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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1 章   你来给我当助理吧


    回家这种要求古晋是断不可能答应的。


    只要出了安德森的门,他还能不能安然无恙都是个未知数。


    更别提他现在跟司隽音住在一起,海湾别墅那地方,怎么能让他们踏足。


    “在警察来之前,你们最好自觉离开这里。”


    古晋语气疏冷,俨然一副和他们不相识的模样。


    这话可把古才良气炸了:“你良心被狗吃了?连自己爹妈都不认了!谁给你养这么大,谁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你发达了就把我们一脚踹开?老子真是养了条白眼狼!”


    张念也是没好脸色:“古晋,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当初生你费了多大劲儿,差点命都丢了。你小时候生病,也是我跟你爸背你去医院,全家人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光是你吃药都不知道吃进去多少钱,我跟你爸有跟你算过账吗?现在张口就是不认识我们,这话你也说的出来?”


    进入厂区前,根据工厂要求卓嘎请三人穿了防尘服,进行了无菌消毒。


    “来这里参观的每一个客人,我们都会按照严格的流程请他进行无菌消毒,古晋嘱咐过,药皂的生产加工一定要规范,这样才能保证品质。”卓嘎如同忠诚地守护者,认真守护者药皂加工的制度。


    “谢谢你卓嘎!”


    古晋听卓嘎的言下之意,这里似乎是司隽音在管理,并没有着急询问,只耐心跟着卓嘎参观下面的生产环节。


    厂区内被规划的的宽敞而整齐。


    首先三人进入的是原料区,原料区内按照生产加工产品的属性划分堆积着各种草药、香料和化学成分,各种原料混合,散发着独特的气味。


    一目望去,古晋发现这里的工人着装统一,安全防护做的很到位,安全帽、手套、绝缘装备应有尽有,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碌。


    有的在监控设备运行状态,有的在检查药皂质量,有的则在进行包装作业。加工操作的工人都是女人,每一个人都表情虔诚而认真,一丝不苟的完成手中的工作,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差错。


    他们对于手中各种输送设备操作熟练、动作迅速,让古晋对以往见过的憨厚朴实的藏地妇女另眼相看。


    “这些工人在进入工厂前我们都会进行培训、代练、考核,确定合格才会安排单独上岗!”


    “很合理!”古晋对于一线管理虽然不算精通,但也耳熟能详。


    “这些规定都是你制定的?”古晋不得不对司隽音刮目相看。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倾洒进来,照亮了宽敞的空间。生产机器设备整齐地排列在生产加工区域内,轰鸣声隔着隔音玻璃还是在耳畔不断回荡。


    司隽音点点头,“这些管理制度都是和大伙一起沟通执行的,为了让这里越来越好,我们前期筹建还请了专门的职业经理来帮忙!”


    斑斓的经幡在晨风中摇曳,雪山金顶普照神圣的高原,又是晴朗的早晨,青兰卓玛如往常一样将前来看病的人群引入药堂。


    每一个前来看病的人都心怀对玛拉布孜的虔诚和敬畏。期待加速时间的流逝,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司隽音惯例起身朝神龛上上了三炷香。


    古晋站在走廊下,一直观察着忙碌的司隽音,嘴角勾勒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古阿佳!古晋,是古阿佳!”青兰卓玛送走最后一个送礼物的客人,发现了古晋,意外的叫了起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司隽音走至门前,打量了一眼古晋。


    几日未见,古晋已经恢复健康,剪裁合体的羊毛呢外套勾勒出他颀长完毕的身材,让他显得成熟稳重又不是干练。


    他故作玄虚,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你母亲的病好了吗?”


    司隽音仰头看着他,额间的碎发似乎被重新修剪过,整齐而干练的修饰着他光洁的额头,一双如星辰的黑眸,闪闪发光,如银河落在了司隽音的脸上。


    “你对你的药很自信。”


    司隽音含笑将古晋引入药堂。


    青兰卓玛以为二人有事要谈,收拾了司隽音看病的工具及就去药房整理早晨抓药留下的药物。


    “不是自信,是你的孝心感动了玛拉布孜。保佑了你的母亲。”


    “果然,那次让我摘药是假,试探我才是真的。”


    古晋突然俯身,贴近司隽音,四目相接,司隽音不自然的朝后退了小半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凌烈气息,司隽音心如小鹿扑通扑通,跳乱了节奏。


    “我……”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歉意。


    “你欺骗了我。”古晋乘胜追击。


    司隽音没有直面应答,“我必须了解你的底线。”


    “所以,你骗我试探我,古晋是尼拉的使者,不能骗人,现在你骗了我,是不是应该弥补我?”古晋故意追问道。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让我弥补你吗?你的母亲已经痊愈,此刻你应该陪在她身边!”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报答你,我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我家人,又不愿意接受我的金钱。按古话来说那我该以身相许,可我想你也不会接受。所以我打算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听见这话,司隽音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眉眼如音,星音响应。


    “当牛做马的话,你能做什么吗?”司隽音忽然响起那日青兰卓玛的话,笑道:“青兰卓玛都说你还不如山下的多吉健壮。”


    古晋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说道:“帮你做些粗重活还是可以的!”


    “院里的田地种了些瓜果需要每日有人照顾,还有羊圈里的羊羔,时不时要加些牧草。”


    听司隽音提及羊羔,丁真那个圆滚滚的身子就浮现在眼前,英挺的鼻梁微微一簇,“照顾瓜果可能更适合我。”


    说着,古晋拿出了专门为司隽音准备好的礼物,“为了表达你谢意,除了愿意为你当牛做马以外,我还给你带了一套最新的户外装备,希望可以帮助你在野外采摘。”


    就在这时,青兰卓玛做好了早饭让二人去吃饭,“古晋,早晨到现在忙的不可开脚,还没顾得上吃饭,古阿佳不要再纠缠她了,和我们一起吃点饭去吧。”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一转,瞟了一眼门前的不速之客“前几天达娃阿吉送送了青稞酒天气冷了,让你保暖驱寒呢!”


    “达娃是?”司隽音为香炉补了一碰香末。


    “就是上次拿着氆氇来求药的男人的阿吉。”


    司隽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病好了吗?”


    “看样子还不错。不过她酿的青稞酒真的很香!”


    司隽音浅笑接过古晋的礼物,“作为回礼,我邀请你尝一下我们藏地的青稞酒。”


    包装车间里,刚刚成型的药皂被迅速包装起来,装入精美的盒子里。自动化的包装设备高效运作,将一盒盒药皂整齐码放,准备运往各地。


    “我们的藏皂在大网站和渠道销量都很稳定,这几个音还有上升的趋势呢!”卓嘎一丝不苟的汇报着药皂生产和订购的情况,“每个订货殇都对我们的产品很认可!”


    “踏踏实实地爬山,昆仑上也能上去!”司隽音肯定地拍了拍卓嘎的肩膀!


    “多亏古晋,我们才能过上充实而快乐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珍宝!”卓嘎说到激动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意义,如果一味的依附别人生活,就和迷路的驮马,只会让自己迷失在茫茫雪山上。”司隽音目光坚定地看着卓嘎。


    这一刻,古晋忽然意识到,她的内心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是你的善良解救了他们!不但治愈了他们的疾病,还为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卓嘎对司隽音很尊重,“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们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工作?”


    “不要这么说卓嘎,个人的智慧永远汇聚不成拉萨的河水,你们的选择同样重要!在这里你们和我一起创造了价值!”


    在工厂的一角,还有专门的研发区域,一群科研人员在那里专注地研究着新的配方和技术,试图不断提升药皂的品质和功效。


    随后,卓嘎又给司隽音介绍了新品研发的进展,司隽音从包里给卓嘎取了一张清单嘱咐她可以安排研发调整。


    等转完厂区,卓嘎把三人请到了一间办公室,从办公室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包裹出来递在司隽音面前:“这是所有那木色拉姆为你准备的礼物!”


    “这是最新研发的玉妍皂,用来洗澡能舒缓经络,具有长期使用美白嫩肤得功效哦!古晋的皮肤和雪莲一样洁白,会受到高山上的厉风伤害,得好好保护才行!”


    “谢谢大家!”司隽音没有推脱收下了玉妍皂。


    又说了些寒暄的话,便带着古晋和青兰卓玛离开了。等回到院子,锅里的牛肉汤已经炖出了香味。


    青兰卓玛迫不及待的煮水下面条,等沸水煮面开了三滚,就给三人各乘了一碗,浇了两勺橙黄色的漂着肉片的骨汤,洒上葱花,看上去青红搭配,食欲大增。


    司隽音为三人煮了甜茶。斟上了青稞酒。


    青兰卓玛照例准备好五斗装了青稞,吃饭前,司隽音用青稞酒迎接了远方客人的到来。


    一顿饭吃完,古晋浑身上下暖气融融。


    吃完饭,司隽音又把古晋送回了扎基寺,请寺里的切波仁帮忙给古晋安排了一间临时落脚的客舍。


    一切安排妥当,司隽音便趁着日光正好,准备前往高山砾石区寻找乌奴龙胆。


    “古晋,乌奴龙胆生长的砾石区太远了,今天时间晚了,你明天再去不好吗?”青兰卓玛担心劝阻道。


    司隽音边收拾行囊边说:“乌奴龙胆花期短,而且近日阴雨难得天晴,我总不能等到春天去?”


    “非去不可吗?”


    “还记得达珍的父亲吗?前几天来说达珍的母亲夜咳又犯了,如果能找到乌奴龙胆就可以治愈她的夜咳。”


    青兰卓玛知道司隽音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更何况救人本来就是她的心愿。


    古晋本想和他一起去,却被她断口拒绝。


    “高山砾石区环境恶劣,非常难走,你本来就对高原气候没有适应,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古晋第一次被人拒绝,叱诧古市的他,此刻竟然沦为别人的负担。


    但不可否认司隽音的担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


    “那你把我给你的登山装备带上吧,上面的器械上安装了最新的gps导航装备。”


    司隽音这次没有拒绝,点头算作应允。


    看着渐行渐远,消失在蜿蜒的公路尽头的工厂,古晋才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家工厂是你办的?怎么都是女工呢?”


    “对,当初这些女人得了疾病,痛不欲生,我希望帮她们恢复健康,就开办了这家工厂。”司隽音解释道。


    青兰卓玛在旁若有所思地解释道:“藏地的姑娘长大就要嫁人,整日留在家里劳作,然后还要照顾老人孩子。哪怕是这样,一部分妇女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有些人是因为积劳成疾,有些是心里过度抑郁导致身体出现问题。古晋是为了救他们。”


    “那么多的女人不回家在这里工作,不会引起家庭的矛盾吗?”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但藏地很多地区还保留了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制度。


    “家庭的根本矛盾来源于生活保障不能满足,现在他们能靠劳动获得更多的财富,他们的家人自然乐意。”


    “这所药皂厂是我们古晋办的大家都知道,很多人都觉得家里的女人能在这里帮忙是受到了玛拉布孜的眷顾,自然不会说什么啦。”


    在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上,信仰的力量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根本。


    回到扎基寺天已经黑透了,阴雨的天气里,山路蜿蜒身手不见五指。


    连日阴雨,司隽音一直都未曾出诊,只是每日清晨前往药堂做功课,然后又回到药房温故唐卡上的药典。


    古晋每日会在晌午为司隽音送来他熬的养生粥,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他的手艺精进不少。


    司隽音对于古晋的出现并不反感,生活好像也随着他的到来增加了不一样的色彩,偶尔遇到琢磨不透的唐卡,她还会拿出来邀请古晋一起讨论。


    好不容易盼来了太阳初露的天气,药堂前早早地就排满了前来就诊的人。


    每一个前来看病的人都满怀着对玛拉布孜的尊崇,以及对司隽音的信赖,有秩地等候着司隽音问诊。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推着一位双腿瘫痪的老人,在众人的不满中走进了药堂。


    这位老者虽然行动不便,却神采飞扬,正襟危坐如铜钟,一身黑色莲花纹杭绸立领中山装穿在身上,庄重而得体,显得气度超卓,派头满满。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体健,身材健硕,同样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人,几个身着白色医护服装的医护人员随身看护,一看就是身份不凡,非富即贵。


    推轮椅的人一进屋就不客气地命令道:“哪位是医生,请先给我们先生看病吧。”


    青兰卓玛礼貌拦住了陌生的远方客人,“阿库,你们前面还有两个人,请你们排队看病,大家都是等了一早晨的。”


    “我们登山耽误了时间,我们先生的病不能等,请你们医生给我们先看吧!钱不是问题”黑衣中年人不依不饶。


    “阿库,您还是排队吧,玛拉布孜的规矩不是钱能破坏的!”


    “小丫头少拿什么玛拉布孜的来吓唬我们!快让你们大夫给我们先生治病!”


    见他们出言不善,司隽音走过来把青兰卓玛护在身后,星眸凝冰,目光从中年男子身上滑至轮椅上的老者,“并未入骨,生命无忧,不能破坏规矩。”


    原本坐在轮椅上神色自若老者陡然睁开了眼界,叱咤道:“说吧,要多少钱才能让这些人都走,你只为我一个人看病?”


    “无价!”司隽音不为所动。


    “我这么大年纪,不远千里来找你看病,也算是尊重你,你个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人横眉立目,语气凌厉呵斥。


    “老人家,你说话中气十足,不像重疾,我按例看病人人一样,破不了规矩!”司隽音不为所动,一语中的。


    屋外等候看病的人见屋里来者不善,纷纷聚拢上前,却被黑衣人阻拦在半米开外的院子里不得上前,三言两语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


    就在这时,古晋拎着饭盒从外走了进来,远远看这边聚满了人群,似是发生了意外,赶紧跑过来一探究竟。


    挤过层层群众,古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禾盛集团合作的供应商之一的华海集团的董事长陆华海。


    “让看!”古晋说话间已经断开了两个保镖禁锢的手。


    “你要干什么?我们老板在看病!”保镖奋力阻拦。


    陆华海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睨光落在古晋的脸上时,神色一怔,忙不迭是地喊道:“快放手!快放手!”说着,示意中年人推自己过去,“快快推我过去!圈里传的果然不假!”


    卫瓦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风景。


    身后,古晋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


    从进门起,卫瓦就一直没开口。


    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持续的沉默让古晋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片刻后,卫瓦才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古晋沉声问道:“你跟司隽音之间,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古晋心脏骤停。


    第 132 章   我要辞职


    古晋想过,自己跟司隽音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被卫瓦发现的。


    但没料到,竟然暴露的这么快。


    回想这段时间在公司,他的确跟之前有所不同,看手机的次数更多,诡异的举止也变多了(比如去洗手间给司隽音拍胸肌照)。


    尽管这些并没人发现。


    可这还是逃不过他老板的火眼金睛。


    卫瓦刚回来公司第一天,就敏锐地发现司隽音跟他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古晋脸颊更加苍白,思绪乱的跟浆糊一样。


    早知道刚才开会的时候就不偷看司隽音那么多次了。


    卫瓦不语,只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静谧非常。


    卫瓦还在等着他回答。


    良久,古晋掌心紧攥,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底气全无。


    古晋晓得的,他们最近经常吃猪肉,是因为孙叔让孙明没事儿就往辛叔家送猪肉。


    小镇就是这样,一切都在人情往来之中,不说也能明白,所以在场的师傅们连同古晋都没有多吃。


    尝个味,夸赞一下手艺,十分流程化。


    司隽音从楼上下来时,几人刚吃完饭。


    古晋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首先想到了三个问题。


    看着人已经洗漱过,那么楼上的卫生间修缮情况应该还不错。不过,楼下这么敲敲打打,她居然真的能睡得着。


    最后是心虚。


    因为视线交汇的时刻,古晋叼着鸡腿骨。


    最后一只鸡腿的骨头。


    司隽音非常亲切友善地同在场所有人打招呼,唯独到古晋这里变换了态度。


    “古晋,鸡腿一点都没给我留,你好狠的心。”


    罪名已然成立,古晋懒得狡辩,直接问:“要吃什么?”


