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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新恋情 春天稍纵即逝,初夏的北京像是……


    春天稍纵即逝, 初夏的北京像是女孩的脸,温温柔柔的好看。学校里高三的学生们马上要迎来最后的冲刺,而另一边曲子格的新机构也在一番准备后正式营业, 李知难捧场地把皮皮送过去替她开了第一单。


    “最近怎么样?”开业仪式结束后,许久未见面的李知难和曲子格在一旁闲聊。


    皮皮正在操场上和小朋友跑步, 李知难回道:“还那样,你呢?”


    曲子格指了指身上的正装, 假模假式地回道:“我?看不出来吗?现在已经是女企业家了。”


    李知难笑道:“祝你发财。”


    “知难,你和裴哥最近没联系吗?”


    李知难摇头:“最后冲刺了,你知道的,这阵子挺忙的。”


    曲子格道:“是不是当老师的功成名有很长的延时性?你看,评级要熬年限, 升职要等位置,最好的情况就是某一个学生突然功成名就了,在采访里说, 你是当年改变他人生的老师,你就跟着一起沾光。那这么来看,什么时候才算是真的成功呢?”


    李知难道:“我在当上班主任那年,就觉得自己成功了。”


    “当班主任又不是什么好活儿, 钱没多多少, 活翻了好几倍。”曲子格不同意, “你要是说那天你评上了特级教师, 那我是认可的, 班主任……算不上。”


    “我现在这么努力做教研写论文, 确实是为了以后有机会评特级,但那些都是外在的。我也不需要谁功成名就的时候说我改变了他的人生,我自己觉得我在孩子们的人生中起了作用, 我就挺满意的。”李知难总结道,“我们对功成名就的定义不同。”


    “也不是那么不同,比如我这个校区要是搞起来,我觉得就算是功成名就的一种,你说的没错,不一定非要培养出个姚明才骄傲,我培养出几十个未来的教练,也是大功一件。”曲子格道,又伸了伸手指:“要是明年能顺便赚这个数,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李知难看着她的手指,笑道:“钻钱眼儿里了吧你。”


    “哎,那你最近跟李北辰联系了吗?”她的男主角一号失利了,就开始八卦起男主角二号。


    “没有,都是宋乐送皮皮去上课的。说起来,我有点想给皮皮找个机构了,这样总去李北辰家里上课也不是办法。”李知难道,“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本来是为了锻炼皮皮的耐心才让他学钢琴,没想到他还有点天赋,弹得不错。”


    “不是吧,要鸡琴娃?那可得下大功夫。”曲子格最近了解了培训市场,对李知难这个决定有些佩服。


    李知难摇头道:“我就是觉得以后他如果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情绪,至少有种发泄的方式,算是个爱好。”


    “想发泄那方法多了,北京还有那种专门搞块儿地放让你砸稀巴烂解压的呢,你让皮皮弹两下钢琴发泄?”曲子格摇头不认可,“你真的不是拿皮皮当幌子,就为了有个正当理由见李北辰吗?”


    “别瞎说。”李知难否认道,“我肯定不是的。”


    “那就好,不过最近你离他远一点也是好事。”曲子格想到了网上的评论,讪讪道。


    “为什么?”


    “你不上网吗?”曲子格道,“李北辰最近可火了。”


    “为什么?”


    “文诗新专辑不是发了吗?然后宣发有一段李北辰在她首唱会上唱歌的视频,现在都传他跟文诗是夫妻档,反正炒得挺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曲子格道,“你没看到那视频吗?可火了,热搜第一。”


    “……是么?”


    李知难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悄悄拿手机搜到了那条视频。李北辰站在舞台中间,温柔地唱着《祝君好》。


    他还会粤语啊……


    他原来唱歌这么好听……


    李知难透过小小一方屏幕,看着舞台灯光下的他,静谧的舞台上耀眼的他,温柔地歌唱:“任由你,来去自如,在我心底仍爱慕。”


    她伸手去摸屏幕上的那张脸。


    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嘴唇,恰到好处地长在那张好看的脸上。音乐和灯光的加成,让他的好看愈发陌生,越发遥远,不再是那个能陪她放烟花,和她去滑雪的男孩,而变成了千千万女孩为之疯狂的明星。


    他是天上的一颗星辰。评论里有人这样夸奖着他。


    李知难无意间看到了文诗粉丝发布的相关内容,一些文诗专辑筹备和宣发日程的时间。她看着上面的日子,想到了那天在酒吧内最后一次见他。


    正好是专辑发布前的最后几天,他那一阵子应该很忙吧,第一次运营这么大的项目,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那时候的他应该也是心力交瘁的吧?


    手指不听使唤地翻着相关信息,许多文诗的机场照、行程照后,都有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他。他陪着文诗一起跑了十几个城市,四五个国家,只要有心,这些都可以在网上找到蛛丝马迹。


    他似乎瘦了,不都说镜头会让人胖十斤,可怎么在镜头里的他,反倒像张薄薄的纸片,永远低头,永远用手挡着脸,让人看得不真切,可又心里酸酸的。


    文诗新专辑的宣传也渗透校园,她经常能在中午的广播时听到学生们放她的首歌,有学生议论:“后面的男音和声就是咱们小李老师。”


    “喔,好配啊!”


    “你记不记得文诗还来过咱们学校来着……”


    流言蜚语从来都不缺土壤,李知难听着那曲子,文诗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倔强,揉杂在女声特有的细腻中,让人听得入神。


    在那个短暂的寒假里,他短暂地体验了回做她的“朋友”,然后在夏天开始之前,他们的友情结束了。


    没人能承载得住这么多年的期盼,走近的执念一旦成真,等着的也不过是幻灭。不光对于她如此,应该对他也是。


    几周后的一模当天,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考试铃响都没能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李知难不负责监考,正和值班的奚西聊着闲天,突然听到其他老师聊道:“喔,这么大的八卦?”


    奚西问道:“什么八卦?”


    “咱们之前那个小李老师,被拍到和女idol在路上亲亲我我。”一旁的老师指了指手机,“热搜第一了都,第二说文诗被劈腿了。”


    奚西急忙拿出手机翻看,然后拨通了李北辰的电话:“师哥,什么情况?”


    李北辰的声音温柔道:“没事的,别担心。”


    隔着半个身子,李知难听到了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奚西的话筒中传来,即使不真切,也足以让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那热搜是怎么回事?”


    “过两天就会下去了。”奚西突然听到电话那边另一个男声在旁大声喊着什么,李北辰道:“陈亦童在旁边,他有点喝多了,你能不能来接他一下?”


    奚西脸微微泛红:“我干嘛去接他……”


    “奚西,就当帮帮我?”李北辰询问。


    “好。”奚西点了点头。


    她挂掉电话,看了看旁边心不在焉的李知难,道:“知难,能不能蹭一下你的车。”


    “怎么了?”


    “我去接趟陈亦童……”她小声道,“有你在我会放心一点。”


    李知难:“你不放心什么?”


    奚西清了清嗓子,没好气道:“我不放心我自己!”


    李知难点了点头,“我跟楚老师交代一下,咱们先走。”


    奚西感激地搂住了她的胳膊。


    李知难陪奚西一起到了KTV包厢,李知难隔着玻璃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果然,李北辰在里面。


    她答应奚西的时候,是想过,他也会在的。甚至正因为他也会在,才让她有了想来的欲望。


    可眼前的他,正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唱着歌,女孩半个身子依偎在他肩膀,亲昵得不像话。


    奚西推开了门,她下意识想要向后闪躲,怕被李北辰看到。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已经和李北辰的视线对上了。


    他冷漠地看着她。


    上一秒还用那样温柔亲昵地眼神看着怀里的女孩,下一秒抬眼看到她时,眼神瞬间变了神色。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李北辰在望向她时,永远像在看天上明月,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能反射出她的影子,声情并茂地提醒她,他眼里只有她。可现在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充满了冷漠,她像是身后的墙纸,身前的门,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她还不如这些死物,她恍惚觉得他现在厌恶自己,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


    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


    李知难被这样的眼神定在原地,尴尬地对奚西说:“你先去,我在外面等你。”


    她径直走向一旁的卫生间,一处能确定不会和他遇到的地方,才能找回自己心里的安全感。她双手扶在台上,控制不住地喘着气,直到半晌后才缓过来。抬起头,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并不年轻的女人,满脸失落地回看着她。


    不过就是一个眼神,她心里暗暗对自己道,他就是看了你一眼而已,你干嘛要这样。


    可另一个念头没来由地出现在脑海。


    他不会是……恨我吧?


    那样冰冷的眼神,只能是讨厌,或者是恨吧。


    她不禁心内自嘲道:也对,他应该恨我的,毕竟,是我浪费了他这么多年的时光。


    第62章 画展 车内,奚西和醉鬼副总坐在后誻膤團對獨鎵面,……


    车内, 奚西和醉鬼副总坐在后面,李知难俨然成了他们的代驾。


    “奚西,对不起, ”陈亦童借着酒意凑向她,小声说,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奚西尴尬道:“别说了。”


    她顾及着前面李知难的感受, 可李知难却是第一次体会到曲子格的乐趣,在线吃瓜。


    陈亦童仍然不知轻重地表白道:“奚西,我真的爱你……我……”


    奚西急忙捂住了他的嘴:“求你闭嘴吧。”


    李知难透过后视镜瞥见了奚西的坐立不安,偷笑道:“酒后吐真言,人家想说, 你就让人家说嘛……”


    陈亦童附和:“李老师说的对,还是李老师通透。”喝醉了的陈亦童比清醒的陈亦童脸皮厚多了,这个曾经对着他面门一拳挥过去的李老师, 此时只因为一句话就成为他的盟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奚西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也不是不想和陈亦童谈一谈,只是李知难就在前面, 现在的一切都有她的耳朵记录着, 她实在没法现场表演爱生恨死, 只能小声道:“陈亦童, 你别撒酒疯。”


    她将他推向了一边, 自己使劲往座位地另一边钻, 像是只笨拙的小企鹅。


    陈亦童见她这般,自己松了松领带,泄气地躺在了另一侧的车座上。顺着后视镜的画面, 他的余光看向李知难。


    方才KTV里的一幕已经是第二part了,他和李北辰之间的第一part是在公司办公室完成的。文诗的EP推出之后,反响平平,李北辰希望能够凭借之前在可能音乐的关系,帮文诗找些活动推广,老吴自然聪明地猜到他的来意,转脸就遁了,把他推给了负责唱黑脸的陈亦童。


