拜访雍齿和王陵。
不是拿了脑袋再去见他们吗?
刘盈再次超出韩信预料。韩信颇有兴趣地继续跟随刘盈胡来。
他坚信自己的聪明一定超出大部分人。只要和军事有关,许多人的行为在他眼中都一目了然。
就连义父刘邦在外募兵,韩信都能猜出刘邦之后会做什么。
唯独刘盈,韩信从来猜不透。
“我们打个赌吧。”刘盈分别对王陵和雍齿笑道,“我如果能摘下县令妻兄的脑袋,你就帮我夺了丰邑,献给我父。雍叔父/王伯父已经同意这个赌约了。我现在就去。”
王陵惊讶:“雍齿居然会同意?!盈儿,别乱来!”
雍齿挠头:“王陵居然会同意?好吧,我也同意。”
当他们聚在一起,发现被刘盈骗了。
刘盈抱着个盒子道:“被我骗了又如何?你们已经在我面前露出反意,现在不帮我,我就去告发你们。”
王陵和雍齿:“……”刘季的儿子比他还混账啊!
但他们确实有夺丰邑的想法,只是畏惧镇守丰邑的秦吏。
不过他们没有指望刘盈能成事。
刘盈这个赌约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鼓起勇气的借口。
刘季都已经起兵,他们不能不如刘季。
雍齿向来不服刘邦,不想屈居刘邦之下;王陵则自己有大志向,也不想跟随刘邦,只是想与刘邦为同盟。
他们都以为这个计划是刘邦出的,目的是让他们服从。
如果刘盈能砍下秦吏的脑袋,就证明刘邦就算不在丰邑,也能轻松夺取丰邑。
刘邦与他们打赌,是想展现出自己的本事,以招揽他们。
他们不仅惊讶刘邦如此自信,还惊讶刘邦居然已经猜到他们有自立之心。
刘邦才起兵呢,就已经开始行帝王心术了吗?
这难道是和大儒读书学到的吗?
王陵和雍齿会错意后,同意带刘盈去见镇守丰邑的秦吏。
他们不仅是丰邑豪强,也是丰邑的吏,想见上峰十分容易。
现在民贼四起,秦吏心里紧张,不会让他们带家丁前来。
王陵和雍齿只能让家丁守在院外,自己独自进屋。刘盈也不能带太多人。
韩信等人都只能等候在外,等刘盈“砍”了秦吏的脑袋,再负责摆平其他兵卒。
跟随刘盈的,只有冒充刘盈父亲的张苍。
王陵和雍齿看向那个换成一身短打的大儒,都不知道张苍能起什么用。
难道他还能帮刘盈砍人脑袋不成?
韩信等人也很担忧。
就刘盈和张苍二人,能做什么?
吕台拉着刘盈的手:“盈儿,别乱来。你的安危最为重要。”
“我可安全了。”刘盈安抚道,“我这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命。如果没有十分把握,我不会行动。”
韩信无奈:“就算是我领兵打仗,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除了人为,还有天意。盈儿,不要太自负。”
刘盈嬉笑:“我说十分把握就是十分把握。现在你们不信,等我干完这事,将来可不要再质疑我了。张苍,走!”
张苍半耷拉着眼睛:“你这个孽徒,不仅不肯叫我老师,现在甚至连张伯都不叫,居然直呼我姓名了。”
“你都知道我是孽徒了,还抱怨什么?”刘盈抱着大大的木盒子,也能蹦蹦跳跳。
两人扮作商人父子,被王陵和雍齿引荐给镇守丰邑的吏人。
吏人喜爱新奇和奢侈的物品。听闻有西域商人来贡献奇珍异宝,又是王陵和雍齿引荐,他立刻同意与商人见面。
吏人知道王陵和雍齿与刘邦有旧,该有的谨慎不会少。
王陵、雍齿不仅没能带家丁进屋,自己的兵器也不能带进门。
张苍腰间的长剑也被取下,连刘盈都被搜了身。
见张苍和刘盈都不慌张,王陵和雍齿更加好奇。没有武器,他们还怎么刺杀秦吏?
张苍和刘盈这对假父子在脸上黏了点奇怪的东西,又画上了据说是西域而来的纹路,口音也奇奇怪怪,偶尔还夹杂着几句胡语。
吏人鄙夷地打量他们。
别说吏人没怀疑他们蛮夷的身份,连王陵和雍齿见两人变装,都觉得十分陌生。
张苍说了一大堆好话,大概含义是现在中原有了乱象,商路被阻,他希望能投靠沛县县令。
但以他蛮夷身份,无法轻易见到沛县县令。他听闻将军是沛县县令的妻兄,特意前来拜见。
吏人听张苍叫他将军,脸上露出自得的神情:“蛮夷能有什么奇珍异宝?”
他这么说,就是同意给张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了。
刘盈抱着木箱子走上前。
张苍后退一步,以显示自己坦坦荡荡,不是坏人。
见只有一个垂髫小童走上前,吏人放松警惕,听刘盈给他介绍箱子里的奇珍异宝。
“将军,这是羊脂烛,但不是普通的羊脂烛。”刘盈对吏人介绍自己的商品。
羊脂烛被装在密封的陶器中,陶器画着十分精美的图案,并用保留了鲜艳色彩的干花干草作为装饰。
露在外面的羊脂也五颜六色,其中有花瓣点缀,不仅看着十分美丽,还有奇异的味道。
吏人动了动鼻子。这奇异味道和他印象中的任何味道都对不上。
刘盈从周文王伐纣说起,将羊脂陶瓷灯夸得天花乱坠,各种找不到谱的引经据典,听得张苍的手指头微微颤抖。
吏人疑惑:“不过就是羊脂烛,有什么神奇?”
“将军,你看好啦!”刘盈拿出火折子吹了一口,点燃了一支羊脂烛。
羊脂烛点燃后,居然不是普通的火苗,而是迸发出漂亮的火星。
直到靠近羊脂面时,火星才变成普通的火苗。
吏人睁大眼:“这、这是为何?”
刘盈神秘地笑道:“这就是西域不传之秘了。我们的羊脂烛灯还有个漂亮的名字,叫火树银花。将军,等光线暗下来后,火树银花会更加漂亮。”
刘盈又点了一根羊脂烛。
他看着吏人心痒的神情,给吏人选了一个手掌大的半球形羊脂烛灯:“将军,要不要自己试试?我去给将军关窗户!”
吏人颔首,接过刘盈手中的火折子。
刘盈带着谄媚的笑容,去给吏人关窗户。
张苍也起身去关门。
路过想走向前观赏奇珍异宝的王陵和雍齿时,张苍压低声音:“跟我走。”
两人虽不明所以,也跟着张苍一起,装作去关门关窗。
吏人已经吹燃了火折子,将火苗凑近了羊脂烛灯。
这一个羊脂烛灯露在外面的灯芯特别长。火花迸发了好一会儿,才变成普通的火苗。
吏人把羊脂烛灯凑在眼前,观察羊脂烛灯为何能迸发火花。
羊脂烛灯静静燃烧,融掉薄薄的羊脂面,露出黑乎乎的内在。
吏人又凑近了一点。
他眨了下眼睛。
“轰隆”一声,惊雷乍起,吏人惨叫。
羊脂烛灯炸了。
王陵和雍齿猛然回首。
张苍比他们二人更早转身。
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张苍如猛虎一般,冲到满脸鲜血的吏人面前,反手拔出吏人腰间长剑。
一道剑光从下划到上,又从上狠狠斩下。
吏人的惨叫声骤然停止。
“嚓。”
张苍的剑尖落地。
“啪。”
吏人血肉模糊的头颅也落地。
刘盈将窗户推开。
韩信带着曹窋、萧禄等人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冲进院内,被屋中惊雷吓到的兵卒还未动作,就已人头落地。
刘盈走到张苍身边,抓着吏人沾血的头发,将吏人已看不清面目的脑袋提起来。
他如往常般嬉笑着道:“王伯父、雍叔父,是否认输?”
雍齿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有点怕。
他嘴唇哆嗦,竟发不出声音。
王陵呆滞半晌,垂目苦笑:“我……认输。”
刘盈笑嘻嘻地提着吏人的脑袋,蹦蹦跳跳往门外走:“那就随我关城门,谋反啰。对了,我要想一个响亮的口号,不能比陈胜吴广差。”
“对了,你们听这个口号如何?”
白帝子死,赤帝子立。
岁在壬辰,天下大吉!
第33章 阿父忌惮太子了
韩信提剑率先冲进门。
刘盈高举着脑袋向韩信挥挥, 血洒了一地,还有几点血落在了他的脸上。
韩信的眼皮狠狠一跳,吓得后退一步。
刘盈嘲笑韩信:“阿兄,你居然被脑袋吓到!”
韩信上前把刘盈手中的脑袋抢过来, 骂道:“我是被你吓到!”
他不满地环视了周围年长者一眼。
这群人在做什么?居然让盈儿玩脑袋?
现在刘盈还只是顽皮, 如果将来他把人的脑袋也归于自己的玩具, 从顽皮变成了暴虐, 岂不是义父也要二世而亡了?!
曹窋第二个冲进来。
他看到刘盈脸上的血点子, 尖叫:“盈儿!你受伤了?”
刘盈擦了擦脸, 把血更均匀的涂抹在脸上:“没啊, 是别人脑袋的血。曹窋, 我厉害吧?”
曹窋看向韩信手中提着的脑袋:“还真的砍下来了啊。”
萧家兄弟和吕家堂兄弟也冲了进来。
他们都围着刘盈嘘寒问暖,夸赞刘盈厉害。
韩信干咳了一声。
几人立刻谨慎, 乖乖站好。
“趁着混乱,与我去劝降秦兵卒。”韩信吩咐道, “主吏被杀, 他们也会受惩罚。应该能劝降。”
刘盈往外跑:“我去我去……哎哟。”
张苍把刘盈的后衣领抓住:“你安心地待在这里。什么事都你做了,你的叔伯做什么?”
刘盈回头看着张苍, 表情严肃道:“当然是什么都不让他们做, 把他们的功劳全部抢光。”
曹窋等人都露出了笑容,十分赞同刘盈的话。
做事之前他们很忐忑。现在主吏已伏诛, 他们也战胜了守护院落的兵卒,曾经的担忧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丰邑是我们的了!是刘盈和韩信率领我们抢先一步打下来的!
我们真厉害!
王陵回过神, 狠狠给了雍齿背上一巴掌:“回神。跟我去干活。你难道希望什么都让盈儿做了, 等刘季回来狠狠嘲笑你还不如垂髫孩童?”
雍齿狠狠打了个冷颤:“绝对不行!”
唯独被刘邦嘲笑,雍齿绝对不能接受。虽然他时常被刘邦嘲笑。
“那还不快走。”王陵稳住心神。
他走到刘盈面前,把刘盈抱在怀里, 用袖子给刘盈擦拭脸颊上的血迹:“首功是你的。接下来交给我。什么都让孩童做了,我在刘季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好吧。”刘盈打了个哈欠,“我也正好困了。”
王陵把刘盈放下来,雍齿又把刘盈抱起来。
他狠狠揉了揉刘盈的脑袋:“我以后都不敢点羊脂烛了。”
刘盈大笑:“哈哈哈哈哈。”
雍齿也笑了。
他把刘盈交给张苍:“张伯勇武。”
张苍又恢复了耷拉着眼睛的模样:“还行,一般。快去吧,别浪费时间。留两个人和我一起保护刘盈。”
韩信本想留下,但刘盈不出面,韩信身为刘邦义子,就要代表刘邦劝降丰邑剩下的兵卒。
吕台犹豫了一瞬,拉着吕禄留了下来。
阿父已经去帮姑父的忙,自己和吕禄又是刘盈的表兄,将来荣华富贵不会少,没必要和人争功劳。
何况保护刘盈也是功劳。
现在这群少年郎满脑子都是功劳,野心已经点燃。
刘盈看到系统里突然解锁的经验值,掩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暗自痛骂系统。
他还以为勋二代的经验值解锁之后,会补上以前的经验值呢。没想到所谓补发,居然只限制在今日。
真抠门。
刘盈毕竟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
先驾驶了驴车在丰邑和沛县来回奔波,又精神高度集中地完成了一场演技爆发的刺杀,刘盈的身体和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他爬到吏人之前坐的软榻上,肚子一翻,仰面呼呼大睡。
刘盈入睡速度过于迅速,韩信等人刚分配好任务,还没出门。
听到刘盈的呼噜声,韩信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萧禄问道,“担心盈儿会做噩梦?”
韩信面无表情道:“我担心他将来迷上砍人脑袋,变成暴君。”
萧禄:“……”
勋二代们集体沉默。糟糕,他们也开始担忧了。
刘盈如此年幼便能砍人脑袋,将来可不得了。
“以后少让他上战场。”曹窋严肃道。
众人纷纷点头。
王陵和雍齿听着晚辈们的窃窃私语,都颇有些无奈。
造反呢,能不能有点紧张感?
而且我们才刚造反,怎么都在讨论刘盈成为暴君的事了?刘季都还没当上君王呢。
“不得了不得了,我有点紧张了。”雍齿自言自语,“这就是张伯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还没辉煌过呢,就要被后辈胜过去了?这怎么行?”
王陵默默在心里赞同。
刘盈一觉睡醒,已经换了个地方,身上衣服也换了。
吕娥姁坐在刘盈床头默默垂泪,吓了刘盈一大跳。
刘盈拍着胸脯道:“阿母,你别吓我,我还以为是女鬼呢。”
丰邑到手后,韩信立刻去山中把吕娥姁等人接回了丰邑。
为了刘盈少挨打,韩信为刘盈增加了许多柔弱的戏份。
吕娥姁没想到儿子居然能拎着滴血的脑袋哈哈大笑,真信了韩信的话,以为刘盈受了惊吓。
刘盈沉睡不起,吕娥姁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抹眼泪。
这悲伤,在刘盈醒来时烟消云散。
吕娥姁狠狠一巴掌拍刘盈脑袋上:“女鬼?!”
刘盈捂着脑袋道:“阿母,别生气,我是夸你漂亮!”
吕娥姁不明白女鬼和漂亮有什么关系,但刘盈挤出了讨好的笑容,吕娥姁便骂不下去了。
她抱着刘盈哭道:“你阿父一个人危险,我们母子二人等着他打天下享福就够了。你还年幼,去争什么功劳?你哪还需要争什么功劳?你阿父的不都是你的?”
刘盈笑着抱在阿母的脖子:“我就是想气一气阿父,嘲笑他没用。他还在山里,我已经把丰邑拿下来了。哼,若不是我年幼,哪还轮得到他?”
吕娥姁由哭泣变得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较劲?”
刘盈用脑袋拱了拱阿母:“就是要较劲。”
刘盈一撒娇,吕娥姁就心软。
虽然刘盈偷跑出山的时候她很生气,但听到刘盈带着韩信等人夺取了丰邑,吕娥姁又是害怕又是自豪,气是气不起来了。
“以后别冒险。”吕娥姁捏住儿子的脸颊软肉,“打天下那么危险的事,让你阿父去做。”
“哦,好。”刘盈随口应下,反正不会照做。
吕娥姁道:“你发誓!”
刘盈发誓:“打天下那么危险的事让阿父做。”
吕娥姁满意地又捏了捏刘盈的脸。
刘盈在心里道,我确实发誓,打天下让阿父来做,但没承诺我不做。阿母真好骗。
阿母很容易就被哄好,刘盈见警报解除,嚷嚷肚子饿,要吃肉。
吕娥姁知道刘盈醒来后会饿,早就为刘盈备好了吃食。曹氏还在厨房里忙碌,给刘盈做更多好吃的。
刘盈吃夜宵的时候,韩信和刘肥正好回家。
他们洗掉了一身血腥,才来拜见吕娥姁和曹氏。
“哪来那么多客套?赶紧来吃饭。”吕娥姁板着脸训斥道,“我看你们饿得说话都没力气了。多吃点。”
刘盈腮帮子鼓鼓,肉没咽下去也要说话:“还是阿父太没用了,害得我和阿兄们劳累。”
刘肥看到刘盈就想哭,但吕娥姁在这里,他又不敢扑上去哭,只能泪眼婆娑地瞅着自家吓坏了的幼弟。
韩信反驳:“盈儿,你我劳累,不是因为你想抢在义父回来前攻占丰邑吗?”
刘盈仰头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抓起羊奶咕噜咕噜灌。
他擦了擦嘴角的奶渍,打了个响亮的奶嗝:“那还不是阿父没用?如果他比我更快攻占丰邑,我不就没事可做了?”
“吃你的,话真多!”吕娥姁把切成三角形的肉饼塞进刘盈嘴里,“你们也别说话了,赶紧吃。”
见阿母生气,韩信和刘肥一个不敢再说话,一个不敢再哽咽,都乖乖吃饭。
曹氏笑着给两人的碗里添满肉羹,让他们多吃点。
刘盈吃饱之后,漱口洗漱,又倒头就睡。
这次他一觉睡醒,刘邦正坐在他床头默默地看着他。
刘盈抱怨:“昨天阿母扮女鬼吓我,今天阿父扮男鬼吓我。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有如此不慈的父母?真是太难过了。”
刘邦一腔愁绪被刘盈念没,只能给儿子翻了个白眼。
逃跑那晚吃完蛇肉,他第二天酒醒,就想到了用斩白蛇为自己造势。
刘邦刚用上赤帝子和白帝子的说辞,手下人增加到了一千人,已经占了几个小山村,抢了几伙秦兵,换了武器,有了军粮。
他正想联系萧何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夺走丰邑。王陵策马来寻他,说丰邑被刘盈夺了,让他赶紧回去坐镇。
刘邦满头的雾水都快化作暴雨落下了。
谁?刘盈?
我儿子才多少岁,他怎么还能攻城略地了?
刘邦本以为是韩信发威,细问之后,韩信确实展现出了他的能力,但主导此事者,还真是自己六七岁的幼子。
他让奚涓和卢绾带着兵慢慢赶路,自己急急忙忙骑马连夜回家。
等刘邦惊慌地回到家,刘盈这竖子已经吃饱喝足,呼呼大睡。
他捏了刘盈的鼻子,也没把刘盈唤醒。
刘邦怎么觉得,儿子比自己的心还大?
“哇,不是男鬼,真的是阿父。”刘盈在床榻上站起来,拍了拍刘邦的肩膀,又踢了一脚刘邦的腿,“阿父,你怎么回来了?”
刘邦没好气道:“我再不回来,我父子二人还没当上皇帝,你就要变成暴虐之君了。你怎么连人脑袋都玩?这是能玩的?”
刘盈立刻知道谁告了自己的状:“没想到阿兄浓眉大眼的,居然还向阿父告状!我没有玩脑袋,阿兄污蔑我!”
刘邦按了刘盈的脑袋一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事冒什么危险?你想打仗,等你再长十岁,我带你去。”
刘盈爬到刘邦怀里坐好,扶着刘邦的胳膊,笑嘻嘻道:“我就是试试。”
刘邦被刘盈的嬉皮笑脸堵得胸口闷。
他也常露出这样的笑容耍赖,以看别人生气为乐。当生气的人变成自己,他才知道自己这笑容有多可恶。
刘邦在刘盈面前的笑容越来越少,都是被刘盈逼的。
“好好读书,打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刘邦心里有很多话,但见到刘盈后,他却只憋出这么一句。
“哦。”刘盈委屈道,“你还没当上皇帝,就要忌惮太子了吗?”