    司隽音经过短暂且苦恼的思索,郑重回答:“豌杂面。”


    古晋立马问:“不要豌杂,多加榨菜葱花对吧?”


    “你都知道还要问?”


    古晋:“……”


    那你只有这个回答还不是每次都要想半天。


    他顺手把垃圾拎出去,走时隽辛大嫂笑呵呵地说:“小司老板和你很熟悉。”


    古晋压下笑容,匆匆回答:“不熟呢。”


    返程遇到摊子上卖相优秀的无花果,古晋顺手买了一篮,还被摊子老板打趣:“古晋啊,又来给小司老板跑腿买饭啊。”


    古晋说不是特地,顺路的事儿。


    摊子老板可精,“你这路顺的,顺出十里地了都,就惦记小司老板呢吧。”


    “没有的事儿,”古晋板起脸,催他赶紧给自己称重。


    拐进记月巷口,古晋从老屋门前的玻璃瞧见自己,他发现自己在笑,赶紧整理表情,一墙之隔,他隽到司隽音说话


    “走吧,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语调和语言都有些冷。


    院里,老辛头拉着辛大嫂低声解释原因:“不多要钱的,小司老板,我家这口子就是过来给我送饭。”


    古晋默声走近,瞧见司隽音脸上是鲜少能看见的严肃表情。


    “送饭可以,在这里陪着也可以,但是她不是雇员,不能插手工作,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不然就别干了。”她说。


    老辛头和辛大嫂连连点头,没有再争辩。


    司隽音便不再多说,朝古晋伸出手示意他把面条拿给自己,不出意外地,看见古晋神色不明地杵在那,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上楼去。”司隽音说。


    其他师傅已经散开各自干活,辛大嫂看了老辛头一眼,安静地提着饭菜篮子离开。


    古晋跟着司隽音上楼,这才发现她把二楼南边那排房子打通,安排成自己的居室,甚至布置出一间漂亮的会客室,靠窗那面墙边支了张L形的桌子。


    司隽音已经绕去桌子后边坐下,同时收拾开面前的几本书,做好了吃饭的准备。


    古晋安静地把面


    放下。


    司隽音抬眼看他,“有话说话,没话就出去。”


    古晋同她对视两秒,直接说:“辛叔就是想帮着快做点活。”


    “嗯。”司隽音开始解开塑料袋,拿出筷子。


    古晋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做规矩些。”


    “你又知道了。”司隽音掀着外带盒盖,右手使不上力,左手也发挥不好,以至于这么低着头时,脑门顶瞧着像是在冒气。


    古晋赶紧从她手里把那碗面抢救出来,打开盖子,抽纸巾抹了圈边缘,又重新还给她。


    顺带着缓声说:“辛大嫂他们家不一样,他们没恶意的,你也,不至于说那么严重吧。”


    没想到司隽音直接把筷子放下,“这么好为人师啊?”


    突然被架到没能预料的高度,古晋眨了眨眼,“我不是要教你。”


    “也没少教,”司隽音问,“合作合同白纸黑字,说明白了要雇谁,今天这家带老婆来,明天就能有别人带老婆来,这是工地,非雇员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古晋看着她。


    司隽音干脆靠到椅子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带人来,多了一个人帮忙,我要不要多付钱?付了,别人会怎么想呢?不付,我就要变成占便宜的人。”


    古晋低声讲:“话是这么说。”


    司隽音伸出根指头戳戳面前的桌子,“我不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不记回报帮助的人,他们可怜,没地方去,我就应该让他们有事做吗?古晋,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我凭什么要负责?”


    古晋本也不想劝说什么,一是没有立场,二是司隽音考虑得的确没错。


    可真隽到她这么冷硬地说出口,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可能你之前的工作生活不是这样,但小镇里互相帮衬不是因为可怜谁,就是因为……我帮你,你帮我,日子就能过下去,以后你的生意总是要在这做的。”


    他是真心希望司隽音在秋芒镇的生意可以顺顺利利。


    司隽音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热浪泼在瓦上,翻滚着模糊视线。


    “我很奇怪,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强加论断的人,怎么总是评论我?”她缓缓转头看过来。


    古晋皱起眉头,“什么时候?”


    “说我没吃过苦,觉得我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因为之前的工作生活,你觉得我在俯视你们,因为我生活优渥尊贵。”司隽音说,“我问你,我人生地不熟,今天所有人觉得我礼貌,明天就能有人因为我好说话而欺负我,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呢?我先说明自己底线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但你怎么就人生地不熟了呢?


    古晋没吭声。


    他明显察觉这才是司隽音真正动怒的样子,立马在身边竖起一道墙,目光乃至呼吸都带着距离感。


    司隽音没有放任他沉默,“我在自视清高,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古晋想否认。


    司隽音才瞧出他想要摇头,立刻说:“别撒谎。”


    “是,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古晋果然就不再撒谎,先承认,又解释,“主要是你付的款,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


    “你真说啊?”司隽音打断他,又讲,“你也挺记仇啊。”


    古晋:“……”


    没人提买房子的事儿啊,你自己提的。


    武断了。


    古晋以为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撒谎,这才知道了厉害,抿了抿嘴,没有重复,但也没有收回。


    可沉默也能刺人。


    “你才几岁古晋?怎么那么喜欢教我?”司隽音收握了一下左手,开始荒谬地挖苦,“工作工作,我已经没工作了。你那么好心,你给我找份工作吧,要不然你干脆娶我养我好了。”


    古晋很抵触隽她说年纪,于是问:“为什么要提年纪?”


    司隽音气笑了,“你说呢?”


    对峙无声展开,气氛并不融洽。


    “已经二十四了。”古晋突然说。


    司隽音怀疑自己隽错:“……什么?”


    “可以。”古晋又说。


    司隽音一言不发,就看着他要干什么。


    “我说我二十四了,”古晋总结给她隽,“如果你工作或生活需要我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但是,”他一本正经地警告,“别再总开这种玩笑,什么娶不娶的。”


    他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呈阶梯式下降。


    并未影响整体效果。


    司隽音相当震惊。


    什么“你给我找工作”或者“你养我”这种话,真的特别幼稚。


    司隽音本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弟弟讲这些,但那些随意断定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就是让人隽得火大。


    本来在认真生气,结果所有被古晋这句毫无预兆的警告扑灭。


    这是在干嘛?


    紧绷的情绪被掐断,司隽音找不到合适的节奏继续吵下去,也努力过,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你,”她无法严肃,只好强硬一点,“滚出去。”


    她居然还笑出了声。


    古晋感到被轻视,固执地重申:“我没有在开玩笑。”


    司隽音催他:“快走。”


    古晋当然也有脾气,他凶狠且愤怒地留下无花果,迅速转身出门。


    本以为自己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被老板发现了,结果是他误会成了司隽音欺负自己。


    古晋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楼前,司隽音一脸亲切地看着古鸿禧的画面。


    一时间,古晋的心情坠入谷底。


    卫瓦正滔滔不绝地发泄着怒火,身旁的助理却低着脑袋,一脸心如死灰。


    蓦地,古晋抬了抬眼,疲惫道:“卫总,我要辞职。”


    瞬间,卫瓦愣在原地。


    这几个字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卫瓦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赶紧缓和了语气,一边劝一边问:“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那么激动是因为我跟司隽音本来就不和,你别被我的话吓到啊……司隽音那女人是不是真的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职场性骚扰不是丑事,那不是你的问题,不需要自责愧疚。你要是难过,走,我们现在就去维纳斯,找司隽——”


    “卫总,”古晋麻木地打断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一般,他哑声道:“不关司总的事,我想离职,是因为我家里人。”


    第 133 章   你叫古晋?


    卫瓦忽然静了下来。


    古晋下定了决心,脸上满是隐忍。


    “卫总,非常感谢这一年您对我的栽培,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


    古晋的解释半真半假,他隐藏了母亲登山的真实意图,和他目前财团要做的生物药品研究的真相,随后,又补充了一些身体细节,年龄、病史一类的信息。


    日出破晓,瑞霭挤破重峦,将窗前照亮,司隽音神色凝重,问道:“既然她有脑部疾病,登山这种极限运动你们怎么还能让她去做?”


    “我的母亲是个倔强的人,对于她的意外,我也很痛苦……”


    见着古晋情真意切,司隽音长叹了一口气,不忍责备。苍茫的雪山之巅,古晋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冰雪将他禁锢,寒风凛冽刺骨吞噬着他的意识,忽然,他脚下的冰雪开始坍塌,顷刻他就被狂风卷入万丈深渊……


    “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跌入谷底,粉身碎骨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将他眼前的冰雪融化,为他送来一缕和煦的温暖气息。


    “你怎么了?快醒醒,是梦魇了吗?”


    古晋费力的抬了抬眼皮,香雾氤氲,一张少女的脸庞映入眼帘。只见她莹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抹娇红,如灼灼桃夭,又似青荷出水,弯眉如音挂在明亮清澈的水眸上,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恍惚间,他以为见到了童年里的那个她,可下意识告诉自己,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她当时是和父母来藏地游玩的,转眼十几年她又怎么会还在这里?


    “你醒了,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少女语气淡若芙蕖,却如清风吹醒了古晋心头的迷雾。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古晋声音低沉中略带嘶哑。


    听男子发问,不等司隽音说话,撩拨香火的青兰卓玛跑了过来,“阿佳,是我们古晋救了你哩!”


    古晋目光落在少女淡然的脸上,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化开一圈光晕,温柔而又宁静,让人舒适而安心。


    “我是司隽音,他们都叫我古晋,你晕倒了我们把你带回了这里。”司隽音简单的解释道。


    青兰卓玛随即附和道:“阿佳,你一个人晕倒在河谷,到了晚上就算不病死,也会被山里的野兽拖走当食物!”


    屋里弥漫的藏香让古晋清醒不少,他记得自己缺氧晕了一下,脚下被石头绊了摔下山坡。


    藏地高原恶劣的自然气候和出入猛兽的危险。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多亏眼前的少女,“谢谢你救了我。”


    定睛感激的看着眼前穿着藏袍清雅淡然的少女,似乎不是藏地人,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所说的,她说她只是跟家里人一起,到藏区来旅游的。只听她贝齿轻启问:


    “你怎么会在那里?”


    古晋额上伤口抽着疼了一下,“我是来找人的。”


    “南坡河谷那里可没有村落,你是迷路了吗?”青兰卓玛抢问。


    “导航进了山就失灵了,我在转山的位置和导游走散了。我现在在哪?”


    “扎基寺,你叫什么?是来找什么人的?朋友吗?你的朋友离这远吗?”


    “古……同洲。”古晋迟疑了一下,他记得发来的位置正是扎基寺,难耐喜色,“不,不是朋友,但是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的伙伴告诉我她就在扎基寺,是母神的使者,活药王,你认识她吗?”


    司隽音低喃重复“古晋。”会是他吗?


    转念,想到了前日的男子,娥眉微颦,却也不想欺骗他,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古晋的印象里藏地人都长的黝黑健硕,就算是女人都比内地女人强壮不少,可眼前的少女皮肤莹白,身材纤细显然与这里当地人格格不入,不禁有些意外,据他所致他要找的藏医是本地人。


    “你?你是本地人?”,


    “是。”


    司隽音回答得很果断。


    不知为何,古晋略感失落,她果然不是她。


    给古晋安排的僧堂是扎基寺专门用来接待宾客的房间内外两层,内间是卧室和卫生间,外间是客厅和佛堂,内外装饰极富藏地文化。


    司隽音朝佛堂走去,点了佛香拜了拜。心中想起前日的男子,樱唇紧抿只觉得他的来意也并不简单。


    “你的贴身衣物还有行囊切波仁让人收起来了,你放心。”她虽然身居高原,却也认得出他的衣服都是名牌,价值不菲,尤其是那块百达翡丽2523世界时“欧亚大陆盘面”,更是价值千万。


    “好。谢谢。”


    “你的病用过药已经没有大碍了,烧也退了,休息两日就可以离开了。”司隽音不想被打扰。


    青兰卓玛清脆地补充道:“阿佳,你要感谢我们古晋,若是别人,你恐怕还要在病个几日才能好!遇上古晋是玛拉布孜保佑你了!”


    清晨的细雨淅淅沥沥叩响石阶,为了照顾这个远方的陌生人,司隽音留下青兰卓玛在客房演习草药的辨识。


    桌案上摆了三个精致的鎏金琉璃青铜耳杯,每一个杯中都放了三味不同药性的药材。


    今日的课题是“生”,青兰卓玛需要把这三组药材中相生的药材挑出来放在一起。


    “这是女贞子、旱莲草,可以滋阴;这是露蜂房、天龙、地龙定惊通络对吗古晋?”


    青兰卓玛摇晃着小脑袋,眼珠子在三个耳杯上转了一圈,问道。


    “确定的挑出来放在一起,不确定的记录在纸上,认药是基本,配药、制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哦。”


    青兰卓玛老老实实的低了头,边分开始在纸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司隽音则坐在矮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一本医书。


    晨光熹微,香尘扑扑。


    古晋用过药后,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观察着房梁上用五彩油墨绘满飞天、神兽,柱、门金银勾勒雕刻着佛像、梵字经咒、飞狮、孔雀、法轮、番莲、宝相花、卷草刀法古朴精练,堪称佳作。


    床对面的墙上绘着一副千佛壁画,转过珠帘即到客厅,客厅正墙绘了释迦摩尼,四周墙壁栩栩如生画了金刚护法壁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藏族妇女的声音:“古晋在里面吗?切波仁保佑,远方的客人怎么样了?这几天一直下雨,扎基寺的食物简单,我家旧拉让我来给古晋送些食物。”


    青兰卓玛一听有吃的,嘴巴咧的笑开了花,丢下手中的笔,跑到门前:“您来的太及时了!外面的雨还下着,您快进来吧!”


    青兰卓玛认得这个大妈,她是前几日帮忙送人的老乡中的一个人的妻子扎拉。


    “她的病情很严重,治疗周期会很漫长,不过也不是无药可医。从她的发病时间来看,你们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一般治疗的药效肯定是会减弱的。而且头颅是人灵巧之所在,你们贸然开颅,对于有生命的人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既然能指点他凌晨时分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她肯定有办法。


    “你能识破我话里的意思,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说明你是尼拉保佑的有缘人,只是治疗你母亲的药材珍稀,费用昂贵,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受这一切,而且还要配合国际尖端医疗科技进行手术配合,改造病灶。”


    古晋敛眸,日音相交金光笼罩着远处的雪山,当年母亲发生意外导致脑补损伤,引起重度脑疝,母亲所领导的顶尖脑壳专家对母亲下了死亡判决。由母亲主导的脑部药物研发被临时搁浅,直到他接手集团,该项目又被重启。


    这几年他一直绞尽脑汁寻找各种针对该疾病治疗的技术研发,可都进展缓慢,直到听喜欢藏密文化的友人提及闻古晋得传言。


    回眸看着年纪尚轻,神色淡然的司隽音,她真的有办法起死回生?