    李北辰和陈亦童的私交原本不错,但自从陈亦童和奚西扯上关系,两个人之间就多了些火药味儿。陈亦童看着来求情的李北辰,总算站了一次上风。


    “你答应以后再也不联系奚西,这事我帮你。”他开出了条件。


    李北辰原本不支持奚西和陈亦童在一起。作为朋友,或者是盟友,陈亦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这个人性格里戾气太重,总认为全世界都要跟他作对,每日摆出一副斗战胜佛的样子前往征服。


    他能力出众,却有些不择手段。在之前合作的项目中,一旦被逼入不利的处境,放冷箭出黑手对付竞争者,他都做得心安理得。


    奚西心思单纯,和他在一起太容易受伤了。


    然而当他知道时,奚西已经选择了上了他的贼船。据他所知,奚西也是真的爱上了他。


    可笑的是,一向自傲自负的陈亦童唯独没有看清这一点,他偏执地觉得奚西心里的人是李北辰。


    奚西骂他无理取闹,然而他的证据都是不能放到表面上的。他不可能承认自己会背着奚西去做那些事情,因为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更无法找她要解释。索性,他把商场上那一套用在了对待奚西的感情上,如果你不自愿给,那我就要抢,就要逼迫,反正最后你必须是我的。


    李北辰成了他的心病。


    李北辰知道奚西和他之间分分合合,也隐约觉出似乎和自己有关系,便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把事情澄清才好。


    李北辰听着他开出的条件,跟他做了另一个交换:“不如我给你更好的条件。”


    两个人开了一瓶酒,在办公室一人一杯,一杯酒入喉,陈亦童问一个问题,李北辰无条件回答。


    第一杯空了。


    “奚西是不是喜欢你?”


    李北辰一饮而尽。“就我所知,她确实喜欢过我。”


    第二杯。


    “什么时候的事。”


    “大学吧,那时候我帮过她,所以她误会了自己的感情。”


    第三杯。


    “你不喜欢她?”


    “从来没喜欢过。”


    “那你为什么要陪她去参加婚礼?”


    “我不是去陪她,我是去见我喜欢的人。”


    陈亦童迟疑了一下,道:“李老师?”


    “对。”


    “那她为什么总是深夜和你联系?”


    “九十点钟你说是深夜?”


    “难道是白天吗?”


    “她下班,吃饭,应付你,等到有空的时候,九十点钟不是正常的吗?”


    “联系你干什么?”


    他有些迟疑:“……大部分是聊知难的事情。”


    “什么?”


    “知难这一年经历了很多,奚西知道我喜欢她,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帮我传消息。”


    “她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她是一个好人,和你不同,好人做好事是不需要有理由的。”


    “我凭什么信你?”陈亦童不笨,他能够感觉到,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李北辰干掉了杯子里的酒,回:“因为那是我和她的交易。她帮我盯着知难,我帮她……盯着你。”


    陈亦童愣住了。


    奚西大学日记本里,满满对李北辰的记录。她不肯带自己参加同事婚礼,却悄悄邀请李北辰。明明自己和她反复说过不喜欢她和他联系,可是他经常能从她忘记删掉的聊天对话中,发现他们聊过天的痕迹。


    这些困扰着陈亦童的事,一件件在李北辰嘴里找到了缘由。


    事情的真相简单得有些好笑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事明明只要好好和她说,都可以说清楚的,可是他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


    她要和他断绝关系,他就利用音乐剧的安排事宜报复她,让她各处碰壁,以逼迫他来求自己。他搂着女明星出席活动典礼,只为了能让她在新闻中看到消息,为他吃醋伤心。他甚至默许了魏然对她假公济私的欺负,可亲眼目睹之后哪怕痛恨自己也不肯和她敞开心扉承认错误,只能靠开除魏然泄愤。


    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爱她。


    因为他确信,她心里的人是李北辰,自己要是说了,就输得一败涂地。


    一瓶酒喝光后,他才发现,从始至终可笑的人只有自己。想到因为他哭过那么多次的奚西,因为自己不肯说出口的自负而备受委屈的奚西,他忍不住握住拳头砸到了办公室的玻璃桌上,血滴混着玻璃乱糟糟地碎成了一片。


    李北辰也有些喝多了,道:“这是你在我面前砸的第二张了。”


    陈亦童联想到了那次冲进来的李知难,问道:“李老师喜欢你吗?”


    李北辰苦笑。


    陈亦童似乎有些平衡:“所以做坏人,做好人,最后都是一个下场?”


    李北辰低头,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


    “你?”陈亦童毫不在意受伤的疼痛,用纸巾擦着血迹,“你是行走的模范好人代表。”


    李北辰没答。


    “李北辰,我真的很爱奚西。”陈亦童对着另一个人坦白了心事,“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任何一个人,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这样爱任何人了。”


    李北辰眼底有些动容。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可以为了她学,我可以改,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你能帮我吗?”他语气恳求地看着他。


    最后就着一地狼藉,两个人终于将误会一扫而光,签订了新的合同,聊好了新的计划,恰好陈亦童公司另一个项目要开庆功宴,他就拉着李北辰一起去喝第二part。


    此时,陈亦童看着车里的李知难,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拒绝李北辰那样的男人,心里多少有点同仇敌忾的戚戚然,开口道:“李老师,刚才看见我们北辰的新女朋友了么?”


    李知难僵了一下,敷衍回道:“嗯。”


    “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当然好了,我们可能音乐最近力捧的小姑娘,女团你知道吗?”陈亦童接话道,“就是唱跳的那种,人气很高的。那女孩,Bonnie,就是我们新女团的,唱歌跳舞都特别棒,人也很可爱,年纪轻轻,元气满满。”


    李知难脸色有些沉,回道:“陈副总喜欢?”


    “我不喜欢,我喜欢奚西,”他想也没想就急忙解释,然后又反将一军道:“可李北辰喜欢啊,他新交的女朋友,他喜欢就行。”


    这次李知难连回应都不打算再回了。


    陈亦童诚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继续道:“我记得李老师上次不还说,李北辰喜欢的人是你么,怎么这回见面就天翻地覆了,你说是不是?”


    奚西听罢急忙过去捂住了他的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当然不是哑巴了,哑巴吃哑巴亏,我不能再吃了。”陈亦童话里有话地说,然后见奚西已经凑了过来,立刻变成了狗皮膏药粘上去,“奚西,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可以解释的。”


    奚西还在捂他的嘴,李知难心下暗暗后悔做这个好人,最终强忍着不痛快总算是把他二人送到目的地。分开时,她仍有些不放心地问奚西:“你确定我不用送你回去吗?我可以等你一会儿。”


    奚西红着脸摇头道:“不用了,他这样我不放心。”


    李知难点了点头,她能猜出来,奚西是迫不及待地想听他要说什么的,只是刚才碍着自己,不好意思罢了。


    下车后奚西扶着陈亦童往公寓走,他故意赖在她身上,她顺手生气地使劲拍了下他的胳膊,气道:“你嘴巴怎么这坏!”


    陈亦童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师兄好。”


    “为他好什么?再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师兄这么亲了?”奚西不以为然。


    “从他告诉我你的秘密开始。”陈亦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从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开始。”


    “我早晚得找我师兄算账。”奚西小声念叨。


    陈亦童和她分享着自己今晚收到的消息:“你跟他的交易,是他帮你盯着我,你帮他盯着李老师,现在你抱得我归了,他还孤家寡人,你怎么好意思找人家算账?”


    奚西不解:“他是孤家寡人?那Bonnie……”


    “Bonnie是谁?”他转眼就忘掉了刚才自己Cue的名字。


    “哦,我又把她给忘了。”陈亦童摇了摇头道,“她们团里她人气最低,我经常记不起来她。”


    “……”


    “她跟李北辰不是真的谈恋爱,”陈亦童解释道,“准备炒绯闻呢,她太糊了,给她找点曝光度。”


    第二天,李知难昨夜看到的现场直播又在网上被狗仔重新曝光了一回。什么疑似文诗男友夜会辣妹,可能音乐Bonnie为爱做三,标题起得五花八门的劲爆。


    文诗的工作室很快澄清,她和李北辰自始至终都是合作关系,两个人从来没有任何亲密关系。接下来可能音乐也发表了声明,说旗下女艺人Bonnie和制作人李北辰正在相互了解地良□□往中,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一时间,#文诗独美#成为最热的标签,文诗的新EP也冲到了歌单榜首。


    曲子格打电话探道:“知难,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李知难揣着明白装糊涂。


    曲子格急道:“你不上网吗?李北辰的绯闻都被官方认证了。”


    “认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故作无所谓地回答。


    “知难,你真的假的?没感觉吗?”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李知难像是在劝自己一样,道:“这不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本来也……没想过能有什么发展。”


    曲子格最近做生意深谙成本利益产出收获那一套,忙道:“那他要是翻篇儿了,你是不是可以和裴哥……”


    “我挂了。”李知道觉得今天只聊一个男人就很头疼了,不想给自己一气儿找俩。


    她虽然挂掉了电话,却忍不住再次拿起了手机。微博上全是他和Bonnie的照片,她亲眼目睹过的亲昵,加上官方的认证,几乎是找不出任何纰漏的热恋情侣。


    就这样翻着,看着下面或支持或唱衰的评论,时间过了两三个小时。


    床上的皮皮突然睡醒,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又瞧见在写字台前抱着手机的妈妈,委屈道:“妈妈,你怎么偷偷玩手机呢?”


    她和皮皮有约定,为了让皮皮专心,她也不做那种天天眼睛粘在手机上的妈妈。这回被儿子逮到现行,多少有些被抓包的尴尬。“我,处理工作邮件,我不看了。”她放下了手机,走到皮皮旁边,搂住了他。


    “妈妈,你不开心吗?”皮皮小声问。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快睡吧,妈妈去准备一下教案。”


    看着皮皮的眼睛再次合上,呼吸声变得均匀,李知难小心将胳膊抽出来,走到了卫生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还以为人老了,胶原蛋白流失之后,那些皮肤的纹理就能够藏住情绪。可原来不管人多大年纪,如果是真的失落,脸上照样隐藏不住半点。


    周六一早,宋乐来李知难家接皮皮上课时,好巧不巧地在楼下遇到了正在等待的裴方禹。


    宋乐皮笑肉不笑地上前道:“哥们,你还挺着急啊?”


