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穿越小说 > 我出场很丑[六零] > 30-40
    31、第31章


    “那爷爷走前有没有说,我和小瓒什么时候可以吃肉?”


    沈瓒亦是目露期待地看向张妈。


    张妈笑道:“等会儿顾医生来给你们复诊,咱们问问他怎么说。”


    “啊,还要复诊呀!”谢瑶同沈瓒齐齐垂了头,实在是顾医生开的药太苦了。


    “老爷走前交待的。”张妈好笑地端起碗碟去了厨房,顺便转道请了顾医生过来。


    望着张妈离去的背影,谢瑶狡诘一笑:“小瓒,我不喜欢顾医生,我们逃吧?”他一过来,指不定还要开点什么巩固的药吃。


    “逃!”


    “对,我们走别的路,去厨房找叔爷爷玩,好不好?”


    沈瓒:“那等会儿张妈回来,找不到我们岂不要担心。”


    谢瑶想了想,跳下沙发,“你跟我来。”


    一人一鸟推开书房的门,谢瑶飞身上桌,点着笔筒里的笔和桌上的纸,“我们给张妈留个字条。”


    “张妈识字吗?”


    “啊……”谢瑶抬爪挠了挠头,“应该不识吧?”出来当拥人,那多半是家穷了。这样的人家吃喝都困难,又哪里上得起学。


    “画画吧。”谢瑶想了想,“画一个我,画一个你,然后再画一条去厨房的路。”


    沈瓒跪坐在太师椅上,探身取了支铅笔,对着谢瑶的模样画了起来。


    “哎呀,不对不对,我的喙不是这样的,你看,还有身子没有这么小,要大,啊胖了,你怎么能把我画得这么肥呢……”


    “不画了。”左画也不对,右画也不对,沈瓒笔一丢恼了,“意见这么多,有本事你自己画呀?”


    “画就画,哼,姐姐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小屁孩!”抬爪,谢瑶赌气地握起笔,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一横太短,再一画跑出了边界。


    “明明是个公的,还想当人姐姐,傻冒!”


    “沈瓒!想吵架是不?”


    “哼!”沈瓒双手抱臂,头一抬,冷哼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跟一只鸟计较,掉价!”


    “你”谢瑶运了运气,笔一摔,“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小葵花去。”说着展翅飞出了书房。


    沈瓒一见,急了:“瑶瑶回来,你知道小葵花在哪吗?你就乱跑。”


    “对哦,小葵花住在哪啊?”谢瑶翅膀一收,落在了廓下的栏杆上。


    “瑶瑶,”张妈领着顾医生过来,远远地看到廓下的鹦鹉,笑道:“你是出来接我和顾医生的吗?”


    谢瑶诚实地摇了摇头,飞身落到柱子后面躲了起来:“我好了,不用复诊,顾医生去给小瓒看吧。”


    张妈:“小瓒人呢?”


    谢瑶:“在书房。”


    “哎哟怎么去书房了。”张妈一惊,书房是老爷办公的地方,往常便是打扫,都是宋管家在做,连她都轻易进入不得,遂高声喝道:“小瓒,小瓒快出来,不能在书房玩。”


    “张妈,你小声点,”顾医生温和劝道,“别吓着孩子。”


    谢瑶眨了眨眼,没想到张妈反应这么大,爷爷和宋管家在时,也没说他们不能进啊,“是我让他去的,小瓒练字的时间到了。”


    “练字?”张妈好笑道,“他才多大啊,学都没上,练什么字?”


    沈瓒从书房出来,颇有些手足无措:“我……”他想解释,可一解释话里势必要牵扯到瑶瑶,“对不起张妈,我记住了,下次再不去书房玩了。”


    “行了行了,瑶瑶一个就够闹腾的了,又加一个你,唉!”张妈不耐道,“赶紧让顾医生给你和瑶瑶看看,我等会儿还有事呢,可不能一直在这跟你们耗着。”


    被张妈这么一说,一人一鸟只得乖乖地并排坐在沙发上,让顾医生寻问检查了个遍。


    “基本上好了,不用再吃药了。”


    “耶!”谢瑶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叽喳道,“顾医生,顾医生,那我和小瓒能吃肉吗?”


    “什么肉?清蒸的鱼肉和瘦肉粥可以,其他的油性大一点的,没有个两三天可不许吃哦。”


    谢瑶:“啊!我想吃烤鸭,红烧肉……”


    “不行。”顾医生摇头。


    “那好吧。”谢瑶丧气地往沈瓒身上一歪。


    等张妈和顾医生走了,沈瓒小气地戳了戳谢瑶:“我们不是刚吵过吗?”


    谢瑶对他翻了个白眼,抬翅点了点他:“记仇的小鬼!”


    沈瓒脸一沉,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谢瑶掀在了沙发上。


    “唉,你这不是记仇是什么?”


    沈瓒没理她,端起喝剩的半盏茶到了廓下,折了根扫帚枝,蘸着水在地上写起了字。


    谢瑶想飞出去玩,可又不能丢下他一人在这里,遂懒懒地翻了个身躺着不动了,慢慢地阖了眼昏昏欲睡。


    “‘大将军’!‘大将军’!”凤头鹦鹉一路叫嚷着冲进了院,落在廓前的栏杆上,问写字的沈瓒:“‘大将军’呢?”


    沈瓒起身往它身后看了看:“你跟谁一起来的?”


    凤头鹦鹉不理,歪头继续道:“‘大将军’呢?”


    “你先回答,我再告诉你。”


    “我自己。”


    “你自己飞来的?”


    凤头鹦鹉点头。


    “你认识路?”沈瓒质疑道。


    凤头鹦鹉翻了个白眼:“我……聪明,贼聪明,大大地聪明,明白不?”


    “我不信,一看你就呆呆地的,哪像只聪明的鸟啊。要不,”沈瓒双眼一转,狡黠道:“我考考你。”


    “好啊好啊,你快考,我聪明的小脑袋,一定会像‘大将军’美丽的羽毛一样,将你……征……征什么?”


    “征服。”


    “对,将你征服,你考吧。”


    “你叫什么名字。”


    “梅梅。”鹦鹉答完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我聪明吧!”


    沈瓒抽了抽嘴角,继续道:“下一题,你的主人叫什么?”


    “凤仙、美人,亲亲,我的小可爱……”


    被吵醒的谢瑶在里面听得“嘎嘎”直乐,“你家主人脸皮真厚,长得一般,还敢自夸是美人。”见过真正的美人吗?哼,还原来的她一半漂亮呢。


    “‘大将军’”凤头鹦鹉丢下沈瓒,一头冲进屋里,落在沙发扶手上,“你在啊?”


    谢瑶扭头斜睨了它一眼,“有事?”


    “嗯嗯,”凤头鹦鹉连连点头,“我听田中君,说……说杀了你,敬猴!”


    凤头鹦鹉的话,说得断续,谢瑶一连惯就听明白了,田中一久应该看了今早的报纸,这是对爷爷给出的反应不满呢,所以,要拿她开刀。


    谢瑶翻身坐起:“他什么时候动手?”


    “后?不对!明?也不对……”凤头鹦武歪头想了下,“大……大明……日,唔好像是这个。”


    沈瓒跑进屋,紧张道:“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昨晚。”


    “昨晚!”谢瑶叫道:“你昨晚就听到了,现在才来报信。”


    “不……不是的,”知道谢瑶不高兴了,它急得连连摇头,“我听了就出门了,迷路了。”


    说罢,它翅膀一塌,委屈地哭述道:“又累又饿,还好渴呜……为了你,我翅膀都飞断了……”


    沈瓒感动的连忙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地喂它。


    谢瑶理亏地张开翅膀想抱着它哄哄呢,结果一靠近就感觉不对了 遂冷冷地道:“飞了一夜的鹦鹉 不说身上带有汗味吧 羽毛也不该香喷喷的?”


    “呃!”被谢瑶这么冷冷一喝 一口点心卡在喉咙里 噎得它直翻白眼。


    沈瓒忙不迭地举起手里的杯子 将半杯水给它灌了进去。


    “咳咳……”凤头鹦鹉用翅膀推开沈瓒 摇着头一阵狂甩 将喉咙里泡软的点心甩了出来 “嘎 噎死老娘了!咳咳……”


    “别试图转移话题。”谢瑶抬起翅膀拍了拍它 “快说 你啥时候出的门?”


    凤头鹦鹉低头 对了对翅膀尖 “……早上 钟敲七下我出的门 出门前找到阿妈的香水 往身上洒了些。”


    沈瓒面色凝重:“你过来 你阿妈知道吗?”


    凤头鹦鹉点点头。


    打发走凤头鹦鹉 沈瓒和谢瑶并排坐在廓下的柱子上 陷入了沉默。


    “小瓒 你未来想做什么?”


    沈瓒诧异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会问 小葵花的话准不准呢?”


    “人会死 鸟也会死 担心的再多有用吗?”


    “啧”轻嗤了声 沈瓒抱起谢瑶 揉了揉她的头 “你这话说得 真不像一只鸟。”


    谢瑶沉默。


    沈瓒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背上的羽毛:“瑶瑶 我想快快长大 参军 扛枪 将你护在身后。”


    “还想知道 你飞在空中是一种什么感觉……若是有可能 长大后 我想报考空军 成为一名飞行员 与你并肩齐飞 赏遍万里山河 看尽晨曦美景落日红霞……”


    ……


    “二少!”司机捏着个纸包 疾步冲进了左庭瑞的书房 “你看这是什么?”


    左庭瑞放下手头的文件 接过纸包 打开 轻嗅了下:“迷药!哪来的?”


    “宋管家交给谢师傅的。”司机轻喘了下 骇然道 “谢师傅正在给我们二房和三房熬汤。”


    “你是说 ”左庭瑞捏着手中的药包晃了晃


    “谢师傅在汤里加了这个?”


    “对!”司机这会儿想起来 还双腿发软 “你不是让我盯着宋管家吗。这么晚了他去厨房 我还以为是老爷或是‘大将军’要吃宵夜 就没跟得太近。”


    “哪想到就那么探头一瞥 就看见他递了个药瓶给谢师傅 然后谢师傅直接打开往汤里倒。”


    “你知道 没跟在你身边之前 我在帮派里待过几年 那地方这种药人人常备 一闻味就闻出来了。”


    “所以 我就学了几句‘大将军’叫声 将两人引走 偷偷倒了这么一包出来。”


    “你还记 ”左庭瑞盯着药包沉思道 “上午在宴宾楼 赵奕的话吧?”


    “你是说老爷连夜订船票的事?”


    “嗯。”再接合他在德庆楼偷听到的爷爷跟乔治的谈话内容 那宋管家为什么让谢师傅下药 便一清二楚了。


    “走 随我去见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 晚安。


    32、第32章


    左庭瑞带着司机匆匆赶到主院,书房的灯亮着,隐隐约约地听到鹦鹉叽叽喳喳地在说着什么。


    “二少,”宋管家悄声过来,“找老爷吗?”


    左庭瑞迟疑了下,拿出手里攥着的纸包,“找你也行。”


    宋管家跟在左中赏身边多年,医理知识懂得不比医馆的药师少,不用打开,隔着纸包轻嗅了下上面的味道,便知道左庭瑞拿的是什么。


    “刚才在厨房拿的?”宋管家的目光落在左庭瑞身后的司机身上,似笑非笑道,“我和谢师傅方才还纳闷呢,瑶瑶这么晚了去厨房干嘛。”先前为了它的体重着想,晚上是不准它吃宵夜的。这次回来,虽说瘦了不少,禁令老爷可没有解除。


    司机摸了下鼻子,垂头不语。


    宋管家朝左庭瑞做了个请,领着他到了自己住的后罩房。


    左庭瑞第一次过来,却无心欣赏屋内的布置。


    “宋伯不用忙活。”左庭瑞在沙发上坐下,抬手制止了他泡茶的动作,扬了扬手里的药,“跟我说说,你和爷爷今夜的打算吧?”


    “二少知道多少?”


    “知道爷爷今夜定了赵家的船,要派人去港城进药。”


    “这么点,二少就过来谈判?”宋管家轻笑。


    “宋伯不打算对我说吗?那就不麻烦你了,我找爷爷问去。”左庭瑞心中急躁,霍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二少可要想好了,只要你踏进上房,依老爷的脾气,今夜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宋管家慢条斯理地提起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执杯轻啜了口,“二少想走吗?”