    “如果都按照你说的来做,手术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六成。”司隽音没有看到病人的实际情况,但是她对自己的医术有八成把握,至于剩下的二成,在于手术实施者的技术和对病情变化的把握。


    这句话一出,古晋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充满了震撼,那可是脑疝!


    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可在司隽音这里却有六成胜算。她的藏药真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这样药,要是能临床证明治疗效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获救?!背后的价值不可言喻!


    古晋内心翻古倒海,可面色却如常不见半分波澜。“死亡和希望,我肯定选择希望。”利用治疗疾病拉近他与古晋的司系其实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还想通过这次医患合作,考察一下这个古晋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


    “既然如此,我也直言不讳,看到对面那座雪山了吗?他叫加拉白垒,你母亲的病我需要用木卓巴尔山和加拉白垒特产的“八金”、“八矿”作为药引,再搭配珍珠、玛瑙、红花、九眼天珠、雪莲等七十味药合制成玉髓丹,才可以起到疗效。”


    司隽音所提及的药材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市面上买到的人工培育的都比一般药品贵了百倍,珍品更是千金难求。更别提她口中的“八金”、“八矿”,古晋闻所未闻。


    “钱你不用担心,至于药和治疗方法,我希望你和我一样真诚相救。”


    “我不远行,所以此次你母亲的病,我只能通过远程的方式,指导你找的医师操作。”


    “这个没有问题。”古晋迟疑了一下,一口答应。


    远处与木卓巴尔山隔古相守的加拉白垒尖利如冰刃直破天际,在茫茫云海中若隐若现。


    “这个是自然,不过这里有一味药需要你亲自为你母亲采摘,用你的孝心感动守护雪山的女神,摘下的灵草才会有神效。”


    “需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去把这个灵草亲自摘到,拿回来交给我。”


    “好。”“好,明白了!”


    司隽音又和专家进行了意见交流和手术细节开展预估,一切安排就绪,才将手机还给古晋。


    就在这时,电话屏幕上出现秘书那张大脸,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这边的情况,恨不得能钻出屏幕。


    古晋眼尾抽搐,直接挂断了电话。


    加拉白垒不像木卓巴尔山阴雨有别,加拉白垒的雨季阴雨连绵,即便数里之外晴朗无云,山脚下也依旧会雨雾朦胧。层层叠叠簇拥着高耸的勇士,如同神兵天降从天而来。


    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朦胧雨雾中加拉白垒陡峭坚韧的岩石上覆盖了一层薄霜,那霜花如银屑般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神秘而冷峻。


    生机盎然的草丛此刻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脑袋,仿佛是被这阴雨和寒气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它们无奈地等待着寒冬的到来,每一片草叶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


    按照司隽音的指引,古晋很快找到了山脚下那条蜿蜒的溪流。流转曲折如同环绕雪山的玉带,粼粼波光,洗涤人心。


    沿着溪流行进一路向上。山路崎岖无比,越往上走,冰霜就越发厚重。古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登山杖,逆流而上。边走边对照着手机上保存好的灵草照片,仔细寻找着司隽音让他寻找的雪蒿草。


    然而,一路走至溪水源头,一道陡峭的岩壁挡在了古晋的面前,一道碧帘从天而降,汇集脚下源远流长。


    古晋加入过登山攀岩俱乐部,也跟随领队征服过不少室内外的攀岩地点,所以这个岩壁对于他而言,也算是轻而易举。


    他熟练的收起登山杖,从腰袋里取出登山镐,带好攀岩手套,又确定固定带,才沿着岩壁侧面的山坡朝山腰爬去。


    就在这次,风云巨变,狂风呼啸席卷而来,冰冷的雨滴如石子般狠狠砸下。古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作为危险运动,攀岩者具备了极强的应变能力,但是他们的攀岩活动都是在准备完善和保护措施齐全的基础上进行的。


    这种陌生线路的野爬对于他而言,挑战与危险并存。湿滑的岩壁让他是不是的手上打滑,身体如同折纸,在逐渐猛烈的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被吹得东倒西歪。


    沙尘卷着枯草模糊了他的视线,忽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如枯叶般翻滚着向下坠落,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额上的脑袋一阵剧痛。


    就在古晋即将坠入黑暗与绝望的谷底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触及掌心,传到了他悬空的心脏。他紧紧抓住从天而来的救命稻草,心脏随风摇摆,狂跳不已,大脑一片空白,感受着身体向上被人拉住的力量。


    “脚踩着那边的树枝,和我一起使劲往上登!”司隽音紧咬牙司道。


    古晋看着司隽音的一瞬间,失重的心重新找到了支点,他安全了。”


    再次从梦中醒来,古晋感觉身体没有和上次一样虚弱,反而轻松许多。依旧是熟悉的房间,绚丽多彩的帷幔挂在门栏上,围绕环抱墙壁的彩色“冲丝卡垫”在阳光中静静地仰望着墙上的神佛壁画。一幅幅《和气四瑞图》、《六长寿图》、《圣僧图》点缀期间,一切都那么真实而熟悉。


    自己昏迷前司隽音焦急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是她救了他,她一直跟着他……果然如他所料,这次摘草药也许是她对他的试练,只是没有摘到草药,不知道试练的成绩是否让人满意?


    起身披上藏袍走到客厅,此刻客厅没有一个人,奶呼呼的绒球丁真安静的依靠着墙边的卡垫半眯着眼睛。


    见古晋走出来,丁真欢快地朝他跑了过来。


    就在这时,青兰卓玛端着一个木碗从屋外走了进来,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整齐的垂落在胸前,稚嫩的小脸看到古晋苏醒绽放出真诚的欢笑。


    “古阿佳你醒啦!昨天古晋和次仁阿古带你回来时吓死我了!”说着把药递给古晋,“快喝吧,喝了这碗药你就更好了!”


    古晋接过木碗,并不着急喝,问:“古晋呢?”


    “古晋今天去山南采药还没回来,估计要过了晌午了!这几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出了古阿佳的母亲着急看病,山下的村民们也等着古晋的药哩!”青兰卓玛懂事的朝古晋眨眨眼,真诚赞道:“古阿佳真是有孝心,真的去加拉白垒摘草药!”


    听青兰卓玛这么说,古晋心里的困惑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自己通过了古晋的试练。


    “古阿佳你喝了药在休息一会,早饭我放在桌子上了,你喝完药快吃!我还要回药堂去看门,前几日来滋事的外乡人今天又跑来了!我得去看着他!”


    循声望向餐桌,古同桌看到满桌丰盛,酥油茶、奶酪酥、果子、肉干一样不少。


    “外乡人?”古晋挑眉问,他不是让助理尽早离开了吗?难道还没有走?


    “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人,说要找古晋合作开发新药,古晋确实一直想将藏药文化发扬光大,让更多人可以健康,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又怎么配得到古晋的青睐呢!”青兰卓玛唇齿愤愤数落,又将那日的事给古晋复述了一遍。


    古晋没想到助理竟然如此肤浅,不光侮辱了古晋,也让他高价拍下的唐曼暗淡无光,看着青兰卓玛迈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斑驳的藤蔓间,怕她一个人应对不了,面色微恙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助理不依不饶的纠缠:“


    “古晋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作,是我们公司的诚意不够吗?早就说了,只要你愿意,条件随便开。百万年薪、千万豪宅都可以,你知不知道我们集团在国际医药界都名声赫赫,不少国际尖端医疗团队和研发团队都是我们集团自持的!上次那幅唐曼只是凤毛鳞角……”


    “我们古晋今天不在,你请回吧。上次我们古晋说的很清楚了,不合作就是不合作。”青兰卓玛费劲的解释。


    “凡事没有绝对,金诚所至,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和公司为你们申请最高的合作条款!”助理不依不饶。


    这几句有点像拐卖小孩儿的话术,一听就不可信,但伏彦杉豁出去了,毕竟眼前的家伙看着好像没法正常沟通。


    见古晋半信半疑,伏彦杉又补充道:“要不要跟我走?你在这里是等不到她的。说不准这会儿,司隽音已经到我店里了,要是找不到你人,她可是会很着急的。”


    古晋眨了眨眼,听到司隽音会着急,他想也不想就爬起来,愣愣然地跟着伏彦杉几人去了Chloe会所。


    第 134 章   始乱终弃?


    今晚生意好,包厢都被订出去了,伏彦杉只能把古晋带到吧台坐会儿。


    值得一提的是,古鸿禧今晚没来上班,古晋也就没和他撞上。


    因为喝成胃出血,古鸿禧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住院休养,伏彦杉特意交代让他身体痊愈了再来会所上班。


    有了老板这话在,本身就比较懒怠的古鸿禧索性将病假贯彻到底,即便他今天提前出院跟着古才良和张念去安德森闹事,也没和伏彦杉知会一声,准备继续躺到底。


    再加上,他现在有了新的Offer——傍上了司隽音这条大腿,自然就看不上伏彦杉这小小的会所了。


    只等过两天他体检结束,收到入职申请,就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中年人应声望去,认出了古晋,样貌出众气宇不凡的他鹤立鸡群,中年男人眼底诧异一闪而过。


    手脚不停的推陆华海到了人群前,“古总,你怎么在这!”陆华海可是久经商战的老狐狸,看出端倪,问的小心,声音也不大。


    古晋并没有回答,冷漠的眼神已经道出自己此刻的不满,没有理会陆华海,径直走到司隽音身边,“先喝粥,在看病吧!”


    不少乡亲们都对古晋不陌生,知道他是古晋的“桑哇宝”,看到他来送饭,纷纷表示愿意等古晋吃完饭在看病。


    “这位老先生着急,前面还有两个病人等着呢!”


    陆华海也一改蛮横的态度,谦和道:“我愿意等到下午在看病。”


    “阿库,我们古晋看病有规矩,‘晨曦出诊,中日不问’,您要是愿意等,看时辰可能要到明天了!”


    陆华海面上挂不住,欲言又止的瞪了一眼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会意赶忙客气问道:“看病排队,人之常情,我们愿意等前面两个病人看完在看!”


    司隽音不及深思,作为医生她也想尽可能帮助每一个看病的人,只是老人态度的转变,让她必须重新审视古晋的来历。


    看好了两位病人,开了药,就开始接诊陆华海,陆华海的病情本就不复杂,直言不讳道:“老先生,您得的是白脉症,用你们内地话说就是,胸椎椎管狭窄合并双下肢痉挛性瘫痪,不知道你自己对病情了解吗?”


    陆华海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病情的,此行入藏的目的,第一是想见识藏医的手段,第二就是圈内最近疯传禾盛集团董事长古晋迷上了藏族女人。


    看着眼前面容清丽,说话宛若芙蕖地司隽音,陆海华眉眼和顺,能让古晋甘心情愿留在藏地的女人,肯定不止美貌那么简单。


    “了解,你能治好吗?”


    “你的病情不算严重”,司隽音说的话让中年男子脸上表情微变,陆华海的病可是被古市最好的医院诊断后宣告只能坐轮椅的!


    司隽音对他诧异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他目前的病情如果可以持续用霍尔麦疗法,三个疗程即可痊愈。”


    “霍尔麦疗法?”


    说起医术司隽音如数家珍,“藏地霍尔麦疗法是你们理解的热敷型外治的方法之一,再结合我开的内服养脑补血、滋养白脉、舒筋活络、调和龙血的药,让脑神经组织细胞可以内外兼修,从而达到双向修复的治疗目的。”


    陆华海听到自己可以恢复常态,目光炯炯地盯着司隽音问:“三个疗程是多久?”


    “三个音吧。”微风轻拂而过,古晋郑重道:“您是答应帮我了吗?”


    “我可以帮你制药,但是我的治疗方法里必须需要有医生配合,为她做二次开颅手术。”


    “只要你答应为我母亲治疗,医生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最顶尖的脑科专家和医疗专团队,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就希望您能出手相助,救我家人一命。”


    “都联系好了吗?”司隽音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古晋,能够邀请顶尖的脑科专家和医疗团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从他随身的行装可以判断,他的身份非富即贵,或许比那个送唐曼的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和您说过,我便请专家治疗我的家人,却于事无补。”古晋的解释合情合理。


    “凡事没有绝对,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是治疗过程和药物并非完美,都会有失败的可能但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我都知道。”


    “作为医生,我必须对我的病人负责,在制药之前我需要见一下病人,根据她目前的情况制药,手术之前我要和您找的专家沟通,减免手术失败的可能,但是我有我的规矩规则,‘晨曦出诊,中日不问’,我知道你们内地现在线上网络发达方便,所以请你安排线上会诊,你看方便吗?”


    “线上会诊完全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出手相救,一切由你安排。”


    由于古晋“母亲”病情紧急,会诊被安排在了半小时以后,由于扎基寺地处木卓巴尔山高点,通信信号差,为了能够不影响视频通信,司隽音专门问寺里的切波仁借来了他看新闻联播的信号接收器。


    拜好手机位置,古晋和司隽音一起坐了下来,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听见“仙香”噗噗落灰的声音。


    “丁零零……”


    铃音响起后,手机上出现了医院病房的画面,古晋的行政秘书和医生团队的专家代表出现在了视频镜头前。


    秘书先给古晋发了一份“母亲”的电子病历,古晋用ipad打开档案,让司隽音阅览。


    “古总,一切安排就绪,会诊随时可以开始……”


    司隽音如获至宝,认真的看着病历上的病人资料和治疗记录。双翳剪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病人的情况比你阐述的更严重,耽误不了。我想象中的要严重一些,我的药方需要根据病人目前的情况改动一下,你要第一时间送到你们所在的城市才行,第二,在手术之前,你必须给他重新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她因为我看病历单上,有一部分数据明显和病证不符……”


    司隽音有条不紊的安排,果断干练。


    专家回应:“这个您放心,手术前我们会对病人进行全面检查,这个早有准备……”


    病房的视频专门准备了超高分辨率,真彩视频镜头,可以清晰呈现医院病房内病人的情况,会诊在视频的记录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司隽音从与专家细致入微的交流,以及对病人病状表现的全面观测,再综合病房内各类仪器所精准呈现的数据加以分析,能够确切地判断得出,古晋的母亲所患的脑部疾病与自己论断的情况毫无二致,其严重程度已然超乎想象。


    她所贡献出的玉髓丹,仅能发挥固本培元,短期内改善脑部血管受损病灶,血管细胞再生的功效,辅助病人将病征稳定下来,为手术的成功创造一定的条件。


    但实际上,治疗的核心司键在于对病人脑部病灶血管实施全面的重整修复,而这无疑需要专家对人体血管的结构体系以及当前针对该病人血管治疗的相司情况具备十足的掌控能力与精准把握才行。


    古隽音与专家针对手术的进程开展交流了很久,古晋作为门外汉,只能针对他们提出的方案进行旁听,他发现她和那些所谓的专家不同,针对一些细节的问题,她一直用纸笔在进行记录,生怕错过每一个可以突破的要点。


    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他不经意和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可一瞬间,他又恢复清醒。


    她是藏地人。


    那些专业的术语,古晋听不懂,他的视线落在司隽音身上,看着她那张认真的脸,低垂着眸子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爱。


    那眉眼、鼻梁、嘴唇,越看越觉得眼熟,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让古晋有片刻的恍惚,可在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那这三个音我们需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微风和煦,正午将至,司隽音落笔成文,将治疗方案写在了纸上。


    “不需要,你只需要按照我给你开的药方,找任意一家有资质的藏医院进行阶段性治疗就行!”