    裴方禹认出了他,点头问候道:“你好。”


    宋乐上下打量,一脸不忿的样子,“不是,你这样,她就能回心转意了?苦肉计啊这是?”


    裴方禹虽然不悦,但也只是冷淡回道:“我想我没必要和你解释吧?”


    “对,没必要,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宋乐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若是平日,接皮皮不过是五分钟的功夫,接上孩子拿上东西,关门走人。可今天他铆着劲儿似的,故意在楼上磨磨蹭蹭。


    “一会儿皮皮上课迟到了,你赶紧的。”李知难在旁催促道。


    “你这么着急干嘛,”宋乐故意道,“大周六的,安排还挺满啊?”


    “你瞎说什么呢?”李知难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


    宋乐道:“你周六把皮皮给我,不就是为了自己方便么?”


    “不是你说平时见不到皮皮,让我周六把孩子匀给你一天的吗?”李知难听到他这说法颇为不可思议,“怎么还左右都是你的理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宋乐也没太有底气和李知难拉扯这些,毕竟当初出轨的人是他,就算是她真的和裴方禹有什么,自己也没有阴阳怪气的资格,磨蹭到最后也只能对皮皮道:“走,爸爸带你上课去。”


    “今天……钢琴课照上啊?”李知难试探问。


    “不然呢?”宋乐回,“北辰也没说有事取消啊。”


    李知难清了清嗓子:“他……不是闹绯闻呢么?”


    “就上午一个小时,还能耽误人家谈恋爱不行?”宋乐道,“你当都跟你似的,分秒必争。”


    李知难才要发作,宋乐拉着皮皮急急忙忙出发了。


    二人才走不久,她便听到了敲门声。


    “又落什么了……”她边开门边道,却见来人是裴方禹。顿时明白了刚才宋乐的阴阳怪气。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裴方禹一脸和煦地邀请道。


    李知难思索着理由拒绝,细节虽然没想到,但是总归有个万能的借口:“我今天有事。”


    裴方禹轻声笑道:“我已经问过了,你今天不用工作,不用带孩子,不用陪闺蜜,你没有什么安排。”


    “那……我想自己清净一天不行吗?”路被他堵得差不多,李知难只能现找理由。


    “那我带你去个清静的地方。”


    “裴方禹……”


    “知难,小曲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我知道怎么能让你开心一点。”裴方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我不想……”


    “那我就下周继续来烦你,下下周继续来烦你,直到你答应为止。”他将胡搅蛮缠地话说得干干脆脆。


    “……”


    “走吧,你不会失望的。”


    裴方禹带她去的地方,是最新的画展中心。


    “次列格的?”李知难诧异地看着那画展艺术家的名字。


    裴方禹解释道:“他现在身价上亿,算是欧洲最火的现代艺术家之一。”


    李知难倒也不意外:“他确实很有才华。”


    “进去看看。”


    画展的主展厅里有一条长廊,名字叫做雨中的女人们。


    墙上的画作是各种女人和雨的有机互动,雨中热舞的,雨中奔跑的,雨中弹琴的,雨中哭泣的,每个女人都在雨中呈现着自己独特的生命力和故事感,那画面被艺术家用美丽的角度记录下来,变成了永垂不朽的画作。


    “我记得,也有一幅你的。”裴方禹道,“我们访学遇到他的时候,他也画了一幅你,对吧?”


    李知难点了点头。


    “那你还留着吗?”


    “扔了。”


    裴方禹有些意外,毕竟那是当年李知难最宝贝的东西,他试探问道:“因为那是你想我时的样子?所以就算是次列格画的,也狠心扔掉了?”


    李知难没有回答。那幅画是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画的草稿,在那一刻,看着雨的李知难究竟想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何况,那幅画对她来说和裴方禹也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单纯记录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个永恒瞬间。


    “有些可惜,”裴方禹道,“如果留到现在,应该会值不少钱。”


    “哦。”李知难应道。


    画廊的尽头,有一幅巨大的黑白画。上面是男人的背影,也是整个展出中,唯一一幅以男人作为主角的画作。


    裴方禹道:“其实,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看这幅。”


    李知难看着那幅画,黑白构图的结构,和次列格的平时热烈的风格差很多。


    “我特地求策展人把这幅画放进来的。”裴方禹解释道。


    “为什么?”


    “这幅画陪我度过了很多没有你的日子。”裴方禹道,“这是次列格在欧洲遇到的一个男人。他遇到他的那天,他从妻子和女儿的葬礼上回来,他在那天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葬礼散场后,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独自走回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自己也没有灵魂了,自己彻底一无所有了,所以这幅背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人间,这副躯壳,将永远以这样的背影,孤独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直到死亡将他解脱。”


    “知难,我每次看到这幅画就会提醒自己,至少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是一无所有,我也不是行尸走肉,我总会有机会。这个念头,就可以撑着我继续走下去。”他轻声道。


    李知难摇了摇头,并不买他这套深情:“怎么,你的功成名就不好使了吗?”


    “知难,不要防备心那么重。”裴方禹道,“我没指望用一幅画打动你,但是……我们来日方长。”


    李知难转身道:“画展很好看谢谢,回头门票钱我转你。”


    她走出画展,心里却忍不住反复想到那幅画。


    她不知道裴方禹的心情是不是如他所说,可她知道,自己在看到这幅画时,脑子里想起的,是那首Demo630。


    第63章 足球比赛 这几年,李知难的周末都是皮……


    这几年, 李知难的周末都是皮皮的。辛苦工作一周后,她总要更加元气满满地保证两天充实陪伴。要是说离婚有什么好,那便是将她原来满满当当的日程腾空了些, 比如现在的周六,她就可以做甩手掌柜把孩子交给宋乐。要知道这样, 她倒有点后悔没早些离婚。


    这周宋乐接皮皮的时候,看着她光鲜的衣服, 上下打量,道:“怎么,这周又和人出去啊?”


    李知难冷脸回道:“我今天有正事。”


    “嗯,正事。你最近挺忙的,我知道。”宋乐仍旧是旁敲侧击的阴阳怪气, 李知难权当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这点也比结婚时好很多。结婚的时候,宋乐嘴里那些她不爱听的废话, 都因同在一个屋檐下躲也躲不掉,现在就容易极了,不爱听直接把门一关,瞬间世界都能安静下来。


    之前只听说婚姻像围城, 现在才知前人诚不欺我。懵懂无知的自己按照社会的要求着急忙慌地闯进来, 结果不过就是个草棚子, 风和雨该来还是挡不住, 反倒是人被圈在这里, 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法找。


    这下出来了, 天空海阔。


    曲子格听着她这套说法,道:“照你这么说,还是不应该结婚了?”


    “也不是, ”李知难,“得结一回,才能祛魅。要不然眼瞅着惦记,心里还是觉得好,体验一回,就知道不过如此了。”


    曲子格:“你这是说你和宋乐呢,还是说你和李北辰呢?”


    李知难白了她一眼:“碍他什么事……你少提他。”


    “不过说真的,”曲子格正色道,“今天还是谢谢你了,过来帮我撑场子。”


    她二人此时正在王总公司举办的活动宴会上,王总想让她多接触同行客户,开发资源,但曲子格生怕自己露怯,果断选择叫李知难前来帮忙。


    两个人象征性地和周围人攀谈了两句,但是对方一听曲子格的背景,表情立刻意兴阑珊。


    “我也帮不到你什么。”李知难小声私语。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作用,顶多算是捧个人场,至于商务上的那些,她一窍不通。


    “小曲,我来晚了。”此时,一身正装的裴方禹从天而降,李知难感觉整个屋子的视线都因为他的到来而集中到了这边。


    李知难用眼神指责地看向曲子格。


    曲子格讨好地看了回去。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她上前热络地同裴方禹说道,又端了两杯鸡尾酒递给二人:“谢谢你们俩,我今天太需要你们帮我撑场子了。”


    裴方禹回道:“我们也算是股东,应该的,别跟我们客气。”


    李知难没好气地啜了口酒,心道谁跟你我们。但碍于场合,也不便多说什么。


    突然,只听身旁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李老师?”


    李知难转过头,竟然是穆婷婷爸爸。有钱人的世界比他想象中小多了,竟然在这里又碰到了穆婷婷爸爸。但显然他并不是来开拓人脉的,他是被请过来用以给大家开拓的那个人脉。人脉对这场合的含金量显然有些失望,才打算走,竟意外地看到了熟人,方才过来打招呼。


    众人的眼睛也随着穆婷婷爸爸的脚步转到了李知难身上,小声窃窃这位美女的身份。


    “您好。”李知难礼貌问候。


    “这位是……您爱人?”穆婷婷爸爸指着一旁的裴方禹,好奇问道。


    裴方禹伸过手,体面地自我介绍:“您好,我希望未来是,但目前还只能算是李老师的追求者。”


    “李老师……不是结婚了吗?”穆婷婷爸爸隐约记得女儿是这样说的,还夸赞过她儿子长得可爱之类的话。


    李知难看着这场面,一记警告的眼神递给裴方禹,裴方禹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婷婷爸爸,其实……我已经离婚了。”李知难回道。


    “哦哦哦……”穆婷婷爸爸有些尴尬,又瞥了瞥一旁玉树临风的裴方禹,改口道:“那恭喜啊……”


    曲子格在一旁听罢,强压着嘴角不敢笑,心道这可是新鲜景儿,对着人家离婚的消息说恭喜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大佬的格局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可她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被另一边突然出现的顾清辛敲了下头。他也是被请来的人脉,和穆婷婷爸爸不同,他是主动要求被请过来的那一种。


    “你怎么在这儿?”她捂着脑袋看着顾清辛,警惕道。


    “拓展人脉。”


    “你用拓展什么人脉……”她小声道。


    “你用就行了。”他拉住了曲子格,硬将她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穆婷婷爸爸此时已经退场了,场子里每双眼睛都在左右搜罗着,希望能在这个场合下找到下一个金主,而顾清辛的出现显然给本有些颓势的场子注入了兴奋剂。各类人围了过来,顾清辛也没有抗拒,竟然收起了二世祖的不恭,认真帮她引荐各路的资源。


