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其他小说 > 少将行 > 第15章
    雨一直未停,霍松声从午后一直等到天色泛青。


    赵渊用过晚膳后,才将霍松声召了进去。


    霍松声站久了,手脚僵硬,进门前用力搓了搓几处关节。


    广垣宫暖香四溢,当今皇帝赵渊盘坐在龙榻之上,手里转着佛珠。


    霍松声跪在他脚下:“臣霍松声,叩见皇上。”


    赵渊挥了挥手,将宫里留守的太监宫女全遣了出去。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赵渊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去见过韵书了?”


    霍松声回长陵是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回皇上,臣今晨刚到长陵,回府宅洗漱一番便入宫请安,还没有见过长公主。”


    “哦,难为你记挂着朕。”赵渊盘着手里的佛珠,算了算时间,“你上回走是多久来着?”


    霍松声答道:“回皇上,是大历二十五年。”


    “三年了。”赵渊甩了下佛珠,扣在膝上,“上回见到时韫,他还同朕说想表舅了,去吧,去见见韵书和时韫。”


    霍松声始终低着头:“皇上,松声擅离职守,无诏回都,请皇上责罚。”


    赵渊的手按在膝头,盯着霍松声的头顶看了半晌,说道:“你回来为朕过寿,朕高兴,不罚你。”


    赵渊即将过六十大寿,就在下月初五。


    他为霍松声找好了借口和由头,摆明了告诉霍松声,朕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朕可以罚你,但朕网开一面,你最好顺着台阶爬下去,别再忤逆朕的旨意。


    殿内安静须臾,霍松声缓缓抬起头。


    “谢皇上恩典。”


    赵渊终于笑了起来,抬手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霍松声撩开袍摆起身,赵渊让他上前几步:“过来让朕看看,瘦了没?”


    “没有。”霍松声解下披风,“臣在溯望原一切都好。”


    赵渊破天荒抚了抚霍松声的后脑:“好些年没见你穿过朝服,头发也梳得这样整齐。还没用晚膳吧?就在朕这里吃,少长啊……”


    秦少长就侯在门外,闻言欢欢喜喜地应:“皇上,奴婢在。”


    “着御膳房送点吃的来,朕有好多话要和松声慢慢说。”


    霍松声一直待到宫门下钥才走。


    南林侯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外,霍松声上了车,紧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他和赵渊不痛不痒的聊着边关战事,没有提及半句赵韵书要去回讫和亲之事。他将老皇帝哄得高兴,临走前,赵渊又说了一次,让他去公主府看望赵韵书。


    霍松声深知此时不是劝皇上收回成命的时候,这话更加不能由他来说。广垣宫中那一来一回的几句话,是赵渊在暗示他,要识时务。他今日一旦开了这个口,不仅救不了赵韵书,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霍松声只能先忍下来。


    究竟该如何破解此局,还需从长计议。


    霍松声按住额角,从小到大,他有无数次机会选择一条好走的路,做皇上喜爱的臣子,醉卧在长陵城的某处高楼中,享尽富贵荣华。


    偏偏每一次,每次他都要走最难走的那条路,做最难啃的骨头。


    以至到了今天,只能受制于人。


    夜雨又大了起来。


    霍松声觉出几分凉意。


    他刚拢起披风,便听到马车外有人在叫“松声”。


    车停下来,霍松声挑开窗纱。


    大历三皇子赵珩正站在街上。


    他身旁跟着撑伞的小厮,一身雍容华贵,不沾半点脏污。


    霍松声没下车,也不行礼,就着这姿势打了个招呼:“表哥。”


    “听说你从长陵回来了,不想正被我碰上。”赵珩踏水走来,“松声,你说可巧?”


    “是巧了点。”霍松声笑了笑,“我在回长陵的路上还碰见了表哥的亲卫百里航,更巧。”


    “是么,那百里航没有同我说起这事。”赵珩打量着霍松声,“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今日并非一人回府。”


    “啊。”霍松声故作了然,“对,我带了个人回去,不可以吗,表哥?”


    “松声年岁也不小了,带人回府是应当。”赵珩说道,“只是什么人该带,什么人不该带,这点表弟心里要有数。”


    霍松声笑得天真:“表哥放心,松声绝不抢他人所好。今日进宫见了皇上,聊了一晚上有点累了,表哥,我能先走吗?”


    赵珩退后一步:“那是自然,我们改日再叙。”


    霍松声放下纱帘,脸上的笑意顷刻间退散干净。


    -赵珩着急了。


    ·


    南林侯府


    吴伯是侯府的老人,几年前,南林侯霍城与夫人赵玥离开长陵返回南林老家时,将仆从婢女全留在了侯府。


    吴伯等了霍松声一个晚上,终于将小主子盼了回来,车还没停稳便迎了上去,生怕霍松声被雨淋到。


    “小侯爷。”吴伯扶了霍松声一把,担忧地看着他,“您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霍松声从吴伯手里抢过伞,高举在头顶,将老头一把搂住:“顺顺利利,吴伯你就别操心了。”


    吴伯从小看着霍松声长大,让他不操心是不可能的,问霍松声吃过没有,衣裳穿够了没有,在宫中可有人给他脸色看了。


    “吃了,够了,没人给我脸色看。”霍松声叹了口气,“吴伯,你这话痨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