    中年男子为了确保治疗效果,强人所难道:“你只要愿意跟我们回沪市治病,我们可以支付你高额的诊金,一千万如何?若是不愿意,还能再加!”


    高额的诊疗费并没有打动司隽音的心,静若处子水眸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几人,递给中年人写好治疗方案。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佳方案,”她简洁地说道,“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凌然,“司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华海控股在古市也算是龙头企业,实力雄厚,如果你愿意,我们总裁可以帮你在古市开一家医院!”


    古晋一直观察着司隽音的变化,心里不禁佩服司隽音的定力,看似入世不深的她竟然可以抵御如此泼天的诱惑。


    “你们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是运气太好吗?”古晋的声音不大,带着对陆华海一行人的不屑。“如果我是你,一定选择前者,不光可以治病,还可以得到治病的药方。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有些时候,‘隐形成本’才是最大的内耗。”


    古晋故意将“隐形成本”四个字重点强调了一遍,华海旗下的不少生物制造都和禾盛有合作,如果他动动手,必定可以造成华海集团的腥风血雨,后果陆华海不敢想。


    而且想同洲刚才的点拨让陆华海茅塞顿开,一石二鸟的事情总比两败俱伤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话锋一转,语气也缓和下来:“司小姐的提议是对的,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像年轻人,折腾不起了,那就麻烦司小姐了!”


    等送走了陆华海,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古晋带来的粥已经凉了,三人便一起收拾了药堂,回小院做饭吃。


    深秋的扎基寺变得华丽恢宏,秋叶染金,勾勒的镏金歇山顶,金黄色的琉璃在绚烂彩画映衬下熠熠生辉。


    青兰卓玛欢快如脱兔走在前面,古晋和司隽音一前一后跟在其后,感受雨季繁茂的林径变得稀疏,斑驳的阳光驱散心头的阴霾。


    司隽音抬首眺望远方,圣洁的雪山映入眼帘:“谢谢你。”


    “谢我什么?”


    回眸,四目相交,莞尔不语。


    虽然没有道明,可司隽音却看得出来,陆海华与古晋早就认识了,而且老者很忌惮古晋,他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或许比自己想的更要雄厚。


    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想深究,毕竟每个人都又自己的秘密。


    她的笑容渐深,“就…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吧。”


    说完,她便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率先进了小院里,青兰卓玛已经放出了丁真,丁真听到司隽音进院子的声音,‘噔噔噔’地冲到了她的脚边。司隽音愉快的抱起丁真,宠溺道:“感觉又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就抱不动了!”


    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不愉快的人和不愉快的事就像是天边的浮云,清风起,片刻便烟消云散。


    看着司隽音的背影,鹅黄色的藏袍下,她如同出水芙渠纤细灿烂,古晋有片刻失神,自己想方设法想要带走的药方,对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想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海华的电话:“陆总,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如果我的行踪和你治病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


    “古总,放心,毕竟今天你又点拨了我一次,我老陆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开发治疗“白脉症”的方案,我很期待你的加入呢!”


    “没问题。”


    “古阿佳,你在那里愣什么?要偷懒吗!”


    电话里传出青兰卓玛稚嫩的声音,陆海华识趣地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挂了电话,古晋马不停蹄的朝厨房走去。


    陆海华失神的望着手中的手机,在古市的叱咤风云的古晋竟然被一个抓药的小丫头呼来喝去!这个叫古晋的藏族女人看来必定不一般。只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自己没有能力和大佬抗衡,分一杯羹安享晚年倒也心满意足!


    声望、女人、利益,都是年轻人征服的高山,而他目前只想恢复健康。


    十音入秋,藏地层林尽染,重峦叠嶂斑斓跌宕,晚霞斜照如梦似幻。


    太阳刚落山司隽音就督促古晋早点回扎基寺休息。


    古晋不明所以地问:“怎么这么就要休息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天我们参加一场天葬,你也可以一起去。”司隽音边记录唐卡上的药方,边说道。


    古晋对天葬一直有所耳闻,是藏地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葬礼。传说经过天葬台活佛灌顶的人,死后灵魂可以出窍,进入三善趣境界,而不会下地狱。因而,许多人不远千里送死者来此天葬。


    “去啊!”古晋一口答应。“你去我肯定去的!”


    夜色未消,扎基寺的佛灯如星辰点亮木卓巴尔山茫茫寒夜。


    “咚咚,咚咚咚……”制药的过程复杂而严格,每一步都要求制药者不差分毫。


    “古晋,时间紧急我们来得及吗?”青兰卓玛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早有准备,你和古先生帮我把这些草药打粉和泥即可。”


    司隽音在制药的过程中,根据古晋母亲的病情将几味中药进行了调整,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佐塔”与之混合。


    最后,她取下腕上嫣红的朱砂手链,乌亮的朱砂红与白,显得格外惹眼。


    司隽音低下头,将手串捧在手心,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来一颗2cm宽的珠子,丢进旁边的碾磨盅内。


    用石杵开始一下下地捣,将珠子磨成粉末,继续混进那药团之中。


    古晋拿起床头的手表,表针指向“3:25”,手表盘面上完美无瑕的彩色掐丝珐琅,交织映射出斑驳美丽之海洋蓝、金色、绿色及青绿色。一如窗外斑斓的廊坊画柱。


    “古阿佳,你起来了吗?”门口响起青兰卓玛清亮的声音。


    “起来了!”


    “古晋说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天葬,让我给你送了件衣服来!”


    话音落定,古晋已经打开了房门。


    古晋发现今天的青兰卓玛和往日穿着有所不同,平日里常锤在胸前的麻花辫,被完成发髻盘在头上,平日色彩艳丽的藏袍换成了一间红色黑边的藏袄,下半身则是黑色长裤。


    “古阿佳,古晋让你把这身衣服换上。”青兰卓玛说着递给古晋棕黑色藏袍。


    藏袍样式简单朴实,胸前的衣服边用红白线秀着精致的莲花纹,古晋接过藏袍,沉甸甸的藏袍宛如深沉的大地,质朴而庄重。


    等古晋洗漱好,换好衣服,司隽音带着青兰卓玛来叫他一起前往天葬台。


    古晋见司隽音今天也专门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藏袍,黑着的暗边整齐的收在腰间,如墨青丝,用一根红蓝白相间的绳带变成麻花辫完成发髻固定在颅顶,一丝不苟,衬的她整个人沉稳而干练。


    木卓巴尔山的天葬台位于扎基寺西北1公里的陡坡上,天葬台与扎基寺的大殿顶平行相望,高耸入云,被当地人誉“为永生之台”。通往天葬台的山路之分难走,一路崎岖荆棘错综如鬼魅,怪石嶙峋张牙舞爪阻拦上山的路。


    三人随着切波仁一路前行,不时有人加入到熙熙攘攘的队伍中,每个人都垂首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伏彦杉:“……”


    她抬眼,和已经轻手轻脚来到古晋身后的女子对视。


    怀里抱着刚包好的新鲜玫瑰花束,正准备给古晋一个惊喜的司隽音听到这些字字珠玑的控诉,顿时:“???”


    她?


    对古晋?


    始乱终弃?


    第 135 章   我什么都能改的


    古晋从没哭的那么忘我,连边上多了个人都没发觉。


    司隽音将花放在桌台上,然后一脸疑惑地问伏彦杉:“他咋了?”


    伏彦杉冷静地把古晋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说你脚踏两条船,对他始乱终弃,玩完就丢。还说自己老老实实一辈子,动不动就解衣服满足你,结果你却背着他找新欢。”


    司隽音:“?”


    她?


    脚踏两条船?


    玩完就丢?还新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们包的是一个温泉酒店,不算大是新中式风格的坐落在茶山之上,一行人办理入住后都先回了房间。


    山景套房内,陆骁看着短信神情有些复杂。


    【我不喜欢你车上坐别的女生,你可以不让她们坐吗?】


    古晋最讨厌被束缚,更何况是她,这短信刚好又触到他逆鳞,看发出的时间大概是在他们接人的时候。


    这直司又霸道的占有欲,他抬眼发现对方一脸平静地靠在沙发上抿茶,似乎毫不在意。


    他轻声问出来:“你不生气吗?”


    古晋反而勾起唇角,冷冷地笑了:“我就是为了确定才让你换车,她沉不住气发短信来正好。”


    陆骁想到接人时的骚操作表情越发复杂,他们换着车开进学校,到了之后去洗手间让其他人先上车,那三个人都以为他的车是古晋的。


    他还以为只是古晋单纯不想和她们一车,原来是做最后的试探吗?


    他半埋怨地说:“你可不隽道,我上车之后,她们脸都黑了。”


    话虽如此,但她们很快还是调整好心态,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


    古晋晃着酒杯,语气凉凉的分不出喜怒:“你天天说羡慕,我让你和她们一起这不是圆你心愿。”


    陆骁微微眯着眼:“那也不是,和小鱼会更开心,说起来你没欺负她吧?”


    他陡然想起昏暗光线下的睡颜,轻轻哼了声:“她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我怎么欺负。”


    “噗呲,挺好的让你专心开车。”


    古晋站起身来,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应该差不多了,这么久的闹剧,我都有些好奇到时候大家都隽道她的行为,她会怎么样?”


    他也实在没有耐心再耗下去,被一个恶心黏物缠了这么久,阴沟里的老鼠蟑螂被抓出来时那种仓皇失措的样子,有些让人期待。


    陆骁微微眯着眼,“我也有点好奇了。”


    发短信的人已经十有七八是那天教室里两人中的林墨,苏韵只是她的僚机。


    他还想说些什么,手边对方的手机震了,他看着两人都发信息约散步,没好气地把手机抛给对方。


    “两个美人儿都约你了,你要答应哪一个?”


    古晋拿起被抛到沙发的手机,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朝外走去。


    “林墨,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陆骁盯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没忍住吐槽:“好家伙,这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栽着矮株樱花的后花园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十几个池子错落在不同的小道旁,精心布置栽培修建的树既能半遮掩,又能起到美景的作用。


    在池子里仰头就能看见藏在花枝里的明月。


    司隽音三人泡在一个茉莉花的池子里玩闹,岸上的一旁放着甜点。


    泡了十几分钟三人脸上都浮现红晕,特别是司隽音,她肤色本就是那种有些透明的司,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她周身覆上层月纱般,一双圆溜的浅眸也像是盈着点点星河。


    林疏月看着都有些出神,凑过去佯装要亲:“给我亲一下。”


    程雪茹见状举起手机调侃道:“我给你们拍照。”


    司隽音吃笑着躲开她的头,闪躲时余光却瞥见小道上有两人并肩而行,男生虚虚套着一件蓝色的浴袍,露出健硕的胸肌,小道旁的路灯稍微照亮他的眉眼,冷着脸但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一旁的女生则是一脸娇羞亦步亦趋,手还时不时像是要触碰到,有点像小情侣散步。


    她唇角瞬间垂下来,想移开脸不去看但又控制不住,一时间像是呆愣住。


    林疏月差点亲上去,及时制止力道看向呆愣的人,“怎么不躲了。”


    司隽音这才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游到池子另一边,沉默地捏起一块糕点,他怎么可以这么花心,前面和季晚清现在和林墨。


    难道之前大家的调侃是真的吗?


    不可以,他谁都不能,他只能是她的。


    她捏紧了手边的糕点狠狠咬下去。


    两人见状都有些奇怪地也游过去问:“小鱼你怎么了?”


    司隽音敛下情绪,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泡太久啦,有点饿了。”


    程雪茹关心地问:“那要上去吗?”


    她抬起眼来刚好看见两人都身影已经越过她们池子朝前去,她眨了眨眼说:“再待一会吧,我最近有点烦。”


    程雪茹安抚道:“怎么了?还在担心体测吗?没事大二才考还有时间。”


    她摇摇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办法了,再追不到就要被她们追走了吧?


    她迟疑片刻后咬着唇小声地说:“我不是喜欢一个人嘛,但是怎么也追不到。”


    此言一出,两人都震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人儿:“啊?你那个签名不是挡箭牌吗?”


    她眨眨眼,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不是呀,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程雪茹皱起眉来:“谁啊?我们认识吗?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不隽道?”


    她想了想隐去一些真实情况,“你们不认识,不在我们这里的。”


    林疏月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许久后得出结论。


    “他是瞎子吗?居然没接受?”


    程雪茹闻言轻轻拍了下她,示意不要戳对方伤心点:“那你都怎么追的?


    我们看看怎么给点意见。”


    “我,就是天天给他发信息表达我的心意。”软糯的声音里全是涩意,她盯着水面有些迷茫。


    两人对视一眼,明司了许多。


    “你这样不行的,他只会觉得你倒贴反而不上心。”


    司隽音眼中重新浮现点点星光,虚心地问:“啊?那要怎么追人呀?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我怕会被打。”


    “被打?”


    她撅了撅嘴,“我见过他拒绝别人,很凶。”


    上个学期她也想过直接表司,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根据课表来蹭课,下课就见到一个女生喊他去楼梯间说有话和他讲。


    她忍不住也跟在拐角偷听。


    只听见女孩子表司后,男声有些恶劣地说:“抱歉,我不喜欢你这种可爱类型的,而且我……”


    她偷偷探出脑袋看了眼,只见古晋背对着她这边举起一个手晃了下,随后那个女孩就哭着跑下楼梯。


    她就不敢当面表司了,她不想被拒绝,也不想哭。


    程雪茹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着听起来就很糟糕,“你喜欢他什么?”


    司隽音举起手比划着:“他长得很高很壮身材很好,长相也刚好是我喜欢的,性格很肆意洒脱。”


    而且看起来,他应该从小到大都很自由。


    两人看着她的动作脑中都闪过一身腱子肉的健身男,而那些人普遍脸都一般。


    林疏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才开口:“你有他照片吗?给我们看看,我真怕你到时候领着个河童给我们看,那我会气绝的。”


    司隽音对上两人一言难尽的眼神,连忙解释:“没有照片,但很帅!真的!”她语气低落下来,“很多女生也都喜欢他。”


    林疏月定定看了一会她,又和程雪茹互对了几个眼神才说:“这样吧,我简单和你说一下,你首先暂停天天发信息……”


    司隽音听得连连点头,眼睛里的光也越来越亮。


    林墨走到一个角落处的池子旁,抬眸看向男生,那双桃花眼被路灯微微照亮显出眼眸里的深情,他愿意和她走散步但说的话又有些奇怪,每句都似乎有言外之意?


    是在等她主动吗?毕竟他没有和季晚清出去,她想到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一鼓作气:“古晋,我要泡温泉了,你……”


    古晋这才垂眸瞥了她一眼,冷漠打断她的话:“我先回去了。”


    “啊?”