刘邦一回家就给刘盈贡献了经验值,并把刘盈按在腿上揍了一顿。
虽然刘邦没怎么用力,刘盈屁股的巴掌印不到一小时就消失了,刘盈还是四处奔走,状告阿父忌惮自己,夺了自己的兵权,还揍了自己。
丰邑的父老乡亲都笑呵呵地看着刘盈告刁状,并在刘邦追来时,不痛不痒地笑话刘邦几句。
刘邦笑着和乡亲打招呼,把不孝子拎回家。
但他开会时一个不留神,刘盈又跑了,到另一处地方痛斥阿父不慈。
刘邦结束军事会议,又去抓儿子。
乡亲父老护着刘盈,不让刘邦抓。
父子二人在攻占丰邑的第二日,除了安排必要的事,净玩捉迷藏了。
王陵很无力。
他对认真干活的韩信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雍齿骂道:“沛县都要来攻打我们了!刘季那混账能不能认真点!”
韩信头也不抬道:“义父很认真,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琐事,不如教育盈儿重要。”
刘肥一边帮韩信磨墨,一边点头赞同:“琐事怎么比得过盈儿重要?唉,世道大乱,盈儿怎么还乱跑?”
王陵和雍齿更加无力。
你们刘家人是不是有点过分洒脱了?造反呢!气氛是不是过分欢脱了?
王陵和雍齿愁得夜不能寐,虽然已经鼓起勇气起兵,但也难免晚上梦到兵败被杀。
造反主谋刘家父子倒是好,居然满城捉迷藏。
韩信微微抬眼,又垂目继续干活。
他嫌弃王陵和雍齿的心态。
怪不得义父在一众长辈中身份地位不是最高,家世家境不是最好,才华勇武也不算第一,却能稳稳压在这群人头上。只说心态,其余人就无法和义父比。
他们甚至不能和盈儿比。
韩信脑海里浮现出刘盈满脸血的笑容,忙使劲晃了晃脑袋。
刘肥疑惑:“阿兄,怎么了?困了?”
“嗯。”韩信心道,不是困了,是被吓到了。
韩信杀敌时都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看到刘盈玩敌人脑袋,他却吓得现在晚上都在做噩梦。
义父义母什么都好,唯独在教育盈儿这件事上……唉。
韩信又开始愁了。
刘邦派其子刘盈夺丰邑一事传到沛县,沛县令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其子”或许是刘肥。
刘肥虽然也年少,但好歹提得起刀。在刘邦在丰邑留下的后手拥护下,却有可能夺下丰邑。
但萧何和曹参都很清楚,只有刘盈干得出这件事。
曹参问道:“你儿子回家了吗?”
萧何按着额头摇头。
曹参摊手:“我儿子也丢了。”
萧何抬头:“你就不该给刘盈十个壮丁。”
曹参苦笑:“我那十个壮丁是给曹窋护送刘盈回丰邑,可没让曹窋带着十个壮丁陪刘盈夺丰邑。”
萧何放下按着额头的手:“或许是王陵、雍齿的功劳。”
曹参却摇头:“其他事我不比你聪明,但军事上,你不如我。这种夺城风格,不是王陵、雍齿所为。而且王陵、雍齿虽与刘季亲密,但他们心中有傲气,不会这么急急投奔刘季。”
萧何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也对。他们若是自己夺了丰邑,不会传出是刘盈夺丰邑的传闻。正因为传闻很荒谬,才极有可能是真的。”
曹参苦笑完无奈完,把坏情绪丢掉,畅快地笑道:“真不知道盈儿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把曹窋换作我,再把你的两个儿子换成你,我们都不一定能夺得了丰邑。”
萧何道:“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曹参问道:“沛县令已经决定谋反?”
萧何点头:“沛县之外皆反,沛县之中民情激愤,刘季又已经夺得丰邑,他不反就得死。”
曹参道:“那他是想投入刘季麾下,还是想让刘季投入他的麾下?”
萧何道:“他想先让刘季入城,再慢慢商议。”
曹参嗤笑:“这可不是成大事之人的做法。”
萧何淡漠道:“他本就不是成大事之人。县令优柔寡断,心胸狭窄,又惯爱以己度人。虽然他现在想和刘季合作,说不定被人撺掇几句,又走上了不归路。你我要做好逃跑的准备。”
曹参没好气道:“要不我们把沛县令的脑袋砍了,直接夺沛县?不能输给儿子啊。”
萧何咬牙切齿:“闭嘴!他们是顽童,你也是吗!”
……
丰邑中,刘邦已经知道了沛县令准备招揽自己的消息。
他都做好了与沛县令打一场的准备,突然说不打了,他还有点遗憾。
沛县令如果投降,他就不能杀掉沛县令了。
“阿父,喊打喊杀不好,你要平和一点。”刘盈给刘邦端来一杯温水。
刘邦狐疑地看着水。
今天竖子又有什么坏心思?难道在水里放了很多盐?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果然水十分咸苦,不知道放了多少盐。
刘邦把盐水喷了出去,刘盈哈哈笑着蹦跳逃走。
王陵给刘邦换了杯水:“你都上了多少次当了,怎么还能上当?”
刘邦漱完口,叹气道:“我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玩腻。”
王陵欲言又止,干脆闭嘴。
刘盈现在的性格,都是你惯的!
王陵转移话题:“你说沛县令会不会真的让我们进城?他会不会在城里埋伏?”
刘邦道:“我不知道,但萧何和曹参知道。我相信他们。”
王陵道:“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刘邦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帛书递给王陵。
王陵展开帛书,笑着叹气道:“早就做好准备,为何不告诉我?让我白忐忑了。”
刘邦笑道:“你又没问。怎么?被我深思远虑折服了?”
王陵笑容一僵:“刘季,你要少笑,少说话。”
刘邦疑惑:“为何?”
王陵语重心长道:“盈儿会学坏。”
刘邦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那竖子自己学坏,关我什么事!而且我说笑怎么就带坏刘盈了?!
刘盈做完日常经验值任务后,背着手回到家,去寻阿母。
在刘邦造反后,本应该有牢狱之灾的吕娥姁,现在正平静地为刘盈做新衣服。
现在刘邦拥有了丰邑,刘盈所杀吏人的家产都归了刘邦。
吕娥姁翻出了最好的绸缎,与曹氏带着刘邦新送来的侍女,给四位儿女做衣服。
刘盈从窗户上翻进来。
吕娥姁吓得差点锥到手:“怎么不走门?”
刘盈道:“为了吓阿母一跳!”
吕娥姁:“……”
今日阿母这边的日常任务也完成了。
刘盈在心里给自己的勤劳点了个赞:“阿母,做什么衣服,快来帮我。”
吕娥姁疑惑:“帮你什么?”
刘盈道:“给阿父造势啊。”
吕娥姁更加疑惑:“什么造势?”
看见阿母迷茫的模样,刘盈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后世说,刘邦起兵时,吕娥姁一边为刘邦造势,一边给刘邦手底下的兵卒送饭,那是把《史记》的插叙看错了。
太史公写完斩白蛇后,来了一段插叙,说秦始皇东巡时,汉高祖疑自己有天子气,所以总会躲入山中。吕后给汉高祖送饭,总能找到汉高祖,因为汉高祖头顶有云气。
这一段描述无论是真是假,但时间线都是在秦始皇东巡时,不是在汉高祖起兵后。
吕后在汉高祖起兵后的经历,在其他人的传记中有记载。她被关入大牢,幸得任敖保护,才没有吃太多苦。
不过《史记》中没有,刘盈的阿母可以有。
自从刘邦知道刘盈甩着脑袋玩,便禁止刘盈再接触曹窋等人。
他把曹窋等人编入自己的近卫,丢给韩信严格教导,以免这些人再带坏刘盈。
刘盈被忌惮他的阿父解除了兵权,整日闲得慌,便想把吕娥姁拉下水。
刘盈让侍女们离去。
曹氏也想离去,但刘盈让曹氏留下来。
他坐在吕娥姁和曹氏中间,挽着阿母和阿姨的手臂,挤眉弄眼道:“阿父收了好几个貌美的侍女入房吧?”
吕娥姁大惊失色:“谁在你耳边说这些肮脏话?”
“这有什么肮脏的,阿父好色,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刘盈道,“阿母,阿姨,阿父将来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越来越多,说不定还会有身份高贵的仕女倾心于他。如果他宠爱其他女子,厌恶我和刘肥怎么办?为了我和刘肥,你们要支棱起来啊!”
支、支棱?
虽然刘盈用词很古怪,吕娥姁和曹氏还是听懂了。
“现在趁着阿父身边人少,阿母和阿姨大可帮阿父做点事。后院的权力哪比得过前院?”刘盈挤眉弄眼,“阿兄和大兄在外,阿母和阿姨在内。阿父收再多美貌女子,生再多儿子,也越不过我们!”
无聊了,我要看宅斗宫斗!
斗!斗厉害些!我爱看!
吕娥姁沉默了一会儿,对曹氏道:“把盈儿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良人。”
曹氏应道:“好。”
刘盈大惊失色:“阿母!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为了你好!哎哟!”
吕娥姁捏住了刘盈的耳朵。曹氏放下针线,一路小跑去找刘邦。
盈儿太过无聊,又要做坏事了!
良人,你快想想办法!
第34章 刘盈劝知耻后勇
刘邦刚和萧何、曹参派来的人商量好如何入主沛县, 就得知刘盈又要做坏事。
刘邦揉了揉额头,深深叹了口气,把刘盈叫了过来。
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不知道为何, 就变成了谁先眨眼谁输。
韩信以为义父终于要好好说一说刘盈, 特意翘了今日军务, 跑到刘邦身后冒充侍卫旁听。
见刘邦和刘盈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 韩信重重地“唉”了一声, 也不和刘邦打招呼, 直接出门, 回去做正事了。
刘邦和刘盈几乎同时揉眼睛。
“阿父, 阿兄越来越嚣张了,要不要想点法子治治他?”
“有道理。要怎么治他?”
“让他陪我玩!”
“等我用完再给你。”
“嘁。”
刘盈使劲揉眼睛, 眼泪汪汪。
如果不听他在说什么,那模样还挺可爱。
父子二人同归于尽, 啊不, 势均力敌,握手言和。
刘邦从正坐, 变成了斜靠着竹编凭依箕坐。刘盈用同样姿势歪坐着, 把他阿父当凭依。
父子二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浪费了一刻钟的时间玩莫名其妙的对视游戏, 才说正事。
刘邦捏着刘盈头顶的小揪揪扯了扯:“你想让你阿母和阿姨做什么?”
刘盈去拽刘邦垂落的鬓发:“男人管男人的事,女人管女人的事。我们地盘上所有关于女人的事, 都该让阿母来管。你我难道还要管军中仆妇缝衣制鞋浣洗?”
刘邦把自己的鬓发从刘盈手中抢救回来:“吕娥姁没管过人, 没出过后院。她不一定管得了。”
刘盈便玩起刘邦的胡子:“管不了就学。我的阿母,不准偷懒不做事。如果阿母不做事,就让我来做。阿父可信任我?”
刘邦十分信任刘盈, 所以刘盈都这么说了,他断不敢把这些事交给刘盈。
“我本想寻一贵族仆妇去教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让她先试着做着。”刘邦又把自己的胡子从刘盈的手中抢救回来,“但你让你阿母奔波劳累,她不一定欢喜。”
刘盈站起来,叉腰昂首:“我做事何须别人欢喜?我都这么厉害,阿母如果不厉害,就要知耻后勇,好好学习。虎子无犬母!她不能让别人笑话我没教好阿母!有辱我的名声!”
刘邦道:“行。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娥姁。”
刘盈踹刘邦的膝盖:“你以为我会怕你?我自己都敢去说!”
刘邦便带着刘盈去找吕娥姁,让刘盈把之前说的原话告诉吕娥姁。
刘盈果真重复了一次,甚至添油加醋。
吕娥姁听着什么“知耻后勇”“虎子无犬母”,气得差点背过气。
刘邦很高兴地给吕娥姁递细竹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细竹条藏进了袖子里。
刘盈才不挨不该挨的打,非常熟练地说完就逃。
刘邦和吕娥姁两人一起动手,都没把逃跑技术越来越熟练地刘盈抓住。
吕娥姁站在门前骂道:“有本事你别回来!”
刘盈一边跑一边转头道:“这是阿母你说的不准我回家!我现在就驾着灰兔去流浪!”
刘邦倚靠在门框上道:“娥姁,刘盈那竖子刚学会跑不久,就能只靠着自己两条腿在沛县满城乱窜;等有了十几个壮丁,他就敢夺丰邑。以他胆量,说不定真的会离开丰邑,四处乱跑。”
吕娥姁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一竹条抽刘邦手臂上:“那你还不快去找儿子?快去!”
刘邦被吕娥姁抽得一跳。
吕娥姁也惊得一跳。
她担忧刘盈真的离家出走,情急之下做出了没过脑子的事,居然拿竹条抽了丈夫。
吕娥姁吓得松开手,竹条落地上。
她正满脸赤红,想向刘邦道歉。刘邦却像是被抽了的马儿似的,追着刘盈跑了。
他与刘盈动作很相似,也一边跑一边回头抱怨:“你急就急,居然拿竹条抽我。你是把我当盈儿了吗?怪不得盈儿说你脾气不好,将来会在茅坑里放人彘吓唬他。”
吕娥姁气得捡起竹条,用力朝着刘邦扔去:“我才不会!我才不是那种人!”
“你现在就是了!”刘邦气完吕娥姁,看到了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刘盈。
他一把捞起儿子:“走,我们快跑,你阿母太凶悍了,惹不起惹不起。”
刘盈头朝后被刘邦单手捞着。
他的脸面向吕娥姁,对吕娥姁做鬼脸:“对!阿母可凶悍了!天下第一悍妇!惹不起惹不起!”
吕娥姁被这父子二人气得失去了理智。
她抓住门前的扫帚,朝着父子二人追去。
刘肥得知刘邦要带刘盈去气阿母,把刘家唯一干活的韩信从书房里拖出来,去劝阿母放过刘盈。
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刘邦捞着刘盈从自己身旁跑过,父子二人边逃边嚷嚷吕娥姁的坏话。
吕娥姁神色狰狞,发丝凌乱,手中扫帚挥舞起阵阵风声。
“哎哟!”刘肥凄惨叫痛。
“哎哟。”韩信闷声叫痛。
假装路过的刘肥、韩信兄弟二人被擦身而过的吕娥姁各抽了一下。
曹氏顶着一罐水果来寻吕娥姁,见状赶紧往回跑,生怕被波及。
刘肥和韩信揉着胳膊面面相觑。
韩信:“还去劝吗?我看我们是劝不住的。”
刘肥愁得不行:“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盈儿挨打。唉,走!我们去和盈儿共苦!”
韩信转身就走:“不要。”
刘肥死死拖着韩信的手臂:“不行,一起去!一起去!”
韩信努力反拖着刘肥离开:“不去。”
刘肥力气比韩信稍大一点。韩信眼见自己要被拖走,赶紧抱住了路边院中小树。
刘肥哭了:“阿兄,你太无情了!怎么能不和盈儿共苦!”
韩信冷漠无情,不为所动。
王陵和雍齿抱着一大堆公务来寻刘邦,没寻到。
他们又去寻韩信。寻倒是寻到了,看到刘肥抱着韩信一只手臂大哭,他们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雍齿迷茫:“这是在做什么?”
王陵道:“刘家的事,旁人怎么看得懂?”
雍齿深觉王陵说得很有道理。
刘邦和刘盈父子二人究竟有没有一同挨吕娥姁手中的扫帚的揍,史书中没记载,后人不知晓。
史书中只记载了,在丰邑乡亲围观吕娥姁举着扫帚,追逐了刘邦和刘盈整整一条街的第二日,吕娥姁走出后院,在军中抛头露面,干起管理军中仆妇的活。
刘邦一直很有野心。他不想麾下兵卒变成民贼,很早就在关注旗帜、皮甲、兵器等正规军队才会关注的事。
秦军的兵卒不会都发衣服,但伍长之类小官是有衣服和劣质皮甲可穿的。
刘邦收了丰邑兵卒后,人数一多,需要缝制的衣物也多了起来。
再者,在未出兵时,军中伙食也大多是壮妇来做。
古时不仅男子要服兵役,女子也要入军营干后勤的活。
无论先秦还是汉后,草创之时大多都是夫妻店,主父带兵打仗,主母是要管所有军中女眷的。
所谓主母坐镇后方,可不是在后院绣花。
历史中的吕后留守沛县时,沛县是刘邦的大本营,她也曾做过这些事。
谁想到项籍会把刘邦堵在汉中回不来?当刘邦当了汉王,吕后也被项籍抓走,主母权力旁落。
现在吕娥姁没被抓走,无论她是否愿意,也要履行她身为主母的职责。
从军中仆妇到刘邦所有臣属的女眷,吕娥姁都得操心。
刘邦原本就打算让吕娥姁慢慢学,但刘盈既然吵闹,那就让吕娥姁自学呗。
反正他和儿子都是自学,吕娥姁也可以自学。
哪里不懂,吕娥姁去请教已经在乱世中编起书来的两位大儒不就行了。
“为什么是两位?还有一位呢?”曹氏被吕娥姁硬拽着胳膊当帮手,听完吕娥姁抱怨后,关注点错误。
吕娥姁也才发现,怎么是两位大儒,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嗯,张苍嘛,当然是领兵打仗去了。
刘邦先有点惊讶张苍还有为将之才,听刘盈胡扯了一堆《抡语》后,他委婉地劝说张苍悠着点,脾气别太暴躁。
张苍疑惑:“我脾气什么时候暴躁过?”
记忆力极好的刘邦给张苍复述了什么叫《抡语》。
张苍沉默良久,第一次对刘盈举起了戒尺。
虽然刘盈不惯着张苍,但张苍还找来了师兄们帮忙。
在浮丘、毛亨的加入下,即使刘盈是长了翅膀的小老虎,也只能乖乖变成嘤嘤叫的趴地喵。
刘盈委屈。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老师们凭什么上纲上线?再说了,后世都流行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他就这么注经怎么了?
“哼!等我长大,你们走着瞧!”
刘盈可怜兮兮道歉,假装自己是个无知稚童被阿父荼毒,说了侮辱圣贤书的错话,从三位大儒手中逃过一劫,回头就发誓要报复。
张苍知道刘盈绝对没反省,但也无可奈何。
他怎么知道,自己武力值强一点,居然还能被刘盈泼污水?
我们儒家才不是这样的!
张苍在汉初确实不是一般的儒。一般的儒是鲁儒,在刘邦朝堂上制定礼仪的那帮人。这群人才是以儒生的身份进入大汉朝堂。
张苍是以随军将领的身份投奔刘邦,跟随刘邦定三秦、平天下、灭异姓王,立下汗马功劳,因军功被封北平侯。
至于他儒家的本事,那是封侯之后才被萧何发现,以侯爵的身份借调到丞相府,后来一步一步成了大汉的计相和丞相,才开始做制定乐律等儒生该做的事。
如果不是萧何慧眼识珠,张苍大概会当个普通军功勋贵。
毕竟他真的对自己儒生的身份没什么自觉,和朝堂中的儒生也一点都不熟。
张苍的个例,怎么能代表整个儒生群体呢?
刘盈附在他阿父耳边道:“你别信。儒生都那样,很粗鲁。”
刘邦想,什么时候再把刘盈的话传到张苍、浮丘和毛亨耳中。
终于看到刘盈吃瘪,刘邦十分高兴。
因太过高兴,刘邦便让浮丘和毛亨推举弟子出仕。
两个只想修书,自认为没什么理政本事的大儒想了想,毛亨让侄儿毛苌赶鸭子上架,浮丘则敷衍地让刘交代表自己出仕。
“啊?我?”毛苌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毛亨道:“你和盈儿同辈,应是能和他合得来。不用担心我,浮丘的弟子申培会照顾我。”
毛苌看向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刘盈。
刘盈背着手歪头,对毛苌眨了眨眼。
毛苌:“……”我儿子都和刘盈一样大了!怎么能说和他同辈?!