    “宋伯的意思是?”


    宋管家招了招手,左庭瑞狐疑地附耳过去,半晌方点了点头,带着司机飞快离去。


    左庭瑞走后,宋管家握着茶杯又静坐了会儿,方一口饮尽杯中水,来到上房,敲响了书房的门:“老爷。”


    “进来。”屋里左中赏抱着谢瑶,在指点沈瓒作画,“这里笔收一下,对,不错,小瓒画得很棒。”


    谢瑶觑了眼,瘪了瘪嘴,“我哪有这么小,应该在大一点。”


    沈瓒头也不抬地警告道:“瑶瑶你别说话。”扫兴!


    “那你别画我啊!”


    沈瓒:“就画。”


    左中赏也不制止,反而乐和地看着他们斗嘴。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快到了,小宋你准备一下。”


    宋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是。”


    出了书房,宋管家迅速让厨房将汤给各院送去,大房那边他更是提前知会了李嫂。


    ……


    街上因为学生游行的事,一时间风声鹤唳。


    中午廖念涵、张婷要走,左庭芳拦着没让,及至到了晚上用过饭,他才开车送了三人回校。


    这一整天,朱倩都可谓是魂不守舍,廖念涵看在眼里,暗自摇了摇头,朱教授那样一个品德高尚,固守清贫的人,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养的闺女,眼界委实小了些。


    “小倩,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当面跟人家左少说清楚的好。”廖念涵说着拉了张婷下车。


    “小倩?”左庭芳疑惑地看向陡然白了脸色的女友,“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


    朱倩扯了下唇,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冷吗。”左庭芳飞速地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在了身上,握着她的手捂了捂,“好点没?”


    “我……没事。”朱倩抽回手,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庭芳,中午我在报架上看到了一张报纸……”


    “你是说,爷爷登报跟我们大房断绝关系的事吧。”左庭芳笑了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小倩,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去市医院应聘,日后虽然不能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可凭我的医术,当一个主治医师,挣一份丰厚的薪水,成家养你……”左庭芳俊脸微红,看着朱倩充满了憧憬,“养孩子,我有自信,我做得不会比别人差。”


    得到确切的答案,朱倩轻吁了口气,取下身上的大衣塞给左庭芳,“庭芳,我们分手吧。”


    左庭芳高涨的热情被一盆水浇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小倩,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道,“因为爷爷跟我们大房断了关系?因为我不能继承爷爷的家产?”


    “对!”朱倩出生于江南,她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柔弱和多愁,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她呈现于外的一种保护色。


    她自小跟着朱教授生活,别的孩子玩的时候,她钻在书房里看的是经史子集,从中学的是谋略。


    然而她对政治不感兴趣,唯对吃喝享受执念颇深,而这一切概因朱教授常年的工资,不是买了书籍,便是接济了学生、同事,造成家中拮据,时常就着白开水干啃馒头,买不上新衣而导致的。左庭芳的出现,让她对左家的产业充满了兴趣。


    原以为凭着父亲的名声,左老爷子对于有她这么个孙媳,不说百分之百满意吧,也应该欢心接纳。


    然而仅仅只是一面,她便如小妖般在孙悟空面前现了原型。


    人生七十古来稀,左老爷子的年龄不小了,她以为自己等得起,没想到,耗了两年青春她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够好吗? 左庭芳苦涩道。


    “你很好,有才有貌。 朱倩脸上的柔弱褪去,她爽朗笑着坦诚道:“可我要的不是这些啊。我想有花不完的钱,有高于他人的身份,不要怜悯,不要蔑视,不要欺辱,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


    跟父亲一起生活的经历,一幕幕地从脑中滑过,朱倩不觉怔然,“庭芳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怕过冬天了。


    “那时我长得快,旧年的衣服再上身,衣袖裤腿总会短上那么一截,爸爸心里只有他的书,他的学生,他的事业。我每每出门总要面对邻居阿姨,大婶大娘们怜悯的目光。


    “而这些人里,偏偏还多数都找我爸爸借过钱,他们的子女用爸爸借出去的钱买了新衣,吃着大鱼大肉,我这个债主的女儿呵,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还要被他们同情怜悯看不起。 朱倩轻嘲道,“你说多讽刺。


    左庭芳:“朱伯父知道吗?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说他知不知道。


    左庭芳哑然。


    朱倩倾身揽住左庭芳的肩,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推门下车,潇洒地挥了挥手:“拜了。


    左庭芳:“……


    这一刻,他清晰地知道,他从来没有走进这个女孩的心里,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左庭芳开着车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接过李嫂递来的汤一饮而尽,转身上了楼,路过书房见门缝里透着光,推门而入。


    屋内烟雾缭绕,左明宇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是吸剩下的烟头。


    “上午庭瑞过来说,爷爷昨天于德庆楼宴请乔治,托他办了件事。 左庭芳拉开椅子,在父亲对面坐下,取下他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把烟灰缸移开,端起桌上的汤碗递了过去。


    “爷爷请他帮忙在瑞士银行存了一笔钱,户主分别是您、二叔和三叔。哦,另外还有一个叫谢瑶的女孩。爸爸认识她吗?


    左明宇接过儿子手里的汤,一边饮用,一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


    “对了,您那份,爷爷要求一年后,让乔治在港城给你。


    “什么港城!这是什么意思? 情绪激动之下,左明宇猛然站了起来,“你爷爷是要我去港城发展?他没有不要我,对不对?唔,我的头怎么有些晕?


    “会不会是房里太闷了,我把窗打开透透气。 左庭芳刚一起身,踉踉了下,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庭芳!不对,碗……


    午夜,船缓缓驶离码头,朝港城行去。


    田中一久得到消息,已是第二天,人是截不回来了。他心中怒气难消,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当天夜里,谢瑶被窗前的“咯吱 声惊醒,小心地飞出被窝,凑到窗前。月色下窗户被人从外在打开,然后探进来一个头,四目相对,谢瑶吓得“嘎 一声,嚎了起来:“抓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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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第33章


    “瑶瑶挠他,”沈瓒一骨碌爬起来指挥道,“挠他的脸!”


    谢瑶下意识地抬起爪子,一爪子划拉了下去。


    对方惨叫一声,掏出了枪,朝屋里胡乱地射了过来。


    顷刻间整个左府都被惊动了,老爷子早有准备,摸出枕下的枪,朝窗外鸣了一枪,趿鞋跑了出来,联合护卫将耳房窗外的人击/毙。


    “搜!”老爷子喝道,人群迅速散开,搜索了起来,枪声很快在院子里响起。


    “爷爷,”谢瑶从打开的窗户钻出,扑到老爷子怀里。


    老爷子伸手接住,“瑶瑶吓到了吗?”


    “有点。”谢瑶好奇地看向地下,人已经被拉走,只余一滩血迹还待清洗。


    “左爷爷,”沈瓒穿好衣服,惊魂未定地跑了出来。


    “有没有伤到?”老爷子担心地摸了摸他。


    沈瓒偎着他摇了摇头,“他一开枪,我爬起来就钻床下了。”


    “乖,小瓒真聪明。”感受到挨着他的小身子在轻颤,老爷子知道孩子是吓到,弯腰将沈瓒抱起,他一边吩咐护卫通知谢长风熬安神汤,一边蹒跚地抱着谢瑶和沈瓒往客厅走,“别怕,左爷爷在呢。”


    “小瓒、瑶瑶,离天亮还早,爷爷抱着你们,你们先眯眼睡一会儿。”


    “好。”一人一鸟答应着,却谁也没有真正闭上眼的睡去。


    “老爷,”片刻,谢长风提了羹汤带了碗过来,“我熬了安神汤和甜汤。甜汤给大家喝,你年纪大了,陪瑶瑶、小瓒用点安神汤吧。”


    安神汤有安眠的成份,这会儿,左中赏是不敢用它的,府里能主撑大局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他若睡下,出了乱子怎么办?


    “是啊年纪大,又什么事没经历过呢,我就不用。”老爷子摇头轻笑,“让大伙儿来喝甜汤吧。”


    “我给他们送去。”守在门口的户卫有四名,谢长风一次性两手端起了四碗。


    老爷子看了直笑:“他们又不是没有手,还要你端。”


    “还不兴我显摆一下技能。”


    “行行,让你显摆,去吧。”老爷子起身,舀了碗安神汤,“瑶瑶、小瓒来喝点。”


    沈瓒捧着喝下半碗,剩下的老爷子端着喂给了谢瑶。


    “又让我喝他剩下的。”谢瑶嘟囔了声,头伸进碗里,喝了一口,就不愿意喝了,“不好喝,味道有些怪。”


    “叔爷爷,”谢瑶疑惑地问送甜汤回来的谢长风,“为什么,我记得安神汤好像不是这个味道。”这段记忆来得莫名,可谢瑶就是觉记忆里的味道才是对的。


    “哦,”老爷子端起碗,“我尝尝。”


    “我闻着,好像有别的味道……”话没说完,谢瑶眼角余光扫到谢长风腰侧的动作,不由看了过去。


    铅灰色的长袍被撩起,黑洞洞的枪管一点点瞄来,那双拿炒菜颠勺的手,缓缓地扣动了板机。


    其实动作很快,其熟练度,一看就是个惯会用枪的。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谢瑶飞身扑起,护在了老爷子和沈瓒身前。


    与之同时,子弹飞出。


    “瑶瑶”左中赏丢下碗,抬手一挡,护住了她的要害。


    子弹穿过左中赏的衣袖,直击他的心脏。


    “噗”血液飞溅,喷了谢瑶一脸。


    “嘎”谢瑶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目光从黑洞洞的枪口上一寸寸上移,仿似不识般地盯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为什么?”


    她以为她问的很大声,可多年后,跟沈瓒谈起,沈瓒说,她当时根本就没叫出口。


    “咳……”左中赏轻喘着,挪动身子将沈瓒遮在身后,护着谢瑶,目光扫过门口没有动静的护卫,心知那甜汤里肯定也跟着放了什么,谢长风是有备而来,“咳……谢长风,你别伤害两个孩子,我放你走。”


    “我没想要你的命。”谢长风深深地看了眼谢瑶和老爷子,探身来抓沈瓒,说白了他就是不相信老爷子给出的承诺。


    一滴泪从谢瑶眼中滑落,亲情的束缚被她挣脱,轻轻顶开老爷子护在她身前的手,飞起落在谢长风身上,谢瑶发疯般地对他又啄又抓。


    谢长风一个厨师,什么样的猎物没料理过,伸手就捏住了谢瑶的脖子。


    “咳,住手!你敢伤他,我不管你听令的是谁,护的是谁,倾我左家之力,我也要将之铲除干净。”


    谢长风拎着谢瑶,看向一脸决绝地与他对峙的老爷子。


    手一甩,谢瑶被他惯在地上,头磕在茶几腿上,“呃”一声,昏死了过去。


    “瑶瑶”老爷子一急,从沙发上跌下地来,胸口的血泊泊流出,眼前阵阵发黑,双肘支地,他奋力地挪动着身子朝谢瑶爬去,“瑶瑶,瑶瑶……”


    “左爷爷,”沈瓒慌忙来扶,谢长风的枪抵在他额上,将他劫持在了怀里。


    “咔嚓!咔嚓……”闻声赶来的护卫,手执三八盖将门窗堵了个严实。


    “老爷!”顾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一眼扫过地上的左中赏,骇道:“您伤到哪了?”


    “瑶瑶,先看瑶瑶……”


    “站住!”谢长风一手扣着沈瓒的脖子,一手握枪指着顾医生,“退后!”


    顾医生迅速恢复了冷静,“我们放你走,到了门口把孩子放下。”


    谢长风面露迟疑。


    顾医生又道:“放心,车子、金条,都给你准备好。”


    “还有青霉素五箱。”谢长风看向地上的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


    顾医生对门口的护卫一摆手,大家给他让出道来。


    等谢长风劫持着沈瓒出了门,顾医生拎着药箱到了左中赏面前查看了下伤口,立马唤了人抬着老爷子往府内的实验室走去。


    “瑶瑶……”左中赏意识已经模糊,却仍是不放心地叫道,“看……看她……”


    “我看了,伤得有点重,”顾医生抄起地上的谢瑶,让左中赏摸了摸它头上沾的血,一边往实验室走,一边胡诌道,“摸到了吧,被谢长风那个混蛋扎了一刀,只剩一口气了,你要在心里默念着给它叫叫魂……”


    眼见左中赏涣散的双目重新有了焦距,顾医生心中一喜,忙指挥着将他抬进手术室,唤来小徒弟,“准备输血、麻醉……”


    “老师,‘大将军’怎么也进来了?”