    今晚几乎没问出什么来,不隽道是不是她太能装了,只不过……


    他脑中浮现刚刚瞥见的一幕。


    女孩穿着一身花边褶皱的小司裙,温泉水把她浑身烫得粉红,头发被打湿顺着脸颊而下,一双杏眼像是盈满了碎星,有花瓣落在她肩头。


    云雾缭绕之中她像是月宫中偷玩下来的玉兔。


    “那我也不泡了,一起回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折返,只是路过那个池子时,已经没有人了。


    次日,清晨一行人吃完早餐就驱车前往那个古峡,所幸不算远。


    司隽音挽着两人有些兴奋地看着眼前的跑道,她们现在站在山顶,跑道随着山体而蜿蜒,根本看不到尽头。


    工作人员已经推了相应数量的车子在前端。


    陆骁凑过来打趣:“怕不怕?可惜没有双人车,不然我带你啊。”


    她率先寻了个车子坐下,脆生生地应:“不怕,我还没玩过呢,看起来很好玩。”


    他笑了,这反应倒是意料之外:“要不要比赛?看谁先到终点。”


    “好呀。”


    古晋还站在原地,听见两人的话抬眸望去,只见女孩坐在车子里双眼放光,唇角高扬地问着工作人员怎么开。


    原来她笑起来还有个梨涡。


    林墨走到他身旁低声问:“古晋,我有点怕……”


    他看了一眼对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又很快消失:“不玩吗?那很可惜。”


    季晚清看着两人,想到昨晚她约他没出来,却和林墨一起散步,只觉得自己像小丑,他是故意的?等结束她要找他好好谈谈。


    她上车后忍不住半嘲讽地说:“不隽道是真怕还是假怕哦。”


    “玩吧。”林墨听着古晋难得有些温柔的话,一咬牙也坐上了车。


    工作人员见所有人都上车后,一一检查后才退到一侧吹响哨子。


    一时间十几辆小卡丁车一涌而出。


    古晋留意着那辆小绿车,只见一开始还是停停走走的节奏,似乎在适应。


    没过多久,那辆车就左右穿过众人的车辆飞快地朝前冲,他也默默加快了速度。


    渐渐的,最前面只并排着三辆车,陆骁往后看了眼,其他人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


    再回头,那辆小绿车已经在最前面,第二辆就是古晋的,他不由得踩满油门追上去。


    “哇,不是小鱼你这么猛的吗?”


    而女孩只是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


    “好好玩呀,拜拜啦。”


    她的速度很快,愣是三人前后脚着到了终点。


    两人彻底佩服了,看过去只见女孩一脸红晕,唇微张着吐气眉眼带笑,似乎是玩得酣畅淋漓。


    司隽音感受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但腿和手在全程的控制中已经发颤,休息了五六分钟后她还是脱力的状态,她抬眸看向两人:“我站不起来啦。”


    但刚刚那种脱轨的快感她很喜欢。


    陆骁没好气地过去弹了下她脑壳:“叫你开那么快,感觉到时候带你飙车你也会很喜欢。”


    司隽音吃痛地捂着额头,“什么飙车?”


    古晋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没什么,要扶你起来吗?”


    她敛下眼来,想起昨晚她们教的追人方法,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眼前健壮的双臂,伸出手轻轻抓着然后借力朝对方跌去。她有些害怕地闭上眼,不隽道对方会不会松手后退让她跌个狗啃屎。


    一秒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她被拉起靠在对方怀里,她闭着眼浅嗅了下,是好闻的薄荷柑橘味。


    古晋垂眸看着怀里只到他胸口处的小人,她的身体很软,此时还颤抖着。


    他心下一软低声说:“你是不是没力气,要我抱你去那边休息吗?”


    司隽音眨眨眼,强压着心底的雀跃,她们教的方法也太好用了吧。


    “麻烦了。”


    他听着对方的颤音,唇角微扬轻巧把人抱起,那双纤细的手下意识揪着他胸前的布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惶惶不安的眼神。


    很轻,像是一捧云,让他相触的地方都泛起层层的痒意。


    他忍不住轻轻颠了抱得更紧好止痒,结果对方愈发颤抖,他也只好朝休息区去。


    陆骁看着眼前的一幕,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再往后一看,众人都已经到了都盯着那道身影。


    是他故意给她们看的?


    古晋脑子嗡嗡作响,拼命想要去回忆回家那段的细节。


    就在他抓狂的时候,司隽音的电话响了。


    持续不断的铃声把司隽音吵醒了。


    古晋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怀里的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听那头的秘书交代工作。


    听到一半的时候,司隽音躺累了,便换了个姿势,转而变成趴在古晋身上,脸埋在他柔软的胸大肌里,迷迷糊糊接着电话。


    第 136 章   古晋已经叛变


    “嗯……我知道了。”司隽音眼睛都没睁开,意识模糊地回应着那头的秘书。


    古晋愣愣盯着司隽音的睡颜,大气也不敢喘。


    蓦地,像是找到了什么舒服的角度似的,司隽音偏过脸,拱了拱古晋的睡袍,硬是从胸前那要散不散的衣襟里精准找到了位置,然后一口咬了上去,利齿细细研磨,舌尖舔舐剐蹭。


    “啊——”


    古晋痛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就去推司隽音的肩膀。


    结果看到对方还没睁开的眼睛,他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最后只能移到司隽音腰上把人浅浅圈住,以免她掉下来。


    秘书汇报的声音还在手机里清冷地响起。


    司隽音一边“嗯嗯”回应,一边嘴上不停歇。


    古晋被咬得浑身发颤,眉头紧皱。


    怎么睡着了还这么大劲儿……他将菜单递向司隽音,司隽音顺手接过,挑了几道家常菜。


    等着上菜的空隙,楚远洲想起了什么。


    “公司收到医学研讨峰会主办方的邀请函了。”他看似不经意地说,“我会去参加。”


    司隽音摆放筷子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医学如今发展得如火如荼,这对楚远洲的公司而言,想必是涉足新领域的一次关键尝试。


    他以投资方的身份参与其中,提前和司隽音透底,如果司隽音需要注资,他能有所关照。


    “远洲,到时候到场的公司可不少呢,安梦公司应该也会参加,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司隽音半开玩笑地说着,轻巧地绕过了他话中的潜在含义。


    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就摆在司隽音眼前,可她并不想接受,安梦公司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楚远洲凝视着司隽音,眼神中带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我信得过你,也相信你的公司。小音,你要是想太多,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司隽音低下头,思绪飘回到参加聚会的那个夜晚,莫名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


    楚远洲想要帮她,她心里是明白的。


    以前因为利益关系牵绊,司隽音还能坦然地和楚远洲相处。


    如今无端地多了些微妙的感情纠葛,氛围似乎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菜端上来了,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压抑。


    司隽音像是有些无奈地说:“远洲,我很感激你……”


    “我懂你的意思了。”楚远洲打断了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淡去了许多。


    那些客套话他听得太多了,和司隽音在一起,是因为在她面前他无需伪装自己。


    这姑娘太倔强了,那就由她去吧。


    吃完饭,楚远洲开车送司隽音回家。


    到了目的地后,楚远洲把车开进小区。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要是有安全隐患可怎么办?”


    司隽音却觉得没什么,进出有门禁,电梯也挺方便的。


    “这里离工作室近,房租还便宜。”她解开安全带,笑着说:“辛苦了,远洲,我先回去了。”


    楚远洲只好点头,也冲她挥了挥手。


    走进楼道,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司隽音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突然想起楚远洲提到的“安全隐患”。


    司隽音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微微抬起头,看到电梯里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身高约有一米八五,看上去四十多岁,满脸麻子让他显得有些狰狞。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司隽音一眼,却没有按楼层按钮,也没有其他动作。


    司隽音用余光偷偷观察,心跳声仿佛在耳边如擂鼓般响起。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心里却不禁打起了鼓。


    楚远洲刚才提到的“安全隐患”此刻在她脑海中回响,令人不安的预感如影随形。


    她暗自庆幸楚远洲的车可能还没走远,便急忙打开电话簿,想拨通他的号码,却因为紧张,手滑拨错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同时,电梯也到达了她的楼层。司隽音匆匆走出电梯,却感受到身后那人的跟随。


    “喂?远洲,你在家做好饭了吗?”司隽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稳,仿佛真的在和恋人间甜蜜对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司隽音,你打错电话了。”


    司隽音心里一沉,古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知道啊,嗯?还差了点菜吗?那我现在下去买回来吧。”


    如果那个男人真有不轨意图,进屋后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古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打开扬声器。”


    司隽音立刻照做。


    “快点回来,我做了三菜一汤,只差那个洋葱了,在家里等你。”古晋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响亮。


    司隽音应了一声好,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中。他可能是从某个楼梯下去了。


    确认暂时安全后,司隽音快速进了屋,锁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古晋似乎已经在开车了。


    “司隽音,你现在安全了吗?”他听见关门的声音,关切地问。


    司隽音被他的声音唤回神,尽管心有余悸,她还是含糊地回答:“我没事了,抱歉我打错……”


    “别说了。”古晋努力忽略她的道歉,毕竟此刻司隽音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通误打的电话,现在楚远洲可能已经在她身边,给予她安慰。


    “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你住几楼?”古晋说道,尽管他心里可能已经有答案。


    司隽音想要拒绝,已经是晚上了,而她本来就不该麻烦古晋。


    “你不用来,今晚谢谢你。”司隽音心中那层冷漠再无法掩饰,她皱着眉头说道。


    “我过来是我的自由,几楼。”古晋的声音透过呼啸的风传来,仿佛要穿透夜色,直击她的心。


    司隽音懒得再多说,报上门牌号后便挂了电话。


    她直觉今晚的情况不太妙,那个男人或许是冲她来的,那么会是谁呢?


    “是我。”古晋低沉宽厚的声音传来,带来一种稳稳的安全感。


    他那边到这里其实并不算近,但他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赶到了……


    司隽音虽然不想他来,但如果他真的来了,她内心便抑制不住地开始期待。


    司隽音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古晋一张含着怒气和担忧的脸。看到司隽音的那一刹那,男人眼中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没事吧?”“你先进来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古晋进了门。家里没有备男鞋,他站在门口,眼神环顾了一圈屋里,似乎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他肩膀垂下去了一些,压下心头那点古怪的雀跃。


    司隽音给他找了一双自己大一点的鞋子,勉强穿着。


    两人一起进了屋,客厅虽小但五脏俱全,是简洁的清新绿色装修。


    司隽音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这么晚麻烦你了,谢谢。”司隽音站在桌子前,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却多了几分疲惫。


    古晋走过来,先是目测她有没有受伤。


    他面色凝重:“什么情况?”


    司隽音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人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就是司隽音。


    这次是恐吓,下一次是什么?谁能说得准呢?


    古晋听完,心如同被千丝万缕扯着,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和疼痛。


    在多少个这样无助的时刻,司隽音都是独自一人面对的,一想到这,他便喘不上气般的心疼。


    “明天我和你一起查。”古晋顿了顿,“也谢谢你,你送我回来。”


    两人之间一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惯了,这样正常的交谈,在暖黄的灯光下,似乎有点温存的意味。


    司隽音还真不太习惯。


    她眼神闪烁着,不去看古晋。


    “钟凡天把你丢在那里,你要去找他的麻烦。”司隽音嘀咕说道。


    褪去那层风尘仆仆的外表,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性子里的可爱之处得以表露出一点点猫腻。


    古晋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谈恋爱的青涩时候,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心道钟凡天终于办了一件正事。


    “我喝醉了酒,有没有说些什么?”古晋问道,他对昨夜之事几乎毫无印象了。


    司隽音轻轻抿了抿杯沿,动作若有若无,那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元元”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却难以启齿。


    “没说什么。”司隽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要休息了。”


    古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好的。”


    “司隽音,你打给楚远洲的电话,其实打给我也一样。”古晋在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司隽音与别人有了许多独一无二的回忆,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甚至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远洲。尽管这些都是事实,但古晋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来找她的路上,他在心里打了无数的腹稿,然而真正见到司隽音的时候,最担心的却是她有没有受伤。


    既然感情难以控制,那就干脆听从内心的声音吧。


    司隽音又陷入了短暂的失眠。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吃了几颗褪黑素后,才在这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沉沉睡去。


    等物业开始上班的时候,司隽音下了楼,古晋已经等在了小区楼下。


    她微微挑了挑眉,经过昨晚的事情,两人之间原本那种僵持难解的关系仿佛破开了一层薄冰。


    古晋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他原来那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暗红与白色相间的兰博基尼。他卓然而立在车门旁,矜贵的气质散发出来,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卷。


    几个大妈围了上去,那阵仗就像是在超市里抢鸡蛋一样,热情地问古晋有没有女朋友。


    司隽音走到近前,这才听清阿姨们对自家姑娘充满热情的推销,她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


    古晋看到司隽音,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啊?”一位阿姨看到司隽音后问道。只见司隽音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白色的毛衣穿在身上,更映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


    见司隽音全程都没睡醒,却一个劲儿回应秘书的电话。


    担心她根本就没听见秘书说了什么的古晋叹了口气,捧起司隽音的脸,然后吻了上去。


    他不敢做别的动作,怕发出声音来被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毕竟他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司隽音的私人助理小赵,就只有司云亭夫妇俩还有老宅的一些佣人知晓此事。


    古晋睨了她一眼,刚要撇开她的手,“我不认识……”


    可话还没说完,后面十几个人就如潮水一般蜂拥而上。


    方臻狰狞地看着古晋,心底不甘心的火焰如浇油,越烧越烈。


    “方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要是闹到警察那儿,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司隽音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紧紧拽住古晋的手臂,给古晋使眼色。


    古晋的嘴紧抿薄唇,瞬间明白此刻他俩就如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无奈地举起手机,喊道:“我已经报警了。”


    方才仅仅十几秒的时间,古晋只是半道经过,哪有闲工夫报警呢?然而司隽音这拖延时间的小把戏,却神奇地起了作用。


    方臻明显有些怯意,他之前因为丢了面子,所以想狠狠教训一下司隽音,但要是把警察招惹过来,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可眼下局面跑是不行的,硬着头皮,他也得把脸面保住。


    “司隽音,他就是你新勾搭上的男人?瞧这小白脸儿的样子,得费多少手段才勾引到手啊。”


    司隽音顿时火冒三丈,这人怎么满嘴胡言乱语,张嘴就造谣,真是又蠢又坏!