但毛亨都说毛苌和刘盈是同辈了,毛苌就只能和刘盈是同辈。
同理,刘交也面临着要和刘盈“各论各的辈分”,被迫叫刘盈师弟的窘境。
两人既然通文书,便被派去给刘邦处理文书工作。
儒生甭管有没有本事理政,文书工作还是能做得井井有条。
大约是荀门的儒生都比较注重现实,他们认为乱世该用重典,减轻刑罚是刘盈当家做主后才该做的事。
刘交和毛苌整理了秦律后,删减了一些繁琐细碎的内容,又加重了比如杀人、盗窃等罪名的刑罚,恢复了丰邑吏人的刑罚典狱工作。
见两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刘邦手下掌管刑律的正副手,刘盈对毛亨和浮丘道:“原来韩非和李斯真的是荀子的弟子呀!”
刘盈重重地“呀”完,转身就跑,这次没被毛亨和浮丘逮住。
他说的是实话,老师们也不能训斥他,略略略。
毛亨和浮丘气得病了一场,病完后继续编书。
弟子们做的是正确的事,他们不会阻止。何况就算弟子走了不同的道路,这是弟子选择的道路,他们也只会尊重,顶多骂上几句。
儒家从孔子起就广为收徒,不在意徒弟选择何种未来,只是传播自己的道,不会强迫弟子遵守自己的道。
原本学儒的人后来成为法家、农家、墨家、纵横家等诸子百家中坚者不少。其他学派与儒家一样,弟子也常在诸子百家中来回横跳。
虽然荀子门人总爱投身法家,但这并不是荀子一门的问题。
嗯,不是。
毛亨和浮丘心静了,继续编书。
他们整理从咸阳偷带回来的典籍,并默写出自己背下的典籍,力图重现民间被焚毁的书籍。
刘邦和刘盈承诺他们,若能先入咸阳,定把秦朝宫殿里的书籍搬空。
毛亨和浮丘得到刘邦刘盈父子二人的承诺后,便写信让家族送来更多的勇武子弟,又劝说同门送来勇武弟子帮助刘邦。
虽然人还没到,但刘盈指着老师们的书信对刘邦吐槽:“阿父,他们还说儒家不刚猛,你看,儒者明明多壮士!”
刘邦虽然觉得刘盈说得不对,哪家没有几个勇猛子弟,和儒家没关系。
但刘盈的话很有意思,于是他深深赞同,并埋怨张苍说谎。
张苍撇脸,一副没听见的表情。
装聋,摆烂,耍赖。
张苍又不是什么儒家君子,被刘邦和刘盈气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气第二次。
刘邦表示遗憾。
刘盈对张苍居然不给经验值,表示强烈愤慨。
刘邦给了沛县令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这一个月时间,他一边让毛亨、浮丘等人治理丰邑,一边与王陵兵分两路,攻打丰邑周围村庄,渐渐逼近吕家的老家单父县。
韩信对自己为副不满。在刘邦承诺等将来有了十万兵,就分韩信五万,拜韩信为大将军,让韩信独领一路军队后,他才乖乖给刘邦当副手。
刘邦有服兵役的实操经验,但理论知识不足;韩信有深厚的书本知识积累,但还未见过真正的军队。
刘邦本来会在丰邑吃亏,在实战中练出将帅的本事;韩信本会给勇猛无双的项籍当侍卫,一边熟悉真正的军营,一边从项籍领兵中吸取营养。
“现在两个实操菜鸟凑一起,不知道能不能行。”刘盈毫不客气地对阿父阿兄打了恶评,“萧伯父,曹伯父,你们说呢?”
从沛县逃出来的萧何和曹参不想说话。
他们的儿子都跟着刘邦、韩信去建功立业了,他们在沛县努力了那么久,却灰溜溜地从沛县逃了出来。
刘盈一见到他们就开心地大笑。即使刘盈什么恶评都没说,他们都认为刘盈是在给他们打恶评。
现在刘盈笑话刘邦和韩信是实操菜鸟,他们都知道刘盈是在影射什么。
他们猜得对,刘盈就是在影射。
为了让萧何和曹参知道自己在影射,刘盈还故意用了夸张的语调和表情。
好久没有刷萧伯父和曹伯父的日常任务了,今日他一定要赚回来。
说起来,萧伯父以往慷慨的掉落也中断很久了。这怎么可以?我的每日收入骤降啊!
刘盈见萧何和曹参的脸都红了,见好就收,免得两个千古名相撂挑子不干。
大汉离不开他们。
“萧伯父和曹伯父就不同了,有你们,阿父可高枕无忧。”刘盈损完就夸。
萧何和曹参被刘盈一顿夸,不仅没有把脸上的红温降下来,还给刘盈送了更多经验值。
等刘邦听闻萧何和曹参到来,急忙鸣金收兵回来见老友时,就发现两人被刘盈气得要亲自领兵去攻打沛县,一雪前耻。
刘邦尴尬道:“啊,那个,你们不早说,我已经把沛县拿下了。我之前不是和你们商议过吗?如果沛县令不肯开城门,我就引发城中内乱,让沛县父老杀掉沛县令。此事就是你们主导,是你们的功劳啊。”
他已经按照之前和萧何、曹参定好的计划,将帛书射进城中。
在刘邦射出帛书之前,萧何、曹参等人已经在沛县暗暗引导舆论。
沛县被摊派了极重的徭役,沛人除了怨恨远在天上的太阳,也会怨恨近在眼前的沛县令。
萧何、曹参等人悄悄给沛人分发了武器,并留下了领头造反的人,才离开沛县。
不然刘邦一封帛书射进县城,恐怕直接会被巡逻的吏人送往沛县令案头,怎么可能迅速在城内传遍?
这主意虽是刘邦想出的,也需要城里的人执行。萧何和曹参已经做好了沛县令献城与不献城的万全准备,事态发展也不出他们所料。
“那你们还急什么?”刘邦哭笑不得。
萧何和曹参冷哼,不回答。
刘盈从刘邦身后悄悄偏头道:“因为在背后出谋划策,没有曹窋、萧禄、萧延那样直接攻城略地名声大。”
刘邦把刘盈从身后抓出来,捂住刘盈的嘴:“祖宗,我叫你小祖宗了,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自己也哄不好萧何和曹参了!
你这竖子是要断乃公两臂吗?!
刘邦那知道沛县乡亲父老杀县令,开城门,迎自己入城的喜悦,都被刘盈一张嘴给闹没了。
他在入城的路上,一直低声下气地替刘盈道歉,并敲着刘盈的铁脑袋,让刘盈好好反省。
刘盈该乖巧的时候非常乖巧,道歉非常诚心,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萧何和曹参倒是不好意思了。
萧何道:“禄儿和延儿有本事,为父者应该为他们自豪。我现在功劳确实不如禄儿和延儿,盈儿并未说错。我不该因为盈儿说了实话而恼怒。”
曹参叹气:“知耻后勇吧。我会让曹窋知道他父亲还是他父亲,姜绝对是老的辣!”
萧何和曹参明明被刘盈嘴贱了一番,居然反过来向刘盈道歉。
刘盈厚颜无耻,居然欣然接受,并赞扬了他们知错就改、知耻后勇的美好品德。
刘邦想把刘盈从马车上踢下去。
祖宗啊!我求你闭嘴吧!好不容易才把萧何和曹参哄好,你别给我添乱了!
如果刘盈以前和他说的“未来”是真的,他真的在逃跑路上把刘盈从马车上踹了下去,绝对是刘盈那嘴太毒,气得自己失去理智了吧?!
刘邦咬牙切齿:“别逼我把你从马车上踹下去!”
“谁稀罕你的马车?”刘盈吹了声口哨,在后面慢悠悠奔跑的灰兔拖着驴车跑来,与马车并驾齐驱。
刘盈从刘邦的马车上纵身一跳,在刘邦的惊叫声中,稳稳落在了自己的驴车上。
“铛铛!”刘盈双手摊开,弯腰谢幕。
他为精彩的杂耍谢幕后,抓住缰绳一抖,灰兔高声嘶鸣,驴车起飞。
刘邦瞪大眼睛看着驴车一骑绝尘,冲到了军队最前面。
在路过骑马走在最前面充当门面的韩信时,刘盈还让灰兔踹了韩信的马腿一脚。
韩信与马晃了晃,都侧着头叹气。
显然,韩信和他的马都习惯了。
刘邦结结巴巴道:“那驴、驴、驴这么小,腿比马短、短这么多,是不是跑得太快了?”
张苍幽幽道:“这就是神异啊。恭喜恭喜。”
萧何吓得从马车上跳到马背上:“你还惊讶什么!快去追盈儿!他一个人跑到最前面,遇到贼寇怎么办?”
“丰邑和沛县都是我的地盘,哪来的贼寇?”虽然这么说,刘邦也跳到马上,与萧何一同追赶刘盈。
曹参本也想追上去,见军队因被刘盈的驴车惊吓,队列变得混乱,只能叹了口气,留下替刘邦整顿队列。
“唉,真想看看刘季和萧何骑马能不能追上盈儿的驴。”曹参遗憾,“要是追不上,我能笑话他们一辈子。”
曹窋这个大孝子还是回到了曹参身边。
他不解道:“阿父,你追上去难道不是担忧盈儿遇到危险,只是想看笑话?不能这样。”
曹参瞥了曹窋一眼:“你怎么和你阿父说话?又想挨揍了?”
曹窋:“……”他刚黏上的孝子心又破碎了。
或许盈儿是对的,远香近臭,他就该离阿父远远的!
第35章 刘盈劝雍齿背叛
刘邦在沛县门口追上了刘盈。
严格来说, 不算他追上了刘盈,而是刘盈停了下来。
刘盈站在驴车上对城门喊道:“沛县刘盈回来啦!乡亲父老快给我开门!”
刘邦到达时,沛县乡亲父老正打开城门,将刘盈迎进去。
沛县谁不认识刘盈?
他们都环绕在刘盈身边, 笑着对刘盈嘘寒问暖。
刘邦到达时看到这一幕, 转头对萧何道:“都不知道谁是沛公了。”
萧何敷衍:“你是沛公, 他是小沛公。”
刘邦笑骂道:“什么沛公小沛公, 你最好别被刘盈听到。若他听到, 定会说他当沛公, 让我当老沛公。”
笑完之后, 刘邦下马挤进人群, 把刘盈捉住。
“阿父,你好慢。”刘盈永远不会寻找自己的问题。
刘邦把刘盈丢给萧何, 和乡亲父老打招呼。
萧何把刘盈拖离了人群:“接手沛县的事,应该交给你的父亲。”
刘盈坏笑:“晚啦。谁让阿父威胁我, 要把我踢下马车。现在打开沛县城门的是我刘盈哒!”
萧何听着刘盈奇怪的语气词, 叹了口气:“你,唉, 现在你的父亲很需要声望……罢了, 我和你说这个,你也不懂。”
“萧伯父, 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当然懂。现在阿父要造反自己当皇帝,为了招来更多投靠的人, 当然要为他造势。”刘盈不满道。
萧何问道:“你既然知道, 为何……”
刘盈打断:“但这和我抢阿父的风头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阿父被我抢了风头,就说明他没用,没资格拥有大风头。那些人来投奔我不也一样?”
萧何打量刘盈, 用眼神告诉刘盈,不会有人来投奔一个垂髫孩童。
刘盈抱着手臂笑道:“对啊,没人投奔一个孩子,那么来投奔我和投奔阿父有区别吗?”
萧何看向已经与沛县乡亲父老打成一片的刘邦,道:“不一样。”
刘盈摇头:“伯父,我知道你很谨慎,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阿父不一样,我越厉害,越抢他风头,他越安心。你懂这叫什么吗?”
萧何道:“大度?”
刘盈神秘兮兮道:“受虐倾向。”
萧何:“……”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以为能和刘盈正常地、严肃地对话。
刘邦打完一圈招呼回来,见萧何神色扭曲,无奈道:“那小祖宗又说什么了?”
刘盈道:“我还以为你要说……”
他干咳了一声,高声道:“萧何,刘盈那个竖子又说什么了!”
刘邦狠狠按了一下刘盈的脑袋,恶声恶气道:“不,你不是竖子,是我祖宗。”
萧何想把郁闷的心情转移出去:“他说你有受虐倾向。”
刘邦鼓着眼睛:“啊?”
萧何把他和刘盈的对话复述给刘邦。
刘邦皱眉:“喂喂,我现在才拥有了沛县,前程还不明朗,你都谨慎到劝说盈儿守拙,免得被我忌惮了?难道你还真信盈儿的胡说八道,信我解除了他的兵权?”
刘盈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用脑袋去撞刘邦。
刘邦挡住刘盈作乱的脑袋:“萧何,你想太多太远了。”
萧何道:“我不是担心你忌惮他,是担心他显露太过,被你的敌人记住。”
“会有人来刺杀他?”刘邦被萧何一点,觉得还真有可能,唏嘘道,“那刺客真可怜。”
萧何:“……”
他转身走了。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以为能和刘邦正常地、严肃地对话。
萧何离开后,刘邦低头对刘盈挤眉弄眼:“他除了怕人刺杀你,也担心将来我忌惮你。”
刘盈也对刘邦挤眉弄眼:“阿父,你要好好反省,为何会在萧伯父那里留下你心胸狭隘的印象。”
萧何没走远,听到了父子俩并未放低声音的嘀咕。
他脚步一顿,然后脚步加快。
他后悔了。以后他再管这对父子的关系,他就不叫萧何!
刘邦的后续部队姗姗来迟。
韩信正想让队列喊个口号什么的,以展示义父军队的雄风,震慑未知的宵小。
曹参、王陵、卢绾等刘邦的好兄弟们根本不理睬韩信的发号施令,径直骑马跑到刘邦和刘盈身边,挨个摸摸灰兔的脑袋,对刘盈举高高。
“不愧是灰兔,真厉害!”
“它腿这么短,怎么跑那么快?”
“都说了是神异了。”
“西域的驴都这么厉害?”
“可能只是盈儿的驴厉害。”
“难道不是盈儿厉害吗?”
韩信默默放弃给义父壮声势,去安排军队驻扎了。
他的义父和叔伯们就根本不需要什么声势,就是一群泥腿子!
同样是泥腿子的韩信愤愤不平。
刘邦都被兄弟们挤了出去,他骂了几句,也没人理睬他,都在稀罕驴车和驴车战神刘盈。
“我现在觉得儒家还是有用的,至少能教教那群人什么是上下尊卑。”刘邦对韩信抱怨道。
韩信敷衍地应了几句:“义父,你是去指挥兵卒安营扎寨,还是到一边去别干扰我指挥兵卒安营扎寨?”
刘邦骂道:“你这竖子也不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
韩信不耐烦道:“赶紧,兵卒还等着。”
刘邦便骂骂咧咧和韩信一同指挥兵卒安营扎寨了。
他指挥一句,骂韩信两句。
韩信都当耳边风。
刘盈烦了叔伯们的啰嗦,解开了灰兔身后驴车的束缚,骑着驴挨个踹了叔伯一脚,夺路而去。
“唉?你被驴踹了。”
“你不也被驴踹了!”
“我没被驴踹倒啊。”
一群草根嬉笑打闹,你推我攘,询问周围旁观的乡亲父老,寻着刘邦走去。
在刘邦夺得沛丰时,天下已经巨变。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传到哪里,哪里就有兵变。
无论是曾经的六国旧士人,还是连姓氏都没有的黔首,都拿起手边能寻到的武器,朝着大秦的官府杀去。
太阳啊太阳,你什么时候能灭亡?我愿意与你同归于尽!
楚地皆反;齐、魏、韩、赵、燕大部分城池竖起反旗;只秦地暂时还未有烽火。
陈胜自立为张楚之王后,派遣将领到各地攻城略地。
陈胜派出的将领占得一城后,多自立为王。
这时六国旧贵才趁势而起,拥立六国旧宗室为王。
但值得一提的是,六国旧宗室为王者大多没有权力,只是傀儡王。寥寥无几有权力者,都离六国亡国之君的血缘很远,且大多生活都十分困窘,沦为黔首。
这一场狂风暴雨是完完全全黔首掀起的反叛。
在刘邦占领沛县时,历史中另一个天命人物……天命人物他叔父,也举起了反旗。
就算是楚国名门之后,项梁起兵时也是打着响应张楚陈王的旗号。
无论起兵者站在什么立场,又会走向何方,这时上到六国宗室旧贵,下到刘邦这样的黔首小吏,起兵时都会喊一声陈胜的名字,尊张楚为首。
消息传到咸阳,赵高正在与李斯政斗,而李斯还不知道赵高在与他政斗。
李斯如一个正常的大臣,向胡亥上奏天下民乱,并请求胡亥暂停徭役。
正常君王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再弄什么徭役,哪怕将来要继续穷奢极欲,也要平定民乱再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亡国之君都不是正常君王。
他们甚至不是正常人。胡亥也不是。
蒙毅离开时留下后手,挑起了胡亥和赵高的矛盾。
他身在骊山守陵,也在关心朝堂和天下。
虽然秦始皇认为他驾崩之后,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无法挽救大秦,但蒙毅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秦崩塌。
当他奉承胡亥,把自己和蒙家从危险中救出来,现在咸阳城中只剩下他一人,不担心牵连家人后,他便有了勇气做点什么。
蒙毅见到李斯奏请暂停徭役,以为胡亥会准许。
虽然胡亥残忍,想要杀尽兄弟姐妹和前朝忠直老臣,但这也可以说是胡亥为了集中权力。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并不算能力上的污点。
胡亥在秦始皇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机警,不然秦始皇也不会疼爱他。
蒙毅以为,胡亥当是看得清天下大势,知道该怎么做的。
等胡亥支持李斯而反对赵高,以赵高的权势,胡亥肯定会被短暂压制,然后来寻自己问策。
到时自己就重回朝堂,借黔首谋反的大势压制胡亥,引胡亥做秦皇该做的事。
蒙毅在茅草屋里等着,等来的消息,却是李斯和他留在咸阳的儿子被施以俱五刑的消息。
蒙毅虽恨李斯背叛君上,但得到李斯惨死的消息后,仍旧愕然不止,悲愤不止。
“俱五刑……李斯可叛国?”蒙毅问道。
章邯摇头。
“他可忤逆君上,出言不逊?”蒙毅又问道。
章邯道:“如果劝君上暂停徭役,积极平叛算忤逆君上,出言不逊,那就是了。”
蒙毅深呼吸,双手狠狠捶在席上。
章邯劝道:“现在君上已经对赵高偏听偏信,请上卿回朝堂,否则大秦有危!”
蒙毅不理解,自己已经在胡亥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胡亥为何还能对赵高偏听偏信。
章邯也不理解,只能把自己见到的事描述给蒙毅。
胡亥和赵高的相处模式很简单。
胡亥喜欢享乐,不喜政务。赵高便支持胡亥享乐,独自包揽一切政务。
当有人劝胡亥理政时,赵高便劝胡亥杀了劝谏的人。
皇帝地位至高无上,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无论是修大宫殿,还是日日在后宫宴乐,都是皇帝的权力。
朝中麻烦的琐事,就应该让大臣来做,这是大臣的责任。
蒙毅再次不敢置信:“胡亥就信了?就听了?”