    “嗯,别动它,就让老爷握着它的羽毛。哦,对了,未免它醒来乱动,将它的双爪、喙和翅膀用绷带绑起来。”


    手术做到一半,谢瑶醒了过来,“唔……”昏倒前的记忆回笼,谢瑶奋力挣扎了起来,爷爷,小瓒……


    “安静!”小徒弟反手用镊子把敲了她一下。


    “醒了,”顾医生扫了眼心跳仪,“解开它喙上的绷带,让它叫几声。”


    喙上的绷带被解开,谢瑶张嘴叫道:“爷爷呢?”


    小徒弟:“你旁边躺的不是吗?笨蛋!”


    “爷爷!”手术中,老爷子身上盖了白布,谢瑶挪了挪身子看不见他的模样,急道:“你们绑我干嘛,我要看爷爷。”


    “瑶瑶,”隔着口罩,顾医生将现下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只管交待道,“老爷的情况有些危险,你唤他几声试试。”


    “好。”谢瑶吸了吸鼻子,挪动爪子轻握住老爷子的手,“爷爷,爷爷,我是瑶瑶,您一定要坚持住呜……爷爷,我好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要让您救他,并把他带进府里……”


    没错,谢长风那猛然一惯,撞到了她的头,让她想起了一些过事。


    她不是半月前穿过来的,而是四年前,那时这只鹦鹉刚被从国外运来,因为水土不服和对环境的不适应,死掉了。她的灵魂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个时空,附在了上面。


    陡然间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还面临着被宠物店老板舍弃的危险,她当时有多恐慌无助,可想而知。


    爷爷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走进了宠物店。他本来想要的是只画眉,是她,因为求生欲,伸爪勾住了他的衣袖,死皮赖脸地叫着“爷爷”不撒手。


    四年的点滴相处,如一幅幅温情的画卷般从脑中闪过,生病时的彻夜照顾,平时的精心喂养和对她的有求必应……


    将头埋在他掌心,谢瑶哭得不能自己,都怪她,她不该贪心的,什么叔爷爷,血脉都隔了几道弯,为什么一定要找他?还要将他带回来?“爷爷哇……我错了,那个大坏蛋,我一定要咬死他给您报仇,坏蛋……”


    “老师,你看它吵得,要不我把它丢出去吧?”


    顾医生看了下心跳仪,“哪来的这么多话,做你的事。”


    子弹取出,顾医生长出一口气,飞速缝合、上药、包扎,“好了,推到隔壁,小心护理。”


    “呜……我爷爷没事了吗?”谢瑶抽噎道。


    顾医生取下手套、口罩,点了点谢瑶的头,“还要观察两天,在这期间,你要乖乖守在他身边哦。”


    “嗯嗯,我乖。”谢瑶连连点头,“顾医生,小瓒呢?”


    “那不是吗?”顾医生一指手术室外。


    “小瓒!”谢瑶惊喜道。


    “瑶瑶,左爷爷怎么样了?”沈瓒冲了进来。


    “嘘!”顾医生轻声道:“让老爷子好好的睡一觉,你们乖乖地守在旁边,别吵。”


    沈瓒和谢瑶连连点头,老爷子被推到了隔壁,谢瑶偎依在他身边,示意沈瓒帮她解开绷带。


    两个小家伙小心地看了看老爷子,移到门外轻声地交流了起来。


    “小瓒,你没事吧?”


    沈瓒紧紧地抱着谢瑶,身子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吓坏了。


    谢瑶抬起翅膀抱住他肩,亲腻地蹭了蹭他的脸:“没事了,你别怕,我帮你和爷爷报仇。”


    “他逃了。”似想到了什么,沈瓒吓得猛然一抖,“护……护卫大哥去拦,被他……杀了。”


    “瑶瑶,死了好几个。”


    谢瑶跟着吓得一激灵,“好……好凶……残,他前天……”


    “他前天还给我们做蛋糕吃。”沈瓒轻叹着把谢瑶抱得更紧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吃他做的蛋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欢迎捉虫,我明天改。


    34、第34章


    左府的事不到天亮就传遍了整个川城,先有学生流血伤亡,继有商会会长夜间于家里被贼人闯入枪杀,一时间无论是当局要员、各方组织和民众,还是豪商富户,都沸腾了。


    沈壁得到消息,一颗心高高悬起,饭盒随手往门卫处一丢,撒腿跑到街上,叫了辆黄包车往左府赶来。


    与之同时,在宋管家的掩护下,偷着留下来的左庭瑞也疯一般地从法租界的小楼里冲了出来。


    两人在左府门前碰面,彼此相视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叫了护卫寻问。


    知道老爷子胸口的子弹已被取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沈瓒也毫发无伤地被救了下来,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护卫呢?”左庭瑞道,“可有伤亡?”


    “四个重伤,抢救回一个……”护卫哀痛道。


    左庭瑞拍拍他的肩:“安置好家属。补偿,我这边再多给一份。”


    “我代三家谢谢二少。”


    左庭瑞摆摆手:“该说谢的是我。”昨夜若没有他们,后果不敢想象,“通知大伙,这个月的工资加倍,受伤的去帐房那,多领一份养营费。”


    “是!”护卫喜道。


    推开病房的门,老爷子睡着还没醒,沈瓒抱着谢瑶一起握着老人的手,伏在床边呼吸轻浅。


    “瑶瑶和小瓒吓着了,”顾医生给护卫们处理好伤口,过来道,“我让人给他们熬了安神汤,刚喂了些。”


    两个小家伙如今对安神汤已有了心里阴影,顾医生端来的药,谁也不愿意喝,还是他劝了又劝,才哄着喝了点。


    过度的惊吓,再加上一夜没睡累积的疲惫,一人一鸟喝完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左庭瑞上前,仔细地给老爷子把了下脉,又掀开被子察看了下胸口的伤,量了血压心跳,方一屁股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轻握着老爷子输液的手,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才明白,爷爷昨晚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用药将家人撂倒送走。因为刀已悬在头上,没有时间给他们收拾行礼,与亲朋告别了。


    他这么想,按正常人的思绪没错,然而老爷子真没想这么多,他就是看着一窝子的子孙碍眼了,心想着早晚要打发,直接借着田中一久这事,一起将人打抱得了,留下他和瑶瑶祖孙,静看风云变化,再寻机看能不能掺上一脚,咱也在解放史上留个名呗。


    确定老爷子暂时是真没事了,沈壁安抚地拍了拍左庭瑞的肩,走到对面弯腰抱起儿子和谢瑶,找顾医生要了个休息室,将他们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亲了亲小家伙的脸,沈壁才轻轻地退出来。


    “沈工,”顾医生站在门口,直言道,“你身上的伤不轻吧,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沈壁一笑:“那就麻烦了。”他不是专业的,处理的手法相当粗暴,再加上手头工作没停,几天过去了,伤口非但没好,反而有发炎的征兆。


    顾医生做了个请,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医务室。


    看了溃脓的七处枪伤,顾医生摇头嗤笑:“你真牛,当自己是铁打的啊。我看你还是借机,在府上休养一段时日吧。”


    “呵呵……顾医生说到我心坎里了,沈某正有此意。”抬头看到走来的左庭瑞,沈壁笑着拱了拱手,“还请二少收留。”


    左庭瑞点点头,“等会儿,我让人在我院子里,给你收拾一个房间。”既然有些事避不开,那就勇于参与,迎难而上。爷爷这个仇,他报定了。


    挤去脓血、割去腐肉、缝合、上药、包扎。收拾好东西,顾医生抬腕看了看表,“二少和沈工还没用早饭吧,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两人点点头,目送顾医生离去,沈壁拿了个枕头靠在身后,缓缓坐起,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对左庭瑞道:“坐。你对谢长风这个人了解多少?”


    “不多,只知道两年前,‘大将军’从外面捡了此人回来。说是早年在宫中做过御厨,烧得一手好菜。”


    “他没有家人和朋友?”


    左庭瑞摇了摇头:“去年,说年纪大了,想收个徒弟。爷爷让他自己挑,他挑了个杂工,方才我让人审过了,那杂工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他平常出门吗?”


    “出。”左庭瑞起身拎起暖瓶,烫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沈壁,一杯端着轻啜了口,“厨师吗,对食材哪有不挑的。每天凌晨四点左右,他都会跟着府中的采买去市场挑选一天的食材。”


    “‘大将军’爱吃甜食、零嘴,这么一来,他去的地方就广了,码头、市场、中西厨厅,租界、百货商场等等。”


    “真要查,很难。”左庭瑞放下茶杯,“方才护卫传来消息,夜里他开走的那辆车,被弃在百乐门停车场。里面的黄金和药,已被拿走。”


    “百乐门那地方,你也知道,鱼龙混杂,正门处于十字街口,右边是租界,左边是市政,与百货商店又是门对门,后街又直通贫民窟。四通八达,他随便往哪一藏,都不好找。”


    左庭瑞说的,沈壁如何不明白,他们的人不也多是隐藏在那儿吗,往常享受了好处,现在……沈壁摇头苦笑:“等会儿,我过去走一趟。”


    谢长风这个人,你要说他是田中一久的人吧,不像。田中一久去年才来川城,就算提早于川城埋个钉子,也不该埋在左府,左府不过一富商……不对!他的目的若是药厂,那……


    “二少对自家的产业,知道多少?”不等左庭瑞回答,沈壁又道,“说实话,我们之前调查过你们药厂每年的产量,在医药行业,可谓是全国之最。然而有一点我们一直没弄明白,那便是这些药的原材料都是哪来的?光凭我们川城西北的那座药山吗?好像不能够。”


    左庭瑞怔了下,苦笑道:“连你们也将目光放在了我们家啊,看来,爷爷是对的。”在时局进一步恶化之前,将家人送走。


    “除了本地的这座药山,我知道的还有两座,一座在我们祖籍老家,一座在东北,其规模不比这座小。”


    这倒是说得通了,沈壁按了按额头,困惑道:“谢长风若是田中一久的人,你说他出手的时间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左庭瑞道,“昨夜,我爷爷将家里的人都送走了,其中也抱括我。”


    见沈壁一脸震惊,左庭瑞苦笑了下:“前天,我大伯想以二十个大洋的价格,将药厂卖给田中先生……”


    听到左庭瑞说,老爷子一锅药将子孙放倒,装箱运上了船,沈壁嘴角抽了抽,半天憋出一句话:“老爷子是个决断的。”也是个狠人,儿孙说送就送走,一个不留。


    “谢长风不知道我偷着留下了。所以,不管他是谁的人,昨夜对他来说都是个好时机,杀了爷爷最好,便是杀不了,只要爷爷倒下,左家产业势必要乱起来。到时,他们再趁虚而入,顷刻之间,我左家这诺大的家业便可易主。”


    “二少,”护卫敲门来报,“警察局来人了。”


    左庭瑞起身,“沈工先休息,我去招待一下。”


    沈壁做了个请。片刻,顾医生送来饭菜,他吃了些,然后去看了看儿子和老爷子,便找顾医生寻了件打了补丁的长袍换上,出门去了百乐门后街的贫民窟。


    跨过横流的污水,踏上木制的楼梯,沈壁敲响了二楼拐角处的一扇木门。


    房门打开,六子往他身后看了眼,飞速将人扯进屋:“来找易先生的?他不在。”


    “找你也一样。”沈壁自顾自地在小桌前坐下,“左家的事听说了?”六子点头,“凌晨两点,我们在百乐门停车场,见到了那位御厨谢长风。当时,不知道左府出事,还以为是左会长养的‘大将军’挑嘴,他过来寻借什么特殊食材。所以,也就没有多加注意。


    “天明,左府的事情传开,易先生就立即出去寻找谢长风了。


    “嗯。 沈壁点点头,说起了左府现下的情况,“左会长已经脱离危险。你跟易安说,前天田中一久找到左明宇,出价二十万个大洋要买左家药厂,左会厂拒绝后,已于昨夜将一众儿孙送出了国。


    六子:“你的意思,这谢长风是田中一久的人?