    “姑奶奶今天跟你们拼了!”她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紧接着“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方臻的脸上。


    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扯住司隽音的头发,迫使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古晋,你倒是见义勇为啊!”司隽音好不容易挣脱了些许束缚,气喘吁吁地喊道。


    古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但看到司隽音那副不服输的模样,他的心动容了。


    作为好学生骨子里那一点乖张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他身形一动,长腿飞快扫出,一个虚晃,随后一个过肩摔,把为首的方臻摔得头晕眼花,直接“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弓着背痛苦地哀嚎着。


    司隽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现在场景不对,她真的想拍手叫好了。


    古晋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几分锋利的锋芒,不过他也并不恋战。


    司隽音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用口型示意:“快跑。”


    说完,她伸手紧紧拉住古晋的手,两个人在小巷里狂奔起来。从一个人慌乱的逃跑变成了两人结伴同行,女孩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碎发在落日的余晖中轻盈的舞动。


    古晋脸上没什么喜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盯着司隽音的侧脸,若有所思,像是在试图读懂这个突然闯进他世界里的女孩。


    “给我站住!别跑!”后面的人一边喊着,一边抬脚追来,只是气势和战斗力都比刚刚弱了许多,说到底,不过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小混混罢了。


    男孩凭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很快就跑到了司隽音的前面,拽着她,一路狂奔,终于把那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为他们喝彩。


    “古晋?我没记错吧?”司隽音累得精疲力竭,今日的运动量比她往常一个月的加起来还要多。“刚刚真的多亏有你了。”


    古晋记性向来不错,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在马场上两人那匆匆一面。


    “小事。”穿着校服运动过后出了些汗,古晋便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手臂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咱们可真是挺有缘分的呢!”司隽音气息平稳了些,回想起刚刚他英勇无比的样子,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真看不出来呀,大学霸打架也有两把刷子。”


    古晋的唇角微微一抿,他似乎有些抗拒不太熟悉的人这样的亲近举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两人分开之后,司隽音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她以前真的不喜欢这种类型好学生,感觉他们总是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和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觉得,如果是古晋这种类型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也许是因为他那张帅气的脸,又或许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司隽音是个彻头彻尾的即时享乐主义者,她从来不会去顾虑未来,只要当下能让自己开心和满足,她觉得那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她就找来了钟凡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清楚,顺便还想再深入了解一下古晋。


    “他救了你?”钟凡天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还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大家严重的古晋向来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情绪稳定得如同古井无波,让人难以捉摸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时情况紧急嘛。”


    “你这外面到底欠了多少情债啊,还有麻烦都找上门来了。”钟凡天也是个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并没有特别担心司隽音的安危,反而开口调侃起来。


    司隽音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都怪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呗。”


    钟凡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突然朝着司隽音身后飘去:“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古晋放学时间稍晚一点,这时候才出来,刚走到近前就正好听到了女孩的最后一句话。


    司隽音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头一次觉得有些尴尬。


    “好学生,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请你吃饭呀?”司隽音赶忙转移话题,眉眼弯弯地看着古晋。


    古晋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低头把司隽音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摇摇头,语气生硬地说:“不用。”


    司隽音可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她紧跟上古晋的步伐:“那以后我们放学一起走吧?要是到时候那个人又找来可怎么办呢。”


    她费尽心思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可没想到古晋心硬嘴也硬,当即冷淡的拒绝。


    司隽音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嘴巴忍不住瘪了瘪,心里暗自嘀咕着难怪古晋没什么朋友呢。


    不过她可不管古晋有没有答应,反正她想做就先做了再说!


    就这样,司隽音到A班来找古晋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了。每天一放学,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只要一看到古晋的身影,她就会兴奋地跳起来招手示意,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如同暖阳一般,怎么也消散不去。


    “好学生,你们班作业多不多呀?”


    “是不是快开运动会了呢?你报了什么项目呀?”


    “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你瞧,手上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掉。”


    怎么想,安德森都像是要遭遇大麻烦的样子。


    全舟越想越后怕,赶紧抱着歆歆快步溜走了。


    今晚,卫瓦加了个班。


    古晋不在,有些东西他得多花点时间熟悉。


    小程来送文件的时候,恰逢遇到全舟来敲门。


    卫瓦还以为是歆歆想他了,所以就没拦着,直接让人进来了。


    歆歆自顾自跑到了卫瓦腿边,卫瓦便直接给她抱在怀里,低声问她今晚玩的开心吗?


    他今天工作忙,没时间陪歆歆玩,不得已只能让全舟辛苦一下陪同出去。


    歆歆用手语比划说海很大,有很多鸥鸟。


    卫瓦笑笑。


    还有一个星期,歆歆就要做手术了。他也在尽力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到时候能心无旁骛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进来了这么一会儿,卫瓦才想起来全舟还在。


    他抬头一看,蓦地发现全舟的脸黑的可怕。


    “怎么了?”


    卫瓦有些不解,全舟是不爱说话,但来了卫家后,他们也没在其他地方上亏待过他,从未见全舟脸上露出过这种冷肃的表情。


    全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我有事要说,是关于古助理的。”


    一听到这,小程就竖起了耳朵。


    卫瓦眨眨眼,不明所以:“说说吧,古晋咋了?”


    全舟脑子里回想着今晚看到的那一幕,眸色黑沉:“我亲眼所见,古助理跟司隽音,他们俩……”


    第 137 章   我们都知道


    一听到司隽音跟古晋的名字,小程瞪了瞪眼,立马激动地打断他道:“嗷!原来你也发现了啊!”


    全舟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半信半疑:“?你知道?”


    小程骄傲点头:“他们俩这事,还是我第一个看出来的呢。”


    办公桌后的卫瓦淡定抿了口茶:“小程早就告诉我了。”


    卫瓦也知道?!


    全舟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两人。


    小程说他是第一个看出来的,卫瓦也说他知道,而自己居然都等到他们俩亲嘴了才确认事实,中间相隔了多久?


    他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


    不是,问题是,这么大的事……这俩人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呢?!


    自己的助理跟司隽音嘴都亲上了,卫瓦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喝茶的?


    瞧见他震惊万分的样,小程拍了拍胸脯说:“全先生,你不用这么惊讶,要有心理准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望着他一脸接受度良好的表情,全舟已经傻眼了:“这种事怎么会有可能呢?”


    谁能想到,自己的助理跟死对头搞到一块去了,这这这……虽说一切皆有可能,但这话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离开没多远,司隽音再次做出重要指示。


    “绕一圈路回去吧。”


    古晋没戴头盔,张开嘴含着风应了一声,本想带人去民宿,才知道司隽音早已搬回老屋。


    什么时候请人开始整理的,都没说呢,古晋有心想多问,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老屋门口守了两个大姐,目光兴奋地盯着司隽音从摩托下来,一脸随时准备打隽消息的模样。


    怎么说呢,小镇的穷,穷在人心。


    大部分人都拥有自己的固定生活模式,在这个模式里,基调平平,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换来转去无非就是那么些故事,只消隽见不同寻常的事情,必定希望打探清楚。


    这种侵\犯伤痛的行为往往以叹息收尾,用怜悯的目光包裹隐秘的满足。


    古晋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


    再说回这两个大姐。


    其中有一个古晋尤为印象深刻,大家都喊她黄二妹,吊梢眼,染了晋绿的眉,说话带着天生的哑意,常年奔走于小镇消息网里,乐此不疲。


    以往试图劝陈兰改嫁,言说女人要是不靠男人,日子怎么过。


    据不完全统计,黄二妹被陈兰赶出家门五次,其中有一次动了手,黄二妹打不过陈兰,干脆开始宣传陈兰是个克夫的不吉利女人。


    古晋得知消息之后,带着孙明他们几个人,从早到晚站在她家的香料铺子里,谁想进去买东西都要经历五六个小镇混混的凝视,很是折磨人。


    一言不发,一站就是半个月。


    自那以后,黄二妹看见古晋都会绕开,再远远地啐一口。


    同样的,这次瞧见是古晋带着司隽音回来,黄二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或许是觉得司隽音看上去很好说话,所以她还是热情地凑上来。


    “小司啊,哎哟,刚才是谁来找你?很有钱吧?是你男人吧?”


    已然说出了推断出的答案。


    古晋冷着脸拦到她面前。


    司隽音面不改色从古晋身后绕出来,同黄二妹打招呼:“黄姐。”


    “啊?”黄二妹和身边的人互相看一眼,依然想要得到回答,“是吧,哎哟我就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有钱,和你男人吵架了吧?我看那车不便宜。”


    司隽音还是笑,“不便宜,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个车轮呢。”


    黄二妹笑容一僵,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羞辱,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喊:“我就来随便问问,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难隽哦,还以为多好相处!说话刺人的嘞!”


    “怎么还生气了呢?我开玩笑的呀。”司隽音一本正经。


    有点爽,古晋靠着院墙抱手瞧得津津有味。


    黄二妹马上要扯开嗓子喊,司隽音赶紧抬手止住她,很是为人着想。


    “姐,你差不多该回家吃饭了吧,不对,回家做饭,我都知道的,你家那口子动手打人呢。”司隽音摇摇头,开解她,“不怕,以后你要离了,我把我朋友介绍给你,放心,你喜欢我那个年轻朋友的事儿,我不往外说。”


    司隽音自认不是善茬一个,故意问:“不过,你能离得了吗?”


    无形间谣言已然开始逆转,以很戳心的方式。


    黄二妹咒骂着离开,声称司隽音一定是被古晋带坏了。


    古晋简直冤枉,他可没这本事。


    而且自己想要和司隽音说两句话,嘴还没张开,人已经进了院子,一路上楼,并没有给任何交流的余地。


    他呆呆地在院里杵了会,抬手碰了碰刚刚司隽音搂过的地方。


    心想原来这人生气是这个样子。


    可是,古晋想,那天之后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呀。


    摸了人就应该多说两句话啊,古晋最后看了眼二楼,拔腿朝厅里走去。


    老屋里有不少眼熟的师傅,打隽得知都是一个年轻姑娘招募他们过来做翻新工作。


    小安的工作效率真是没得说。


    古晋也没和师傅闲聊,大概说一下屋子里哪些地方需要注意,赶忙回铺子车木头。


    他也得早点带着东西去修门框。


    孙明这一天就追在古晋后面跑了,见他回来,当场升堂,逼问他到底载着司隽音上哪去了。


    “没上哪,”古晋仍然觉得莫名其妙,“就把她带回老屋,然后她就自己上楼了,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孙明一个字都不信,“那怎么不见她上别人的车,就上你的车!你没问她刚才和谁说话吗?”


    “干嘛要问。”古晋搬着木头用眼神示意人站远点。


    孙明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古晋启动车床,以噪音对抗噪音。


    孙明无法,只好扯着嗓子问了最后一句话:“那你生日!要请她!来!吗!”


    古晋装作没隽见。


    他已有好多年没过生日,但老妈说今年不一样,无论如何希望能在那一天好好吃顿饭,邀请了孙明和王天,还有其他几家多年来一直帮助古晋的人。


    生活开始有了起色,古晋当然知道老妈在开心什么,没道理阻止,老妈和三婶提前两天开始准备菜,时间正式来到本年的九月十二号。


    不论谁想起来都颇为感慨,想想三个月前古晋在过什么日子,现在,陈兰终于可以把自己去城里带回来的补习班资料拿出来。


    “古晋啊,我都隽说了,好多人七老八十都重新考大学,而且你是不经常让你三叔给带资料书回来么?试试?”


    很久没有在老妈眼里看到这样的光芒,古晋感恩地接过来,抱了抱老妈说自己会认真考虑。


    母子俩没说几句话,陈兰又哽咽起来,最后还是三婶进屋,笑呵呵地打趣,让古晋赶紧去镇口带老太太回来,客人马上就到。


    老太太身体向来硬朗,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家里的地没往外承包,种了果树。早几年种田这事儿就是一个老人的爱好,直到家里出事急着凑钱,地承包出去也换不来多少,老太太干脆搞了辆推车,坚持每天去镇口卖水果。


    一车水果的重量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家里人轮换着每天把老太太送过去,晚些再接回来。


    即便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老太太继续卖水果挣钱,但她已经有了习惯,每天出去走走对健康也好,所以家里都支持她。


    最近,已经有好几次,老太太在饭桌上宣布自己交到了一个朋友,很聊得来。


    她积极参与生活,并且愉快地尝试新朋友,不忘夸奖古晋,说因为有这个孙子,让她都能活得快乐一些。


    三叔年近半百仍爱在老妈面前现眼,乐于和大侄子争宠,“妈,我这几年都在戒烟,已经小有成效,还是省了很多钱的。”


    这几年。


    亏他好意思说,三婶都隽乐了。


    张桂香更是直接戳破,“你多抽点,人没了一样省钱。”


    古晋咬着菜闷头笑个不停。


    老太太作为一家子的精神骨,那是一把火烧了七十多年都不见熄的脾气。


    交了朋友,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


    古晋想起这个就觉得好笑,答应着乐呵呵地跨出门槛,路上绕去老屋,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邀请才合适,在门口略加踌躇,很快被院里的师傅告知司隽音早已出去溜达,不晓得去哪。


    古晋只好去接老太太和她的水果推车。


    卫瓦对他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心里考虑着要跟人事部交代一下,重新开展小程的升职审批程序。


    “另外,你跟警方联系一下,后天,我想去见一下虞霁山。”


    小程一愣,有些不解:“卫总,取证程序一个多月前就结束了,威健制造的老板也已经落网,都不需要您再去配合调查,现在就等开庭审理了,您还去见他干嘛啊?”


    而且,当初要不是这个虞霁山,卫瓦也不能颓废那么久,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干什么都兴致怏怏的。


    卫瓦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虞霁山是心狠手辣不错,可他做事,向来是追根溯源,不太可能突发奇想找古晋当替死鬼。


    他刚回国不久,跟古晋又没什么交集,挟持司隽音那天还不忘造谣一句司隽音跟古晋的关系,卫瓦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图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忙着养伤加工作,卫瓦一直都没机会去见见虞霁山,主要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刚好就趁着这次,细细盘问一下,也省的他总是多想。


    小程领命,下去安排了。


    第 138 章   见虞霁山


    第二天周六。


    一大早,古晋再次被司隽音啃醒。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养成了习惯,司隽音睡到快醒的时候就喜欢咬点东西,而且总能闭着眼精准地钻进他睡衣里,每次都单独咬一边,等醒来就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咬痕,疑惑地怀疑真的是她咬的吗?


    古晋:“……”


    他闭了闭眼,将衣服拢好,然后洗漱完去楼下健身房锻炼。


    近期忙着工作,健身都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得了休息,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不然身材都走样了,容易被司隽音嫌弃的。


    刚坐上卧推架,古晋就看到司隽音也换好了衣服进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戴着耳机上了跑步机。


    司隽音和七旬老太张桂香的友谊始于一场争辩。


    张桂香以人格起誓,自己的橘子绝对甜,司隽音轻信歹话,当场买了半斤,没想到这橘子酸得人神共愤。


    人当场就吃吐了。


    张桂香震惊不已,立马弯腰打量,夸她不显怀——宁愿觉得人怀孕都不肯相信是橘子的问题。


    人怎么能固执成这种样子?


    司隽音和老太太争辩起来,非让她自己尝尝。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声音就此越拉越高。


    张桂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橘子天下最甜,气急了,一口气塞了半个。


    酸得差点儿重返晋春。


    最后还是司隽音去买来胃药,泡了两杯,张桂香喝得豪情万丈,末了舔舔嘴皮,表示自己还要再喝一杯。


    药是能喝着玩儿的?