章邯黯然点头。
蒙毅深呼吸,深呼吸了几次胸口也闷得仿佛窒息。
“原来肆意享乐就是皇帝了。”蒙毅笑出声来,“看来就算我回朝堂,也没用了。”
他之前的助纣为虐,不过是趁着胡亥要残杀兄弟姐妹和忠直之臣的时候,抢先猜出胡亥的心意,给胡亥指一条杀伤力不太强的路。
但现在回朝堂,他真的不知道哪条路的杀伤力最弱。
六国纷纷独立,大秦统一天下不过十二三年,控制地盘居然只剩下了关中秦地,仿佛回到了战国。
这时间唯有集中全力,再出关中,重灭六国者一条路可走,别的路都是死亡。
章邯神情深沉道:“蒙上卿,赵高能帮君上处理政务,你也能。”
蒙毅不语。
章邯焦急道:“难道这时候你还在犹豫吗?”
蒙毅的视线投向窗外。
章邯道:“难道上卿要为了惜命而背叛先帝吗?”
蒙毅听到章邯的话,继续沉默。
他想的是,要不要为救秦而背叛君上啊。
因为君上只让他活下去,没让他救大秦。
被背叛时,君上认定,大秦已经无救,无需他再救。
“我……”蒙毅闭上双眼,停顿许久。
他又深呼吸了几下,睁开双眼:“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章邯道:“现在王离所率领的军团回归关中需要时日,我想让君上赦免骊山刑徒,组成军队镇压叛贼。”
蒙毅道:“朝中已经无人能领兵。”
章邯道:“我领兵。”
蒙毅瞪着章邯:“你领兵?”
章邯颔首:“对。我来领兵。”
蒙毅又闭上双眼,再次沉默良久。
他保持着闭上双眼的模样,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从草席上站了起来。
蒙毅睁开双眼:“我与你一起上奏。”
章邯拜首。
……
“蒙毅回到了朝堂,不仅让章邯率领骊山刑徒镇压我们,还让人送信去百越,让蒙恬率领百越兵团北上?”刘邦捋了捋胡须,“张苍,你言可为真?”
地位已经完全从张伯变成张苍的张苍,恭敬地拱手道:“此消息乃是咸阳博士传出,当是真的。”
刘邦不仅没有慌张,还笑着问正在玩剑的刘盈。
刘盈终于有了一把真正的小短剑。
“盈儿,你说蒙恬会回来吗?”
刘盈抬头,又垂首继续玩他的小短剑:“他肯定想回来,但百越兵团就不一定了。”
刘邦微笑问道:“为何?”
刘盈不耐烦道:“阿父,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问题自己想,什么都指望我,你还怎么成长。”
刘邦笑容消失。
虽然他的笑容经常因为刘盈消失,但这次他也很生气:“我是在考验你!”
刘盈玩着短剑抬头:“好吧,阿父,我也考验你,为何百越兵团不愿意回来。你说了我再说。”
刘邦:“……”
刘邦:“蒙恬才刚上任。他虽在朝中很有名望,但百越兵团的旧将离开秦地已久,已经在百越安家,恐怕不会轻易被他夺去兵权。如果秦始皇还在,蒙恬可能会得到兵权。但蒙恬还带去了秦始皇已死的消息,他想掌兵就难了。你的答案呢?”
刘盈嗤笑:“百越兵团的将士都是为了军功才提着脑袋去打仗,但秦始皇却骗了他们。原本承诺的家乡的沃土变成了百越的地,将士们背井离乡远离故土。现在大秦厚颜无耻让百越兵团来救自己,换做是你,你救吗?”
刘盈把短剑拍在席上,冷哼:“别说蒙恬,就是其他百越旧将想要归秦,也只有军队哗变一条路。”
“现在才想起来百越兵团?晚了!”
关中离刘邦还有一段距离。百越离刘邦也还很远。
刘邦只是与刘盈对天下点评了几句,就带兵离开沛县,开始他的攻城略地。
几月之后,刘邦夺下包括单父县在内的泗水郡和砀郡大部分城池。
吕太公热泪盈眶,带着家人衣锦还乡。刘邦自领泗水郡长和砀郡长的官职,升丰邑为丰县。
他任命吕泽为单父县令,镇守单父县;王陵为丰县令,镇守丰县;韩信为沛县令,镇守沛县。
韩信不领命:“不想留守。”
刘邦便另择雍齿为沛县令。
刘盈好奇地看着成为新沛公的雍齿。
原本历史中,雍齿镇守丰邑,然后投向魏国,两次打跑汉高祖,给汉高祖了一点小小的创业艰难震撼。
汉高祖也是因此才去向项梁借兵,入了楚怀王麾下。
现在雍叔父会再次背叛阿父吗?
如果这次雍叔父还背叛阿父,阿父丢掉的就是整个沛县,损失就大啰。
雍齿对这次任命很是不满。
为何韩信不想当沛县令,就让他去当?他也想攻城略地!
刘邦无奈:“我有什么办法?我麾下能征善战的人少,能镇守一地者也少。你再不同意,我就只能让曹参留守了。”
雍齿怒吼:“为什么不能让曹参镇守?!”
曹参笑道:“因为你打不过我。”
雍齿改口:“那为什么你要先选韩信,不选我!”
韩信没好气道:“因为他嫌弃我年轻,不想带我。如果我在沛县,说是我为沛县令,其实是萧伯父做事。阿父,反正沛县也是萧伯父做事,不如让盈儿当沛县令。”
雍齿赞同:“对啊,反正沛县令无用,让盈儿当呗。我不要留守!我要攻城略地!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我就另投他人!”
刘邦掏了掏耳朵:“你给我乖乖留下。刘盈那竖子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一个人制不住他,沛县除了萧何,必须再设一个县令,在萧何忙碌的时候看住刘盈!就这么定了!”
刘邦抛下不满的雍齿离开。
雍齿气得捶胸顿足。
刘盈提议:“阿父实在是不当人。我听闻有个叫项梁的起兵了,声势非常浩大,又是楚国大贵族之后,看着就比阿父强。雍叔父,我们一起去投奔项梁吧!”
唉,留在沛县实在无趣,不如去敌人那里开辟新领地。
自己带着雍叔父这个大礼去投奔项梁,项梁肯定会对自己以礼相待,自己说不定还能和项梁的侄子项籍结拜呢。
等自己借着项梁的声势丰满羽翼,再背刺项籍,项籍肯定会爆出很多很多经验。刘盈想想就流口水。
雍齿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消失。
他抱起刘盈。
刘盈疑惑:“雍叔父,去哪?”
雍齿苦口婆心:“盈儿,叔父知道你很有本事,但你还年幼,不要乱跑。乖,现在去上课,打天下的事交给你阿父和叔伯。你将来等着继承天下就好。”
刘盈挣扎:“我不要!”
雍齿牢牢抱住刘盈,骂身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备车,回府!”
他把刘盈塞到车上,看着在车厢里打滚的刘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刘季虽然非常令人厌恶,但对自己的信任还是令人动容。
不然他怎么不让夏侯婴、卢绾等人帮他管孩子?
王陵和吕泽都已经各自镇守一地,能勉强不被刘盈牵着鼻子走的人除了萧何和曹参,就只剩下自己与韩信。
萧何是真正的幕后砀郡长和泗水郡长,自己又打不过曹参。韩信不肯坐镇沛县,可不就只能自己当沛公了?
雍齿很清楚,但就是很气。
凭什么韩信闹一闹,刘季你就让韩信跟你走了。我都说了要另投他人了,你理都不理我!
亲疏远近,雍齿是瞧明白了,愤怒!
没人帮刘盈,刘盈又不能独自去作死,独自作死就会真的死了。
他只能暂时蛰伏,继续等待机会。每天吃饭的时候,刘盈就对一同吃饭的雍齿嚷嚷,要叛了阿父去另投他人。
吕娥姁以事务繁忙为借口,把儿子丢给雍齿寄养,自己跑得没了踪影。
她实在是受不了刘盈了,担心再气下去,会忍不住揍坏孩子。
雍齿今天又单手撑着脑袋,听刘盈嗡嗡嗡。
一个兵卒来报:“陈王的将军周市派来使者劝降,请将军献城魏王。”
雍齿没听清:“什么?一会儿陈王,一会儿魏王,那个周市究竟哪里来的?”
兵卒迷茫:“仆也不懂。”
雍齿看向万事通刘盈。
刘盈替雍齿解惑:“陈胜称王后,派将领四处攻城掠地。那些外放的将领要么自立为王,要么拥立六国旧贵为王。周市拥立魏国宗室魏咎为魏王,现在做了魏王的丞相。”
雍齿没兴趣道:“他若自立为王,我还能高看他一眼。他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地,却送给一个什么功劳都没有六国旧贵,今后部下封赏还要看那个没用魏王的脸色。周市既对不起提拔他的陈王,也对不起为他卖命的部将。”
雍齿把想要去看使者的刘盈拖回来,继续道:“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那个使者,让他滚。盈儿!小祖宗!别乱跑!”
刘盈气鼓鼓地回席上盘坐,双手抱着手臂,鼻子直喷气。
兵卒传话后,不一会儿又回来:“那使者说,魏王已经有了十几座城池。丰邑本就是魏国旧都,应当属于魏王。如果将军执迷不悟,他将屠灭沛县。”
雍齿乐了:“好啊,来,我倒是看他能不能攻破沛县。”
刘盈不满道:“雍叔父,你这样攻击力太弱了。放我来!我给周市写信!”
雍齿问道:“你要写什么?”
刘盈道:“当然是对他说,秦皇灭魏,魏还不如秦。六国旧贵自己能复国,还算值得尊敬。给一个没用的魏国宗室当狗,真是玷污了陈王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等大丈夫,就算屈居人下,也当屈居当世豪杰之下,无能六国旧宗室和他的狗,算个屁的豪杰!”
刘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且来攻打他阿父我!看看是谁屠灭谁!”
雍齿拍案:“说得好!来,给盈儿磨墨!就这么说!”
两人合笔,将信送了出去。
信不仅到了周市面前,也被魏王魏咎看到。
周市请求魏王发兵攻打沛县,魏王却摇头。
他苦笑道:“难道他说得不对吗?我确实是因你而被拥立,怎能让他高看一眼。周相,够了,现在秦才是大敌,不应内讧。等灭秦之后,自有新的诸侯盟主重新划定疆域。”
周市看着对霸业没有一点兴趣的魏王,很不解。
他先行退下,想着择日再劝。
魏王咎叹气。
他的目光落在刘盈写的书信上,自言自语:“刘盈,倒是个大才。若能归顺于我……”
虽然周市对魏国很忠诚,拥立了他为王,但……唉。
魏王咎手指轻点书简,不仅没有生气,还对刘盈十分佩服。
可惜,他关注了刘盈,刘盈却没有收到经验值。
周市虽然非王,在《史记》中也只有寥寥几语,比曹窋的记载还早,但他却给刘盈贡献了经验值。
刘盈收到周市的经验值后,找到了刷经验值的新路。
如果我写信把敌人和快要死的反王都骂一顿,是不是能安全收割经验值了?
刘盈说干就干。
他记得李斯的儿子李由马上就要和他阿父打仗,忙提笔帮他阿父写了一封骂书,提前帮他阿父宣战。
雍齿截下信,擦着满脑门的汗松了口气。
今日又阻拦了盈儿乱来……可恶的刘季!给我留的工作太难了!
第36章 新的副本新折磨
刘邦回到沛县, 雍齿向他报告了近期的事。周市劝降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告知刘邦,自己实在是管不了刘盈,希望换人。
刘邦鼓励道:“你不是管得很好吗?盈儿居然这么乖!”
听到刘盈居然将想要做的坏事都只停留在嘴上, 老父亲太欣慰了。
雍齿被刘邦气得要和刘邦打一架。
对打架, 刘邦一向来者不拒。雍齿连曹参都打不过, 居然还想挑战自己?
雍齿趴在地上, 气得捶地。
刘盈蹲在雍齿面前, 再次苦口婆心劝说雍齿带着他投奔项梁。
这么可恶的领导, 我们丢掉他!
雍齿从地上爬起来, 又去追刘邦:“刘季!自己的儿子自己管!”
刚揍完下属, 正迈着八字步悠闲离开的刘邦听到雍齿的声音,拔腿就跑。
“你是我下属, 我命令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
雍齿咬牙切齿,跟在刘邦身后追。
“滚你祖宗的!给乃公站住!”
刘盈觉得有趣, 也跟在雍齿身后追逐。
“哈哈哈哈, 雍叔父是阿父的阿父,我要不要叫雍叔父大父。”
于是这三人一个追一个, 在官府里绕来绕去, 引起多人围观。
正焦头烂额算钱粮的萧何忍无可忍,拔剑出门。
刘邦正遛着雍齿绕圈子, 就见到剑光朝着自己飞来。
他吓得毛发倒竖:“萧何!你干什么!想杀了我吗!”
萧何提剑追逐:“你自己不做事还干扰我做事!我要杀了你!”
同样被打扰的韩信出门围观,抱着手臂频频点头。
刘肥在韩信身后小声道:“阿兄, 不要这样。萧伯父可以骂阿父, 你不可以,你这样做是不孝。”
韩信充耳未闻。
刘邦被萧何追杀,不仅没发怒, 还哈哈大笑拔剑要和萧何决一死战。
刘盈眼珠子一转,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洒向刘邦:“萧伯父!我来助你!雍叔父,还愣着干什么?报仇就在今日!随我冲锋!”
冲什么冲,我的小祖宗啊!
雍齿见刘邦扔掉剑,取下剑鞘朝着刘盈奔来,忙把刘盈捞到怀里,扭头就逃。
萧何收剑,黑沉着脸回书房继续干活。
韩信和刘肥提前堵在院子门口。
刘邦骂道:“你们两个竖子要干什么!”
韩信和刘肥让开一条路,但雍齿已经成功抱着刘盈逃走。
刘邦都气笑了:“盈儿越来越顽皮,全是被你们惯的!”
刘肥辩解道:“阿父,盈儿不顽皮。”
韩信冷漠道:“义父,你回来不仅不肯做事,还提剑追逐做事的萧伯父。盈儿为萧伯父打抱不平,怎么能叫顽皮?”
刘邦:“……”
他把剑鞘别在腰带上,上下打量睁眼说瞎话的韩信。
韩信毫不畏惧地和刘邦对视。
刘肥鼓起勇气:“阿兄说得对!”
刘邦都气笑了。
对,对你个头啊!为了刘盈,你们两人都要颠倒黑白了!
“好啦,这不还是因为你回家就懒惰的错?”曹参在刘邦和雍齿打架的时候,就在阴影中观赏。他一路尾随,观赏完结局,这才出来打圆场,“赶紧去做事,萧何再生气一次,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曹参这话吓到了刘邦,刘邦暂时中止寻找刘盈,乖乖回去干活。
曹参对韩信和刘肥眨了眨眼睛,跟在刘邦身后去干活。
显然,他也是逃班的。
韩信评价:“萧伯父脾气太好了。换作是我,早就不在义父麾下干了。”
刘肥好奇:“阿兄,你不在义父麾下干活,会去哪里?”
韩信道:“盈儿不是想去看项梁吗?能被盈儿提起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如果义父再气我,我就带盈儿去掂量掂量那项梁有什么本事。”
刘肥头疼:“这不太好吧……”
韩信看着刘肥道:“盈儿想做的事,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现在只是暂时蛰伏,一定会找机会去寻项梁。”
刘肥懂了:“那不如我们俩带他去。以阿父的名义去拜访项梁,应该不会有危险。”
韩信颔首。刘肥以前的鲁钝果然是装出来的。
韩信和刘肥虽然私下达成秘密约定,但现在刘盈还没动静,他们也没必要“背叛”刘邦。
何况现在韩信很忙。
他得把自家的兵练出点模样才能离开。不然等他回来,义父打了一连串的败仗,那他的工作不知道会有多沉重。
现在兵就是自家的,韩信很有主人翁意识。
不过刘邦的学习能力很强,吸收知识的速度很快。韩信估摸着再过不到半年,他就能放心撂挑子不干了。
为了避免刘盈私自出逃,韩信悄悄对刘盈透露,等他忙完就带刘盈出门玩。
刘盈双手高举,给韩信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韩信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嘴角上弯。
刘肥不开心。他也想让弟弟给自己比个心。
可他能做出什么比阿兄更让弟弟开心的事呢?刘肥暗暗琢磨。
刘邦不知道自家三个崽子都要搞事。
他终于杀掉了泗水郡和砀郡的郡守,虽地盘还未全部攻下,但也算在这两个郡站稳脚跟,可以琢磨建制的事了。
刘邦原本的打算,是进入沛县后就祭天祭祖,正式登上秦末争霸舞台。
刘盈夺丰邑,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闷着头攻城略地,拓宽了自己的领地,终于能把起兵的仪式补上了。
刘邦正式起兵反秦的仪式流程和原本历史中差不多。只是多了三个熟悉礼制的大儒(张苍暂时又混入大儒中),仪式多了许多细节。
刘邦平时不在意什么礼仪,自己登上逐鹿战场的仪式,还是要好好搞一搞排场。
韩信看到繁琐的排场,心里略感欣慰。
他真担心义父会随便搭个台子,放几个敌人的脑袋,就算起事了。
刘邦本想在起兵仪式上把刘盈定为正式的继承人,但老兄弟们都不同意。
曹参从军事角度出发:“暴秦实力尚存,砀郡和泗水郡虽是中原沃土,却也是四战之地,我们将来不一定守得住。盈儿年幼,在外名声不显,就算有名声,别人也不会相信是一个垂髫小孩能做的事。你实力不够强的时候,应该把他隐藏起来。”
萧何对回沛县后多次翘班的刘邦还有气,说话很简略:“等你称王再说。”
王陵问韩信道:“你如何想?”
他已经看出韩信在军事上的恐怖天赋,只要韩信开口支持刘盈,刘盈现在继承人的身份是否被广而告之,都不会影响刘盈以后的地位。
韩信听得昏昏欲睡,闻言打了个哈欠道:“我们的商量有用吗?义父不定盈儿为继承人,盈儿可以自己宣称自己是继承人。”
雍齿想起刘盈试图给秦将写信的事,额头又冒出冷汗:“他都要写战书帮刘季给全天下宣战了,这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众人:“……”
刘邦按着额头,让人把上课的刘盈找来。
刘盈背着一箩筐竹简到来,在场的长辈,包括一直板着脸的萧何都不由神态柔和。
“不重吗?”刘邦把刘盈背上的小箩筐摘下来,“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书童?”
刘肥举手:“阿父阿父,我可以一直陪着盈儿!”
刘邦略微思索,同意了刘肥从军中离开,给刘盈当侍卫头子。
虽然他看出了刘肥在军事上的才干,但正因为他看出来了,让刘肥从军中离开,或许对刘盈和刘肥更好。
刘盈道:“我只是在负重跑步,锻炼身体。阿父,找我做什么?”
刘邦将他们今日讨论的问题告诉刘盈:“你如何想?”
刘盈毫不犹豫道:“你还没当王,宣布我成为继承人有屁用啊?一个反贼头子的继承人有什么好宣布?”
众人扶额的扶额,扭头的扭头,叹气的叹气。
刘邦沉思了一会儿,反问道:“我现在已经拥有砀郡和泗水郡,早已经可以称王。盈儿,为何你断定我现在不会称王?”
刘盈四处没找到凭依,便爬到刘邦身旁靠着,两腿一伸,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阿父有多喜欢排场,我还不清楚吗?既然阿父现在都还没称王,那就是认为现在不该称王。”刘盈道,“总不可能是阿父忙忘记了?”