    原本被当成小角色的曲子格,突然背后有了圈神光。


    “看来我们有点多余了。”裴方禹评价道。


    “你自己多余吧,我先走了。”她见曲子格现在游刃有余的,终于放心地离开了宴会厅。


    周一学校里便开始传起风言风语。


    作为流言的主角,李知难知道得最晚,楚老师旁敲侧击半天,见她不上套,忍不住如实道:“李老师,学校里传你家里出了点问题。”


    李知难从她开口问自己老公最近工作如何时,就已经悄悄打过了预防针,直言道:“其实我去年就离婚了,但是考虑到是个人私事,跟大家没什么关系,就没有告诉大家。”


    “哦。”楚老师点头,“确实,这属于你的个人隐私。反正不是作风问题就行,那你……也别太难过啊,没事的。”


    楚老师露出了标准的同情面孔。仿佛她婚姻的不顺利,也间接等同她人生的失败。


    “我难过什么?是我提的离婚。”李知难答,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多话了,非在外人面前争这个强做什么。这一句说出来,势必要引着人家好奇追问。


    “啊?为什么?”楚老师立刻咬了饵勾,李知难做事规矩,这些年工作和私生活上也没有出格的事情,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颇为令人意外。


    “私事我就不跟您解释了,但是我们和平分手的,缘分尽了,没什么内幕。”她答,选择给自己也给宋乐留了体面。


    放学时,穆婷婷在她办公室门口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才下定决心敲门。


    “怎么了?找我有事?”李知难知道穆婷婷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她前一阵艺考已经出了结果,只要能过艺术线,她就可以入学。况且以她的家庭条件,就算没过,她也有别的路子曲线进入演艺圈。和其他高三的学生不同,穆婷婷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她甚至比之前还轻松了许多。所以她来找自己,还是主动找自己,另她颇为意外。


    “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传播您离婚的事的,我就跟苗苗说了,苗苗也保证没告诉别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穆婷婷委屈地解释。


    “没事了,”明明她才是谣言受害者,反倒需要她去安慰有可能是传播始作俑者的穆婷婷,她暗暗觉得好笑,但是看着女孩认真难过的脸,她也只得劝道,“老师离婚哪有赖学生的道理。”


    穆婷婷低着头,道:“可现在传得特别难听,说您……”


    说她私生活不检点,被老公抛弃。还有再次翻旧账说她收受贿赂,偏心送礼的同学。甚至连那个曾经在她课上□□的男学生,也变成了是她主动勾引的。


    穆婷婷只是和苗苗小声讨论过她离婚的事情,从没想过竟然流言会自动演变成这样无根无据的恐怖事件。


    李知难知道,但她不在意:“好好学习,没用的这些事别往心里去。”


    穆婷婷一本正经道:“李老师,您这么漂亮这么好的人,失去您是他的损失。”


    “我……谢谢你。”她忍着笑,看着眼前女孩的贴心,又不由有一丝感动。


    “我们都支持您,因为我们都知道您是最好的老师。”穆婷婷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三两步小跑出了办公室。


    谣言开始的时候虽然传得热闹,可终究会在到达顶点后逐渐下滑,再劲爆的八卦,在时间面前,也不值一提。李知难本是按照这个流程进行心理预期的,过一周,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了,可这周还没结束,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就引发了另一件事。


    谣言传播时最坏的情况,便是将这谣言当作母蛊一样,生出越来越多的子蛊,这样一环套一环,就没完结的时候了。


    高三三班和高二八班在体育周足球赛上进入了决赛。高三的压力压得学生们穿不过来气,很多班都在班主任的强硬要求下“自动放弃”了比赛资格,专心备考。可李知难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劳逸结合一下,她没有强迫孩子们退出,而是让他们自己做选择。


    最后,三班成为高三年级的独苗,进入了决赛。


    这件事颇为提气,毕竟在高考面前,还能有些其他的目标用作消遣,实在是珍贵难得的事情,半个班的学生全都跑过来,给球员们呐喊加油。


    高二八班是学校里有名的足球强班,校队的主力前锋后卫及守门员,全都出自他们班,因此在面对他们眼里的“老帮菜”高三毕业班时,不自觉便有些轻蔑。


    他们还是低估了高三学生压抑的释放。从比赛一开始,八班便被左右抢断,控球时间相较高三三班都少了大半。原本兴致勃勃的八班学生看得意兴阑珊,而旁边来看球的三班同学也趁此机会在场外释放了一下音量,喊着喊着,八班学生嫌他们干扰比赛,言语间呛了起来。三两翻对骂把常见叫嚣的词儿用得差不多了,就有人在其他地方找话头,作为当下热门八卦源头的李知难和她被编排到离谱的婚姻顺手成了他们用来添油加醋的佐料。


    “他们班老师就是最近离婚那个女的……”有人故意捂着嘴巴,却音量颇大地说道。


    几个学生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看着三班的同学。“听说那老师特别贱,破事一大堆……”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李老师!”穆婷婷和苗苗先站了出来。


    球场上,进攻中的秦梓轩看到这边有动静,也叫了暂停跑过来查看情况。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你知道什么啊就信口开河!”穆婷婷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知道她私生活不检点,难怪你们班女生一个个的这么轻浮,在旁边叽歪乱叫,看来是有样学样!”一名性格厉害的八班学生在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就把李知难连带三班一众女生全骂了。


    “你们老师还是什么好货色吗?关于她的丑闻多了去了,勾引学生,收受贿赂,我看学校真应该好好查一查。”见三班的学生们没有还嘴,这位厉害的学生更是得意了。


    “闭嘴。”秦梓轩上前,横手将穆婷婷挡在身后,仗着高人一头的身高优势,狠狠地对对面的学生说道。


    球场上的男生们都跑了过来,为首的赵星移指着对面学生的鼻子喊道:“再敢胡说别他妈逼我揍你丫的啊!”


    八班的球员们见状也一拥而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此时,廖蒙站了出来,看着对面气势嚣张的八班同学,冷声道:“你们有本事就在球场上赢我们,在这儿唧唧歪歪什么?靠嘴能进球吗?”


    “比就比!”


    接下来的比赛充斥了火药味,三班球员的配合更好一些,但是八班主力队员的实力更强。在防守时,两三名三班球员左右夹击,八班的队员脚下一个虚晃,球虽然过去了,但是却被误判的三班球员踢中了腿,大喊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下算是终于给充满火药味的操场点着了,两队乱做一团。


    办公室内,八班的班主任石老师对李知难道:“反正我们需要一个道歉。”


    “您需要谁道歉?我跟您道歉吗?”李知难反问。


    石老师道:“不是,你们男生踢球踢到我们了,你们班女生在旁边起哄架秧子,您觉得合适吗?”


    “首先,我觉得就是世界杯的运动员,踢足球也做不到不磕磕碰碰,要是这么金贵,就别踢了,我问林教练了,说是正常防守,不存在我们踢脏球的事情。其次,您说的起哄,就是我们班拉拉队音量大了一点,但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嗓门大也是没办法的,要不我给您班孩子买点金嗓子喉宝?”


    石老师对楚老师道:“您看,李老师就是这个解决问题的态度?”


    李知难回道:“我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但是解决问题不代表摁着我们班孩子的脑袋无条件去道歉。我们没做错的事情,是不会道歉的。”


    楚老师看着二人,决定还是先做石老师的思想工作。“李老师,你先出去一下。”


    李知难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身后石老师夹枪带棒道:“难怪老公出轨找小三,就这种脾气要是我,我也外面有人。”


    李知难被这话说得一阵心火烧起来,强压下去只觉得一阵头疼又起。


    孙书维早就在办公室外等着她,见她出来,拉她去了奚西的音乐教室。自从曲子格离开后,这里便成了她们的新据点。


    “知难,没事吧?”奚西前前后后确认她没缺胳膊断腿。


    孙书维只道:“你说你这么冲动干什么?”


    李知难强忍着头疼,回道:“我可能最近情绪有些不好,但是我是不会让我们班孩子道歉的。”


    “行了,不道就不道。但是你这帐得算清楚,那帮学生马上就毕业了,可石老师以后几十年都跟你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平时说话也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跟曲子格似的,一点情商都没有,全靠冲动行事?你要和同事打好关系,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人际关系是要日积月累的。”孙书维教育道。


    “我……”


    “这事你别管了,”孙书维摆了摆手,“你最近吃枪药了似的,医生不都说让你静气凝神,想脑血管炸开是不是?”


    李知难摁着太阳穴揉了两下,“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


    奚西意外:“你怎么了?”


    李知难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奈道:“前一阵子开始就一直头疼,上周去看了,说是我神经过度紧张导致的。”


    “上次疼得差点晕过去,还叫没大事?你先回家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孙书维安排道。


    “那我们班学生……”


    “不会让他们道歉的!”孙书维没好气道,“屁大点儿事,上纲上线的干嘛!”


    直到李知难得到她的保证离开,奚西才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知难为什么会神经紧张?出什么事了吗?”


    孙书维摇头,也找不到原因:“她最近和裴方禹走得挺近的,我以为正是甜蜜的时候,怎么还每天跟被人甩了似的这么大火气?”


    奚西眼睛左右转着,道:“可能……有别的心事吧。”


    第64章 多管闲事 李知难离开校园,打算提前去……


    李知难离开校园, 打算提前去接皮皮,她人到了学校,方才得知皮皮中午就被爸爸接走了。


    “今天小柳生日, 我带皮皮给她过生日了。”宋乐在电话中解释,“反正明天我也得去接他, 你就当我是提前一天接走他了,下个礼拜我还你一宿不就行了吗?”


    “这事你提前问过我吗?”李知难觉得自己心里的气球正在被多角度地充着气, 分分钟要炸开。


    “你跟裴方禹出去,也没问过我啊?”


    “我也没有带皮皮和他一起!”她对着电话吼道。


    对面只传来没灵魂的滴滴声,再打过去,一律是正在通话中,应当是宋乐屏蔽了她。


    李知难本想去找曲子格诉苦, 可她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把消息间接告诉裴方禹,思及此, 她也懒得再折腾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九点多,李知难听到了敲门声。


    皮皮回来了?


    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地去开门, 可门外的人并不是皮皮, 而是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男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他已经抢先一步进了门, 将大门关紧。


    “你没事吧?”他终于抬起了头, 紧张地看着李知难。


    认出对面人的李知难, 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比刚才以为要被打劫的时候跳得还快,讷讷道:“我……有什么事?”


    “我听奚西说……”李北辰解释了一半,没再说完, 只道,“你还好吗?”