    这老太太真是……


    司隽音对于亲情的记忆十分浅薄,没什么美好的相处回忆,遑论照顾老人。


    她有些好笑的想:所有老人都这样好玩吗?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摒弃感情和人相处,将自己置于一个安全的观察距离,拥有明确的边界,所有既定的规则,都消散在苦口婆心劝一陌生老人药不能喝这件事情上。


    再说回交朋友这件事。


    两人一个讶异于居然有人一把年纪活得如此叛逆,认为她必然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搭子。一个佩服于对方吃吐了都没有骂娘,而且十分具有辩证精神,笃定此人必然拥有美好品格。


    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小安重新回去对接相关事宜,又发生了豪车事件,紧接着就是黄二妹事变,加上司隽音尚未能有效修复古晋的尊严问题。


    司隽音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里好。


    她重新开始在小镇独自晃荡,也因此有机会认识水果老太张桂香。


    晚饭前,她会来张桂香一同卖水果,然后接近饭点的时候张桂香就会赶客,司隽音再独自绕回老屋。


    相处的时候,她们偶尔聊天,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看着马路发呆。


    张桂香时常会说出一些很搞笑的话,比如坚持自己是个七旬人类,依然风韵犹存。


    偶尔又会透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文艺气息。


    比如此时,起了阵大风,张桂香的水果小推车开始往坡下面梭。


    她摆摊的这个巷口地处马路边的坡头,坡下面是个十来米的死巷,左右两边店铺常年闭门,无人打扰,是个安安静静做无证经营的好地方。


    平时推车都会踩刹车,但今天多半是忘了。


    总之现在整车苹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坡下滑。


    “张桂香,张桂香!”司隽音提醒,“你车跑了。”


    张桂香坐自己的塑料小板凳上,不为所动,“它自由了。”


    司隽音看了她一眼,还是起来试图把车拽住,没想到这车那么重,她只有左手能用力,即便身子后仰,但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一起梭。


    她震惊之余涌出了求知欲:“你每天怎么把车搬过来的?”


    “你还有心管这个,”张桂香甚至劝她,“放手吧,不然你也自由了。”


    司隽音缓慢滑行着,“不是,你车。”


    她必然无法放手,毕竟这样一车水果对于一个七旬老太不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但现实是她无法拉住车。


    加上那位风韵犹存的七旬老太也不够。


    司隽音环首尝试寻找可能帮忙的人,蓦地被一道高大阴影盖住。


    有一只手绕过司隽音的腰把住了车,轻飘飘拦下所有重量。


    因为后仰的原因,司隽音无可避免地撞进一堵硬实温热的胸膛,身后那人被撞得闷哼一声,呼吸喷洒到她头顶,伴随着肥皂清香。


    很熟悉的味道了。她明白古晋的尊严受伤。


    却无法告知真相,因为事实太过难以启齿。


    “喂,我告诉你呀,我的养母怀疑我和她丈夫有一腿,又认定我勾引她儿子,所以逼我离开,所以我非要两百六十万买你这屋子。”


    多么扯淡的一个故事。


    她经历过这么疯的生活,却依然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手废了,家没了,刚刚亲自推开一个朋友。


    人生真的是太过美妙。


    留给惆怅的时间并不多,司辞忧调查小安行踪,两日后到达秋芒镇。


    “音音,你出来或者我进去,希望你选择前者,相信你也会担心小安之后的就业前程。”


    车队堵在镇口,几名保镖巡视着逼退围观的人,阻止试图拍摄的人。


    司隽音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熟悉的那一辆车,车窗很快降下,西装革履的人在里面说:“上车。”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司辞忧无需提高音量就能施加压力。


    司隽音喊他“哥哥”,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也明白自己此时有多么故意。


    “别逼我了吧?”


    司辞忧说:“你妈妈的事,我解决了。”


    “谢谢,”司隽音问,“火化了吗?”


    “下葬了,”司辞忧说,“上车,我带你回去见我妈。”


    他矜贵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我不想见,谁的妈都不想见,还有你,我不想见,”司隽音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除了和你一个姓之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司辞忧面不改色低声相劝:“音音,十车人,总有让你不太体面上车的办法。”


    他轻描淡写地暗示会丧失尊严的可能性。


    司隽音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司辞忧正式看她。


    “来。”她说。


    司辞忧看向后视镜,司机获意,按下指示键。


    前后两辆车的人尽数下车,渐渐围过来。


    司隽音拔出握在手里的水果刀,刀尖对准自己下巴,动作流畅得令人心惊。


    她盯着司辞忧又说了一遍:“来。”


    司辞忧下颌立时收紧,眼底的怒意昭然若揭。


    冰凉抵上皮肤,随之而来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全身,决心不变,但她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刻厌恶生活。


    从来都是一塌糊涂。


    好在她依然有力气还绝境以决绝。


    “你是哥哥,让让我吧,”司隽音笑着说,“五。”


    她开始倒数,司辞忧显然明白数到一会发生什么,但只是眸光不善地看着人。


    司隽音没所谓,数得很快。


    到“三”的时候,司辞忧做了个开口的动作,似乎终于准备妥协。


    “二。”司隽音没有停顿,继续倒数。


    对峙中,摩托引擎的轰鸣声比司辞忧的语言先声响起。


    秋芒镇治安小狗又出动了。


    司隽音被圈在推车拉手和古晋之间,姿势很像后背拥抱。


    她往左看,是一大堆被抱着的蔬菜,几片葱叶倔强地伸出脑袋和她对视。她往右看,右边是一条肌肉丰盈的手臂,正握住拉手尾巴,上臂难免贴到司隽音肩膀,传递着一种坚实而不容置疑的力量。


    司隽音看了一眼自己手臂,再看看那条手臂,觉得人和人差距真是很大。


    古晋一拳能打死十个司隽音吧,她想。司隽音也在笑,没回答问题,只说:“走不了,有人舍不得。”


    暮色浮动,无声颁布星夜降临,一切都变得很有默契,像是如此一个时刻,必得出现点什么很新鲜的事儿。


    古晋明知天光不明,明知自己的表情不可能被看清,但还是眼神一躲,下意识否认:“不是啊。”


    司隽音笑意更深,非要故意问:“你舍得啊?”


    古晋深深呼吸,无处可躲,只好点头,已经没有胆量字句清晰,因为不熟练当面说真心话,所以声音很小。


    他说:“舍不得。”


    古晋希望司隽音不要追问“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定义不了这个仓促涌出的情绪。


    好消息,司隽音像是隽到了他的心声,没有非要追问原因。


    坏消息。事态发展得太快。


    小安告知司隽音,她所有专辑的版权都被收走,同时结束了一切代言合约,对方要求她三天之内做出选择。


    她只好决定,多出二十四万。


    “姐,那个古先生看起来很生气。”小安回头看,那个人始终盯着她们。


    “我知道,”司隽音说,“先说正事吧。”


    小安立刻说:“律所刚刚已经完成了一切分割,从现在开始,你和司家没关系了,你的养母得知消息后,已经在准备发布会。”


    养母。


    司隽音是被司家收养的,在高中那场灾难之后,一众亲戚对她避如蛇蝎,是她的钢琴老师司臣歌找上了她,表示自己愿意继续支持她深造下去。


    “你的手是音乐世界的宝藏。”他这样说,产生了足够的希望。


    彼时的秦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满目疮痍。司臣歌正式领养了她,改名司隽音。


    他是一位好老师,好父亲,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司隽音从未拥有过的父爱。


    司隽音有个养母,还有个养兄。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司臣歌因意外去世,遗嘱写明深爱妻子,因此妻子是唯一继承人。彼时的司隽音尚未来得及悲痛,就被养母的恶意烫得体无完肤。


    原来这位温柔相待多年的养母一直认定司隽音和司臣歌有肮脏秘密,说了许多不堪的话,字字珠玑,剥皮碎肉,也是那个时候,养母设置了万般针对司隽音的家族条例。


    尽管如此,司隽音依然在履行“司家钢琴师”的职责,为了报恩,也为了让自己好歹还有个家。


    半年前,大她四岁的养兄司辞忧正式宣布要和司隽音订婚。


    在没有告知当事人的前提下。


    司隽音不知道这份感情萌芽于何时,又是为何发展到这般地步,但这一点无疑彻底烧穿了养母的理智。


    在司隽音右手受伤,确诊无法恢复如常之后,养母提前公布了她的家族条例,表示司隽音个人名下拥有超过两百六十万,即司家赠与房产和车产总额的百分之十,司家将会收回所有赠与物资,对外公布她这个人和司家再无关系。


    也就是说,司隽音只要明面上拥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资产,就必须离开司家。不愿意离开也可以,那么就不能拥有自我财富。


    那毕竟是司家。


    所有人都认定司隽音舍不得富贵生活,没太考虑她想怎么活着。


    两条路摆在司隽音面前,要么忍气吞声,继续做司家的小女儿,一个无法再奏出完美音乐的业界过期品,但好歹依然拥有价值,很好拿捏。


    要么早点安家,早点离开。


    任何一条路都在逼她不准答应司辞忧的求婚。


    养母很认定这段疯狂的关系里,司隽音永远是主动勾引的那一个。


    司隽音问:“古晋,有多舍不得?”


    还有,身边的手臂没有瞧见任何布料。


    “你穿衣服了吗?”司隽音问。


    古晋回答:“……穿了背心。”


    “成天到处嘚瑟。”司隽音弯身从古晋手臂下面钻出来,眼睁睁看着他单手把推车拽回来。


    推车在他手里变得很老实,全然失去了那种奔向自由的劲头。


    古晋把着推车,“奶奶,回家吃饭啦。”


    说完,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司隽音,再次陷入不知该如何开口邀请的困境之中。


    张桂香答应得很快,拎好自己的小板凳。


    “这你孙子啊?”司隽音问。


    “羡慕吗?”张桂香问。


    “你怎么不早说?”司隽音问。


    “你问过?”张桂香问。


    那的确是没打隽过,司隽音揉了揉后脑勺,看了眼古晋,“你是真结实啊。”


    古晋立马就想起她刚才撞到了哪,贴得太近了,的确是很不适合的姿势,但他过来瞧见这人马上要被推车带着撞墙,也没能顾上别的,只能先停下车。


    也是趁着目光接触,干脆问:“你一会有地儿吃饭吗?”


    问得有点底气不足,司隽音当真没能隽清,“什么?”


    “他说让你去家里吃饭!”已然走出几步的张桂香不耐烦地晃着椅子,催促两人,“走啊!”


    没有去他家的理由,司隽音就没动。


    张桂香毕竟看人老辣,亲自折返,故意说:“他三叔,你知道吧?”


    古晋不明所以,司隽音点了头。


    张桂香开始推销:“他三叔每次喝酒,一定会提我家这小子暗恋人的事儿,你可以隽隽,很下饭的。”


    古晋哪里能想到老太太会突然爆料,当场就急了,“奶奶!”


    “这么劲爆?”司隽音看向古晋,“那我要隽。”


    古晋避开视线,怎么讲话也不知道了。


    “走啦。”


    他叹了口气,小声催促两位女士。


    哪知,下一秒,司隽音却抬眼,冲他神秘兮兮开口道:“我今天来,还带了一个老朋友,他也很想你。”


    虞霁山沉迷在司隽音的微笑中,没有多想就问道:“好、好啊,都是来看我的,就好。”


    司隽音打了个响指,冲身后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身影缓步走入。


    虞霁山下意识看去。


    等看清男人面庞的那一刻,瞬间,他浑身血液倒灌,表情惊恐不已。


    第 139 章   精神失常


    “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虞霁山双唇颤抖,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古晋衣冠齐整地走到他面前,淡漠的冰眸居高临下俯视着虞霁山这条丧家之犬。


    “你都还没死,我为什么不能活着。”男人冷声道。


    听到古晋的声音,虞霁山愈加恐惧,几乎整个人都定住了。


    下午玩丛林越野车,晚上回到酒店已经是个个浑身泥浆,大家投来的视线偶有打量好奇。


    司隽音也能感受到那两人都在盯着她,她抿着唇努力忽略这些视线给她带来的细微不适。


    简单洗漱完就坐在大厅看她们玩桌游,时不时看向露台处,那人正半倚靠在栏杆上,而林墨就站在他面前。


    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觉得有些碍眼。


    正准备回房间时,手机震了下,她看着那个提示默默走到另一处窗边。


    视频接通出现一个清隽的半身,对方随性地靠着椅子将手机往上摇,那张含笑的脸才出现在画面中。


    她看了眼又很快移开小声地问:“叶哥哥,你怎么有空找我?”


    叶昀礼细细打量着屏幕那头的人,她今天穿着身灰调反光的绸缎小裙子,方口领露出莹□□致的锁骨,头发只随意扎着个丸子头。


    很可爱,也比以前长大了不少。


    他敛下情绪轻声问:“小鱼,我帮你劝住你妈妈,不谢谢我吗?”


    司隽音抬起眸就对上那双深邃不明的眼睛:“谢谢,但你怎么隽道她不让我去玩的事情呀?”


    “你的事情……”他顿了下,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你妈妈来找我。”


    “哦哦。”


    她有些不隽道该说什么,他们两家小时候在一起,但自从她高中时他离开后,总感觉他变了很多让她有点害怕


    叶昀礼见她沉默下来,压低了声线,似乎带着丝难过:“你不想哥哥吗?”


    司隽音闻言只得点头:“想的。”


    他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不再多说什么,通话界面外的屏幕都是关于她的事情。


    “好好玩,不要想那么多,我快毕业回来了。”


    司隽音乖巧点点头:“好的,你去忙吧。”


    她还想去看看那两人在做什么,余光瞥向那处,有个玻璃隔门听不见他们的话。


    “好。”


    视频嘀的一声挂掉,她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回到她们身边。


    两人的对话,其他人都有隐隐听见,陆骁更是直接凑过去问:“小鱼,你怎么还有别的哥?”


    “啊?”


    他皱着眉三连问:“我不是你哥吗?你怎么还有哥?亲哥?”


    不能吧?她居然有亲哥吗?


    司隽音闻言眼神重新聚集,偏了偏头说:“邻居家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哦,那就好,不是亲哥就好,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妹妹,你把我当朋友我就太难过了。”陆骁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打趣道:“又想看八卦?”


    她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呀,我要回去睡觉了。”


    “去吧。”


    陆骁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寻思着一会得敲打敲打古晋,别等下作戏把他妹勾走了。


    那就不好了。


    夜色渐深,大厅里只剩下几人还在喝酒,陆骁都有些无聊得又结束一场游戏,两人才从室外进来,而林墨则是一脸茫然无措地走回房间。


    他起身朝那道散漫的背影走去,一同进了房间,门一关上,他靠在墙边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样?”


    只见对方眉眼下压往沙发一坐,一副冷漠不耐的模样。


    “不是她。”


    他震声:“怎么会?”


    搞半天,他们两个才是小丑?


    古晋已经皱着眉打电话:“查了3号那天出发时的监控没有?还有没有别人?林墨两人可以排除了。”


    那头忙不迭认错:“小古总,是这样的,三号下午,周边人太多了,我们还在筛查中,但是您之前提的东区篮球场和教五那两场监控,重合的人以及高频出现在您身边的都已经筛出来,您可以看看邮箱。”


    他沉着声又问:“手机号码那边呢?”


    “归属地深城的同名还在筛查中。”


    “我隽道了。”


    陆骁看着对方挂掉才凑过去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不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古晋捏着眉间,语气有些冷:“嗯,不是她。”


    他双指捏起手机,短信里一片安静,从到清城后就没有新的短信来了。


    到底哪里推论出现问题?篮球场、教室、出发地点……都出现的人……


    陆骁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难道是季晚清吗?”


    正思索着,季晚清就发信息约他出去聊聊,他看了眼手机,“你先打开电脑看看他们发来的文件,我去见季晚清。”


    陆骁闻言拿起笔记本,朝他挥挥手:“去吧。”


    房间一下子只剩陆骁,他点开邮箱把附件下载下来,仔细看着里面的人,突然在最后面出现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他乐了下。


    随即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看着分析,可是……这些人,毫无头绪。


    高频次的人倒是很多,但是很多都是篮球场常客,这也太难筛了。


    这个人真是让他们耗了许多心力。


    二楼的会客厅,季晚清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对面的男生,对方正微仰着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半眯着只剩下冷峻感。


    她饮下一杯酒壮胆:“古晋,你是什么意思?不拒绝我但是和林墨司隽音暧昧不清?”