刘邦笑着拍了拍刘盈的头顶:“那你说我为何现在不称王?”
刘盈抬起下巴,冷哼:“又考我?我不想说。”
刘邦道:“如果你回答合我心意,我就准许你自己挑选护卫。”
刘盈一拍大腿,坐直:“一言为定,干了!”
他干咳了几声,摇头晃脑道:“因为阿父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知道弓箭先射出头鸟。秦军还很强大,一定会率先攻击出头的人。不如先藏在别人的羽翼中积攒实力,等秦灭后再分利益。”
阴险狡诈……
众人看向刘邦。刘邦神色未动。
刘盈扳手指:“阿父曾经说过九字真诀。”
刘邦眉头微微挑动。
刘盈一字一顿:“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众人拍案:“好!”
刘邦:“……我没说过。”
众人激动的神色褪去,无语地再次看向刘邦。
刘盈坚持:“是阿父说的!”
刘邦坚持:“我没说过。你别老把乱七八糟的话都塞给我。”
萧何反对:“这九字真言十分有智慧,怎么能叫乱七八糟?”
曹参赞同:“萧何说得对!”
其余人也纷纷赞同。这次连卢绾都不站在刘邦这边。
刘盈的下巴越抬越高:“是的,就是阿父说的!阿父还说过许多有智慧的话。比如阿父去咸阳的时候见到秦始皇的车驾……”
众人虽然已经听刘邦到处吹嘘过,他见到秦始皇的车驾不但浑然不惧,还发出“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感慨。但刘盈从他的角度描述,众人还想再听一遍,便都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刘盈如何描述。
刘盈从席上跳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神,都烟消云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众人倒吸一口气。
刘邦一巴掌把站起来的刘盈按下去,无力道:“我没说过。”
他僵硬地结束是否宣称刘盈为自己继承人的话题,开启下一个话题。
刘盈不满嘟嘴,趴在刘邦腿上打滚。
刘邦神色自若,岿然不动。
刘盈绕到刘邦身后攀爬。
刘邦中止会议,把刘盈提出门扔掉,才转身回来继续开会。
刘盈拍了拍屁股,对跟出来的刘肥道:“刘肥,好无聊啊。”
刘肥问道:“盈儿想做什么?”
刘盈道:“我想去找项梁!”
刘肥安慰道:“阿兄已经在想办法了,盈儿且等等。我们先去挑护卫好不好?”
刘盈叹气。算了,先继续刷副本吧。
因为被驴车副本伤透了心,刘盈拖延症犯了,一直没有开启新副本。
他看见副本的名字,就预感副本不仅很无聊,还一定很气人。
自己气别人很有趣,被系统气就不有趣了。现在刘盈被困于沛县,有能力也无法施展,不如摆烂。
如果他能去项梁麾下效力,绝对每天晚上都认真刷副本。
太过无聊的环境,实在是太打击人的上进心了。
刘盈发出沧桑的叹息声。
做出结束拖延症的决定后,刘盈当晚就开启了新的副本。
“全军覆没”“瓦剌留学”“叫门天子”三个小副本各自独立,都需要钥匙开启,刷本顺序随意。
刘盈这次先认真看了说明,又仔细检查了奖励条件,以免再次被系统坑害。
新的副本没有实物奖励,但完美通关仍旧有额外奖励。
小副本通关会各给一个新的buff,完美通关后buff时间加倍。
buff的描述是黑的,刘盈很怀疑系统会给什么神奇buff。
但就是那句话,你刷不刷吧。不爽卸载。
刘盈想到系统那副嘴脸就开始哼哼唧唧生气。
更让刘盈生气的是,完成小副本后,居然没有一个大奖励。
一般来说,一个大副本不应该有最终奖励吗?!我三个小副本都通关了,怎么也该给我一个最终通关奖励吧!!
“系统,你是不是吞了我的奖励?”刘盈心生怀疑。
系统只是默默露出自己的举报和卸载页面。
不爽就举报,再不爽就卸载。我是一个没有智能的系统,不能回答宿主的问题。宿主你自己看着办。
刘盈捶胸顿足。
系统是不是真的从某些手游厂进修出来的?你是不是还要叫一声爱玩玩不玩滚?!
我祝系统的设计者和某些手游厂的祖宗十八代一起飞出太阳系!
刘盈口吐芬芳,系统不为所动。
毕竟系统没有智能,只是机械应答而已。
刘盈骂累之后,抱着手臂盘腿沉思。
骂归骂,卸载是不可能的,日常是照旧做的,副本也是要努力刷的。
我先刷哪一个呢?
长大了两岁的刘盈脑子好了许多,智商能和聪明的狗子比了。他没有闭着眼睛随便选副本,回忆关于明堡宗的一切,猜测三个副本大致会给什么buff。
刘盈对《史记》了解很多,对后世的历史了解程度仅限于爱好者层次。
不过明堡宗太出名了,他还是略知一二。
“全军覆没”和带兵有关,“瓦剌留学”或许能学到在敌营生存的本事,“叫门天子”……想不出来。
刘盈双手拍脑袋。
不管怎么说,“叫门天子”都太抽象了!他完全想不出来这副本的buff能有什么用。总不能他给冒顿带路,灭了阿父吧?
“那就瓦剌留学了。”刘盈计划去项梁处开辟新副本,或许“瓦剌留学”能给他一点惊喜。
刘盈经过深思熟虑,打开了“瓦剌留学”的副本。
在副本中还未过一个时辰,刘盈便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他摊开一个大字,神色无比茫然。
茫然了一会儿,刘盈满榻打滚。
啊啊啊啊啊系统又坑我!这个副本是人刷的?!
来,看看这个副本是什么鬼。
刘盈进入副本,这次因为没有血腥暴力,系统仍旧没有把刘盈和谐成方块人,只是打了美化卡通补丁,让刘盈和敌人都变成了三头身。
副本画面什么的不重要,刘盈已经放弃玩高画质的3A大作了。
刘盈不能理解,新手副本至少还给你一条起跑线,一个倒计时,让他知道做什么。
这次他刚进入副本,就已经是被俘虏状态,然后就是吃饭喝水走路,不到一个时辰,他嘎了。
噶了?!
明堡宗的瓦剌留学有这么硬核吗?!我不信!!!
鉴于新手副本能把宋驴宗的护卫搞没,变成了宋驴宗自己千里走单驴,系统魔改瓦剌留学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你好歹给我一个提示吧!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刘盈使劲搓脑袋,把本来就不多的,用来扎小揪揪的头发,都搓断了几根。
啊昂!!!垃圾系统!!!垃圾副本!!!
刘盈悟了。新手副本都那么硬核,正式副本能好到哪去?
对不起,我不该吐槽魂游。你还不如给我上魂游呢,至少我多死一死就能背板通关。
刘盈以头抢地,身体旋转三百六十度。
好气好气好气好气……
刘盈气冲冲地冲出去吃饭,吃完饭继续睡。
“谁也别吵我!上课的事阿父帮我找借口请假!”
刘盈对刘邦吼完,冲回卧室睡觉。
刘邦端碗的手愣在半空中。
他对从丰邑回来的吕娥姁道:“盈儿又发什么疯?”
吕娥姁道:“盈儿类你,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刘邦骂道:“屁!他没有一点像我!”
骂完之后,刘邦又担忧:“他不会被谁欺负了吧?”
韩信摇头:“义父,谁能欺负盈儿?盈儿现在的行为有点眼熟,以前好像有过?”
刘肥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好像有。盈儿让阿父帮忙请假,在家嗜睡了几日。几日后,盈儿的力气就增加了一大截,变得特别厉害。”
韩信道:“或许和上次一样。”
刘邦和吕娥姁压低声音,异口同声:“神仙梦中授课?”
曹氏胆子大了许多,也参与进来:“神仙会不会再给盈儿一头小毛驴?”
刘邦和吕娥姁同时露出骄傲的神情。
吕娥姁嘴上谦虚道:“应该是不能了。以前我问过盈儿,盈儿说没有那么好的事。盈儿能得神仙授课,已经不错了。”
刘邦得意道:“不知道盈儿这次力气能变多大!”
韩信有点愁。
现在他和刘肥都有点按不住刘盈了,等刘盈力气变得更大,要制止刘盈乱来就更难了,唉。
这时候气氛不应当泼冷水,但韩信还是泼了冷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吕娥姁和刘邦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
吕娥姁闷闷收拾桌子。
刘邦埋头喝肉糜不说话。
曹氏一手端着碗,一手拉着刘肥跑了。
韩信见状,认真道:“义父,义母,别逃避,逃避无用。”
吕娥姁有气无力道:“明日再说。”
刘邦十分赞同:“现在他还未上课,等他听完神仙授课再说。说不定这次神仙会把盈儿教成听话的好孩子。”
吕娥姁黯淡的双眼有了希望的光点:“对啊,神仙肯定不仅仅教导盈儿本事,也会规正盈儿的道德品行。”
刘邦也觉得有了盼头:“肯定如此!”
韩信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算了,义父义母已经开始自欺欺人,劝诫无用,懒得再劝。
韩信去寻刘肥,和刘肥一同去寻几个曾经跟随刘盈的二代。
这些二代虽然不如他们的父亲强,勉强也比军中随处可见的老卒强一点。既然现在他们只能跟随各自的父亲为副手,基本从凶悍的父亲手中抢不到多少功劳,不如继续跟着刘盈。
给刘盈多找几个帮手,就算刘盈真的要做什么坏事,坏别人的事,刘盈自己足够安全,就没有问题。
在刘邦向刘盈的老师们透露了刘盈有神仙梦中授课后,张苍最先问道:“该不会是荀子吧?”
浮丘疑惑:“你为何会如此想?”
张苍道:“因为盈儿能背诵很多荀子的文章。咳,我开个玩笑。如果是荀子,一定会先教导盈儿遵守礼仪。”
毛亨颔首:“肯定不是荀子。荀子对礼仪道德很看重。”
大儒说自己儿子是没道德的人,虽然自己也知道儿子是没道德的人,刘邦还是不高兴地反驳:“我看那李斯也不像个有道德的人。荀子恐怕对道德不是很看重。”
浮丘、张苍、毛亨三人联手把刘邦轰了出来。
刘邦刚出来,浮丘和毛亨又把张苍联手轰了出来。
刘邦笑道:“他们是不是嫌弃你也没有道德?”
张苍冷哼:“他们是嫉妒我的才华!”
两人勾肩搭背去找美貌侍女喝酒了。
浮丘和毛亨摆上了老师的画像,跪在老师画像面前碎碎念。
老师啊,如果给盈儿授课的神仙中真的有你,请一定不要急着教导刘盈知识,先管一管刘盈那臭脾气吧。
不能让刘盈变成第二个李斯或者张苍啊!
刘盈在梦中狠狠打了一连串喷嚏。
他感到有人在污蔑他,污蔑的话还特别恶毒。
“可恶,不知道谁在念叨乃公。”刘盈揉了揉鼻子,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悠。
这次他一进副本就提高了警惕,刚被关到小隔间就四处翻找线索,寻找能用上的道具,避开了开门杀。
原来自己第一次不明不白地死掉,是卷入了瓦剌的权力斗争。
虽然对于瓦剌而言,自己活着才最有价值。但对于不同的瓦剌部落首领而言,自己会给目前当权的那支首领带来太多声望,影响他们势力扩展,所以希望自己死掉。
刘盈就是被刺客一刀刺死,飞出了许多圣光。
血液居然被马赛格成圣光而不是墨水,有点晃眼睛。
第37章 他一定会吃小孩
刘盈经过几次的摸索, 终于探明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副本。
如果按照游戏分类,副本应该属于求生类。
刘盈所操控的角色是个弱鸡中的弱鸡,不能拿起武器大开杀戒。
就算刘盈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反杀了刺客,立刻会有一群瓦剌人一拥而上, 游戏结束。
刘盈气成了升天的氢气球, 下一秒就要爆炸。
我凭借自己的本事反杀, 系统凭什么说我游戏结束!
连刺客都不能杀, 刘盈只能利用地形和刺客玩追逐游戏, 把刺客引到系统指定的地点, 引来其他人杀掉刺客。
刺客随着时间会越来越多。刺杀从空降刺客持刀杀人, 发展到衣食各个方面下毒使绊子。
刘盈最初是苟着。刺杀越来越密集, 他最终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摔!这个垃圾副本居然还强制他睡觉。
我在副本外也睡觉,在副本内也睡觉, 我岂不是白进副本了?!
刘盈又经过几次摸索,终于寻找到了突破死劫的办法。
求生就罢了, 副本居然还要求解密。
刘盈需要从NPC极其有限的对话和房屋中的小物件寻找线索, 解读瓦剌贵族的派系,解锁友好和敌对阵营。
等阵营成功解锁, 友好阵营的NPC就会警告敌对阵营的NPC, 刘盈被刺杀的频率会急速降低。友好阵营NPC帮忙守夜,可以在副本中放心睡大觉。
解密十分繁琐, 刘盈玩得头大。
他最讨厌的游戏就是解密。后世许多单机游戏为了拖时长,常在游戏中塞许多无聊的解密。
刘盈恨不得把所有无聊的解密都砸到制作人头上。
解密?不需要!我只知道我来到游戏里, 就是为了大杀特杀。我杀杀杀杀!
可惜, 现在刘盈操控的角色是被杀的对象。他只能委曲求全。
在耗费了十几把钥匙后,副本终于进入下一阶段。
这个副本居然还需要攻略角色。
刘盈看着面前一大堆大胡子瓦剌汉子,脸都绿了。
不是吧不是吧?你这个界面做得和恋爱游戏似的, 却让我攻略瓦剌汉子?你是不是太重口味了?
作为铁直的钢铁直男,刘盈看到那群瓦剌汉子就反胃。
他试图与这群瓦剌汉子结为哥们。
系统告诉刘盈,瓦剌汉子们的好感度狠狠降低了。
刘盈不信邪,按照自己的性格又来了几次。一个NPC似乎都觉得刘盈的行为辣眼睛了,委婉地告诉刘盈,瓦剌人不和弱鸡当好哥们。
刘盈:微笑(* ̄︶ ̄)。
要是换回我自己的身体,我定会带着我的百万小弟踏平瓦剌!
谁是弱鸡啊凸(-皿-)凸!
好吧,因为刘盈操控的角色太弱,瓦剌看不上。那么刘盈要怎么刷好感呢?
刘盈放弃了几次副本通关,绑架折磨了几次看守他的瓦剌人,终于从他们嘴里撬出了攻略方法。
瓦剌人向往中原文化,只要刘盈能表现出中原人文质彬彬的一面,瓦剌贵族就会很喜欢。
刘盈冥思苦想,中原人文质彬彬的一面,是指张苍天天搂着美女喝酒,还是指张苍提着大剑拍碎别人脑袋?
啊?你问刘盈为什么只想到张苍?他熟悉的人中,除了张苍是个大儒,其他都是草根泥腿子,算不上什么文质彬彬的中原人。
至于浮丘和毛亨,刘盈就忽视了。因为这两位老人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他不熟。
刘盈的智商已经成长到能和聪明的狗子媲美,立刻就否决了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努力思考后,刘盈认为瓦剌人想看的文质彬彬中原人,肯定不可能是张苍那样。
除非张苍露出他白嫩如玉的皮肤。
不过这种想看,就不是明堡宗所希望的了。
大帐里也有中原人,刘盈观察瓦剌贵族所宠爱的中原人模样。
咦?为什么要说宠爱?
虽然这个游戏很正经,画面还被卡通化,但刘盈总有一种自己是在玩儿童邪典游戏的错觉。
等通关之后,就以这个借口举报系统好了。
刘盈一向很会观察别人。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能刷日常任务还仍旧讨人喜爱。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刘盈黑线。
系统,你确定他们喜欢的是文质彬彬,不是白莲花?
好吧,诗书礼仪这些他们还是喜欢的,但他们所尊敬的中原文化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开口闭口都是大道德,再配上一副宁死不屈别人都在迫害我的犹豫表情,真是看得瓦剌贵族们心都碎了。
这样的人能被他们奉为上宾。而刘盈真的表现出一副很有气节的模样,虽然他们暂时不杀自己,嘴里也说很敬佩,但会把自己关在大牢里;只有坚称是大明迫害自己,然后再装出一副倔强的模样,才能从大牢里搬出来吃香喝辣。
啊,呕。他们喜欢的根本不是真的有气节的人,就是贬义的白莲花啊。
为了通关,刘盈无奈,只能走白莲花路线。
我,明堡宗,都是被朝中奸臣害的。
那个文官集团,你知道吧?啊对对对,就是他们害的!
你问我什么是文官集团,那个嘛,不可说不可说,懂的都懂。
啊?你又问我这次大败,跟随我出征的大半文官都被俘被杀,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害自己?
哎呀,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们都是小卒子。
虽然他们身居高位,但文官集团就是这么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总之,我就是被害的,我是无辜的。
呜呜呜,我身为大明皇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和明太祖、明太宗两位老人家一样。
没想到,我居然因为文官集团功败垂成,身陷敌营。
可悲啊!
抹眼泪,瞅一眼,再抹眼泪。
哟,瓦剌汉子的眼眶红了?这么好搞定?
刘盈再接再厉,吹捧瓦剌有英雄气概,贬低大明的大臣都是一群乱臣贼子。
对,就是那个守住北京城的于谦,和居然敢擅自登上皇帝之位的弟弟,都是乱臣贼子,说不定就是他们伙同文官集团迫害自己,夺了自己的皇位!
正好于谦也是个文官,那于谦就成了文官集团的幕后黑手好了。
刘盈舌灿莲花,听得瓦剌贵族们是惊呼连连,对刘盈这位被整个大明迫害的皇帝甚为同情。
有个叫也先的力排众议,把刘盈从牢房里接出来,给刘盈配了侍女小厮伺候,日日宴请刘盈,甚至试图和刘盈结亲。
刘盈热泪盈眶,握着也先的双手承诺:“若我还有机会重夺皇位,我一定为你立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瓦剌也是大明最好的朋友!”
也先也热泪盈眶。
刘盈擦了擦眼泪,瞅了一眼好感条。
啧,终于刷满了。
接下来刷谁的好感度?
摸索出通关方法后,所谓求生副本不过如此嘛。刘盈自信心又膨胀了。
他坚信,如果自己替代了历史中的明堡宗,一定比他在瓦剌更如鱼得水。
刘盈已经掌握了瓦剌各个派系,又感化了瓦剌中原本投靠瓦剌的中原人,将瓦剌的情报送回了京城。
有这些情报,京城只要有学过纵横术的人,就能轻易给瓦剌内部制造麻烦,得到喘息的机会。
大明有吗?
刘盈不知道。
先秦有很多纵横家,大汉有汉使,大唐有唐使。汉唐之后,还有没有能分裂敌人的外交家,他就不清楚了。
反正,他这个被俘虏的皇帝已经尽力,大明的诸位,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系统,我现在做的事,会影响下一个副本吗?”