    “不确定,让易安查吧。左二少在宋管家的帮助下,偷着留了下来,他现下一心要给左会长报仇。我们想要挣取左家,若是能够拿下谢长风送到府上,有二少这个助力在,一切就简单多了。


    六子:“嗯,明白。


    “我现下留在左家养伤, 沈壁指尖放在腿上,轻敲道,“易安这边有消息了,给我递个信。


    六子点点头。


    ……


    “爸, 赵奕叫住匆匆放下电话,往外走的父亲,“您是要去左家看望左爷爷吗?他……没事吧?


    赵昌海随意地挥了下手,没将儿子的问话听进耳里,他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管家:“联系商会的所有商家,抵制BR的一切商品进入川城,拒绝他们的消费。


    “老爷!


    管家惊道,“我们刚跟他们签订了运输协议……


    “撕毁协议,我双倍赔偿。 赵昌海断然道。


    “政府那边……


    “那就让高满堂亲自来找我! 赵昌海怒气勃发道,“我们堂堂川城的商会会长,一城最高纳税人在自己家里被人劫杀,他高满堂敢说没有半点责任。


    “问题是我们并不敢确定,谢长风就是田中先生的人。商品封锁令一旦传出,我们不占理啊。 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没理的事,诸多商家如何敢跟,或者说愿意跟。闹出去,于我们赵府来说,这就是一场笑话。


    “呵! 人心人性,赵昌海如何不明白,“那就将田中一久先生欲花二十万个大洋强买左家药厂,逼得我川城商会左会长,不得不连夜将自家儿孙装箱送出国的事,给我放出去。


    “那协议的事? 管空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昌海瞪了他一眼,“撕了,那点钱,我赵昌海又不是赔不起。


    “老爷! 管家担心道,“你就不怕成了下一个被枪杀的左会长?


    赵昌海脚步一顿,沉声道:“我更怕……成为川城的罪人! 那人先前步步紧逼,迫使他签下协议,想借用他赵家的船运来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先前为了家人,他贪生怕死,现在……赵昌海扭头望着跟出来的儿子,左叔的做法不错,明晚正好有一趟船开往南洋。


    没了后顾之忧,为了家国,争一争又有何不可,纵是脑袋掉了,也不过是个碗大的疤。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直在掉,小天使们,我写崩了吗?


    35、第35章


    警察局过来的是宋厅长,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吧,对老爷子受伤这事,反正是表现得挺痛心疾首,提起谢长风更是深恶痛绝:“二少放心,那谢长风我也是见过的,回去立马请了画师来,发布公告,全城通辑。”


    左庭瑞一脸感激,拱手行礼:“有劳宋厅长。”


    二管家更是跟着连连致谢,顺势将袖中的东珠塞了过去,临走,忙不迭地又递了个小箱子过去:“请兄弟们喝杯茶。另外,还请宋厅长帮我们跟田中先生说一声,药厂不敢不卖,但请他缓些时日,待我家老爷伤好了,再请定夺。”姿态摆得很低。


    “哈哈……府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宋厅长打哈哈,“田中先生怎会强人所难。”


    “哦,那便是我误会了。”二管家一拍脑门,对左庭瑞兴奋道,“二少,你听到了吧,人家田中先生没有要买我们药厂的意思。我就说嘛,咱家诺大一个工厂,养活了近小半城的人,哪能就值二十万个大洋呢。哈哈……今儿有宋厅长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通知大伙们,开工,开工喽!”


    说罢,不给宋厅长开口的机会,兴冲冲地跑走了。


    宋厅长一张脸,涨得红了白,白了青,“二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啊!”左庭瑞迷惑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二管家说的不对吗?还是说,要等田中先生那边,亲口承认不强买我家药厂,我们才能开工生产。”


    “二少甚言!”


    左庭瑞被他一喝,双眼更是迷茫了:“宋厅长还请直言,不知我哪句又不对了?”


    宋左长:“……谢长风是贵府的厨子,仆背主,该说左会长给了人家什么气受才是吧?怎么就扯到田中先生身上了,一案说一案,二少莫要牵强附会。”


    “宋厅长,”左庭瑞一指,护卫抬着帮他们装上车的尸体,“你不会忘了这五具尸体吧?他们可不是我府上的佣人护卫,而是昨夜执枪闯进来的贼人。田中先生前天刚说要出二十万个大洋买我家药厂,我爷爷拒绝后,隔天就闯进了这五人。宋厅长不会觉得毫无关联吧?”


    “怎么说我左府也是全川城的缴税大户,在自己家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宋厅长可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你”


    “宋厅长慢走,”左庭瑞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躬身一礼,“公告的事,辛苦了!”


    “阿福。”左庭瑞一招手,立马又一个护卫提着小箱上前,双手将箱子递给宋厅长身旁的大队长。


    “谢谢大家前来,左某感激不尽。”


    一众随宋厅长前来的警察,齐齐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宋左长噎了噎,想发怒都不能,气得一甩袖子,冷哼了声,当先上了车。


    “左二少,有什么事,打电话说一声,兄弟们能帮的决不推辞。”大队长接过箱子,承诺道。


    “谢过各位,左某记下了。”


    ……


    老爷子醒来看到左庭瑞,脸一拉,冷哼道:“你怎么没走?”


    左庭瑞只当老爷子担心他留下来会有危险,遂一脸感动地道:“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面对家族危机,我也是左家的一份子……”


    “停停,”老爷子嫌弃道,“想留下就留下,哪来这么多废话。对了,瑶瑶,我的小心肝呢?还有小瓒,可有救下来,有没有受伤?”


    左庭瑞:“……”


    顾医生端着药和参汤敲门进来,闻言笑道:“小瓒救下来了,两个小家伙都在隔壁休息室睡着呢。”


    “我记得昨夜,谢长风那家伙将瑶瑶摔在了地上,怎么样,可有伤到哪?”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来,急道:“扶我过去看看。”


    顾医生忙把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桌上,阻止道:“别,您刚做过手术,现在还没有渡过危险期,可不能乱动。”


    瑶瑶!谢瑶!有什么从左庭瑞脑中闪过。


    “放心吧,瑶瑶命大着呢,你没见它活蹦乱跳的可欢了。便是沈瓒,也只是受了点惊吓。”怕老爷子不信,顾医生伸脚踹了下有些呆怔的左庭瑞,“去把瑶瑶抱来。”


    “哦,哦,我这去。”脑中的一线灵光被打断,左庭瑞也不纠结,转身出了门,去隔壁休息室将睡得死沉的谢瑶拎了过来。


    “哎哟,你个臭小子,就不会怜香惜玉点。”老爷子伸手接过谢瑶,顺势拍了左庭瑞一巴掌,“你说你留下干嘛,气死我吗?”


    左庭瑞无奈地抹了把脸,老爷子还是那个老爷子,一点没变。反倒是他,自从目睹了老爷子为父亲和两个叔叔在银行里存了钱;又知道在危险来临,老爷子果决地将他们送走,一力承担。他的心态就变。


    开始学着去体会,老爷子别扭下的慈爱。


    同样的话,如今再听,竟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着别样的温暖。


    左庭瑞动情地揽住老爷子的肩,亲腻道:“爷爷,我爱您,我们大家都爱您,只是跟您一样,平常都说不出口……”


    一股麻意从脊椎骨窜起,直激脑门,老爷子被他恶寒得浑身一抖:“去去,哪远滚哪去,胡说什么呢?”


    说到后来竟是老脸一红,内心甚是崩溃:“哎哟妈啊,现在的小年青真不讲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肉麻兮兮,当自己是瑶瑶呀。”


    顾医生看着颇有些冰释前嫌的祖孙俩,笑着偷偷地朝门外退去。


    谢瑶被老爷子陡然亮起的大嗓门吵醒,抬头看到轻揽着她的老爷子,惊喜道:“爷爷您醒了,太好了,您不知道我担心的梦里心儿都要碎了……咦!您的脸这么红?”


    攀着他的胳膊,谢瑶伸爪轻轻地触了触老爷子的额头,“好烫!不会是起热了吧?顾医生,顾医生,你快过来,帮我爷爷看看。”


    “哈哈……”顾医生看着老爷子手足无措的窘着一张脸,忍不住放声笑。


    谢瑶疑惑地看看他,又歪头瞅了瞅老爷子,“爷爷,顾医生怎么了?”


    “傻了。”老爷子瞪了顾医生一眼,斥道,“还不走。”


    顾医生忍着笑,对左庭瑞叮嘱道:“二少,老爷子现下身上无力,碗里的参汤,别忘了喂他喝下。”


    “唉,谢谢顾叔。”左庭瑞手背贴在碗上,感受了下温度,不烫了,舀了勺汤递到老爷子面前,“爷爷。”


    老爷子哼了声,别扭地别开了头。


    谢瑶:“爷爷发烧了,要先吃药。”


    左庭瑞:“爷爷这不是发烧,是害羞了。”


    “臭小子,说谁呢!”老爷子被孙子说得热气上涌,脸更红了几分,“碗拿来我自己喝,不要你喂。”


    “别逞强了。”左庭瑞心情放松,再没了从前面对老爷子那股拘谨劲儿,“来,张口。”


    勺子凑到嘴边,老爷子有心不喝,对上谢瑶歪头打量的豆大双眼,面皮一紧,只得故作无事地将汤喝下。


    一勺又一勺,左庭瑞喂得细心又仔细,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喂完汤,左庭瑞掏出手帕,给老爷子擦了擦嘴巴,服伺着上了回厕所,打湿帕子给擦了手脸,又喂了药。


    谢瑶看得新奇:“你以前不是最怕爷爷吗,怎么我半月不在,你变化这么大?”


    老爷子:“瑶瑶,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谢瑶一怔:“爷爷,您知道我失忆了?”


    老爷子扯唇轻声笑了下:“你是我养大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爷爷哪有不熟悉的。”


    没出事前,瑶瑶多黏他啊,可那天跟着沈家父子回来,言语虽然亲热,可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依偎在自己怀里身子僵硬的动都不敢乱动 一如四年前 他们初遇那会儿。这些 他如何会感觉不到。


    “我以为我刚穿……”谢瑶一愣 忙住了口。傻笑着抬爪勾住老爷子的手指 “爷爷 谢谢你。”无论在何等境地 都不曾放弃自己。


    “傻瓜。”老爷子不欲谢瑶在孙子面前暴露太多 遂打发他道:“瑶瑶饿了 你去厨房给她端点吃的。”


    “爷爷 ”左庭瑞吃味道 “我也没吃早饭呢。”


    “那就去吃 这么大了 还要人喂不成。”


    左庭瑞听得心下一乐 老爷子还是关心他的 “我这就去。”


    “吃完了赶紧带饭过来 别让瑶瑶饿着肚子等太久。”见他要走 老爷子忙吩咐道。


    左庭瑞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然后拎起谢瑶的翅膀:“我带它一块过去。”


    “唉 你个臭小子 抱着 别扯疼了瑶瑶。”


    “知道了。”左庭瑞托着谢瑶冲老爷子举了举 关上门 走出医药实验区 将谢瑶往地上一丢 “自己走。”


    谢瑶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也不恼 反而仰头好奇道:“你昨天咋没走呢?”


    “你一只鹦鹉 话是不是多了些?”


    “没听过鹦鹉学舌吗?”谢瑶紧跑起步 跟上他的大长腿 “唉 问你件事?”


    左庭瑞平常没跟谢瑶相处过 见她这么一本正经地问话 颇是好玩道:“哦 你问?”


    “谢长风跑了吗?”


    “跑了。”


    “跑哪去了 你知道吗?”


    左庭瑞惊奇地停下脚步:“我们交谈的这些词


    你是都理解其中的意思呢 还是胡诌的?”


    谢瑶翻了个白眼:“爷爷找人给我测过智商 那人说我的智力想当于九岁的孩童 你说我听不听得懂你说的话?”


    “哦 这事啊 我在国外好像听家里谁打电话跟我说过。”


    “国外!对了 国外是什么样子?我还没出过国呢。唉 算了 先不说这些 你还没告诉我 谢长风跑哪去了?”


    “你就是只国外的鸟 还没出过国 骗谁呢。”左庭瑞嘟囔了声 回答道:“他开走的车 被丢在了百乐门的停车场 至于人去哪了 还待寻找。”


    “百乐门啊!”谢瑶跟着老爷子谈生意 去过那个地方 还认识了老板娘养的那只狸花猫 晚上她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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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36章


    晚上,谢瑶刚要去百乐门找那只狸花猫,凤头鹦鹉先一步寻了过来:“大将军、大将军呜……死人了!死人了!”