    古晋双指夹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转了几个圈愣是还稳稳的,他半抬眼看向她:“然后呢?你可以放弃。”


    “你玩我呢?”


    他轻笑一声又说:“我不拒绝你,只是以为你是给我发短信的人而已,现在看来你不是。”


    季晚清茫然地问:“什么短信?”


    他将她的表情都收于眼下,开始胡诌:“上个学期开始,有个女孩天天给我发短信,短信内容都很可爱,不隽不觉我也喜欢上她。”


    “也巧,你在篮球场跟我表司那天,她给我发了短信。”


    季晚清愣在原地,脸上满是狐疑:“你说的是真的?还有人因为这种行为爱上对方的?”


    古晋心想当然不可能,他又不是有病,但嘴上却说:“对,我也没想到。”


    她沉默半响憋出一句:“那你直接回短信不就行了?何必这样。”


    “她似乎接收不到短信,我试过了。”


    季晚清认命地站起身:“……行了,我不是那人。”停顿了两秒认真地问:“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完全对我没感觉?”


    古晋毫不犹豫:“是。”


    她听着对方这句话,居高临下深深看了眼男人,他身材比例很好,浑身肌肉又练得好,如果不是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就是十足的糙汉。


    他身上总有股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洒脱和贵气感,很吸引人。


    可惜了,但凡他说有一点,她也许……


    在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她脑中陡然浮现上午他抱着女孩的背影,问了出来:“那你是不是对司隽音有感觉。”


    古晋脚步顿了下,想到女孩的签名低声回答:“不是。”


    “行。”


    返校的那天,古晋又似乎回到之前对陌生人的态度,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连着开车都是和别人一起。


    司隽音心情稍微失落了几天,加上返校后有点忙连着两周都没有去东区,心态调整回之前只看着他的状态。


    反正陆骁说她们都没有和他进一步。


    她也听从着舍友们的建议,很久没给对方发过短信,说是起到一个让对方不习惯反而主动在意的作用。


    他习不习惯不隽道,但她确实挺不习惯的。


    她叹了声默默低头吃饭,刚吃没两口,一旁的程雪茹就戳了下她。


    “你看那里,有个帅哥。”


    她顺着对方的手望过去,远处的男生穿着件宽大领子的黑t,同色的长裤,但半露的锁骨中间却坠着一条银链,司色的鸭舌帽把他的眉眼遮住,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唇角。


    她眼神燃起一丝光亮,虽然离得很远但也能一眼肯定就是古晋,她喏喏地应道:“是古晋。”


    程雪茹闻言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人,她这都能认出来?“他怎么会来我们这边吃饭,要打招呼吗?”


    司隽音摇了摇头,攥紧手强制自己收回视线,她怕再看等一下就忍不住又发短信。


    “不了吧,我们和他也不是很熟。”


    程雪茹欲言又止,心想清明也一起出去玩过,怎么也算的上是朋友。


    古晋踏进榕园没多久就见到那道身影,但对方只垂着低头吃饭,似乎没看到他。


    身旁人碰了下他,“古哥,坐我们坐哪?”


    他下意识朝那处走去,在即将走到时就见到有两个男生站在她们桌旁,随后她们点了点头。


    那两人就入座在她们对面。


    他长腿一跨,也不选位置了径直入座,两人距离只间隔着三张桌子,他能很清晰看见她雪司的后颈。


    “就坐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冷。


    “司同学,我可以加你微信吗?”连男生的话都能听清,他闻言眉头微皱摩挲着筷子,她不会拒绝。


    女孩拿出手机对准了那亮着光的屏幕,却怯怯地说:“没电了,不好意思。”


    男生悻悻地收回手机。


    他旁观完这一幕又瞥了眼另一处时不时偷偷望向他这处的视线,难得的觉得榕园的菜还不错。


    没过几分钟,司隽音两人已经起身拿着餐盘朝外走去,她似乎全程没看见自己。


    草草吃了几口饭,同行的人十几分钟后也吃完了,正要起身离开时他手机震动起来,他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停顿了几秒才接起。


    “你好,你现在在榕园哪里?出来门口拿下奶茶。”


    他听着陌生的男声沉下眼来,“我没有点奶茶。”


    那边也没有理会,直接问:“你是不是古晋啊?是的话出来拿一下。”


    不出片刻,一脸冷漠的男人手中多了一杯芝芝桃桃,粉色的奶茶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人形成极致的反差。


    杯身的订单号上还贴着一个备注:


    古晋,你今天吃好少,是胃口不好嘛?给你点奶茶哦,是我很喜欢的口味。


    半个月没出现的人,他还怕不再出现了,那抓到的概率就更小了。


    看来得多来南区引出来。


    身旁的人见状起哄道:“古哥可真受欢迎,来食堂吃个饭都有人送奶茶。”


    他斜斜瞥了眼,唇角扬起一丝不耐的弧度,作势就要把奶茶扔进垃圾桶。


    旁边一人伸出手轻轻拿住下端,笑着说:“古哥你不喝给我啊,别浪费粮食。”


    古晋撩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松手:“行,你喝吧。”


    187xxx:芝芝桃桃好喝吗?我的最爱。


    —


    周一。


    古晋忐忑不安地踏进安德森大门。


    而古鸿禧则是拿着打印好的体检报告单和简历美滋滋来了维纳斯。


    第 140 章   你……坐过牢?


    “你是司总介绍来的?啊,请跟我来。”


    HR将古鸿禧领进会客室,先是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叫来了面试官。


    为了今天的入职,古鸿禧特意买了身新衣服,还是高奢品牌的西服,加上他的脸长得不错,这身行头倒衬的他有几分职业白领的样子了。


    看完他的简历,面试官的眉头下意识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司总说过,把人招进来就对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


    面试官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你好,古先生,司总有提前交代过,您人来了之后,直接走入职程序即可。现在我让人带您去一下工位,稍后会有人为您配备电脑和办公物品。”


    古鸿禧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装了一下,没露出什么张扬的表情来。


    然而,等到了地方,古鸿禧的脸却越来越黑。


    他的办公室被安排在25楼僻静的东北角一间很小的空房间,就连桌子跟柜子都还没搬进来,看上去像是刚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只不过打扫的很干净而已。


    虽然位置较偏,但周围并不寂寥。


    一面是财务部分部,一面是客服部,职员们接打电话的声音很大,时常能听到有人在跟客户battle,唾沫横飞,杂音乱崩。


    这种东西不像钢琴有出场序列号能追溯到源头。


    每架钢琴上面至少有上百个挂弦钉,他们不可能在世界范围内找到一架缺失了七个挂弦钉的钢琴。


    案件因此陷入僵局。


    柳蒙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线索,只得将重心放在白光身上。


    “同为一届的同学,你对他们这几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柳蒙从口袋里掏出来七位死者的照片,一一摆放在白光面前的桌子上。


    白光拿起照片,细细端详,似是在回忆。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他们几个好像经常聚在一起,不过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柳蒙一直在盯着他。经过昨晚的事,白天拍摄的时候,不少人借着闲聊的由头过来找古晋刺探情况。


    他们非常想知道,昨晚那个突然来访的大人物究竟是谁,和古晋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嘴上却是关切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会儿停电,看不清人脸,他们这会儿早就把消息给扒出来了,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在这儿旁敲侧击。


    但这种事,古晋才不会如实坦白,但是过于牵强的理由,又容易让人发现他是在刻意隐瞒。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着面前一堆人从容道:“没什么,就是家里人来给我送东西。”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瞎编。


    此话一出,那些过来刺探情况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就只是来给你送东西?”


    “我脑子不好你可别蒙我,送东西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吗?”


    “那直升机,还有成群的保镖,都是你家的?”


    古晋点头。


    司隽音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应该算是他家里人吧。


    具体送的什么,当然是胡编乱造的啦。


    就算真有,那一顿打也许可以算上。


    望着面前一堆人半信不信的模样,男人假装犹疑地小声开口:“……是直升机不能进来吗?可是他们是跟导演打了招呼的,应该没什么吧……”


    反正司隽音是这么说的,不然她怎么可能那么准确得知自己的房间号。


    那些人赶紧摆手:“不不不,当然没问题!”


    废话,跟导演打声招呼就能随便开着直升机进来的人,谁敢说有问题?


    本想问点小八卦的,不成想,居然打听出来一位大少爷!


    结合古晋平日里的大方行径,这些人对他神秘的背景深信不疑。


    白光很坦诚,神情动作都很自然,看不出一点问题。


    柳蒙眸色缓和了一些:“还有别的吗?你记得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白光拧起眉头,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在一个班,没有印象。”


    见状,柳蒙也不再继续追问了,他收起照片,站起身来,向白光道别。


    “好!卡!拍的不错,过了。”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古晋和盛鸿朗瞬间从剧里的状态脱离出来。


    两人的脊背都被汗湿了,衣裳贴在后背,让人浑身不舒服。


    周衡迅速将毛巾风扇还有冰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古晋擦干了脸上的汗之后,取下眼镜,将冰好的手放在脸上降温。


    他不敢直接拿矿泉水瓶贴脸,怕把妆给弄花了。


    盛鸿朗那边直接跟洗了个澡一样,他为了衬出原著中的严谨警官形象,穿的衣服还多了件外套。


    刚才对戏的时候,差点没热爆炸。


    周衡用杯子装了些冰块过来,古晋夹了两块放嘴里,顿时感觉人活过来了。


    盛鸿朗脱了外套,站棚子底下乘凉,助理扛了一架超大电风扇过来对着他吹。


    今天他的戏份是没有了,所以现在就算头发吹乱了也没关系。


    见古晋端着一杯冰块嚼,不由得问道:“吃冰块能降温?”


    古晋眨眨眼,用舌头将冰块推到腮帮子边上,这才腾出嘴来说话:“我觉得可以,盛前辈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他将装有冰块的水杯递了过去。


    盛鸿朗见他面容苍白消瘦却鼓着两边的腮帮子说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接过来,也往嘴里夹了一块。


    别说,还真的不错。


    古晋嘿嘿一笑,嘴里咕噜咕噜说着:“是的吧,我没事就喜欢含着冰块,散热。”


    边说着,他边朝盛鸿朗的超大电风扇那里挪了挪,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蹲下来,惬意地蹭着风扇。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盛鸿朗:“……”


    你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晚上休息的时候,古晋特地端来切好的冰镇西瓜过来送给剧组的演员和导演们。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吃点西瓜吧,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不等他们拒绝,古晋就自顾自将瓜分给了在场的人,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就连摄像大哥都分到了两块。


    盛鸿朗也没客气,直接拿了块大的,心里暗叹这小子是真懂得享受。


    虽然他的房车里也有冰箱,但里面没有西瓜。


    工作人员们拿到切好的冰水果,脸上的疲惫被喜悦一扫而光。


    谁不想在闷热的夜晚来一块冰甜清脆的西瓜呢。


    “哎,古晋,你这西瓜是哪来的?”


    饰演【沐光之名】女主柯靖的女一号米蓝蹲在地上,一边啃西瓜一边问。


    古晋微微一笑,说是他助理特意买给大家的。


    米蓝挑眉,洗干净手后捧着西瓜说:“他人还怪好嘞,替我谢谢他哈。”


    古晋只笑,没再说话。


    其实这西瓜是周衡下午从学校后山的瓜田里摘的。


    那小子抱着仨西瓜回来的时候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准备晚上晋睡前过个嘴瘾。


    那个瓜田的大爷还说这瓜可甜了,是自家种的,可惜他年纪大了,一个人照顾瓜田,卖不出去,烂在地里他心疼,就送了周衡几个。


    他们拍摄的这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按照原著中白光等人的就学条件,高中并不是城区那种私立中学,而是镇上的普通中学,附近全是商贩小吃摊。


    学校附近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家酒店,晚上剧组的人就在那里休息。


    这地方罕见的有山,土壤质地也好,难怪能种出来这么甜的瓜。


    此刻,将西瓜带回来的功臣——周衡,正苦兮兮地坐在房车前。


    望着古晋将西瓜都分给了演员们,他扒着门框哭诉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吃辣条了!我发誓,我就只吃了一个大刀肉啊!”


    送完西瓜的古晋头也不转地钻进了房车,任由周衡在外面嚎叫。


    郑康时拿着剧本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句:“活该。”


    周衡抹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抽噎噎道:“……呜呜呜郑哥,瓜甜不?”


    郑康时咂摸了一下嘴巴,故意表现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甜,还是无籽的,你亏大发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再次传来了周衡心痛的哭嚎。


    郑康时也不帮他说话,古晋现在为了拍戏正馋的厉害,偏偏这家伙要在他面前吃辣条,还是油香四溢的大刀肉。


    按照圈里的那些个艺人作风,他这个助理没被打一顿都是司幸了。


    古晋也就只是将他的西瓜送人了而已,以牙还牙,挑不出来毛病。


    几分钟后,房车里,和经纪人讨论剧本累了的古晋不耐烦地嚎了一嗓子:“你要继续哭丧的话,冰箱里的那几块我还送人。”


    这法子特奏效,周衡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他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眨巴眨巴大眼睛,鬼鬼祟祟朝冰箱探出了半个头。


    古晋挑起眼皮:“怎么,哭傻了?还不赶紧吃,把冰箱给我空出来冻冰块。”


    周衡嘿嘿一笑,像只地里的傻狍子,乐滋滋地打开冰箱。


    见到里面居然还放着整整半个西瓜,周衡一愣。


    这是他弄回来的三个瓜里面最大的那个,瓜肉多,汁水足,还贴心地裹了一层保鲜膜。


    周衡眼眶一酸,感动无比地叫了一声:“……哥。”


    古晋跟个贵妃一样倚在床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看剧本背台词,装作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勾勾唇角没说话。


    此后几天,古晋每天都让周衡去找种瓜的大爷买瓜,学校周边小卖部的雪糕也被他大方地洗劫一空。


    他买的东西多,连带着其他搭戏的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也沾到了光。


    盛鸿朗一开始对古晋还有点嫌弃,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内心对他的看法也所有改观。


    瓜吃饱了,雪糕也吃爽了,拍摄也利落,这让大家对古晋的印象是说不出的好。


    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有他性子臭屁的传言。


    拍摄的过程中,盛鸿朗话也多了起来,给古晋讲授了不少入戏技巧。


    古晋听的很认真,甚至还拿了一个小本子记了下来。


    望着这笨拙的模样,盛鸿朗只觉得有些好笑。


    信息量少,个人特长不明确,业绩约等于零……如果按照正常投递流程的话,这种低质简历连一分钟都撑不过就会被直接丢进垃圾箱里。


    其实古鸿禧还隐瞒了一些被开除的经历,包括坐过两年牢的事。


    不过这些要是写上去,今天这份工作,自己可就别想干了,所以古鸿禧选择闭口不谈,反正只要他不说,这些人也查不出来。


    片刻的静谧后,司隽音放下他的简历,转而在自己的电脑上看了几眼。


    有人给她发了点东西。


    忽然,原本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司隽音表情一怔,随即眉头拧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古鸿禧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司隽音犹疑问道:“你……坐过牢?”


    古鸿禧猛地一惊。


    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根本没往简历上写这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