【不会。副本独立存在,没有后续发展。】
“没有也无所谓,我舒畅了就成。”
刘盈笑呵呵离开副本。
刷了这么多次副本,他终于笑出来了一次。
在刘盈努力通关副本的时候,刘邦搭建好了祭坛,要正式昭告天下,他起兵了。
像他这样已经起兵,才正式宣告自己起兵的人很少见。
不过起兵时还宣告一声自己起兵的人已经很少见了,秦末的造反大舞台就是一个大大的草台子,没人在意这些细节。
刘邦还挺在意的。
他们换上最好的衣服,先祭祀华夏的始祖黄帝,又祭祀主管兵事的蚩尤。
毛亨和浮丘主持了这场祭祀。
儒家脱胎于周朝主管祭祀的官员,祭祀是儒家的老本行。
两位大儒将祭祀流程执行得一丝不苟,看得刘邦的一干兄弟都神色肃穆,大气都不敢出。
烟雾袅袅,上接云层。
好像祭坛真的沟通了一条天人之路,让先贤能够俯视这群胆敢反抗帝王的泥腿子。
刘邦心情不由沉重,好像有什么重担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亲自斩杀了牲畜,将血液涂抹在战鼓和旗帜上。
《左传》曰:“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
后世评价刘邦起事,虽未称王,但“纯乎帝王,无一毫草泽气”。
祭祀之后,刘邦派兵卒联络附近的起义军首领。
至此,虽然已经把沛县令的职位给了雍齿,仍旧被人尊称为沛公的刘邦,终于正式出现在了秦末所有逐鹿者的桌案上。
刘邦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蒙毅的桌案上。
蒙毅回到朝堂,得到了胡亥的热烈欢迎。
但欢迎归欢迎,蒙毅向赵高夺权的行动却步履维艰。
赵高奉承胡亥,无所不用其极;蒙毅即使想要助纣为虐,也难以突破道德底线。
赵高能让胡亥用奴隶玩活体解剖;蒙毅即使可以为了取悦胡亥杀几个奴隶,但自己上手或者让胡亥上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有了赵高提高胡亥的阈值,蒙毅在胡亥那里的宠爱程度直线下降。
幸亏他之前在胡亥心中留下了“帝王制衡”的种子,胡亥被赵高捧得开心,但也知道赵高需要其他大臣来制衡。
只要蒙毅不规劝胡亥停下徭役和享乐,胡亥暂时没有听信赵高谗言,杀掉蒙毅的打算。
赵高见胡亥暂时没有动蒙毅的想法,便想了另一个阴招。
他将平定叛乱之事悉数交给了蒙毅,并派人急召蒙恬带着百越兵团回来平叛。
但他又自己负责平叛将士所需要的钱粮发放,给百越军团的诏书中也没提赏赐。
赵高琢磨,有自己卡着钱粮,又让去百越兵团宣召的人态度差一点,蒙毅的工作一定不会顺利。
等叛乱的时间拖长一点,赵高就上奏胡亥,说蒙恬在百越不回来,恐有自立之心。蒙毅一直不能平定叛乱,一定是养寇为重,想要和蒙恬里应外合。
他就不信了,这样还扳不倒蒙毅。
蒙毅在已经知道赵高在和他政斗的前提下,很容易就看出赵高的小心思。
但他看出也没有用。
胡亥站在赵高这一边,除非他能换一个皇帝,否则只能被赵高卡住要害。
蒙毅一边暗地里积攒力量逼宫,一边艰难做出应对。
蒙恬那边很好办,他只要自己派出使臣,告知蒙恬真相即可。
钱粮那里也勉强有解决的方法。秦国在各地都有粮仓,秦军取用这些粮仓中的粮食时无需经由朝廷调配。
他又命令秦军就地取粮。特别是已经叛乱的原六国地区,既然黔首支持民贼,那么黔首也该为背叛大秦付出代价。
秦军自开始争霸起,因以斩首为军功,便以残暴著名。
只据有史可考的记载,自秦献公起,到秦始皇统一天下结束,秦朝斩首逾一百六十万。
秦始皇统一天下时,虽然打出了“义兵”的旗帜,考虑到了与六国仇恨太大,统一后不好管理六国的旧地盘。但秦国的军功制如此,一旦战事激烈,就难以避免屠杀。
在灭魏和灭赵时,秦军分别斩首三万和十万。
秦军的残暴在六国人心中留下了仇恨的种子,秦始皇又未休养生息,仇恨的种子发芽长大,终于在秦始皇驾崩,秦二世登基时开花结果。
但蒙毅相信,仇恨也是恐惧。
只要秦军拿出当年扫灭六国那所向披靡的势头,软弱的黔首们自会重新匍匐在地上。
秦国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虽然蒙毅没有在秦国开疆扩土中上战场,但他的祖父蒙骜曾夺取韩国、赵国、魏国近百座城池,父亲蒙武曾随王翦灭楚。家学渊源,让他对秦军深有信心,对黔首对秦国的恐惧也深有信心。
“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那些草莽自会土崩瓦解。”蒙毅为章邯送行时道。
章邯也是如此相信。
在送别章邯后,蒙毅从最新的军报中看到了刘邦的名字。
他脑海里出现了刘邦和刘盈的模样。
那个戴着竹冠,愿意为黔首推磨的刘邦,和他手捧麦饭,期望他向君上进谏的儿子刘盈,居然也谋反了?
蒙毅摇了摇头,苦笑。
只是刘邦谋反。刘盈还年幼,谋反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曾以为,将你荐给君上后,你我或许能成为友人。未曾想……”
“未曾想,那人居然是蒙毅。”刘邦苦笑,“我对他还挺有好感。”
张苍和毛亨都曾是大秦的博士,见过不少大秦的贵人。
刘邦一时兴起,和张苍、毛亨说起那日来寻自己的秦朝官吏的模样。
张苍和毛亨仔细询问了刘邦,那人佩戴的剑和腰间的玉饰,猜测那人就是蒙毅。
“据说蒙毅中途离开了秦始皇,在秦始皇驾崩前一日才赶回秦始皇身边,奉秦始皇之命辅佐秦二世。当日来沛县者,说不定真的是蒙毅。”
两人讨论一番后,对刘邦道。
刘邦先惊讶来寻自己的人来头如此大,又感到有点荒谬。
如果来者真的是蒙毅,如果秦始皇没死,自己说不定真的能去咸阳当大官,哈哈哈哈。
刘邦对刘盈分享了这件趣事。
虽然张苍和毛亨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蒙毅,刘邦向来自信,就确定自己被上卿蒙毅看重,原本即将飞黄腾达了。
刘盈鄙视刘邦:“阿父,是我受蒙上卿看重,你是顺带的。等等,当日我见到两位长者时,蒙毅是以仆从的身份跟随另一位长者。谁有资格让蒙毅当仆从?”
刘盈和刘邦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刘邦干咳一声:“我想张苍和毛亨一定猜错了。”
刘盈给刘邦鼓劲:“阿父,你自信一点!说不定当日请我吃肉的就是秦始皇!”
刘邦连连摆手:“怎么可能?那秦始皇不是坐在马车上吗?”
刘盈抓住刘邦摆来摆去的手:“就不能是秦始皇逛了集市后,再爬上马车炫耀权势吗!”
刘邦给了刘盈脑门一下:“你以为秦始皇是你啊?还人前显圣?你以为秦始皇是我啊?还跑集市与民同乐?”
刘盈捂着脑门:“说不定呢?”
刘邦不信。
当刘邦和毛亨、张苍说,疑似蒙毅的人在另一人身后做侍从状,毛亨和张苍也坚信自己想错了。
或许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咸阳秦吏吧。
只有刘盈宁愿相信秦始皇会逛集市,也要坚称自己才华横溢,得秦始皇和蒙毅前来市集拜访自己,还请自己吃好吃的。
“阿父能当仓吏,也全是靠我!”
刘盈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嗒啪嗒响。
韩信敷衍地“嗯嗯嗯”,转移话题:“你的近卫选好了?”
刘盈放下手,不满嘟囔:“阿父真小气,我的近卫居然只有五十人。”
韩信道:“义父担心给你一百人,你就敢去攻城略地。”
刘盈歪头:“为何不可呢?”
韩信看见弟弟装乖,说的却不是乖巧的话,不由失笑:“不无不可。”
刘盈扑到韩信怀里撒娇:“阿兄阿兄,你也觉得很无聊对不对?曹伯父和王伯父等人明明不一定比你厉害,只因为他们是你的长辈,你就只能为副,这不公平!若我是阿父,我一定会让阿兄当大将军,什么曹伯父王伯父,都让阿兄来管!”
韩信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义父说了,等他有十万兵,再分我一半。”
韩信能理解刘邦现在的做法。
等义父有十万兵,已经为一方强大诸侯,那时自家子弟领兵理所当然,其余叔伯不会不服。
现在义父势力还很微弱,所领的兵几乎都是沛丰的子弟。兵卒中强壮者,又多是几个家境较好的叔伯家的壮仆。
再者,王陵就罢了,曹参却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当然,自己肯定比曹伯父强,但曹伯父就足以应对周围这群无能之徒,自己较为年轻,辈分较低,实在是没理由和曹伯父抢。
何况曹伯父也只是义父的副将。自己总不能跃居义父之上吧?
韩信将刘邦的安排细致地讲解给刘盈听。
刘盈却“我不听我不听”。
他撒娇:“我就不一样!我若有一支雄兵,定拜阿兄为大将军,我为副。我带兵不如阿兄,愿为阿兄手中兵刃。阿父就是好脸面,明明带兵不如阿兄,却要自己当主将。”
韩信哭笑不得。但他明知刘盈是在胡搅蛮缠,心里仍旧很开心。
刘盈撒完娇后,开始求教。
他将梦境中瓦剌的局势告诉韩信,询问韩信有没有破局之法。
虽然刘盈馅儿的明堡宗手中没有兵,但他传出什么消息,能让京城里的人做出更正确的决策,韩信这位成长期兵仙还是给刘盈一点建议的。
因为韩信知道刘盈有神仙梦里授课,刘盈能描述详细的场景,所说的却是什么大明、瓦剌等没听过的朝代和蛮夷,韩信也不惊讶,很认真地为刘盈解答疑问。
刘盈又去寻曹参和萧何,让他们以各自的角度出发,帮自己解答疑惑。
刘邦闻言不满:“你怎么不问乃公?”
刘盈嫌弃道:“乃公不相信你。”
吕娥姁夹菜的筷子一抖,肉片掉了。
你们父子俩互为乃公是吧?!
见刘邦和刘盈居然都自称乃公,还非常自在地聊了起来,吕娥姁心在滴血。
她忍无可忍,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刘季!你就是这么教孩子?!刘盈!你怎么能自称你阿父的阿父?”
刘盈撇嘴:“阿父都不在意,阿母你好烦。”
刘邦站在了吕娥姁这边:“对!你如此不孝,该揍!”
刘盈迅速啃完手中的鸡架,把手上的油往父母身上各擦了一下,然后做鬼脸逃跑:“不给你们揍!略略略!”
吕娥姁提起裙角:“良人!你还愣着干什么?!”
刘邦继续慢悠悠吃肉:“只是几句口头顽皮,你难道还真的要揍他?坐下继续用膳,别理睬他,理睬不完。”
吕娥姁被父子二人气饱了。
敢情儿子的品德教育只有我一个人着急?!
但刘盈已经逃跑,当吕娥姁再找到刘盈时,刘盈已经呼呼大睡。
担忧刘盈在梦里上课,吕娥姁不能把刘盈叫醒,只能放过刘盈。
她越想越生气,去寻刘邦吵了一架。
刘邦掏了掏耳朵,一句“妇人懂什么”,大摇大摆离去。
吕娥姁气得眼眶发红,发誓她也再也不管刘盈了。
反正刘盈是对你不孝,我急什么!
吕娥姁对曹氏大哭:“我以后都不急了!再也不急了!”
曹氏拍拍吕娥姁,哭笑不得。
现在说不急,将来不还是会急?不过盈儿那性格,急有用吗?
曹氏心里嘀咕,嘴上安慰吕娥姁,是是是,我们不急,让良人去急。
又是十几把钥匙,刘盈的经验值存款都要清空了,副本终于到了尾声。
他看着自己见底的经验值,心在滴血。
虽然这个副本看似比新手副本通关快,但只看使用的钥匙数量,其实两者差不多。
这还只是大副本中的一个小副本,且没有完美通关。鬼才知道这个小副本完美通关条件有多苛刻,会花费多少把钥匙。
“生气!”刘盈现在已经说不出太多骂系统的话,只会重复这两个字了。
秦国以十月为元月,刘邦起兵时在九月。
时间很快就到了秦二世二年。
就在刘邦的名字出现在蒙毅的桌案上时,陈胜派去逼近咸阳的那支军队遭遇了章邯。
这位从未领兵过的宫廷官员,领着几十万没有训练过的刑徒,居然发挥出惊人的将帅天赋。
领兵的周文战败自刎,死也不肯投降暴秦。
荥阳之围解除,章邯领兵继续追击陈胜。
陈胜军中发生内讧,军中人心涣散。陈胜亲自到前线督战,也被章邯击溃。
腊月,陈胜死于车夫庄贾之手。
消息传到各地起义军处,也传到了咸阳。
蒙毅很高兴。他以为大秦民乱已经解决。
只是章邯带着几十万刑徒便杀掉了陈胜,王离率领的长城兵团和蒙恬率领的百越兵团都还未到达战场。
领头者已经被杀,剩下的民贼应当会畏惧大秦的威严,失去抗争心了。
咸阳城中也是这么想。
章邯继续追击陈胜残部。王离也派人告知咸阳,已经拔营南下,拱卫咸阳。
虽然百越路远,暂时没有消息,大秦朝堂之上也喜气洋洋,认为这场叛乱当是快结束了。
章邯却没有这么乐观。
当看到陈胜的尸体时,章邯本也以为其他贼寇会失去抵抗心。
但他没想到,不仅各地自立为王的反贼不为所动,连陈胜的残部也没有失去抗争心。
陈胜的部将吕臣逃到新阳后,头裹黑色的头巾重新起义,一举夺回张楚定下的首都陈县,杀掉了叛徒庄贾。
章邯派人进攻陈县,赶走了吕臣。
吕臣竟不挠不屈,与原是鄱阳湖大盗的英布合兵,再次夺回了陈县。
陈胜的尸体也没能送往咸阳,而是葬在了芒砀山中。
同时,陈胜派出的部将召平渡过乌江,假借陈胜的名义,请项梁渡江攻秦。
项梁渡过乌江,以陈胜生死未明,陈胜部将秦嘉便另立景驹为楚王不忠为由,杀掉了秦嘉和景驹,兼并了秦嘉和景驹的军队。
项籍攻打襄城,因攻打艰难,项籍愤怒,便在襄城城破后,将抵抗的襄城城民全部活埋。
与原本历史中不同的是,刘邦如今境遇好了许多。
他本会遭受雍齿背叛丢了丰邑,回军一直和雍齿死磕。直到项梁到达薛县,刘邦向项梁借了五千兵,才夺回丰邑。
现在雍齿终于把看管孩子的活丢给了受伤的曹参,自己乐颠颠地跟着刘邦攻城略地,已经与章邯的部下打了好几场。
陈胜安葬的芒砀山,就在刘邦的势力范围内。
刘邦听吕臣要为陈胜报仇,让卢绾回丰邑镇守,换王陵出兵帮助吕臣,自己回沛县防备章邯主力。
听闻项梁已经聚集了几万人,正朝着自己靠近时,刘邦眼皮子狠狠一跳。
他看向刘盈。
刘盈正在心里复盘昨晚上副本,感觉到刘邦的视线,抬头道:“看乃公干嘛?”
刘邦给了刘盈脑壳一下:“我才是乃公!”
刘盈揉了揉脑袋:“哦。阿父,你看我干吗?”
刘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刘盈嘴里天天念叨的“要投项梁”的那个项梁来了吧?
既然被刘盈挂在嘴边,项梁可能是自己逐鹿天下最大的敌人。刘邦很好奇项梁是什么模样。
刘邦不回答,但雍齿帮忙回答:“盈儿,你天天嚷着要投奔的项梁来了。”
刘盈一边揉脑袋,一边道:“都这个时候了?项梁已经拥立新的楚王了?阿父,赶紧去拜见新的楚王!带我一起去!”
雍齿笑道:“那项梁也不见得比我们强,凭什么我们要去拜见他?你阿父那么自傲,肯定不会去。”
刘邦揉了一下刘盈的脑袋,骂道:“我又没下重手,你装什么?”
刘盈放下手,又仰头:“去吗?”
刘邦平静道:“去。”
雍齿大惊失色:“什么?刘季,你怎么能屈居别人之下!”
刘邦见雍齿真的不懂,无奈解释:“现在暴秦未灭,章邯正强势,难道你要自己去当阻挡章邯的人?那项梁刚渡江就杀掉了秦嘉新立的楚王,明显想自己立楚王,接替陈胜成为反秦的核心。陈胜起兵都打着项燕的旗号,项梁正是项燕之后。在灭秦之前,不会有人比他更有号召力。”
雍齿开始挠头。
刘邦继续道:“我兵力不如他,身上的大义也不如他,不如暂时居于他麾下。主动投靠,我还能保持领地和军队的独立性;若不服,则会两面遇敌。不过居于他之下只是暂时的,等灭秦之后,他身上没有了大义,逐鹿天下就各凭本事了。”
刘邦很少独自下令,总会先征询萧何等下属的意见。
不过当他直接下令时,部将没有不服从的。
雍齿虽抱怨了几句“刘季你胆小如鼠”,也乖乖听话,并再次承担起看住刘盈的重责。
“小祖宗,你阿父不带你去看项梁自有他的用意,你可别乱跑啊。”雍齿恨不得给刘盈套一根绳子,另一头绑自己腰上。
刘盈冷哼:“不去就不去。我现在正好没空。等我有空了,哼!”
攻破“瓦剌留学”副本近在眼前,他才没空去看什么项梁。
虽然本来就没打算去,刘盈还是向刘邦抱怨了一番,让刘邦承诺把他的近卫扩充到百人,并把曹窋、萧家兄弟和表兄等原本自己的下属都重新划给了自己。
刘邦还暂时解除了韩信的职位,让韩信陪着刘盈。
他悄悄对韩信道:“如果盈儿实在坐不住,你就帮他打下几座小城,让他消耗精力。我离开后,盈儿只能靠你了!”
韩信郑重地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刘邦带着几百骑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韩信和刘肥陪着刘盈,坐在城墙上远眺刘邦离去。
刘盈想坐城墙,他们便陪着刘盈一同幼稚。
韩信知道刘盈对项梁感兴趣,对刘盈说起项梁起兵后的所作所为。
韩信对项梁评价还不错,但最重视的是项梁的裨将,即项梁的侄儿项籍。
“项籍武勇,带兵的本事恐怕比项梁更强。”韩信夸赞。
刘肥好奇:“阿兄和项籍带兵的本事谁强?”
韩信道:“正面对战,我不如他。”
刘盈插嘴:“但阿兄怎么会与项籍正面作战?让阿父去当肉盾,阿兄和我嘎嘎乱杀,剪除他的羽翼,然后围攻他!”
刘盈双手合握,表情凶恶。
刘肥傻眼:“啊?让阿父当肉盾?这不太孝顺吧?”
韩信本来没想到这一点,但刘盈这么一说,他顿觉有道理:“盈儿说得对。若要拖住项籍,恐怕只有义父能做到,曹伯父都不行。而且项籍不蠢,换其他人无法引诱他亲自为将,主力攻打。”
刘肥被说服了:“那没办法了。到时候我和阿兄一起打快一点,尽快去帮阿父。”
刘盈指着自己:“我呢我呢!”
韩信笑道:“到时候你给我当副将。”
刘盈举起双手:“好!”
刘肥焦急道:“别丢下我。”
韩信点头:“都给我当副将。我们兄弟一起去。”
雍齿站在他们身后,有气无力道:“项梁又不老,怎么轮得到项籍上位?”
刘盈回头笑道:“说不准哦。”
韩信问道:“盈儿,你总嚷着要去见他们,很喜欢项梁和项籍吗?”
刘盈摇头:“项梁就罢了,项籍,我不喜欢。”
雍齿把乱动的刘盈从城墙上抱下来:“你刚刚不是对他评价很高吗?怎么不喜欢?”