    见到谢瑶,它下意识地就朝谢瑶身上扑,谢瑶吓得忙往左庭瑞身后一躲,大喝了声:“停!”


    凤头鹦鹉吓得一愣,落在了地上:“大将军?”


    谢瑶从左庭瑞身后探头:“你刚才说,死人了?”


    “嗯嗯,好可怕!”凤头鹦鹉拍拍胸口,“吓死宝宝了。”


    左庭瑞看向沈壁,沈壁示意他问下怎么回事。


    沈壁:“哎,小鹦鹉,谁死了?”


    凤头鹦鹉偏头瞅了他一眼:“我不叫小鹦鹉,我叫梅梅,谢谢。”


    “大将军,是谢师傅死了。”


    谢瑶迈出的脚步一软,颤声道:“谢长风?”


    “嗯。”凤头鹦鹉喜欢谢瑶,先前吵着让凤仙带它来过几次左府,谢瑶在宴宾楼没出事前,它过来追着谢瑶往厨房跑过那么两次,故而认得谢长风。


    “不可能。”谢瑶见过家里书房那张夹在菜谱里的照片,容颜比现在的谢长风老多了,眼神里没了温度,冰冷得犹如从地狱里挣扎爬出的厉鬼。


    也因为对那张照片的印象太深,来到这个时空,她才想要找到他。


    原以为她的出现,可以改变发生在他身上的某些事,没想到却让三名护卫送了命,还差一点害死了爷爷。


    谢瑶苦涩地摇了摇头:“他不可能现在死。”一个人无论经历了什么,也不可能一夜过去就苍老了十几岁。看照片,他的死亡日期最少也要往后推个七八年。


    “瑶瑶别激动。”沈瓒跳下沙发,将谢瑶抱起,“小葵花,你在哪见到的谢师傅?”


    “在书房。”似想到了什么,凤头鹦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好多……血,呜……大将军,吓死宝宝了。”


    左庭瑞面色凝重:“田中一久的书房?”


    “你都不安慰宝宝的吗?”凤头鹦鹉眨着泪道。


    左庭瑞:“……”


    经过与谢瑶一天的相处,对鹦鹉的聪明淘气,左庭瑞现下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伸手抱起凤头鹦鹉,左庭瑞学着沈瓒的模样,顺了顺它背上的羽毛,从茶几上捏了块点心给它,“吃吧,别哭了。”


    “嘤嘤,人家想起来就怕,还是很想哭怎么办?”


    “那……”左庭瑞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壁。


    沈壁对他摊了摊手,无声地道:“自己看着办。”他也只接触了瑶瑶这么一只鹦鹉。


    “你看到他的脸了?”谢瑶兀自不信。


    凤头鹦鹉:“好多血。”


    左庭瑞:“你的意思,谢师傅脸上也布满了血迹,其实你并没有看清对吗?”


    凤头鹦鹉被教养的很好,闻言忙咽下口里的点心,想了想:“好像……没看清。”


    左庭瑞:“那你怎么知道,躺在血液里的那人,就是谢师傅呢?”


    “大家都说是他,这还能有错。”凤头鹦鹉歪头不解道。


    左庭瑞跟沈壁互视一眼,沈壁摔先站起来,往外走去,左庭瑞将凤头鹦鹉放到沈瓒和谢瑶面前,“小瓒,你带着它俩玩。”


    说罢追着沈壁出了门。


    站在廓道上,透过窗格上的玻璃,沈壁扭头瞧着屋内凤头鹦鹉叼着点心,讨好地往谢瑶身旁凑的热呼劲儿,“我让人去田中府上看看。”


    “嗯,”左庭瑞点点头,“我也联系人打听一下。你说,死的要真是谢师傅,那是不是说明,田中一久早就打起了我家药厂的主意?”


    “说起你们药厂,我倒想起一件事。”沈壁回身隔着层层庭院,望向实验区的方向,“你们药厂又不是没有实验室,怎么在家又设了一处。”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左家主要的产业便是药厂和医馆,而爷爷最看好的继承人是大伯和大哥,再加上大伯娘防范意识重,这两处,我们二房和三房就没一个能掺和的。”


    左家的医药产业是大,可沈壁觉得田中一久真要想夺,凭他手中的武力,完全没必要提早几年就埋个钉子府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被他漏了:“那药山呢,谁在管理?”


    “老家那座药山和千亩田产,一直由我爸在打理。西郊这座,去年三婶在家闹得厉害,爷爷便给了我三叔。至于东北那个吗,种的都是高级药材,收药采药什么的,爷爷不放心别人,一直都是他亲自在管。”


    沈壁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左庭瑞,“你爷爷的工作量挺大的?”药山、药厂、医馆哪一个也没有放权。老爷子今年六十有八了吧,这么大年纪,按理说该退下来让儿孙上位了。


    “嗯。”在左庭瑞的印象里,左中赏就是个工作机器。所以,对于他的工作量,倒不觉得有什么。


    带着疑惑,沈壁匆匆出了门。


    “来了,”破败的酒馆里,易安招手要了壶白开水,倒了杯放到对面,“坐。”沈壁取下帽子放在桌上,“怎么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然而易安一听就明白了,“有两名报童,看到他进了田家,再找人打听,就没消息了。你这么急约我过来,是听到了什么吗?”


    “田夫人养的鸟儿跑来说,”沈壁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死’字。


    “确定?”


    沈壁摇了摇头,“这件事先放下。你去查下,老爷子名下的药山,倒底有几座?都分布在哪里?还有近两年他们家研究的新药,专攻的是哪个方向?”


    “有问题?”易安诧异道。


    “我觉得田先生埋在左府的这颗钉子,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行。”易安一口饮尽杯中酒,捏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六子说,你住进了左府。”


    “嗯。”


    “那你抓紧时间,看能不能跟老爷子谈一谈。从他连番的动作来看,也不像是个固执不讲理的老头嘛。”


    “呵呵,”沈壁摇头轻笑。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可能都被外界的传言骗了,”沈壁起身,拿了帽子在手,“那是位充满智慧,童心未泯的老人。”这样的老人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家国。


    他是该寻个机会跟老爷子好好谈谈了。


    ……


    川城商会


    “就在方才,我已得到了确切消息,”赵昌海放下茶盏,沉痛道,“杀了左府三名护卫,击伤了左会长的谢长风,死在了田中先生的书房。”


    “整件事情,若说跟田中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各位信吗?呵,反正我是不信的。”


    “来前,大家都听说了吧,在枪杀案发生之前,田中先生想以二十万大洋的价格,买下左家药厂,被左会长拒绝了。”


    “药厂啊!左会长为之奋斗一生的产业。这要是搁在诸位身上,你们舍得吗?”


    人群“嗡”的一下议论开了。


    “那不能,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酒厂老板陈家祥嗤笑了声,立马表态道,“我不管对方是谁,若就这么空手套白狼地来夺老子的酒厂,老子跟他拼了。”


    “对对,这事不能善罢甘休。”海鲜大王李大富,拍着胖嘟嘟的肚皮,激奋道,“这次是左会长,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事就落在了咱们身上了。”


    “你们啊,也别不信,今个儿他田中先生需要药了,出二十万个大洋,买下了药厂。改明,想要海鲜了,码头那一溜店铺,我是不是得拱手相让啊 毕竟我那店铺可没有左会长的药厂值钱。”


    这话一落 大伙儿同时想到了一个词 唇亡齿寒!田中先生这把刀 已高高地悬在他们头上了。


    “昌海也别卖观子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粮商王庆忠道。


    赵昌海轻吁了口气 扶桌站起 目光一一扫过各位:“王大哥既然点明了 那我就直言了。我生在川城 长在川城 我矫情地说一句 我爱这个城市 爱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以前呐 我总觉得战火离我还远 便是到了近前 不还有高个儿顶着吗?”赵昌海深吸了口气 “可当有那么一天 我被人用枪抵着头 签下协议……各位 你们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


    “我在自己家门口啊 被一个外来的侵入者 跟捏蚂蚁似的让人家捏在手里 碾压、指挥 甚至要成为他们的帮凶 帮他们将武器运来 对付自己的同胞乡亲……我心里呕血啊!”


    “是!我赵昌海 贪生怕死 胆小懦弱 可这不是我为虎作伥的借口。”泪从眼中划落 赵昌海闭了闭眼 沉痛道 “我不想成为川城的罪人 不想脚下这方土地被他人侵占 不想墙毁屋塌 惶惶如丧家之犬 不想有一日目睹满地尽是乡亲们的残尸 身旁再没了他们音容相貌。”


    “我 赵昌海 撕毁了那份协议。”


    房间里一片静默 赵昌海的话 又何尝不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昌海兄 ”坐在角落一直没开口的机械厂老板宋舰航 掐灭手中的烟 抬头问道 “今晚可有船远行?”


    赵昌海双眸一亮


    似点燃的星星之火:“有!”


    ……


    “卖报了 卖报了 特大新闻 船王赵昌海于晚夜凌晨 在码头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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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第37章


    赵昌海的死,犹如一滴水落进了油锅,整个川城都沸腾了,同时,一众豪商巨富也被激怒了。


    车子堵塞了市政,他们来要一个说法,讨一个公道。


    宋厅长这边一个字“拖”,两个字“安抚”,四个字“好言安抚”。


    然而不等两方过招,田中一久的副官山本,便带着一支小队,持枪踏进了赵家的大门。


    赵奕心中的怒火被点燃,手刷的一下就探向了腰间。


    易安忙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喝道:“不可!”


    “赵奕你冷静点,别忘了你母亲弟妹还在呢。”


    赵奕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盯着山本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赵二公子,节哀顺变。”山本对赵奕微一颔首,上前接过赵大哥递来的香,站在了乌漆棺木前。


    “他!”赵奕不可思议地瞪了眼赵晖,甩开易安的手,抢步上前,抽出了山本手中的香,“抱歉,家父是土生土长的川城人,受不得阁下的祭拜。”


    盯着山本,噬血的冷意于眼中凝聚,赵奕捏着香,一寸寸将其碾碎成灰,撒于地下。


    山本轻笑了声,伸手接过下属手递来的文件,“这么看来,二少果然不如大少知礼,也怪不得赵老爷子生前将家中产业尽数交于大少手中。”


    “你什么意思?”赵奕心下一咯噔,有了不好的猜测,他扭头看向赵晖和他娘二姨太,二人看着山本手中的文件夹均是面露喜色。


    “看来二少已经猜出来了。”山本轻笑着扬起手中的文件于左手心拍了拍,“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文件打开,一份是赵昌海生前撕毁的与田中一久的协议,另一份是按有赵昌海手印,盖有他公章,附有他签名的遗嘱。


    遗嘱指明,家中所有的船只和祖宅,以及九层积蓄归长子赵晖所有。


    遗嘱一公布,还有什么不明,赵晖投靠了田中一久。


    赵奕的母亲受不住连番的打击,晕了过去。


    “赵晖!”赵奕扑上去卡住对方的脖子,怒急喝道:“我问你,爸爸的死,你有没有参与?”


    “啊杀人了,二少杀人了……”二姨太放声尖叫。


    “咔嚓!”


    “咔嚓!”


    ……


    山本带来的士兵,持枪抵在了赵奕和他一双兄妹的头上。


    易安和两名同志不敢轻举妄动,只小心地将两个孩子护在了怀里。“二少,别冲动。”山本轻笑着握住赵奕的胳膊,“松手吧。在你亡父面前,闹这么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多不好。凭白地让大家看了笑话。”


    赵奕双目刺红,心里似关了头猛兽,眼神狠厉得让山本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易安心下一突,深怕他冲动之下做个什么动作,被山本带来的人射成筛子,遂捏着赵小弟背上的肉猛然一狞,低喝道:“哭,大声哭,说你怕。”


    “……”赵小弟立即明白了易安话里的意思,哭道,“二哥,我怕呜……二哥……”


    赵奕缓缓地松开手,任吓尿的赵晖摔倒在地上的尿液里,转身跪在了父亲棺前。


    左庭瑞、宋舰航、李大富、王庆忠等人,在市政听到消息,匆匆带了律师赶来。然而赵晖身后站了宋厅长和田中一久,再加上协议和遗产上的手印和签名确实属于赵昌海,众人明知这两份文件有问题,却也无能为力。


    赵昌海下葬当天,赵奕母子四人便被赵晖和二姨太赶了出来,理由是赵奕对两人有杀心,怕他杀人夺财。


    老爷子带伤亲自前来接了四人入府,按排在了大房原来住的院子里。


    商会这边天天赶至市政施压,及至闹了七八天,宋厅长眼见拖不过了,便于码头随便抓了两个地痞流氓,算是给大伙交了差。


    经此一事,诸人看清了头上悬的这把刀,再不敢天真地将希望寄托于市政这边了。


    赵奕在易安等人的劝说下,收敛悲伤,带着一众同志,借机敲响了宋舰航、李大富、王庆忠等人的家门。


    “老爷子,”沈壁站在书房的门口,“我能跟您谈谈吗?”