    “还行。”李知难本想给他拿鞋请他进来,可转念一想,又道,“你这样来我这儿,你女朋友知道了不好。”


    李北辰看着她一心逐客的样子,低着头思索片刻,回道:“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胳膊就被李知难拉住。


    她是下意识拉住的他的胳膊,以至于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心里并没有打算。可人已经被自己拉住,总归要说些话的。“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说完她立刻就后悔了。心内暗暗骂自己,怎么最近总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


    李北辰僵在原地没有回答。


    李知难松开了手,自说自话般,“她,挺好的,年轻漂亮,跟你挺配的。”


    她等着他推门离去。


    可李北辰却缓缓地在玄关处的脚凳上坐了下来,他低着头,被帽檐压得看不到任何五官,他小声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是了。”她无意识时,便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你在乎她这些干什么?”


    “我替你……高兴。”


    “我用不着。”


    “那你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你为什么要多管我的闲事?”他道,“你不是忙着和……他在一起吗?”


    李知难看着他原本挺直的腰背,在说这番话时,渐渐前弯,胳膊逐渐支撑在双腿之上。


    她在脚凳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凳子很长,哪怕坐了两个人,中间还能空出一个身位。


    李知难轻声道:“我和他……”


    “他对你好吗?”他打断了她的话。


    “你问这……”


    话再次被他打断,“我也替你高兴高兴。”他用她刚才的理由回赠给她。


    “我和裴方禹……”李知难想解释,可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在此刻显得多余,改口道,“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李北辰终于抬起了头,眉头紧锁转向她那边,声音低哑而凝重:“你说什么?”


    “我说……和你没关系。”她清楚地知道,是刚才那个无心的“我们”引得他如此反应,所以再重复时,嘴巴自动地滤掉了那两个字,导致后面的没关系听起来也愈发没有底气。


    李北辰突然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在她面前半跪了下去。


    “李北辰,你干什么……”李知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选我?”他仰起头,用如同和神仙许愿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知难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手腕上他的温度,五感如同剥离般,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错了知难。我知道我犯了很大的错,我不奢求你原谅,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开?只要你不推开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不会背叛你,不会离开你,在任何时候,都会坚定地选择你。”他将俗烂的誓言说得分外虔诚,“所以你能不能选我?”


    李知难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可仍旧想不出回答的话。


    半晌,她才讷讷答:“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你真的替我高兴吗?”他反问。


    李知难的眼神片刻就出卖了自己。她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睛,欲盖弥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月亮穿过厚厚的云层,在稀薄的间隙中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痕迹,月光顺势浅浅地映在了玄关处。


    李知难的脸庞盖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映着她柔软的眼神,噙在她柔软的唇边。


    “你要是不想,就推开我。”李北辰轻声道。


    说罢,他右手稍稍用力拉动她的手腕,左手顺势探在她的后脖颈间,李知难的身体被他支配着不自觉地前倾,他抬头迎去,吻上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轻轻地印在她的嘴唇上,带着做好了被推开的心理准备。可李知难并没有推开他。他的胆子也因此大了些,横冲直撞地用力吻了下去。


    良久后,方才舍得松开。


    他呼吸起伏得厉害,仍旧半跪在她身前,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李北辰不敢抬头看她,就一点点地,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做了怎样的行为,他害怕她反应过来后会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手上的力度忍不住又加重了一层。


    他在心里一遍遍祈求着,希望她能够回抱住自己,哪怕不是用力的抱,哪怕只是稍稍抬起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她只要给他一丁点的回应就好。


    可是她的手直直地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动静。


    “李北辰……”终于,她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李北辰的心凉下来,接下的走向他猜得到,好一些,她会温声细语地告知两个人没有可能,坏一些,她会如之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到一旁。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掌握主动权。像是赌气一般,他突然松开了手。


    “我知道,你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你也不需要我的喜欢。”


    李知难并没有想好在这个时刻要说些什么,然而她也没有机会说了,因为此时李北辰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帽子,起身准备离开。


    她不由心底生了些火气,他这是做对什么了,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李北辰推开了门,身子背着她,冷冷道:“下次记得推开我。”


    李知难听着那个“下次”,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几日后,文诗将一沓照片扔了过去,“你就这么忍不住!”


    照片是他出入李知难小区被人拍到了,幸好李知难的身影没有出现在照片里,这让他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们还在跟……”


    “都告诉你了,这阵子不要生事端,你现在弄这么一出,是嫌不够乱吗?”她本来就对这出炒作很不满意,但李北辰和陈亦童私下定好了一切,她连话语权都没有。


    这是陈亦童的主意。


    文诗和李北辰在娱乐圈的地位并不匹配,她的粉丝希望她能高高地站在神坛上独美,也不愿意她将自己的资源倾斜给才刚有些名气的制作人。


    Bonnie是可能音乐新女团里存在感最低的一位,靠唱功靠舞蹈都砸不出半点火花。


    所以他顺水推舟地将绯闻转移,文诗得到了大众的疼惜,Bonnie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李北辰想要远离台前的声色犬马,趁机正好消失匿迹。


    但一旦李北辰有新的绯闻曝光,公众注意力就会从她们两人身上转到李北辰这里,为了炒作而宣布的正常恋情也会成为丑闻。


    经纪人在旁劝道:“算了文诗,至少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是出了事,也是可能音乐那边更麻烦。当然……北辰也会麻烦。”


    李北辰道:“照片买回来吧。”


    经纪人犹豫:“要吗?花这钱没什么意义,反正这照片里也没什么东西,过两天也没人在乎了。”


    “钱我出,照片买回来。”李北辰认真道,“没什么人真的关心我的私生活,这种新闻本来也没什么大价值,买回来给记者送个人情吧,让他以后别跟我了。”


    “所以才说这钱没必要啊,”经纪人帮他算着账,“你这样他说不定还更来劲了。”


    “我说了,花我的钱,去做吧。”他坚持道。


    经纪人给文诗递了个眼神,文诗点头,然后摆摆手让他先出去。


    “你是怕她被舆论伤害?”文诗问道。


    “对。”


    文诗对他的坦诚相告更加恼火:“那你就不要去找她啊!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这个关节上,一百双眼睛盯着你,你不是很理智吗?你的理智呢?”


    李北辰想到了那个吻,答道:“她的事我理智不了。”


    “李北辰,你图什么?”文诗气愤道,“她心里从来都没有你,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上蹦下跳地人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李北辰看向她,“我不在乎。”


    “可你把我变得跟你一样可笑!”文诗吼道。


    “如果是工作上影响了你,我和你道歉,”李北辰轻声道,“但是我的私生活,和你没有关系。”


    “我倒是想知道,她到底是出了多了不得的事,值当的你冒着被毁掉事业的风险也要赶过去?”


    李北辰接到奚西的电话,知道了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和她最近因为精神紧张而不适的身体,他也在小柳的朋友圈看到她和宋乐皮皮三个人的合照,确实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那日的他就是担心得一分钟也坐不住。


    “没什么大事,是我自己担心她。”他诚实答。


    “也就是人家压根不需要你?你还是巴巴地往上贴?”文诗难以置信道,“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他轻声答。


    “李北辰,你给我一个理由行不行?她到底哪好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


    “她哪都好,就算是不好的地方,对我来说也都很好。这事和她没关系,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保护她的冲动。哪怕她从来都没有需要过。”


    一周后,足球比赛事件在孙书维的主持下告一段落。两个班的学生各打三十大板,高三的学生因为有高考任务,所以最后的惩罚检讨都变成了口头批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结束了。唯一的后遗症,便是以后禁止毕业班在高三下半学期参与体育比赛活动,毕竟以前也没有班级参加过,这项默认靠自觉的事情在这次事件之后变成了硬性规定。


    李知难唯独对这一项有些遗憾和抱歉。


    第65章 冲动 周一李知难去接皮皮放学,恰好再……


    周一李知难去接皮皮放学, 恰好再过几日是皮皮的生日,便随口问道:“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皮皮早就有了答案:“妈妈,我想看我的偶像。”


    “谁啊?”


    “C罗。”


    李知难为难道:“妈妈还没那么大本事, 等你初中吧,妈妈攒攒钱, 攒攒假期,我带你去看他?”


    “到时候他就不踢球了。”皮皮也不是好糊弄的。


    李知难便曲线糊弄道:“那正好, 咱们去他们小区堵他去。”


    “不用的,他下礼拜来北京。”皮皮藏不住事,兴冲冲道。


    “干嘛来啊?”李知难听了个没明白。


    “我也不知道。”皮皮摇头,“反正要来,大明说他爸给他买到了门票, 他要去看,妈妈,我能不能也去?”


    李知难想了想, 回:“我帮你问问,但是不保证啊,要是搞不到门票,你想个其他的礼物?”


    “也可以。”皮皮看起来倒也没太指望她, 回道, “我也去问问爸爸, 说不定他能帮我买到门票, 上次我听爸爸打电话, 就帮人弄了什么票呢。”


    李知难敲了敲他的脑门:“小屁孩儿, 卷我呢?”


    但她还是给曲子格打了电话:“听说那个球星C罗来中国,你能找到票吗?”


    “我不能,但是有人能。”曲子格道, “有人在使馆里,全是关系,要张票很容易。”


    李知难回:“我不想用他的关系。”


    “皮皮都跟我说了,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看他。”曲子格见她这么快就放弃,赶紧补充道。


    李知难察举出事情不太对劲,狐疑道:“我也是刚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新年愿望?”


    曲子格知道自己的演技瞒不住她,坦诚相告:“你以为谁告诉他C罗要来北京的消息的?他们班那些小屁孩儿吗?”


    “……”


    一周后的钢琴课上,皮皮兴奋地穿着C罗的联名球衣,转了八百个圈给李北辰看:“帅吗李老师?”


    “帅。”李北辰夸奖道。


    “李老师,你知道吗?上周我妈妈带我去看C罗了!”皮皮兴奋道,“C罗本人!特别多的人,人山人海的人,大家都争着抢着要看C罗,我看到了他本人!”


    “这么厉害?恭喜你啊,见到了偶像。”李北辰答。


    皮皮兴奋道:“不光这些,我还跟他握手了,他还给我签名了,不过不是这件,那件球衣我挂起来了,不舍得穿。”


    “那你很幸运。”李北辰捧场道。


    皮皮走到了钢琴边,意犹未尽道:“当然了,非常幸运。不过多亏了裴叔叔。李老师你知道吗?是裴叔叔带我去的,我妈的一个朋友,他可厉害了,他认识C罗,他还会说和C罗一样的外国话,叽里咕噜的,我都听不懂。”


    李北辰愣在了原地:“你说谁?”