刘盈继续摇头:“就是不喜欢。他喜欢吃人肉,特别是我这种小孩,肉嫩,他最喜欢了,一口一个。”
韩信、刘肥、雍齿:“……”
刘肥声音颤抖:“你从哪听到的?难道是阿父吓唬你?”
刘盈想了想,重重点头:“是的,就是阿父说的。项籍不是刚在襄城阬杀俘虏和黔首吗?”
史书记载中,“屠”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攻城时伤亡众多,一种是大肆屠杀无辜。
要分辨史书中的“屠某某城”是哪种用法,其实不难。
因为从太史公起,就对屠杀无辜颇为厌恶。
史官笔下有时候惜字如金,有时候又不会吝啬笔墨。
当将领滥杀无辜的时候,哪怕不用“屠”字,史官都会用如刀的史笔进行进一步描述,增加杀人和抢掠的细节。
如曹操屠徐州,“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如项籍屠襄城,太史公没用“屠”,而用“拔”,但“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
刘盈问道:“他一定会吃小孩吧?”
韩信、刘肥、雍齿想起项籍确实如此残暴,以为刘邦说谎是为了让刘盈不去找项籍,都重重颔首:“对,他会!”
第38章 刘邦此人怯如鼠
刘盈对“瓦剌留学”副本发起最后冲刺。
他已经决定, 等通关“瓦剌留学”副本,就给自己放一个长长长的假,把系统丢到一边去。
啊呸!系统滚犊子吧你!
在刘盈日常辱骂系统的时候,刘邦在忐忑不安中来到了薛县。
他看着薛县的城门, 心情很不好。
刘邦斩泗水郡守于薛县, 原本薛县也应该是他的地盘。
只是章邯强势, 刘邦收缩战线, 把各地分散的兵卒集中到芒砀山附近的沛丰单父等县。假如他打不过章邯, 就能带着军队遁入山中。薛县又落入了秦军手中。
现在薛县是项梁的了。
即使是自己主动放弃的, 刘邦心里还是不舒服。
“老大, 虽然盈儿确实顽皮, 但也不至于一直忧愁。”夏侯婴劝慰道,“反正担心也没用。”
刘邦对薛县被项梁占领的不舒服没有了。
他幽幽瞥了夏侯婴一眼:“你这么一说, 我更担心了。”
夏侯婴咧嘴笑。
他其实看出刘邦舍不得薛县,故意找话题转移刘邦的注意力。
效果很出众。刘邦的神情再次变成了忐忑不安。
唉, 自己得快些回去。希望信儿和肥儿能管得住盈儿。
管得住才怪呢!
不过有雍齿在, 雍齿上次把盈儿看护得很好,应该无事。
刘邦在心里念个不停。
之前就罢了, 章邯马上就要打到砀郡了, 刘盈若是乱跑,他真担心刘盈遇到危险。
刘邦因为有了刘盈之后, 提前受了许多年的折磨。或许是祸福相依,之前吃的苦抵消了他本该在起兵时吃的苦, 现在势力发展很顺利。
刘邦虽未称王, 却比拜见项梁的一些诸侯王地盘还多。
项梁早就把收集的刘邦的情报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猜测刘邦是怎样的人。
项梁有野心。
他虽然听从范增的献策,准备拥立楚怀王。但拥立楚怀王只是权宜之计, 最终成为诸侯之首的,只会是他和项家。
强大又不听话的诸侯,将是他灭秦之后的敌人。
项梁渡过乌江之后率先攻击陈胜的部将,便是警告其他起兵的人乖乖听话。
这时的消息传递很不灵通,隔着一座山的村子可能都不知道山那边的村子有几家人。战乱又阻碍了消息传递,项梁对刘邦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刘邦是个县中小吏,家中三代都是黔首。
他便把刘邦当做如陈胜这样的草莽。
项籍却提出了异议:“叔父,我观刘邦军策很有章法,不像是普通人。”
项梁道:“他很快就要来了,你亲自到城门,暗中观察他。”
项籍领命。
项梁捏了捏眉间,又重新看了一遍刘邦的相关情报。
自己这侄儿心高气傲,难得听他夸一会人。或许自己真的小看了刘邦。
项籍带着三两护卫,扮作普通兵卒在城门看到了刘邦后,却认为自己高估了刘邦。
刘邦还未到城门,便难掩一脸忐忑不安。
当他抬头看到薛县巍峨的城门时,还停留了一会儿,似乎不敢入城。
在下属劝说后,刘邦鼓起勇气入城,脸上忐忑不安却是更浓了。
项籍离得远,听不到刘邦和下属在说什么。但他的视力非常好,射箭能射中百步外的树叶,所以对刘邦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项籍看过刘邦攻城略地的情报后,对刘邦的能力存有几分在意。
但未曾想刘邦胆小如鼠,即使有几分领兵的才干,自己也无须太在意。
项籍回去禀报项梁,项梁半信半疑。
一个胆敢起兵反秦的草莽,能多胆小如鼠?
他想了想,特意晾了刘邦几日,派更多的人观察刘邦。
刘邦果然如项籍所说,每日都惴惴不安,常想逃离薛县。
但刘邦还是有点本事,下属劝他留下来,他虽然心里害怕,还是咬牙留了下来。
刘邦手下有一个叫张苍的人,带着许多财物贿赂项梁的下属。重礼也送到了项梁和项籍处。
范增有点看不下去,对项梁道:“刘邦虽势力比其余诸侯略强,但是第一个拜见将军的人,十分诚心。将军对他无礼,恐怕会让其他观望的诸侯忐忑。”
项梁从谏如流:“我只是身体不适,并无对沛公无礼之意。”
他立刻大摆宴席,隆重接待刘邦。
项梁在席上端着酒连连对刘邦道歉:“我身体不适,卧床不起,现在才来见沛公,实属无礼,请沛公见谅。”
刘邦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十分明显。他忙说没关系,然后请辞回沛县。
项梁道:“沛公果然还是责怪项某啊。项某召集诸侯探讨灭秦大业,沛公怎么能辞行?”
刘邦无奈,只能继续留下。
项梁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好酒好肉美女送个不停,几乎日日宴饮。
刘邦看见美女的时候很开心,但提起裤子又满脸愁绪。
他几乎每日都询问会议什么时候开始,归心似箭。
项籍对项梁道:“叔父,他果然胆小如鼠。”
项梁拈须,终于放心了。
“刘邦虽有些才干,但受出身所限,心性过于怯懦,是很好的同盟人选。”项梁将写着刘邦情报的竹简放在了右手边,“你可与他交好。”
项籍不屑:“我不与非英雄的人交好。”
项梁无奈地笑道:“若是英雄,就不肯居我等之下了。他有才却怯懦,正是适合当下属的人。”
项籍这才勉强听从项梁的命令。
不过只两日,项籍就再不肯去见刘邦。
项籍抱怨:“他如妇人似的,每日都要对着我长吁短叹,询问我何时能归家,实在烦人。”
项梁见刘邦和项籍相性不合,只能派其他项氏族人去接触刘邦。
其他项氏族人对刘邦的评价很不错。
他们都说刘邦对他们十分尊敬,把他们视作父兄般对待。
项梁很满意,项籍却更不屑了。
关上门,刘邦对项梁和项籍也很烦。
“他们究竟还要拖到何时?!”刘邦焦躁地绕圈圈,“早知道我就晚些来!”
夏侯婴、张苍等人也有点急了。
他们没想到项梁居然会这么拖沓。
观察项梁做派,刘邦等人不担心项梁会把他们扣下。项梁没说谎,只是想留他们开个诸侯会议。
但这也太慢了!
“不行,我不放心。”刘邦咬牙,“派人回沛县询问盈儿的情况。”
夏侯婴领命,派人向沛县送信。
项梁没有阻拦刘邦送信。
他又设宴宽待刘邦,不断说“快了快了,沛公别急”。
沛公很急,急得连美女都不香了。
他真的很担心信使回来,告诉他刘盈拉着韩信、刘肥和雍齿,跑去给章邯递战书了。
虽然自己这儿子还算惜命,但万一他觉得他能行,就上了呢?
与刘盈单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派去管着刘盈的人就越容易被刘盈蛊惑。现在都快两旬了,刘邦担心雍齿扛不住。
老父亲蹲在门槛上双手抱头。
如果雍齿撑不住,希望吕娥姁能管得住刘盈。
但是刘盈那么狡猾,吕娥姁根本不知道刘盈在做什么啊!
连我都不知道!
看着刘邦被留在薛县,害怕得快崩溃了。项梁对刘邦的满意度再次提升,项籍则对刘邦更加不屑。
项氏其他族人与项梁、项籍一样,也都认为刘邦胆子很小。
其余起义军将领陆续到来,因从项氏族人那里传出的刘邦的名声不好,没有多少人拜访他。
只有一人不相信刘邦的风评。
张良咳了几声,端着苦药一饮而尽,对仆从说:“项梁最初冷落沛公,应是在忌惮沛公。不过一旬,项梁却对沛公很是亲近。若这是沛公故意为之,项梁便被他玩弄在股掌上了。”
仆从问道:“主父怎知沛公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怯懦?”
张良讥笑:“虽同为旧贵之后,项梁很少吃苦,一直混迹在士人中,对庶民了解不深。我藏于民间,与庶民为伍多年,深知庶民起兵反抗暴秦需要多大的勇气。刘邦还是因释放刑徒而被迫起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怯懦?那项梁,难道还能比暴秦更可怕?”
张良曾经也是一位胆敢刺杀秦始皇的壮士,但这些年他东躲西藏,又郁结于心,得了许久的病,从壮士变成了病弱的文士。
项家是武将之后,对文士表面上很尊敬,心里则不以为意。
张良虽是带兵来投,项梁哪怕早年就认识张良,也不由忽视了他。
所以当张良去拜访刘邦的时候,项梁没在意。
不过是一个文弱的人拜访一个怯弱的人,弱者抱团罢了。
“你就是张良张子房?”听到张良的名字,刘邦收起散漫的姿态,起身相迎。
张良疑惑:“沛公知道我?”
刘邦心道,不是我知道你,是我家竖子念了你很多遍。
刘邦现在已经知道,当初刘盈点名要去下邳和淮阴,就是去寻两位奇人。
韩信在淮阴。而在下邳的,就是张良了。
刘邦一见张良,就有点心虚,也有点庆幸。
观张良谈吐,当是教养很好的士人。韩信很好骗,张良可不好骗。还好刘盈没寻到张良,否则他都担心与张良结仇了。
“我听闻张公曾刺杀秦始皇,甚为佩服。”刘邦拱手作揖,“刘某对张公仰慕已久。”
张良神思恍惚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
恍惚之后,张良狐疑:“我确实刺杀过秦始皇。但你如何知道?”
连秦始皇都不知道!
刘邦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错漏,急中生智:“我、我家竖子曾有奇遇,与黄石公曾有一面之缘。是黄石公提起了张公的事。”
刘邦本想说是自己有奇遇。但话一出口,他改成了刘盈。
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黄石公,张良一问就会露馅,不如推给刘盈。
就算张良去问刘盈,看在刘盈年幼的份上,刘盈就算胡说八道,张良也不会起疑心。
刘邦提到自己刺杀秦始皇的时候,张良略有些惊诧,但没有很担忧。
大家都是起兵反秦的人,知道自己刺杀秦始皇也没关系。他只是疑惑刘邦怎会知道此事。
当刘邦提到黄石公的时候,张良更加惊诧:“沛公居然见过老师?”
即使黄石公只送了张良兵书便离开,但张良仍旧自拜黄石公为师,以师长称呼黄石公。
刘邦摇头:“我没这本事。听闻黄石公在下邳,我曾经和盈儿去拜访过,但不见大贤。”
张良心情更古怪:“你还去过下邳?”
刘邦叹气:“是啊。盈儿非说只要在下邳桥头为一老者捡鞋,就能拜得大贤为师,我就信了。”
张良:“……”
刘邦眨眨眼:“这是我儿子刘盈说的。”
张良隐藏住内心的尴尬,问道:“幼子说,你就信?”
刘邦笑道:“信。他说他见过黄石公,是黄石公对他说的。”
张良再次:“……”
老师为什么要对一幼童说我捡鞋的事?他应该是在夸奖我,而不是说我气得对他扬起了拳头,看在他老弱的份上,才愤愤地收起拳头继续给他捡鞋吧?
张良本来想见见真实的刘邦究竟是怎样的人,谁知刘邦心里苦闷,见刘盈念了许久的张良到来,忍不住拉着张良抱怨起刘盈来。
张良也对刘邦口中得见老师真容的孩童很好奇,便与刘邦聊起来。
刘邦对人的初始好感很看眼缘。
张良虽已经四十来岁,但面若好女,举止文雅,刘邦对张良一见倾心,啊不,一见如故,如倾盖之交。
明明刘盈的存在应当是需要隐藏之事,刘邦摆上了好酒与张良畅谈,没有对刚见面的张良隐藏。
刘邦只隐瞒了刘盈身怀神异,有神仙梦中授课。对刘盈天生聪慧但顽皮,得大儒看中但气得大儒吹胡子瞪眼,聪慧果敢所以带着十几个人就敢去夺丰邑,深受自己所有下属喜爱因此自己难以管教……
刘邦喝进去的是酒,吐出去的是苦水:“我以为拜见项将军后,很快就能回沛县。现在光是进入薛县后就已经耽误了半月,之后不知道还要耽误多久。我真担心那竖子会闹出什么麻烦。你知道吗,他居然想以我的名义给章邯下战书,约章邯决一死战!”
张良身体不好,饮了两口酒就换成了温水。
他端着温水,如端着酒一样优雅,过于复杂的神情却破坏了他这份优雅。
张良神情古怪道:“你、你家盈儿,今年多少岁?”
刘邦得意洋洋:“九岁了!”刘邦说的是虚岁。
张良神情更加古怪:“才九岁就能做出这么多事?”
刘邦更加得意洋洋:“是啊。那竖子才九岁就如此令人头疼,再年长几岁,恐怕能把天翻了。”
张良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端起水杯:“恐怕是要翻天了。”
刘邦虽故意隐藏了刘盈的神异,但他炫耀儿子的时候说过了头,什么虚岁八岁夺丰邑,就足够神奇了。
你告诉我那是八岁?!
如果刘邦没有吹嘘,就是一个八岁孩童就胆敢去刺杀丰邑守吏。
虽然古代有许多少年英雄,秦始皇时期都有十二岁甘罗为宰相。但士人归士人,庶民是庶民。甘罗有长辈教导,而刘盈呢?难道是天生的?
“沛公啊,贵子之事,不该对外人谈论。”张良苦笑,“若被项将军得知,你就真的回不去了。”
刘邦失笑:“我明白。但能刺杀秦始皇,并拜黄石公为师的人,我信任他的品德。我被困薛县太久,实在太过担心幼子,又不能老对下属念叨。好不容易能吐苦水,让张公为难了。”
张良放下水杯,拱手:“我们年龄相仿,沛公唤我一声张子房即可。”
刘邦也拱手,从善如流:“子房唤我刘季即可。”
张良笑道:“还是唤你沛公吧。沛公乃是主事之人,即使是私下,也不可太失礼。”
刘邦叹息:“我的下属要是有子房对我一半尊敬,我就满足了。他们甚至现在还敢直呼我名。”
夏侯婴忍不住了,道:“我没有!我都叫你老大!”
另一个护卫奚涓也附和:“对啊,我也是叫你老大!”
刘邦指向门外:“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夏侯婴和奚涓很不满地看向张良。
老大怎么回事?与新人一见如故,就不要旧人了?
刘邦继续指着门外:“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现在不需要护卫,给我滚。”
夏侯婴和奚涓垂头丧气地离去。
张良愕然。
刘邦对张良作揖道歉:“他们虽是我的护卫,也是我以前的老兄弟,实在是太散漫了,抱歉抱歉。”
张良莞尔:“沛公真是趣人。”
……
“咦?我都没见到张良,张良怎么还能给我远程投递经验值?”刘盈惊讶地搓脑袋。
一觉睡醒,他还以为自己睡懵了。
“算了,不管了。”刘盈得到了经验值,可不管经验值哪来的。
不过还未见到张良,张良就给自己送经验值,刘盈很满意。
他决定以后对张良好一点,隔一日去收一次日常奖励,就不每日去了。
前提是自己经验值充足。刘盈看着自己的经验值余额,笑容消失。
啊啊啊啊啊!可恶的系统!
刘盈每日起床先瞅一眼系统界面,就被气清醒了,比冷水擦脸还方便快捷。
他今日去沛县和丰邑来回跑了一趟,收割了一波经验值,然后倒头昏睡。
今日,他要和系统决一死战,通关“瓦剌留学”!
瓦剌人,乃公来啦!出来受死!
刘盈登陆副本,换了一张文弱倔强的笑脸。
搓搓手,搓搓手,今日又讨好哪位瓦剌贵族?又给大明栋梁造哪些谣?
“陛下,那群乱臣贼子居然另立皇帝,让你成为太上皇了!”
“呜呜呜,我真的好苦。”
“太上皇,来接你的明使来了。”
“哼,一群乱臣贼子!”
刘盈背着手,仰天长叹。
终于要通关了,唏嘘。
第39章 瓦剌人吃屎去吧
刘盈以为自己一直要被折磨到回大明。
明朝使臣第一次到达, 系统终于给了刘盈一个倒计时,告诉他副本即将结束,刘盈还挺惊讶的。
他差点没绷住人设,拍拍自己脑袋。
可恶的系统, 难道我是被虐出病了?
细思之后, 刘盈发现了一个令他痛苦的事——“瓦剌留学”副本之后, 还有“叫门天子”副本。
独立的小副本, 时间线却是连续的。无论他在这个小副本以什么方式通关, 下一个副本还是要按照系统设定的来。
刘盈提前开始痛苦。
“瓦剌留学”副本后期就参加参加宴会, 刷一刷瓦剌汉子的好感, 只要不把自己当成皇帝, 倒也能忍受。
那“叫门天子”……
刘盈真不知道以自己的暴脾气,要怎么忍下来。
看到刘盈痛苦的神情, 瓦剌人的好感度又猛猛地上涨了一番。
刘盈听到系统提示音,在心里冷笑。
我凸(艹皿艹)你祖宗的好感度, 你们瓦剌人就是看到隔壁曾经压着你们打的大明, 有了一个被你们揉扁搓圆的废物皇帝,心里乐开花了吧?等我大汉建立了, 看我怎么折腾你们!什么瓦剌不是匈奴?无所谓, 你就说你是不是住在草原上吧!
刘盈很清楚汉初连同色的马都配不齐,没可能踏平草原。
草原汉子不一定能打, 但一定很能跑。要打草原,必须配备骑兵。否则就变成了带着步兵在草原上游行, 别说战果, 连草原部落牧民都赶着牛羊跑得没影,连补给都找不到。
被大秦霍霍又被乱世霍霍了的中原庶民,哪还有那个家底去供自己草原武装大游行。
汉武帝有了文景之治的家底, 连年征战都能搞得天下户口减半。他若大举出兵,怕不是让汉朝和秦朝肩并肩,也来一个二世而亡。
秦二世算什么,看我汉二世(大拇指指自己)。
不过不能大举出兵,我带一月干粮和几百骑兵去草原上当盗贼抢了就跑,问题应该不大。刘盈琢磨。
虽然阿兄说匈奴打不了,但也说防住匈奴很容易。
到时就把阿兄丢去守长城,自己激起匈奴人愤怒后就溜回来。匈奴人想大军压境,就让阿兄扛着。
如果阿兄生气,就把刘肥丢给他当副将替自己道歉;如果阿兄还不消气,把阿父也丢给他当副将替自己道歉。
合掌,完美!