    左中赏招了招手:“进来吧。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等几天才会过来呢。”


    “那您对我前来的目的,是心知肚明了。”


    左中赏打开抽屉,取出盒子,蹒跚着从书桌后走出,引了沈壁在沙发上坐下。


    “沈工是大忙人,能静下心来在我这儿一住十来天,必是所图不小啊。”左中赏笑道。


    “是,瞒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沈壁手背轻贴在茶壶上,感受下温度,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BR人要占领川城,而我们不愿让出寸许国土,战争一触即发。”


    “老爷子,我们急需大量的西药,特别是青霉素。”


    左中赏点点头,“明天,南码头那一匹货,我让庭瑞带你们去取。”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沈壁也没想到,老爷子答应得会这么干净利落。沈壁反应迅速地“啪 一下站起来,给左中赏敬了个礼。


    左中赏笑着摆了下:“坐下,这才哪到哪啊!


    老爷子的话,让沈壁心下一喜,忙笑着坐了下来:“听您话里的意思,还要再给?


    “给。 左中赏将手中的木盒推过去,“这是我左家,现下能拿出来的全部家业。


    “沈工, 不等沈壁震惊得回过神来,左中赏又道:“我左家有药厂一个、药山五座,良田千亩,祖宅一座,散于全国的大小医馆有十五家,大小药铺有二十七个,现金有大洋一百五十万,黄斤千两。


    “千亩良田、千两黄斤、一百五十万大洋、及药山、药厂、医馆、药店的所有医药,皆有我孙子左庭瑞献出。只一点, 左中赏将一叠地契从中挑出,“祖宅、东北的两座药山和这十个店铺,我左家不献,只借贵党35年。


    “所谓亲兄弟明算帐,以上这些,我希望你们按我所说,列个表,请你们最高首长在上面签个名。


    “老爷子……谢谢!您放心,一字不漏,我沈壁以性命担保,如数转达。


    左中赏点点头,将盒子收了起来。


    沈壁看得一愣,怎么又收走了,他没说错话吧?


    “哈哈……沈工别怪,我老头子做生意谨慎惯了,在我这里啊,无论什么东西要交接,最少都要有两个以上,有份量的人在场。


    沈壁一拍额头,笑道:“是我糊涂了。 这些东西确实不能直接交到他手里,35年后,万一老爷子或者是最高那位不在了,沈家人来要,数目上说不清啊。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明天补上字数。


    小天使们晚安。


    38、第38章


    事情完成得远超想象,沈壁心情大好,起身告辞,迫不及待地找易安商量看如何跟上面联系,满足老爷子提出的条件。


    走到门口,似想到什么,沈壁驻足,“老爷子,我能向您请教个问题吗?”


    老爷子饶有兴趣地笑道:“哦,什么问题?”


    “府上实验室顾医生主导的医药研究,是往哪个方面探索的?”


    笑意从老爷子眼中敛去,沉痛在心里蔓延,老爷子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沈工还记得40年至42年发生在浙、湘两省的黑死病吗?”


    沈壁心下一沉,点了点头。他是党内成员,两前年发生在浙、湘两省的‘生物战’,他如何不清楚。


    “我左家五座药山,这两省各占一座,疫症发生时,我和宋管家正在这两处巡视。因为防预得当,我们并没有感染,”左中赏闭了闭眼,面露凄惶:“可当时目光所及的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又怎敢相忘。”


    “老爷子的意思,府上的实验研究是黑死病!”沈壁骇道,“这太危险了!老爷子可有想过,万一实验体外泄,或是疫症流出……”左府所处的位置可是川城市中啊,沈壁不敢想象。


    “想哪了。”老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老头子还没活够呢,比你更惜命。小顾研究的只是一些简单病症的抗生素。”


    “当真!”沈壁狐疑道。


    老爷子撑着茶几站起,“走吧,带你看看。”


    实验区设在左府后院西北角的一处院落,大门直通后街,与府中的联系,只有一道拱形小门。


    老爷子的身体还没有好透,出了书房,到了廓下,张妈就推来了辆轮椅。


    沈壁扶着老爷子坐上。


    “小瓒和瑶瑶呢?”老爷子问张妈。


    张妈:“去玉林院,找赵夫人玩了。”


    赵夫人,赵奕的母亲,那是个温柔的女人,丈夫的离逝,家产的被夺,对她打击很大,以至于心中郁郁,精神不振。


    瑶瑶带着小瓒过去,哪是玩啊,必是过去逗人开心去了。


    老爷子眉目舒展,慈爱地笑道:“小张,瑶瑶爱吃松子糕,你记得让人去市中心的西点店买一份,送去玉林院。”


    “老爷,”张妈欲言又止。


    “嗯?”左中赏目带寻问。


    “……瑶瑶心中记恨谢师傅打伤了你,不愿再吃松子糕和果酱,便是往日最爱的烤鸭,这几日也避开了。”左中赏心中一暖,口中却忍不住叹道,“这孩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又倔,日后没了我在身边,可怎么办啊?”


    “呵呵……”沈壁闻言笑道,“老爷子对它真是宠爱有佳。”


    “她值得。”左中赏道,“既然瑶瑶不喜,那小张,日后餐桌上就没别上这些了。”


    “是。我让人上街多买几样点心,让瑶瑶都尝尝,看它喜欢哪样。”


    左中赏点点头,任沈壁推着走出了主院。


    “老爷子,我有点不明白。”


    “你是想问,我儿孙子众多,怎么就将只鸟儿放在了心上吧?”


    “对。若不是知道瑶瑶是只鹦鹉,看您对它的态度,还以为是您膝下的小儿女呢。”


    左中赏抿嘴笑笑:“在我心里,她可不就是我养在膝下的小孙女。人如何,鸟儿又如何,只要彼此真心相待,又有何区别。”


    儿女出生,他正处于创业阶段,错过了他们的成长。到了孙儿这一辈,他有心弥补,怎奈,接过来没两天,儿子就找来了,直言儿媳想孩子想得茶饭不思。


    “沈工,若有一日我不在了,瑶瑶还望你能帮忙看顾一二。”


    沈壁抽了抽嘴角,漫不经心道:“一定。”


    顾医生听了两人来意,让助手取了套防护服,亲自带着沈壁一间间参观了实验室。


    送走打消了疑虑沈壁,顾医生推着老爷子走到院中的花树下,不解道:“我以为老爷子选择了gong党?”


    “嗯,我把家产都捐出去了,连同西郊的药山。”


    “那您怎么没对沈工如实相告?”


    “沈壁有一点没说错,我们做的实验实在危险,消息一旦泄露,势必会引得满城恐慌。若这时候,田中再将疫源撒出,在抗生素研究没突破之前,你我可有能力挽狂澜?”


    顾医生摇了摇头:“目前研究出来的抗生素只能预防简单的疫症,却不能治愈感染的病人。”


    “是啊。到时我们百口莫辩,马上就要突破的抗生素研究,便会毁于一旦。我们三年来的坚持与努力,将会付之东流。所以,我不能冒险,哪怕面对的是沈壁。”


    “那你还将西郊的药山捐出……”


    “不怕,现在战争一触即发,他们便是接手了西郊的药山,也没时间去打理。反而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打消田中的疑虑,给长风争取点时间,探明他此次前来,可有携带病源。研究室那边要抓紧了。”


    “嗯,我今晚就进山。”


    “嗯。”左中赏点头,转而想到,“对了,小忠他们三人的伤如何了?”


    “长风兄你还不知道,他出手心中计较着呢,三人胸口的子弹跟你一样,均卡在肋骨上,子弹取出,养了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下了地,要不是约束着不让出来,这会都要满院跑了。”


    “那就好。”


    沈壁将信息递出,层层转达,很快便得到了最高长官的回复。见此,川城其他商户纷纷效仿,捐出家产,并利用手中的钱财开道,积极参与了对学生、对朱教授等同志的营救。


    “赵奕、左庭瑞,”易安归拢着手中的消息,“今晚码头取药,有把握吗?我怕田中那边会从中阻拦。医馆这边,光今天就闹了九出,经六子查证,两天内,这些闹事的人家,无一例外家中都突然得了一笔银钱。”


    “若是猜测不错,该是田中出手了。”易安将归拢的信息整理出来,递给身旁的沈壁,沈壁看后传给赵奕,赵奕将有关医馆的消息递给左庭瑞。


    易安双手互扣抵着颌,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怎么看?”


    “晚上取药,”左庭瑞眼中光茫闪烁,明灭难辩,“我主张先礼后兵。”


    沈壁:“我们人手有限。”救出的同志只是少数,还个个身上带伤,拼火力,他们赢不过田中。


    “我家护卫可抽调35人。”左庭瑞唇角微翘,“别小看这35人,他们在被我爷爷招揽之前,个个是一方霸主。”


    “是山匪吧。”


    左庭瑞顺着声音看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二少,又见面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呢。”廖念涵笑道。


    左庭瑞微一颔首,“说是山匪,不过是群被世道逼得家破人亡,生活无以为继的可怜人罢了。”


    “行。”易安拍板道,“注意安全。”


    左庭瑞点头。


    廖念涵收回看向庭瑞的目光,“我们现在有了钱粮物资,这些东西不能一直放在城内。大部队要来了,我们必在他们到来之前将东西运出城去。”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均有士兵把守,唯有东南方可走水路,”廖念涵看向赵奕,“我们需要船。”


    赵奕面露难色,“这个我怕是帮不到。”


    “你们也知道,我的人设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先前极少踏进自家的船运公司,对江上的事和人事管理也只会纸上谈兵。说实话,便是没有那份遗嘱,我真要接管家里的船运,那些老人也未必服我。”


    “有了你哥投靠田中一事,我看未必。”沈壁道,“有时间,你私下不防接触一下他们。”


    “行。我明天带着管家走访一趟。”


    当晚,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左庭瑞手拿条子提货,赵晖耍赖,硬说先前两家签下的运输单遗失,他那边没有单据,抱歉,不能给货。


    这样以来,便是带着人手又能怎样,硬抢吗?那左家就是礼输的一方了。


    消息传回,老爷子沉默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就连码头的担保人,王庆和也反水了。”


    老爷子摆摆手,能如何?


    “这回是码头,我怕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药厂。通知庭瑞和沈工,让他们想办法,赶紧把药厂库存的药运走。”


    “是。”男子答应一声,退出书房往外走去。


    门外的谢瑶,忙身形一闪,避在了廓柱后面。


    探头看了眼愁眉不展的老爷子,谢瑶没有进去打扰,而是飞身上房,蹲在房顶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就因为这匹药被劫,才导致后面战起,军中严重缺药,爸爸小腿被截。


    “大将军!”


    谢瑶瞥了眼落在身旁的凤头鹦鹉,纳闷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


    “嗨,还不是我家美人跟田中君吵架了,扰得我睡不好,跑你这来躲清静了。”


    “你说话越来越顺了。”


    “哈哈……”凤头鹦鹉傻笑道,“那是不是说明,我越来越聪明了?”


    “应该是开窍了。”谢瑶心不在焉道。


    “哈哈……”凤头鹦鹉乐得张着翅膀转了个圈,“真开心。”


    “大家都睡觉了,你能不能小声点?”


    “哦哦,我小声点。”凤头鹦鹉用翅膀捂着喙乐了半天,后知后觉道,“大将军,你不开心?为什么?说说呗,搞不好我能帮帮忙呢。”


    “帮忙!”谢瑶翻了个白眼,“咋帮?你是能帮我将赵伯父生前与爷爷签的运输协议偷来啊,还是能帮我把码头的药弄到手?”