    身后的宋乐原本已经在一边玩上了手机,一听这话突然站了起来,也问道:“皮皮,谁?”


    皮皮看着两个男人同样的表情,不解自己说错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裴叔叔,妈妈的朋友。”


    李北辰心里一颤,皮皮的嘴里,终于出现了他最害怕的那个名字。


    这代表,他已经进入到了她当下的生活中。这是不是也代表,她已经把他放入未来的计划里了?


    李北辰僵在原地,甚至没想好应该如何反应时,宋乐在旁掏出了手机,对着电话那头使劲喉道:“李知难!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带皮皮去见他?”


    电话另一头的李知难听得一愣,冷静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你带他去见柳小姐的时候,跟我商量了?”


    “所以,你这是报复我呢?”宋乐这次甚至没有顾上皮皮在一旁惊恐的眼神,愤怒地对她说道。


    “你高看你自己了。”李知难懒得理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宋乐血压一阵高,对着皮皮道:“皮皮,你好好上课,我去找一趟你妈。”


    反应过来的李北辰上前拉住了他,他本是满脸冰冷,却硬拗着挤出来平日和善的面孔,劝道:“宋哥,别动气。”接着面对余怒未消的宋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李老师的事,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去问呢?”


    “我……”宋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左右气不过,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皮皮的爸爸。”


    他把宋乐拉到了书房,道:“那也是李老师对皮皮有责任,对你又没有。你去了……原本的体面,这一闹就都留不住了。为了皮皮,你也别太冲动。”


    宋乐的理智渐渐回神。出轨的人是他,先领着孩子去见相好的人也是他,他就算冲去找李知难要说法,也不占理。可他心里不服气,李知难就算是再找,他都做过心理准备,人家和他离婚了,就没有为他终身不嫁的道理。


    只是那个人偏偏是裴方禹。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笑话。


    “……你说的对。”宋乐冷静下来后,消沉地坐到了一边,“离婚了他才来,我还得谢谢他,哪怕是没离的时候,人家来了我不照样得滚蛋让地儿?”


    “……”


    宋乐苦笑道:“有些事你不知道,这人啊,死心眼的有,死成李知难那样的,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


    电话那头的李知难在午饭时分才后知后觉想到,宋乐的电话是皮皮在李北辰家上课的时间打来的。


    宋乐是急脾气,按自己对他的了解,听到这消息准保会过来跟她耍混,可直到这个钟点人还没来。


    她脑海中惊现一个念头:是被李北辰拦住了。


    这件曲子格误点鸳鸯谱的故事也令她颇为无奈,她这次郑重地和曲子格聊了聊,甚至让她写了保证书以后再也不许做这种小动作,才放她一马。去见C罗那天,曲子格臊眉搭眼地领着欢天喜地的皮皮面见了他的偶像,裴方禹虽然失望,但也知道李知难下定决心的事,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的。


    当下,李知难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去见他,想去解释发生的事情。可她迟疑了,自己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解释?


    那天他冲到她的家门口,自己分明有机会把一切都整理清楚的。


    现在的一切,难道不是她的选择吗?


    人的选择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如同灯的开关,“哒”的一声清脆。


    那晚的玄关处,李知难知道,冲动一下,就那么一小步,迈过去,就过去了。


    可在那一刻,她看到的是后面的无数步。


    这一小步是容易的,是轻率的,是靠冲动就能行动的。可这之后的每一步,都将会成为这次冲动的代价。她和李北辰之间,不是年轻男人与离异女人那么简单,年龄是这段感情里最不值一提的障碍。


    她将会面临比之前还要可怕的流言蜚语。离婚时,家人的责备,亲戚的奚落,同事的打探,学生的流言,不过就是离婚,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离婚,就已经引来了超乎想象的非议。那么和李北辰在一起,她不知道未来等待着她会有多少数不清的问题,以及自己有没有再去面对的勇气。


    她的人生已经来到了前半段的终点,可勇气早就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用完了。


    那时候的她天不怕地不怕,有哭不完的眼泪伤不坏的心,可以毫无顾忌地跳进火坑然后爬出来再不死心地跳一回。可现在的她,只觉得那些所谓的轰轰烈烈无趣无味,光想象就累得不行。这几年,时间蜿蜒过她的婚姻,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这样的蹉跎如同风化岩,水滴石,慢慢将人塑造成面目全非的样子。爱情这回事,年少气盛时是锦上添花,对于奔波在生活和工作中步履仓促的中年人,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他什么都好,可是不适合她。


    她清楚,只要自己再坚持久一些,他的执迷不悟马上就会进入尾声了。


    理智里有一根粗壮的弹簧,拴着她欲胡作非为的心,无论在胸膛里跳得多么热烈,也没办法逃出既定的宿命。理智和冲动可以左右拉扯,但是只能局限在这方寸之地,无处可逃。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


    那一瞬,冲动仿佛泄闸的洪水,理智瞬间土崩瓦解。那根弹簧像是被拉扯过了极限,哪怕再用力也无法控制住那颗想要离开这方狭小天地的心。


    “我……”她迅速地打开门,想说的话已经涌到喉间,却对面的快递员拿着包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李知难手抖着,她接过了包裹,签了名字。


    快递是皮皮的新水壶,之前那个被他又不知道丢在了哪儿,可偏偏他很喜欢,闹着让李知难再买一个。


    “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越是喜欢的,就越应该负责任看管好。”她这样教育皮皮。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皮皮撅着嘴,“我那天踢球太高兴了,就不小心忘在操场了。”


    成年人在谈论问题时,总喜欢讲原则,以方便分清责任。章程既定,其余的问题按章循轨,自然游刃而解。但小孩子不管这些,不小心的意外和不舍得的喜欢,哪一个都是没办法的,他也不需要想办法,只要把问题交给大人就可以了。


    李知难在教育他有责任心和希望他能快乐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心里此时一片狼藉。那些自我争持和推搡,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快递被打断,所有的情感仍旧留在原地,只是不规整的洒落成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思绪从何而起,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也退了过去。她缓缓地打开快递,将水壶拿出来消毒清洗,一遍又一遍地洗,直到新水壶上生了些划痕印。


    然后像是脑海中闪出了神谕,她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念头:我为什么不能在自己的责任心和快乐之间,也为自己选后者呢?


    她迅速将水壶放到了一边,趁着冲动的余温,开车去了李北辰的公寓。


    第66章 回家 李北辰开门见来人是她时,下意识……


    李北辰开门见来人是她时, 下意识便将人一把拉了进来。


    李知难还没开口,只听他道:“你现在这个时候来,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像是在教育她, 警告她。


    李知难看着他严肃的脸,听着他略有所指的话, 想到了那日玄关处的吻。


    她有些想偏了,这话也很难让她不想偏。她看着他, 心内打鼓:他……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虽然成年人之间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她贸然跑过来也确实容易使人误解,但是她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且不说这有多唐突,她也自认为两个人还远不到那个程度。


    “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她尴尬地无所适从, 故作一本正经道。


    “你说什么?”李北辰不解。


    “你刚才说什么?”李知难反问。


    李北辰解释:“有记者在拍我,你来我这儿要是被拍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李知难松了一口气, 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李北辰当然知道她在撒谎,回道:“我觉得你不是。”


    “我说是就是。”李知难气急败坏答。


    见她这样,李北辰嘴角不由轻轻弯了弯。他柔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皮皮的水壶……”她拿出了提前编好的借口,又在对上李北辰眼神的那一刻变了卦:“我是来……那个, 那天, 是你帮我拦着宋乐了吧?”


    “对。”他答。


    “我来谢谢你。”


    “为了裴方禹谢我?”


    “我为我自己。”


    “哦。”


    “李北辰, 我和裴方禹之间清清白白, 你不要这个态度。”


    听着那日她不想解释的“我们”变成了现在她嘴中的清清白白, 李北辰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不, 应当是从打开门看到来人是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就已经软下来了。


    “好。”他应。


    李知难有些恼火,她生怕自己处于劣势, 但凡心里有一点慌张,就忍不住提高音调上升价值,拿出那套老师的样子:“你自己也有女朋友……你凭什么跟我这个态度,先管好你自己。”


    李北辰回道:“我正在努力管着呢。”


    “你说……什么?”


    “我要是没有努力管好我自己,现在就不是这个局面了。”他冷静地回答,可说得话全都是让人冷静不下来的。


    自己那套好像已经压制不住他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口中恭恭敬敬的您变成了你,体体面面的李老师成为了李知难。


    是那天玄关处的吻?是滑雪场上拉着他的手?还是圣诞夜的那场雪?或者……更早些?


    李北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余光扫过去,看到来电显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Bonnie。


    “你有事先忙,我先走了。”李知难像是被猎人逮到尾巴的兔子,惊声道。


    李北辰摁掉了电话,拉住了她:“你还没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看看皮皮水壶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到底还是用了这个拿不出手的借口。


    “我去找。”他嘴上这样说,身体并没有行动的意思。


    “不用了,也可能落在足球班了。”她慌乱地胡找理由。


    此时,李北辰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接了电话。


    “明天我们有个活动,你能不能来?”Bonnie在另一头问道。


    “不能。”李北辰答。


    “你就来嘛,我自己一个人去多没面子。”女孩道。


    “我去不了。”他眼睛看着李知难,平静地回答。


    “那好吧,那下周海岛音乐节见吧。”Bonnie 挂掉了电话。


    李知难看着他紧握不放的手,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仿佛自己做了背德的事情,被人家正牌女友抓包。


    “你能不能松开我。”她使劲想甩开他的手。


    李北辰紧紧握着:“那你呢?你能不能选择我?”


    他又问了一遍,那个当时她没有回答的问题。


    李知难的心疯狂地跳,可心里也突然生出了不悦的无名火,道:“你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李北辰堵住了她的话音。


    “我都看见……”


    “我不会撒谎。”


    李知难意识到,成年人的心照不宣果然是不需要过多语言的。他连解释的理由都没给,可自己竟然真的会毫无猜忌地相信他。


    “坐下说。”李北辰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她虽是顺从地坐下了,可仍旧尴尬得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你为什么来找我?”半晌,李北辰开口问道。


    李知难:“球衣的事,是曲子格带着皮皮和裴方禹去的,我没去。”


    李北辰愣在原地。她这是,在解释?