刘盈靠着脑补忍下了副本最后的垃圾时间。
他梦回了打怪猎的时候。
喝药、动作、寻怪等什么都能优化,但短暂的主线剧情结束,难度解禁之后,正要开始大刷特刷的时候,那长达十分钟的展现制作者名单的片尾曲动画,嘿嘿,这是祖传技艺,不仅没有跳过键,如果你中途关闭,下次登录还要你继续看哦。
就干等十分钟吧!
刘盈再次对系统的理解加深。系统制作者集合了所有游戏厂商的大成,区区手游厂商不配给系统提鞋。
他甚至都怀疑,等他经验值积攒得多了,系统制作者会不会给他再整点古早网游的乐子。
要通关?看见商城里这颗宝石没有?点击购买强度加一。宝石还能强化到九,强化还会失败哦!对了,要不要带宝宝,只要花费九九九九,强力宝宝技能书点击就送!
刘盈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系统。
【叮,副本结束,开始结算。】
如驴车副本结束时一样,刘盈感到了有微风吹过了自己的身体。
低头一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态。
刘盈抬头,环视瓦剌人和大明使臣。
他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系统,副本已经通关,我做什么都不影响通关判定了,对吧?我记得驴车通关后,你还在我的膝盖上射了两箭呢。”
刘盈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回答:【是。但请宿主不要乱来,系统结算时虽然副本剧情变动不影响结算,但因补丁消失,宿主会感受到真实的疼痛。】
“无所谓。”
刘盈走向大明使臣送来的礼物。
虽然他是太上皇了,但使臣还是向瓦剌送了重礼,以求瓦剌对他好一点。
如果没有大明在这里镇着,瓦剌有利可图,瓦剌人是吃撑了闲着对俘虏好?刘盈刷好感度根本无从谈起。
因为刘盈现在是废物文弱倔强白莲花太上皇,当他从大明使臣送来的礼物中摸出一把宝刀,笑着走向也先的时候,也先还对刘盈笑脸相迎。
也先以为太上皇是要亲自把宝刀献给他。
但很不好意思,现在我刘盈已经不当明堡宗啦!
刘盈笑着拔出宝刀,狠狠劈向也先。
虽然明堡宗不是习武的料子,但一个成年人发了狠,一刀还是能砍掉也先半边脖子。
瓦剌人发出惊恐的尖叫,明朝使臣也惊呼“太上皇不可”。
刘盈双手握刀,朝着另一个瓦剌贵族冲去。
对太上皇好的瓦剌贵族先死一个,想要杀太上皇的瓦剌贵族也要死一个,这叫配平啊。
大概是刘盈之前文弱形象太入人心,刘盈突然发疯,吓得瓦剌人半晌没回过神。
刘盈冲向另一个瓦剌贵族的时候,他连刀都没有拔出鞘。
直到刘盈一刀砍来时,他才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挡。
刘盈虽在现实中没砍过人,但曹参的教导已经深入他每一个动作。且这人大概是完美地继承了刘邦的习武天赋,敌人越多越冷静。
在瓦剌贵族伸手挡刀时,刘盈背一弯,身体下压,刀由劈变刺,狠狠戳进瓦剌贵族的肚子。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瓦剌人也终于回过神,对刘盈举起了刀。
“哈哈哈哈哈,畅快了!”刘盈身披数创,将长刀插入地面,倚刀大笑。他又杀了几个瓦剌贵族,痛快!
“太上皇!陛下!”大明使臣大喊着拔刀冲过来。
“于尚书,小心!”其余大明兵卒连忙跟随。
大明和瓦剌在战争未结束的时候会面,都不会独自前来,而是各带一支军队两军对垒,然后在中间地带见面。
瓦剌把太上皇拉出来给大明使臣看看,大明使臣给瓦剌送来太上皇的生活费。
所以大明使臣是披着甲,带着兵的。
只是太上皇在瓦剌人手上,谁都不敢动。
但太上皇率先动手了呢?
即使大明在土木堡大败,丧失了大半精锐,但前代大明皇帝为大明军队积攒的信心仍在,大明兵卒仍旧强悍。
在刘盈砍杀瓦剌贵族时,大明将士拼杀向前,要救回乱兵中的太上皇,兵锋逐渐接近被围困的刘盈。
活着的瓦剌贵族大喊:“不要杀他!把他活捉!”
只要太上皇在我们手中,我们就能把明军逼退!
【结算结束,副本即将关闭,十、九……】
“瓦剌,我艹你大爷!吃屎去吧!”刘盈将刀横在肩头,狠狠一划拉,“乃公不陪你玩了,再你祖宗的见!”
剧烈疼痛后,刘盈的视线被圣光覆盖。
系统结算之后回过神,又给刘盈加上了儿童滤镜。
脖子喷血是不可能的,只能喷出耀眼的圣光了。
不过在副本NPC眼里,刘盈应该是倒在血泊中。
明军被刘盈激起了愤怒,很快就击退了数倍于他们的瓦剌人。
因太上皇已死,留在此地已经没有了用处。瓦剌也死了几个贵族,他们需要回去重新分配势力。
瓦剌人骑马离开。
离开前,瓦剌的首领们回头看了一眼被明军围在中间,已经躺在血泊中的太上皇,神色复杂。
可惜副本已经结算,不知道这群首领对刘盈的好感度是下降还是上升。
大明将士和使臣哭喊着“陛下”,跪在太上皇身边悲痛欲绝。刘盈的意识离开了副本。
他起床后摸了摸脖子,然后畅快大笑,笑得隔壁屋的韩信和刘肥都跑了过来,担心地给他喂水塞果脯。
“唔?唔。”从凶猛太上皇变回垂髫孩童的刘盈,被两位兄长关切地揉搓着,嘴里塞满了桃脯。
他双手捧着蜜渍的桃脯,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
不笑了,先吃桃脯。
韩信捧着放着蜜渍桃脯的罐子,担忧地看着刘盈。
刘盈最近睡眠时间异常增加,每次醒来心情都很不好。
他总会拎着自己的小剑去门口的稻草人劈砍,稻草人都被他劈烂了。
今天刘盈起床没有气鼓鼓地去折磨稻草人,而是放声大笑,韩信和刘肥都吓得不轻。
“没事了,我课业通关了。”系统的事不能多说,刘盈简略地解释,“终于解脱啦!”
虽然还有完美通关,但完美通关就不急了,慢慢来。
被系统折磨了这么久,刘盈实在是憋慌了,必须找点事干。
“阿兄,刘肥,我要给荥阳郡守李由送信!”刘盈啃完了果脯,仔细舔着自己的手,一丝蜜也不浪费。
刘肥忧愁道:“盈儿,如果秦军生气,率先来打我们怎么办?”
韩信却在沉思之后,答应道:“好。”
刘肥不敢置信地扭头看韩信。
韩信解释道:“秦国人眼中只有六国旧贵,看不上我们。章邯击溃陈楚后,就率兵攻打魏国了。现在章邯主力不能回援,若李由被激怒出兵,我有把握击败他。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守住荥阳,但荥阳有秦国的粮仓,我们可以把粮食运回来,缓解粮草之急,才能募更多的兵。”
刘肥被韩信说服:“阿兄说得对。萧伯父为了粮草的事一直发愁,我们是在帮萧伯父,萧伯父也会同意我们出兵。盈儿,你说怎么做!我帮你!”
得到了两位兄长的支持,刘盈开开心心地从床榻上跳下来,去寻其他亲卫一起帮忙。
至于雍齿雍叔父,兄长都支持我了,阿母又在丰邑忙碌,他已经被我架空啦。只需要用荥阳的粮草诱惑萧伯父,我就可以出城浪啰。
“先别出门,吃完饭再说。”
“哦。”
刘盈停下脚步,先去吃饭。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事最大。
吃饭时,刘盈瞥了一眼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完美通关条件。
“瓦剌留学”完美通关条件有三个。
第一,将每个刺客都引到指定地点并杀掉;第二,将副本中所有关于瓦剌的线索全部找出来,达成情报全图鉴;第三,将所有可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提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至少三个人的好感度提到百分之九十。
啧,不难,但需要大量时间刷刷刷,肝报废啊。
刘盈看了一眼自己见底的经验值,嘴里的大鸡腿都不香了。
可恶,不仅肝报废,钱包也要见底。
算了,明日再想。现在先想想给李由的信里写什么吧,嘿嘿!
第40章 我们仨演技真好
吃饱喝足, 刘盈叼了一根剔牙的细树枝,带着一众亲卫大摇大摆去找萧何。
萧何手撑着额头,眼圈快比头发黑。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没粮没钱没武器。”在刘盈说话前, 萧何率先开口。
刘盈吐出细树枝, 讨好笑:“萧伯父, 别担心, 我和阿父不一样。阿父只会压榨萧伯父, 我则是来给萧伯父送钱送粮送武器!”
萧何抬起头, 放下手:“我不信。”
刘盈抓起萧何的衣袖, 睁大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的真的, 我只是想给李由送信,劝降李由。”
萧何冷酷无情地把衣袖从刘盈的手中扯回来:“你是劝降, 而不是把李由气得出城攻打我们?”
刘盈的眼睛布灵布灵:“当然不是。我又不蠢,阿父不在, 李由来了, 我们打不赢。不信,你问阿兄和刘肥。”
韩信:“是。”
刘肥:“嗯……嗯!盈儿说得对!”
萧何没有理睬经常帮刘盈说谎的刘肥, 对韩信道:“信儿, 现在曹参、王陵等人都在外面防备章邯,现在沛县没有人比你更懂兵事。你万不可同盈儿乱来。”
韩信在心里反驳, 曹参和王陵也没有比自己更懂兵事。
他仍旧保持着面瘫脸道:“我知道。萧伯父放心。”
萧何见韩信承诺,勉强信了刘盈。
虽然他知道刘盈肯定不只会做写信这点小事, 还是听了刘盈如何胡扯。
刘盈的计划一直都很靠谱。
李由不会不知道全家已经被灭族。他死守荥阳, 就是想借此活命。
只能说,李斯这一家子对大秦的信心还是太足了,他们在大秦受到的礼遇也太重了。即使被灭族, 李由也没想过叛逃。
刘盈想写信戳破李由的幻想。
俱五刑加夷三族,不仅死得不安详,死后还要被剁成肉酱。
历史中彭越被剁成肉酱,不是刘邦和吕后故意针对他,只是他受的是夷三族之刑,按照刑罚就是这样的下场。
同样,韩信也是遭受的夷三族之刑。所以如果吕后是严格按照夷三族之刑对付韩信,那么后世那么多韩信的陵墓恐怕都是衣冠冢了。
李由的族人全部被夷灭,父亲被剁成肉酱。他因为恐惧而对大秦忠心耿耿,那么能不能因为恐惧而背叛大秦?
就算不能,刘盈对李由一顿“你全家都被剁成肉酱”的输出,经验值肯定是能收获的。
刘盈对萧何说了李斯的遭遇,自信一定能让李由破个大防。
萧何沉默良久,问道:“你如何知道李斯被夷三族?”
刘盈疑惑:“李斯就是被夷三族了啊,我听到张苍上次给阿父报告咸阳的事,李斯已经被收监了。”
“张苍对你有授业之恩,你至少应该唤他一声张伯。”萧何教育了刘盈后,道,“李斯确实已经被收监,但你如何知道他现在已经被夷灭三族?”
刘盈想了想现在的月份,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被夷灭三族了,先腰斩,再受刑,好惨的。”
萧何叹气。
韩信替萧何解释:“盈儿,阿父离开后,情报是萧伯父在管理。连萧伯父都不知道李斯已经被夷灭三族,你从什么人口中得知这件事?”
“哦,萧伯父是问这个啊。”刘盈敷衍道,“就当是阿父告诉我的吧。”
韩信嘴角微抽:“盈儿,你还不如说是梦见的”
刘盈从善如流:“好吧,是梦见的。”
萧何再次叹气。
“罢了,你确定李斯真的被夷灭三族了吗?”萧何问道,“如果你确定,确实有劝降李由的可能。即使不能劝降李由,我也可让大秦派人接替李由为郡守,造成混乱。”
刘盈跳起来,扑到萧何身上。
萧何因过于劳累,差点被刘盈扑倒。
刘肥眼疾手快,伸手撑住萧何倚靠的凭几,才没让萧何栽倒。
萧何护住怀里死沉死沉的刘盈:“怎么?”
刘盈耍赖:“交给我!我来做!这件事必须交给我!我好无聊啊!如果萧伯父不让我来做,我就只能找其他乐子了。”
刘盈没说找什么乐子,萧何已经汗毛倒竖。
未曾说明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威胁,连刘盈都想不到他会做什么,萧何更不敢想。
“好吧,你想怎么做?”萧何想了想这件事的危险性,确定不会对刘盈和现在他们的领地带来危险,同意了用这件事消磨刘盈的精力。
刘盈笑道:“就是写信,写信啊。我带护卫去荥阳,像阿父把帛书射入沛县一样,将帛书射进荥阳!”
萧何立刻抓住了刘盈话中的重点:“为何你要亲自去?”
刘盈狡辩:“我不亲自去,怎么依据荥阳的情况,及时写出应对的书信?”
萧何不听刘盈狡辩:“不准。”
韩信在刘盈继续耍赖前开口:“我亲自去。盈儿,听话。”
他对刘盈飞速眨了两下眼睛,又对刘肥眨了一下眼睛。
刘肥会意:“对,盈儿,不要顽皮。你若担心,我和阿兄一起去。我会将荥阳的情况写信告诉你。”
刘盈看看韩信,又看看刘肥,继续耍赖磨了萧何一阵子,才不满地同意。
“太可恶了!你们给我记住!阿兄和刘肥怎么能帮萧伯父,不帮我!”
刘盈对韩信和刘肥做鬼脸,起身跑出了门。
韩信起身:“萧伯父,我去追盈儿了。”
刘肥忙起身:“我也去。”
萧何无力摆手:“去吧去吧。”唉,还好信儿和肥儿懂事,没有与盈儿一同乱来。
他要提醒雍齿,好好叮嘱门卫,把刘盈看死了。
萧何打了个哈欠,仅剩不多的精力被刘盈一磨,现在已经见底。
他缓慢从席上爬起来,一边往床榻走,一边捶着自己的肩膀。
沛县武将很多,文吏却很少。
曹参本来可以算一个,但他完全不肯回来,所有粮草治安之事,都要自己一力操心。
“得把刘交和毛苌快点培养起来。”萧何和衣而卧,阖眼自言自语,“也要想个办法,让浮丘和毛亨别老躲懒。张苍那人怎么回事?怎么也跑去当将领了?”
萧何带着他满腹的抱怨和对粮草的担忧,疲惫地睡去。
韩信和刘肥刚走出萧何居住的小院,刘盈就藏在树后面对他们招手。
韩信和刘肥都露出笑容,脚步加快。
刘盈得意:“我演技是不是很好?”
刘肥赞叹:“盈儿的演技把我都差点骗过去,我还以为盈儿没听懂我和阿兄话中的含义呢。阿兄的演技也很好,完全把萧伯父骗过去了。阿兄真厉害!”
韩信矜持道:“还好。你们俩的演技都不错。”
其实韩信不会演戏,他只是在义父和义弟的“折磨”下,逐渐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即面瘫脸。
刘盈围着两位兄长蹦蹦跳跳:“接下来就只差骗过雍叔父了。”
韩信道:“不用骗。到时我把你藏在车里,我们一同离开。”
刘肥道:“需要有个人模仿盈儿。盈儿,你可有人选?”
刘盈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此事交给壮壮。我会装作和她、夏侯灶、樊伉他们一起玩耍,壮壮会负责帮我骗人。”
韩信和刘肥不由对萧何生出同情。
当萧伯父得知真相后,恐怕要眼前一黑了。
不过刘盈的小弟们都很忠诚,连雍叔父的儿子和王伯父的儿子都加入了刘盈的亲卫队,而不是与父亲一同攻城略地。他们想管住刘盈,难。
刘盈吩咐萧壮壮后,萧壮壮也与刘盈承诺时一样,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刘盈又去寻了雍齿的儿子雍钜鹿,让他配合欺骗雍齿。
雍钜鹿开心道:“盈儿终于要带我们去攻城略地了?”
刘盈承诺道:“是不是攻城略地还说不准,但肯定能干一番大事!”
雍钜鹿道:“能干大事就行,反正比待在父亲身边强,对吧?王忌。”
王陵的儿子王忌其实并不想掺和。他其实是很想跟着父亲一同上战场的。
但雍钜鹿非要加入刘盈的亲卫队,并要拉着他一同去,他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刘盈是沛公的继承人,相当于诸侯的太子,他不肯去太子身边当护卫,岂不是会被主君怀疑忠心?
不过和刘盈相处久了,王忌还是很佩服刘盈在习武和读书上的天赋和毅力,对当亲卫的差事不是很不满了。
“盈儿想做什么就去做,我身为亲卫,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王忌自认为是刘盈亲卫中最能打的人,刘盈想要乱跑,他感觉压力有点大。
曹窋、萧禄、吕台这三人组可不承认王忌在亲卫中武力值最强,他们四人已经做过好几场,各有胜负。
曹窋、萧禄、吕台和违背父亲的意愿,非要加入亲卫队的吕禄也得到了刘盈的吩咐。
曹窋、萧禄、吕台、王忌、雍钜鹿是刘盈亲卫队的小队长,各领二十人。
吕禄在吕台的小队里。萧延在萧禄的小队里。刘肥则是亲卫队的总领。
刘肥要和韩信一同去荥阳,但明面上不能带走所有刘盈的亲卫,否则容易露馅。
他只命令曹窋和萧禄带队与自己同行,将护卫刘盈的任务交给了吕台。
刘肥和吕台装模作样地交接了任务。刘肥拉着吕台说了许久,担忧刘盈之意溢于言表,毫无破绽。
刘盈装作因为生气不去送别韩信和刘肥,和萧壮壮、夏侯灶、樊伉等小弟们玩捉迷藏。
雍齿亲自照看刘盈,免得刘盈偷跑。
他看到刘盈爬到枝叶茂密的树上,只露出两只脚在树叶外,便靠在树下打盹。
直到如厕时,他才与儿子换班。
刘盈迅速从树干下滑下,已经换上刘盈同款衣服鞋子的萧壮壮迅速爬上树。
等雍齿回到树下时,两只孩童的小脚仍旧垂在枝头晃啊晃。
王忌来寻雍钜鹿,说有文章读不透,要去向大儒求教。
雍齿不耐烦挥挥手,让儿子赶紧滚,别在他耳边说什么大儒。
“父亲真好骗。对吧,盈儿?”
“嘿嘿嘿,就是!”
“唉,雍钜鹿,你回来铁定挨揍。”
王忌、雍钜鹿带着刘盈混入韩信的后勤民夫中,悄悄地出了城门。
萧何送别韩信和刘肥后,回家继续干活。
手头的文书暂时看完,萧何伸了个懒腰,出门觅食。
萧妻焦急地寻来:“壮壮怎么还没回来?你快去找一找。”
萧何道:“壮壮不是在与盈儿捉迷藏吗?好,我去找。”
萧何来到刘盈捉迷藏的小院,雍齿正和萧壮壮大眼瞪小眼。
穿着刘盈衣服的萧壮壮对萧何挥手:“阿父!”
萧何脚步一顿,神情一僵,心头一梗。
“刘盈人呢?!!”
已经出城的刘盈,笑纳了萧何和雍齿的大额打赏。
萧伯父和雍叔父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