    “好复杂呀,大将军,你能说慢点不……”


    39、第39章


    在谢瑶和凤头鹦鹉忙着出入赵府,寻找协议时,田中的部队先一步到来,围城炮轰,转天便攻下了南城门,guo军节节败退。


    这一刻再无国gong界线,赵晖被左庭瑞用药放倒,赵奕被推上赵家家主的主置,夺船、拿药,江水被鲜血染红,赵家一息之间折损过半。


    左家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由左庭瑞带着奔赴在前线。


    老爷子在家,辗转接到了谢长风传来的消息,田中府上,疑有兽医。


    疑有兽医!疑有兽医!最开始的病菌不就是从动物身上提取的吗。老爷子握着纸条,彷如握着千斤重锤,累塌了双肩,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然而不等老爷子做出反应,赵晖先前帮田中运输物资的一艘船上,发现了大量的跳蚤。


    五名船员先后出现了恶寒战栗、高烧、头昏的症状,等消息传到左府,老爷子带着匆匆从山上赶回的顾医生,提着新研究出来的抗生素上船。


    “爷爷!爷爷!”谢瑶带着找到的文件夹回府,府中只余一片荒凉,护卫护着左庭瑞上了前线,佣人们在老爷子匆忙离开后,失了主心骨,瞬间跑了大半。


    “瑶瑶,你跑哪去了?”听到叫声,沈瓒从耳房跑出。


    “小瓒,爷爷呢?”谢瑶抓着文件夹飞下,“还有府里怎么变了样子?”


    沈瓒抿着嘴抱起谢瑶,取下它抓中的文件夹:“你跑出去两天,就去找这个啊?”


    “嗯。”


    沈瓒打开,不但有左中赏和赵昌海签订的运输协议,还有赵昌海亲笔写下的遗嘱,以及田中一久从东北某实验基地运来的病菌,和用老鼠喂养的跳蚤数据目录。


    “这个东西,应该有用。”沈瓒指着目录,“瑶瑶,这个东西要尽快让爸爸或是左爷爷他们看到。”


    谢瑶扫了下目标,很多名词数据没有看明白,“我听赵府上的佣人说,赵奕哥夺回了家产和船只,家里的药也要回来了,对吗?”


    沈瓒点头:“嗯。”只是代价太大了,赵晖将赵家的船都拱手让给了田中一久,在夺取的过程中,赵府那些牺牲在江上的工人、船员,听赵伯母说,都是跟了赵伯大半辈子的人。


    “那这份协议和遗嘱,是不是就用不着了?”谢瑶这两天一直和凤头鹦鹉缩在赵府书房找东西了,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有限。


    “有用的。”沈瓒晃了晃手里的协议,“有了它,待战争结束,对于此次的夺权事件,左二哥和赵奕哥才到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不被赵晖或是敌对方反咬一口。”


    沈瓒的话,让谢瑶想到了建国后的四qing和二十二年后的运动。


    “嗯,小瓒你真聪明。对了,我爷爷去哪了?”


    “我听张妈说,左爷爷和顾医生去南码头了。”


    谢瑶拿过文件夹放进左中赏书桌的抽屉里,对沈瓒交待道:“外面有些乱,小瓒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南码头找爷爷回来。”


    沈瓒知道自己跟着出去就是累赘,“那你小心点,飞的时候尽量往高处飞。”飞得高了,无论是吃肉的,还是扛枪的都打不着。


    “嗯。你放心吧,我惜命着呢。”告别沈瓒,谢瑶飞出府,越往南,对战争的认知便越深。


    飞机跃过头顶,炮弹从身旁落下,墙倒屋塌,残肢遍布,地上凄怆而逃的人们,惶惶如丧家之犬。


    谢瑶闭了闭眼,不忍在看,身形跌跌撞撞地飞向南码头。


    码头的沙滩上,比之城里更不如,因为没有遮挡物,死伤的更多。


    “瑶瑶!瑶瑶!”


    “瑶瑶”


    ……


    谢瑶闻声低头去看,五六个半大的孩子,站在一片碎渣残桓里,挥着手中的船板、旧衣正冲她叫呢。


    俯低身子凑近了看,谢瑶才认出似煤灰里扒出的狗蛋。


    “狗蛋,”谢瑶收翅落在烂船的桅杆上,“你怎么在这?婆婆呢?”


    孩子们的欢呼声一顿,沉寂哀痛于空中流转。半晌,狗蛋泣道:“婆婆……死了,呜……被鬼子给一刺刀扎死了。”


    尽管在他们静默时便有了心里准备,谢瑶还是红了眼眶,“那你们也不能待在这里啊,码头空旷,你们几人还聚在一起,鬼子一个炮弹丢下来,还不给你们一窝端了。”


    “我们没地方去,”有人小声哭道,“还饿,大伙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谢瑶有心想帮,可她更担心爷爷,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狗蛋抹了把泪,“瑶瑶,小瓒没跟你在一起吗?”


    “小瓒在府里。狗蛋,要不你带大家去左府找小瓒吧。”


    “左会长府上吗?”


    “对。”谢瑶点头,“我要找我爷爷,没时间带你们过去,你领大伙去吧。到了,就报我爷爷左会长的名字。”


    “你找左会长?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队伍里有个小孩叫道。


    “在哪?”谢瑶激动地跳下桅杆。“在哪。”小孩一指江心飘着的一艘船,“我看到他和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小船过去了。”


    谢瑶飞身而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江里看去,好远啊,中间还没有停靠点,她还真没有信心一口气飞过去。


    “要不,我们划着小船,带你过去。”狗蛋的话一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不用。我一只鹦鹉过去,还不打眼,大家一齐,就太危险了。”谢瑶挥挥爪,催促道,“你们快去左府吧。府上的佣人跑得差不多了,我担心会有人闯进去抢劫。”


    狗蛋陡然一惊,乱世里人心之险恶不敢想象,他拽起身旁的孩子一边向城内跑去,一边对谢瑶喊道:“那你小心点。”


    “嗯,知道了。”谢瑶四处寻了下,从破船里找了块薄板抓住,向江心飞去。


    体力不支时便将爪子里的薄板丢下,落在上面休息会儿,如此反复数次,终于靠近了大船。


    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谢瑶欢呼着飞上船,高声叫道:“爷爷,爷爷,爷爷您在哪呢,哈哈哈我来看您了。”


    船上一共有船员二十七名,顾医生和老爷子上船找到隔离区,最先病发的五名船员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咳血症状,另外二十二名船员有十七名身上起了热。


    “老左,你怎么来了?”疾病研究中心的李老,看着左中赏苍白的脸色,不悦地斥道,“你身上的枪伤还没好透呢,这时候过来,不要命了。”


    老爷子冲顾医生使了个眼色,顾医生打开提着的密码箱,从中拿出二十支抗生素,“这是我们针对黑血病,历时三年专门研究出来的抗生素。”说着,又拿出了一份实验报告,“已经试过了,对初期患者有特效。”


    市医院的宋主任,伸手接过报告,仔细看过,冲身后的医生护士一挥手:“给他们五人用上。”


    “主任,要不先给一人用,我们看看情况再说。”毕竟是新药,有医生建议道。


    “保险起见,挑目前症状最严重的那个来。”李老道,“老左没有意见吧?”


    左中赏摇摇头,“应该的。”他转头四顾了下,“船上的跳蚤清理了吗?”


    李老:“刚刚用你们药厂生产的杀虫剂清理了一遍,等会儿再连过三遍,务必一个不留。随后虫尸我们收集到一处,先密封起来。”


    “嗯。”左中赏调整了下身上的防护服,“我们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谢瑶来时,最开始用药的那名船员刚死,大家正在争论倒底还要不要用左家带来的抗生素。


    听到谢瑶的叫声,老爷子晃了下神:“小顾,你听是瑶瑶?”


    顾医生侧耳顷听了下:“老爷,是它。”


    “这小家伙!”老爷子推开椅子踉跄着就往外走。


    顾医生忙上前将人扶住:“我送您上去。”


    “爷爷!”看到老爷子,谢瑶开心地就往他身上扑,“爷爷,爷爷,我找到协议了。”


    “停!”老爷子忙往后退了数步,“瑶瑶就飞在空中,别落下。”


    “为什么呀?”


    “甲板上原先布满了血,我们刚冲干净,你闻闻是不是倒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家瑶瑶胆子小,最怕死人了,往常他去一趟市医院的解剖室,小家伙便要几天不敢往他身边凑。


    “那,那……爷爷,您在这边干嘛?”


    “有几位船员伤得有些重,爷爷要做几个手术,瑶瑶先回去好不好?”


    老爷子从来没有骗过她,谢瑶不疑有他:“那您要早点回家哦。”


    “嗯,爷爷答应你。”


    谢瑶恋恋不舍地跟老爷子告别,回到了岸上。


    歇了会儿,谢瑶蹲在桅杆上算了下日期,今天下午,爸爸好像就要过来了。唔,她要准备好药,首先要有一盒青霉素,再要一瓶白药,还有绑带。


    心中怀着即将见到老爸的喜悦,谢瑶展翅朝城内飞去。


    “咦,那不是朱爷爷吗?唔,还有个姑娘。”谢瑶好奇地落下,“嗨,朱爷爷,好久不见。”


    “大将军?”朱教授扶着眼镜,四顾了下,“你爷爷呢,他怎么舍得让你乱跑。”


    “爸,”朱倩扯了下朱教授的衣袖,“它就是拦了你一下,让你进监狱的大将军?”


    “我原来答应它,要跟它躲猫猫的。”


    “所以那天,它以为你在跟它玩。”朱倩诧异道。


    “对。”朱教授突然目光一凝,“倩儿趴下。”


    谢瑶好奇地回头,朱倩看着越来越近的子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跳起来扯住谢瑶的翅膀,将她挡在了身前。


    “噗!”


    谢瑶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泊泊的血液飞快地打湿了羽毛,滴向地面。


    冷意从心底升起,一点点朝周身蔓延,她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有事没做呢,“嘎朱爷爷,”谢瑶扭头拼命看向朱倩身后的朱教授,“药,药……给谢……谢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番外,后天下一个故事。


    不知小天使们都想要谁的番外?


    40、第40章


    乱世,人命如草芥,老爷子从父母去逝那会儿,对这句话便深有体会。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没有。


    川城的鬼子被赶跑了,田中一久带来的“黑死病”也被他们阻在船上,随着几桶汽油,一把火烧没了。回到城里,他以为迎来的是瑶瑶欢乐飞扑,却不想,面对的天人永隔。


    孙子庭瑞死在鬼子的轰炸下,孙女……他娇养了四年的小鹦鹉死在了回城的流弹里。


    一夕之间,老爷子看这个世界都是灰的,他的眼里没了颜色。


    “左老……”朱教授看着灵堂上乌漆大棺旁边放着的朱红小棺,对鹦鹉死亡的真正原因,张嘴难言。


    他知道,甚至全川城的人都知道,川城商会会长左中赏,对自己一手养大鹦鹉爱若珍宝,可依然没有想到,这份爱如痴如狂,已到了入魔的地步。


    试想,哪有一只畜生死了,主人呕血立棺的:“您若是放不下,改天我去花鸟市场帮您寻一只。”


    按他心里的想法,伤了对方一只鹦鹉赔一只便是。


    “不用了。”左中赏拄着拐杖,一一抚过大棺小棺,“谢谢你,将‘大将军’送回来。她去逝时,可有留下什么话?”


    话!依稀听到好像要给一个叫谢言的人送药,可他能说吗?一说,岂不就暴露了“大将军”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古教授心虚地垂眸看向地面,嗫嚅道:“……我,我也是听几个顽童吵吵着要吃鸟肉,又说那羽毛好看,就过去看了一眼。那时,那时‘大将军’的身子都僵了……”


    左中赏心尖一颤,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古教授出手,自家乖宝岂不被人吞食入腹。


    放下拐杖,左中赏郑重地对古教授躬身行了一礼,“古教授仁义,多谢!这份情左某领了,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


    缩在门口不敢进屋的朱倩,闻言凤眸一亮,“左爷爷此话当真。”


    朱教授心下一咯噔,忙喝道:“倩儿!”