    “Bonnie是陈亦童想出来的炒作对象,为了帮文诗,也为了她自己的热度,假装炒绯闻,你那天在包间里看到的,是为了故意安排人去拍照才摆出来的。”李北辰解释。


    她顿了顿,终于问道:“宋乐的事,都是你安排的吗?”


    “是。”他坦诚地承认了,“是我故意接近他,知道那个女孩对他有想法,故意帮他们制造的机会。”


    “KTV和咖啡厅呢?”


    “是我故意想让你看到的。”


    “还有别的吗?”


    “裴方禹是我介绍给老孟的。”


    “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吗?”


    “撞车那天,我一直跟在你车后,音乐剧是我和老吴联系去交涉的,我们之间对你而言的巧合,于我都是算计好的安排。”


    李知难看着他,冷静道:“我对你这样的行为有点失望,因为我的认知里,你一直是一个体面的人。”


    李北辰低下了头。“对不起,知难。”


    “不是这个,”李知难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裴方禹会选择事业,就算没有你的助力,日后他也会找到其他机会。宋乐会出轨也一样,就连撞车也是曲子格做的选择。我是生气你在这其中推波助澜,可是我也清楚,这些事不全是你的错。你最错的一点,不是因为对不起我,而是因为对不起你自己。”


    李北辰抬起了眼眸,望向她。


    “如果你认为,用手段去操控别人的人生是对的,那你将会失去你的良心。”李知难用手戳了戳他的心脏,“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不择手段去拥有一个人不是。”


    李北辰痴痴地望着她:“你觉得我的喜欢,是美好的吗?”


    “当然,我因为被你喜欢,拥有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李知难诚实回答。他送她的玫瑰花,他为了她打抱不平,他在病床前的陪伴,甚至那年他回来和纪修帮她劝投诉的学生,这些她都知道。她知道他是把怎样清澈的一份感情送给了自己,那是少年如同宝石一般的真挚。


    所以当她知道背后不堪的一面时,才会那么失望。


    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做了这些,而是对于这份喜欢把那个真挚少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的遗憾。


    她在想,如果能够在他少年时,不顾及那么多,诚恳地告诉她,自己感激他的喜欢,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执念带偏这么多年,可那时的她武断地选择了否定,而时间再不允许人有任何假设。


    “我一直以为我的感情是上不了台面的忌讳。”他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用了他最害怕的字眼去形容自己的这么多年的执着。


    忌讳。


    就像是喜气洋洋日子里洒出的纸钱,香甜可口的食物中生出的腐烂,相比世上千百种爱情,他的这一种不光是错误,不光是不合时宜,而是晦气,是忌讳。


    李知难看着他眼底生出的恐惧与卑微,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从前喜欢她喜欢到在操场上可以乘着风奔跑起来的少年,守着这份喜欢守成了蛊,蚕食他的良知,助长他的执念,让他彻底沦为眼前困顿其中战战兢兢的囚徒。


    李知难听到了“哒”的一声。


    如灯开般,光明瞬时照亮整间屋子,她在心底里最角落的一处找到了尚且存在的那一室勇气。


    李知难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


    她感觉到唇下的男人在微微发抖,全身僵硬着微微发抖。


    像是所有冷冻的细胞都在春天的一瞬间复苏过来,他将她整个人抱起,紧紧地抱住她,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用力地亲吻起来。


    他生涩的舌头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技巧,只是凭借着心中生出的那股渴望,敲开了她的嘴唇,想要亲密地,更加亲密地侵入她的唇齿之间,占据所有。


    关于李北辰的那个梦,出现在李知难脑海。


    她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次那个梦了,那片她羞于启齿,却总出现在午夜梦回的春意盎然。


    身体似乎早已经被潜意识训练过,她顺势抚上了他的肩膀,然后手顺着肌肉的线条寸寸向下,从T恤的下摆处探了进去,接触到他已经热得微烫的皮肤。


    李北辰再次微微地抖了起来,瞬时,他意识到李知难这样的动作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突然摁住了那双游走在他皮肤上的手,大口地喘着粗气,眼里满是迫切地看着她。


    “是吗?”他问。


    “嗯。”她答。


    李北辰将她拦腰横抱了了起来,整个人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他从上至下一寸寸地亲吻着,像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李知难感觉到他的手附上了来,那双弹钢琴的手指有着柔软的皮肤和坚硬的骨节,她忍不住低头看下去,看到那双修长手指因为她而弯出的弧度,严丝合缝地覆在那里。


    她轻轻地去亲吻着他的脖颈,感觉到那双手已经改变了线路,一路向下而去。


    然后,她突然坐了起来。


    “你有……吗?”她红着脸问。


    李北辰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蒙蒙地摇了摇头。


    李知难嘴角压着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他从她身上离开,清了清喉咙,回道:“我知道的,没有不行。”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床上,空气中还漂浮着方才的味道,只给二人当下的样子平添了感官上的尴尬。


    “要我去买……”他似乎突然回过味儿来。


    “不用了。”她拒绝。


    李北辰愣了愣,再次凑过去,抱住了她,好像想把她全部包裹进自己身体一般地,抱住了她。


    她轻轻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道:“我们慢慢来吗?”


    虽然当下说这话有些可笑,毕竟才差点擦枪走火过。可她不只是这个意思,还有接下来所有因为冲动而导致的沟沟壑壑,她知道,未来不会太平的。所以,她问他,可不可以慢慢来。


    “多慢都可以。”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多慢都可以,就像是宇宙中一艘渺小的飞船,只要有了终点的坐标,哪怕相隔光年,它所前进的每一步都将不再是流浪,而是回家。


    第67章 看不起 曲子格搂着李知难的抱枕蜷在她……


    曲子格搂着李知难的抱枕蜷在她的沙发上, 兴奋而紧张地听完了这个故事,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不是,我们说好慢慢来。”李知难答, 她对当日的故事转述停留到了接受他的喜欢那一步,后面的亲吻以及……, 她都没提。


    曲子格摇头道:“那就是……先暧昧着?”


    “不是……”她想否认,可否认的话又说不出口。怎么自己脑子里乱得用几千字都解释不清楚的状况, 跑到别人嘴里总能被一两个字轻松概括了去?


    曲子格起身坐好,疑惑道:“知难,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就差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很难吗?”


    李知难自然知道自己欲盖弥彰的可笑,自嘲道:“我知道矛盾,我不是不想承认, 我只是想再多一些准备的时间。毕竟我们之间很复杂……”


    曲子格反驳道:“你们之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肯松口,过了自己这道坎,这事就成了。你不跨过去, 就永远准备, 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李知难被她说得一愣, 甚至觉得她这话颇有道理。


    “或者……要不然你直接跟李北辰结婚吧?”曲子格再次灵光一现。


    李知难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回道:“我有时候还真分不清你是大智还是大愚。”


    曲子格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看内容, 回道:“我觉得我可能是大款。”


    “什么意思?”


    “裴哥给我拉了个大赞助。”她晃了晃手机,突然意识到遥远的大使馆里还有个男人巴巴地等着李知难,便道:“真的不考虑一下裴哥了?”


    “他是你哪来的哥?”


    “三里屯来的啊, 9号。”曲子格故意和她打岔,“说真的,小帅哥要是这么复杂的话,老帅哥有没有简单一点?小肥羊老鸭汤,吃什么不是吃呢。”


    “你就不能离裴方禹远一点吗?”


    “我也想,可是裴哥离钱近啊,你也知道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搞钱。”


    “你那么喜欢他,要不你们俩处处吧。”


    “裴哥眼里心里哪还有别人啊?全都是你了。真的不考虑一下?我问最后一遍。”


    李知难给了她一记再多说一句就杀人灭口的眼神。


    “知难,我以前隐约有这么觉得,但是现在更加确定了。”曲子格道,“按理说你当年和裴哥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你是被爱情伤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性格。可我觉得不是,我觉得当初你可能是青春期的内分泌失调了,所以才会有那些轰轰烈烈,本质上,你应该一直都是这种性格。”


    “啥?”


    “你真的爱过裴哥吗?”


    “……”李知难心里坚信,那些年的感情如果不是爱,那就是自己失心疯了。


    “我是觉得如果当年是真爱,你现在不会这么对裴哥。”曲子格说着自己的理论。


    “那你知道他怎么对我了吗!”李知难气道。


    “知道啊,但是你会记恨这么多年吗?”曲子格摇头道,“也不对,你现在的表情,既不是因爱生恨,也不是情伤未愈,因为这两种我见多了,哪怕是最后的无所谓不在乎相忘于江湖,那都是爱过的正常表现。唯独你这样不是。”


    “啥?”


    “你对裴哥,”曲子格道:“你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你不喜欢我提起他,每次提他,你都是这个表情,就好像……你看不起他?”


    曲子格说出口后,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啥?”李知难像是个复读机,来回来去地重复这个字。


    “对啊,人家功成名就,仪表堂堂,人中龙凤,你为什么会看不起他呢?”曲子格此时已经有点像自己和自己对话了。


    “我凭什么看不起他?”李知难反驳。


    “看!”曲子格指着她的脸,“就是这个眼神,为什么说起裴哥的时候,你是这个眼神?”


    李知难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可她嘴里的那句“看不起”让李知难隐约觉得,曲子格似乎在稀里糊涂中,发现了一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可能音乐的办公室里,李北辰和陈亦童黑着脸面对面坐着,气氛剑拔弩张。


    “你这不是玩儿我呢吗?”陈亦童怒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想法?”


    李北辰温声答:“我确实很抱歉,有什么能补偿的,你可以告诉我。”


    “那人家……人家也是有感情的。”陈亦童提高着音量。


    “我和她一共见过两次,谈感情有点夸张了吧?”李北辰不温不火地回。


    “那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啊!”陈亦童继续咋咋唬唬。


    “所以我说可以补偿。”


    “一般的补偿可不行,你怎么也得给人家……”


    李北辰打断了他,道:“你真的这么在乎她?”


    “我员工我当然在乎了。”他答得天经地义。


    “那你一直人家人家的,人家叫什么?没名字吗?”李北辰听了半天这位“人家”,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陈亦童把眼睛都瞪圆了,思考半天,最终嘴里只蹦出了个脏字,他嘴硬道:“是她这个名字起的不好,压根让人记不住。”


    “是你自己记不住。”李北辰取笑他。


    “她们团里别人我都记得,Nora,Tammy,Cece,还有她,叫什么来着?”