    左中赏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小顾,你去,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顾医生点点头,对朱倩伸手做了个请,引了她到外面交谈。


    一大一小两副棺木抬进祖坟安葬,回来,老爷子就病倒了。


    枪伤没愈,再加上船上几日的折腾,他本就身体虚弱,如今强撑的一口气因为一双孙儿的离去,陡然一松,竟隐有灯尽油枯之兆。


    “老爷,您……”顾医生看得心惊,“您还有大爷大少、二爷三少、三爷四少五少他们啊!您也不想想,他们猛然被您丢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一下子没了您这么个主心骨,您就不怕他们被人欺负、被人骗。”


    左中赏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不用人劝,道理他都懂,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无不在想:若是那天他没有撵了瑶瑶回城,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还有庭瑞,自己要不贪恋膝下那点温暖,强送了他走,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


    “朱教授家的闺女提了什么条件?”


    顾医生拧了条毛巾,轻轻地给老爷子擦拭着身体:“她想去港城,我怕她又跟大少爷搅合在一起,就没同意。”


    “那姑娘聪明,看出我的顾虑,转而又说想去法国。乔治正好回国,我便请乔治帮忙稍带了她去。老爷,”顾医生轻叹,“那姑娘是个贪婪的,不但要了船票,还另要了五千大洋的生活费。”


    “嗯,看在朱教授带回瑶瑶遗体的份上,给她。”


    顾医生放下毛巾,扶着老爷子轻轻翻了个身,帮他按摩着背上的穴位:“好,就当买断了这份人情。”


    片刻,顾医生端着盆从屋中出来,与处理好药厂、医馆交接工作,匆匆赶回的宋管家走了个对面。


    “顾医生,老爷怎么样?”安排几位主子耽搁了些时间,等他从港城回来,二少和瑶瑶都已下葬了。


    因为二少的留下,是他帮的忙,怕老爷见到他就想起二少,伤心难过。回来这几日,宋管家都没敢去老爷子面前晃悠,借着忙碌的工作,每天是能避则避。只是心中的担心,却是与日俱增。


    顾医生摇了摇头:“要不,你给港城的大爷、大少拍个电报,让他们回来一趟。”


    “好。对了,”想起一事,宋管家忙道,“我回来遇到易安同志了,他说多亏我们提供的那份目录,鬼子的实验基地,东北的同志已经找到并摧毁。”


    “上面给了个头等功,他想把军勋章和二少的烈士证送来。”


    谁稀罕要这些东西啊,顾医生咬着牙别开了脸,心潮起伏,“你收下吧,就别往老爷子面前送了。”免了老人看到,扎心。


    “这……我记得,‘大将军’在时,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老爷子,一定要什么最高长官的亲笔签名,要什么军功章。”


    “瑶瑶?它一只鹦鹉懂什么……”话没说完,似想到什么,顾医生精神一振,放下盆,大步推开老爷子的卧室走了进去。


    老爷子昏昏沉沉,似醒非醒。


    顾医生没有打扰老爷子,挨个地搜过谢瑶生前用过的鸟架,小被子小枕头和玩具盒。


    “小顾,”老爷子睁开眼,无力地道,“你找什么?”


    “老爷,吵醒您了。”顾医生放下手里的玩具盒,快步走到床边,扶了左中赏坐起,拎了床薄被垫在他身后,“您还记得,初教瑶瑶识字时,它用来练习的那个本子吗?”


    顾医生依稀记得,瑶瑶当时对他说:“顾伯伯,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爷爷想我想得病了,你就帮我把这个拿给爷爷。”


    左中赏心下一痛,推开床边的顾医生,踉跄着下了地,一身薄衣赤着脚趴在地上,伸手从床下拉出了一个箱子。


    “老爷!”顾医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来扶,“您先上床,我来找。”


    “我自己来,”老爷子推开顾医生,扯了下锁,“钥匙。”


    “在哪,我去找。”


    “瑶瑶玩具盒下面有一把。”


    顾医生先取了件大衣给老爷子披在身上,又帮他穿上鞋,才去取了钥匙来。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谢瑶攒的私房,将这些拿出堆在地,老爷子扣开底板,取了个小册子出来。


    这是谢瑶那次醉酒后写下的,据体写了什么,她不准老爷子看,老爷子出于尊重也就一直没有打开,为此还专门帮她打了这个带有暗格的箱子。


    “爷爷,当您看到它时,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刚看了一个开头,老爷子眼里的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他狼狈地推了推顾医生,“边去,这是乖宝写给我的。”


    顾医生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将老爷子扶到沙发上坐好,又给他拿了个薄被搭在腿上,才默默地退出去,关上门,给老爷子留一方空间。


    “前天喝酒,我好像说了些什么,不知爷爷心里信没信?爷爷,您别怕,我不是鬼不是怪,只是一抹来自二十二年后的一缕被挤出体外的幽魂。”


    “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与您相遇,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我有55年到66年之间的记忆,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我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身边的人,少些遗憾,多些幸福。”


    “顺着时间的发展,我第一个想改变的是叔爷爷谢长风,我没见过他本人,只十几岁时,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了张夹在食谱里的照片。”


    “他苍老而憔悴,眼神孤寂而狠厉,我想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罪。若是有可能,我想找到他,同他一起品尝下生活的甜,感受一下阳光下的温暖……”


    “第二个我想改变的是朱凯之爷爷,据爸爸说,他的身子骨之所以不好,是因为44年的3月,他被人举报进了监狱,在狱中受尽了折磨……”


    抚着本子上的字,左中赏心下沉痛:乖孙为之努力改变的,一样没变,长风……他们找到他时,他已妻离子散,活着不过是为了报仇。


    朱教授……乖孙应该是只记得三月他有牢狱之灾,却忘了具体日期。所以那一个月,她早出晚归地盯梢,被朱教授发现了,就说找他玩,以至于真正危险来临,反而慌乱中引错了路。


    老爷子继续往下看。


    “爷爷,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谢,名瑶,谢瑶,我的名字哦。”


    “44年,团长谢言带领部队来到川城,川城一战,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言右小腿中弹,因为缺医少药,后来不得不截肢,离开心爱的部队,调回聊城,成了纺织厂一名车间主任,49年解放后,升任厂长。”


    “并于这一年,和易安当医生的妹妹丁静,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喜结连理。”老爷子高悬的心,陡然一落,唇边带了笑,“次年五月,春暖花开的聊城,一个美丽的宝宝降生了,爷爷,那便是我,您的瑶瑶。”


    “瑶瑶,50年出生的吗?还有六年,”老爷子的手不知不觉地紧攥成拳,六年啊!他要撑住,他现在不能死,他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宝贝出生呢。”


    后面记录的都是些政治。老爷子匆忙扫了一眼,收好本子,高声叫道:“小顾,小顾,你进来。”


    顾医生就守在外面,闻言慌忙推门进来:“老爷!”


    “小顾,”左中赏双目晶亮道,“家里还有青霉素吗?”


    顾医生一愣,摇了摇头:“部队和民众伤亡极重,药厂、医馆、实研室,还有家里的药,全部都捐出去了。听说,现在均已告急。”


    “你去找小宋,让他带你去秘室,那里还有十几箱青霉素,你亲自送到医院。然后,帮我找一个叫谢言的团长,务必把他的小腿保住。”


    顾医生精神一振:“是!”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这个叫谢言的人唤起了老爷的求生欲,那就成了,这个人他救定了。


    打发走宋管家和顾医生,老爷子立马唤来张妈,叫了热水。


    洗完澡,吃了一海碗酸菜面,老爷子又在院里伸展四肢打了套拳,方有了些力气,恢复了几分精神。


    “左爷爷!”


    老爷子回头,是沈瓒和六个高低不一的孩子,大的看着十四五岁,小的七八岁,他好像听张妈说过,他在船上那会儿,家里被贼人闯入,还多亏了这六个孩子帮忙将人赶出去,栓上大门才得以保全。


    “来。”老爷子招招手。


    沈瓒跳下台阶,扑上去抱住了老爷子的腿,“左爷爷,瑶瑶……真的死了吗?”


    老爷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头,沉吟道:“佛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怕他听不懂,老爷子换了种说法:“生死就像一个圆形跑道,从启点到终点,哪是界线,谁又知道呢。”


    沈瓒似懂非懂道:“所以,瑶瑶还活着,对吗?”


    “对。”活在未来。


    老爷子弯腰抱了下,没将沈瓒抱起,“爷爷老了。”


    感叹了声,老爷子牵起沈瓒的手,一边招呼着狗蛋几人进屋,一边轻声寻问道:“你们在家住的怎么样,吃的饱吗?生活还习惯吗?”


    孩子七嘴八舌地回答着。


    张妈端上茶和点心。


    “吃吧,别客气。跟小瓒一样,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老爷子说罢,看着狗蛋,“听瑶瑶说,在南城的棚户区,她和小瓒没少得到你的照顾,爷爷还没谢谢你呢。”


    狗蛋局促而慌乱地摆了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老爷子信奉与人为善,多一份善意,就像春天种下了一颗种子,虽不指望它结出果子回报,可却让这世上多了一片绿意。


    “我……”狗蛋抠了抠手心,忐忑道,“我明天就带他们回南城。夏天就要到了,城外果子野菜的,只要足够勤快,混个水饱不难。”


    “我没有撵你们的意思,”老爷子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左右的孩子,“爷爷的意思是,对未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读书、当兵或是做工?”


    “读书呢,爷爷过两天就给你们找个先生,先在家里学几个月,等秋季开学了,咱们再进学堂。要是当兵,爷爷便给你们引荐……”


    狗蛋和最大的兴旺、长明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狗蛋:“求爷爷给份工作,我想半工半读,识些字,养活下面的弟妹。”


    兴旺:“爷爷我想参军。”


    长明:“爷爷,我也想参军。”


    三个小的放下点心,惶惶起身,跟着跪在了三人身旁。


    “爷爷, 黑娃口齿清脆道,“我想跟着府上的护卫大叔学武,然后像他们一样,长大了留在府上保护爷爷。


    另两个小的跟着点头,也不知道是附和黑娃呢,还是另三个。老爷子看得好笑,“部队要在城里驻扎一段时间,大家从明天起,就先跟着老师学字吧。一个月后,我们再做决定,可好? 他也看出来了,现在孩子们的说话,全凭一股冲劲,根本就没有深思。


    睡的舒软馨香,穿得干净整洁,吃得是白面肉蛋,对于六个孩子来说,如今过的每一天,幸福美好的宛若天堂,哪有不从的道理。


    几日后,顾医生一身疲惫地从医院回来,垂头站在老爷子面前,无颜道:“谢言的右小腿,截肢了。


    老爷子心下一沉,一而再,再而三,他和瑶瑶都没能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是去晚了吗? 毕竟这中间耽误了不少时日。


    顾医生摇头苦笑道,“按您的吩咐,一进医院,我们就找谢言了。护士搀扶进来的病人,也确实右小腿受伤。哪知,我昨天翻看病例,才发现病人的签名是叶年,因为口音,我和护士听诧了。 救错了人。


    “谢言呢,现在如何?


    “在医院,找到他后,他小腿上的伤已经恶化,我不得不连夜给他做了截肢手术。


    “谢言,他应该是名团长吧?


    “是。


    “按他的职位,腿上的伤怎么会延误?


    “他把药让出去了。


    老爷子悠然一声长叹,“带我去看看。


    拄杖站起,老爷子急急往外走去,这一刻,他心里很乱,若是事件不能改变,那二十二年后,乖孙是不是还要面临被夺体的危险。


    站在病房外,老爷子深吸了口气,才在顾医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谢言的视线。


    “谢团长。


    “您是? 谢言撑着身体,缓缓地靠坐起来。


    “左中赏。 老爷子伸出手,目光打量着谢言,满脸胡茬真看不出长成什么样。


    瑶瑶天天夸自己长得美,也不知道她的容貌,是不是来自母亲丁静多些。


    “左会长,幸会幸会,请坐。 松开手,谢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会长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灰吗?


    “看你的面相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老爷子随口打哈哈道,“谢团长,能聊聊你家里的情况吗? 瑶瑶笔记里,除了父母外,在没其他家人,也不知她儿时,生命里是不是也有一个疼她,宠她的爷爷。


    说实话,光是这么想一想,老爷子便有些吃味。


    谢言一愣,继而就放开了,左家捐献的文件,还是经过他的手传到上面的,左老爷子虽然问得突兀,但可以肯定,他本人是没问题的。


    面对这位令人尊敬的爱国长者,谢言拒绝不了:“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爷奶长至十二岁,爷奶去逝后,就参加了组织……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爷爷的还有一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