    “Bonnie。”李北辰接话。


    “妈的,我怎么就记不住呢。”陈亦童恨恨道。


    “……你帮我处理一下吧。”


    “我要两首曲子。”


    “一首,上次那个给你。”


    “那是文诗不要的,你让我捡剩?”


    “你不要是吧?”


    “要,要。”陈亦童改了口,毕竟自己前期的铺垫被那个想不起的名字晃没了,当下只能见好就收。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奚西……最近跟你联系了吗?”


    李北辰皱眉。


    “我们打算请你吃饭。”陈亦童道,“但是她今天早上生我气了,一直不肯接我电话。”


    李北辰听着这话,无奈道:“不是才和好?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知道多少次都是因为你吗?”陈亦童和他算起了后帐。


    李北辰自然不上套:“你自己不乱吃醋,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诶,你……”


    李北辰起身道:“文诗那边还有事情要对接,我先走了,澄清绯闻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陈亦童换了态度,央求道:“哥,师哥。帮我给咱妹妹打个电话吧,求她见我一面。”


    奚西接到电话时,李知难正巧在她办公室里批改作业。魏老师班里的学生在冲刺期玩手机被抓,现在整个办公室都是魏老师的狂吼声,高三不光对学生们是地狱,老师的精神压力也格外大。李知难被惊得多划了好几个道道后,终于转道来奚西这里求个安静。


    “师哥?”奚西才开口,李知难那边的笔就顿在了学生的作业本上,再次留下一个突兀的印迹。


    “不去。”她不愿意地说道。


    那边似乎劝了些什么,奚西才终于应了好。


    李知难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奚西直言相告道:“就,我和陈亦童分手了。”


    李知难回:“你那不叫分手,你那叫吵架。”


    “那分手的话我都说了。”


    “你都说过八百次了,每次吵架都说,不算数的。”李知难替她补充完整,又道:“是不是初恋都是这样?总是要搞些大动静,不然就差点意思?”


    奚西愣了一下,像被人拆穿一般,缓缓道:“我知道他在乎我,只是在吵架的时候,他才会把这些话说给我听,平时嘴硬的跟什么似的。”


    李知难认真地想,也许人在陷入爱情时,也会陷入怪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去证明平淡生活无法凸显的爱情,就像用疼痛去证明自己活着一样。


    恋爱总是本有理说不清的无头账,何况她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关系,一切规矩都是听来看来的,还没成体系,便不得方圆。


    李知难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那通电话,问道:“……那,李北辰刚才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奚西眼睛滴溜溜地打着主意:“你很好奇我师哥的事吗?”


    “我,随便问问。”她看着她的样子,赶紧把眼神收回到作业本上。


    “他叫我去可能音乐帮忙听个曲子。”奚西道,“你喜欢听小提琴吗?”


    “呃……”李知难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茬。


    “一起去吧?我拉给你看看?”奚西果然是这个打算,她猜出了李北辰电话后面的人是陈亦童,自己一个人过去肯定是被他们俩算计的,有李知难在,陈亦童就没法藏在李北辰身后跟她作威作福。


    “你会拉小提琴啊?”李知难有些惊讶于她的多才多艺。


    奚西直接挽上了她的胳膊,强邀她下班后务必同行。李知难今天本来也无事,皮皮爷爷奶奶家有家庭聚会,她不用陪皮皮,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李北辰本打算在引奚西出洞后功成身退,没成想面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奚西小声在他耳侧道:“知难要看我拉小提琴。”


    “……你会拉小提琴?”李北辰不记得她有这项特长。


    “我不会,但是你会啊。”奚西道,“她又不是真的想看我拉,就跟你也不是真的想让我帮你听曲子一样。”


    李北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成年人的借口也都是大差不离的欲盖弥盖。


    陈亦童两步走上前,将两人的悄悄话隔开,一脸不悦地看着李北辰,又转过脸讨好地瞧着奚西。李北辰也没在意,从头到尾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李知难,嘴上问候着:“来了?”


    李知难应道:“呃……嗯。”


    他这话说的,好像这次见面本就是他们约好的一样,也不顾及周围另外两个人听到耳朵里是什么想法。不过好在奚西和陈亦童有自己的结界,才见面两分钟,他们就又开始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的追逐游戏。他在后面追着她叭叭叭个没完,奚西故意装听不见翻弄乐谱。


    李知难心道,都这样了还需要用吵架来证明他的喜欢?奚西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谈起恋爱脑袋就不灵光了呢?


    她感觉李北辰悄悄地凑到了她身侧,小声道:“我带你去喝点东西?”


    他用眼神暗示着那边二人。


    “好。”她应道。


    第68章 纪修 两个人再次来到了上次的咖啡店。……


    两个人再次来到了上次的咖啡店。


    李知难打趣道:“你还敢带我来这儿?”


    李北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回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递过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李北辰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喉咙, 道:“上次的事……说了一半没说完……”


    李知难的脸突然有些红,毕竟没说完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


    李北辰继续道:“我承认自己的卑劣,当时我觉得靠高尚没办法走到你身边, 我也知道我所求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更后悔,所以在后悔和卑劣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他坦诚地向她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 你上次的话我也都听到心里了。知难,我发誓,我不会再做任何卑劣的事情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


    李知难浅浅地笑了:“知错就改,态度不错。”


    她像是评价学生一样评价着他,但心中却是清明不少。


    “那……周五放学,我去接你?”他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李知难有些犹豫:“我得看看皮皮的安排……”


    李北辰轻笑回道:“他和我已经安排好了。”


    李知难眼神有些飘忽, 心内也有疑虑, 思索道:“去哪啊?”


    “秘密。”


    他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 可着实让李知难陷了进去, 没事就琢磨起他说的“秘密”, 脑子里莫名开始过俗烂的电影。周五晚上, 带着皮皮,可选的地方也没那么多。户外的话,去公园, 爬山,可大晚上的,这计划有些潦草。室内似乎选择会多一些,她想着那些可能的浪漫桥段,灯光秀,游乐场,又觉得别扭,这种地方和她已经有十几年的距离,她不确定自己的脑回路能不能跟上这些浪漫。


    头疼得想不出个门道,就拨通了曲子格的电话,曲子格道:“要不把皮皮送我这儿来吧,我觉得你们俩个二人世界会好一点。”


    李知难摇头:“皮皮这周一直在奶奶家,我得趁着周五他脑子还没把知识彻底忘干净前帮他过一过这个礼拜的学习重点。”


    “有你们这种老师妈妈,孩子也真是可怜……”


    “就跟你不是老师似的。”


    “你听过谁家体育老师帮孩子过学习重点的?只有在学习不好的时候,才会说他们的数学英语语文是我们教的。”


    李知难道:“我有点紧张。”


    “知难,紧张是对的,恋爱本来就是一件锻炼心跳的事情。”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需要紧张的事情了。”


    “狗屁,你不要给自己找这种老掉牙的台词,去好好享受你的周五吧,人生很多时候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被期盼的周五构成的。”


    周五旁晚,李北辰和夕阳一起在学校外等她。


    “先去接皮皮。”李北辰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了吧?”


    李北辰答:“接到皮皮再说。”


    当李知难被拉到目的地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妈妈,拜托了。”皮皮拿着申请表,指着后面的宣传广告,央求道。


    “……”


    身后是足球特训的广告,这次是出国集训三周,时间正好是春节假期。皮皮的年龄过完年刚好满足最低要求。但上面写清,需要一名监护人陪同。


    李知难无语地看向李北辰:“这就是你的秘密?”


    李北辰:“他求我的,我也说不太可能,但是他说至少要试试。”


    皮皮:“妈妈,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让我参加。”


    “不可能。”李知难摇头,“皮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都没了解具体情况,怎么就不行呢,为什么不行呢妈妈?”皮皮焦急道。


    李知难决定采取曲线救国:“这样,你不如先去和爸爸爷爷奶奶说一说,因为你也知道,妈妈只有一票,你先搞定他们我们再谈?”


    皮皮想了想,道:“如果他们同意了,你也会同意吗?”


    “三比一,我不同意也不行啊。”李知难心道,你要是真有本事说服了那一家子,我就真舍得一身剐。


    “好,你现在送我去奶奶家吧。”皮皮看着她,表情坚定得像是要完成政治任务。


    “吃完饭……”她才要拖,皮皮就抬起手制止了她。


    “不能吃,我需要这顿饭当筹码……”他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招数。


    “一天有三顿呢,你不差这一顿……”


    “不,妈妈,现在就送我过去。”皮皮的小脸已经严肃得让她忍不住想去掐一掐了,一本正经和稚嫩在他脸上混合着,一场可爱。但是她也知道,这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正在被自己高高架着,这时候掐一下可能会惹他炸毛。


    李北辰在旁边笑意盈盈地评价道道:“皮皮这点还挺像我的,坚持。”


    待送皮皮回到爷爷奶奶家后,李知难这边一脸秋后算账的表情看着李北辰。


    “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他立刻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李知难横着眉毛看他:“有点。”


    “为人师表,有时候没办法。”他回答得心虚。


    李知难摇了摇头,也知道他在这事上不过是个小配角。只是自己本来以为他会有其他安排,没想到全是皮皮的安排,心下有些犹豫地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全部。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件浅色衣服,就是怕工作的服装太正式,不好搭配他晚上的安排。可……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心底的疑问讲了出来:“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你想要有吗?”他笑了,弯着嘴角低头看向她。


    李知难顿时脸烧了起来,假意斥责道:“你……好好说话。”


    “我哪句说得不好了?”他凑着头过来的样子,分外讨打。


    “语气不好!”李知难回道。方才那话说得多暧昧,他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


    “怎么个不好法呢?”


    “就是不好。”


    “李老师,提出问题之后不应该是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吗,你只让我知其然又不告诉我所以然,我以后怎么改正错误呢?”他瞪着那双澄明的眼睛,故作无辜地巴巴望着她。


    李知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呢?”


    “想看我笑话。”


    “我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李知难的脸“唰”的一下,终于红透了。


    李北辰顺势拉住了她的手,提议道:“去……楼下公园逛逛再回去好吗?”


    她没有松开他的手,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路灯隔几十米照出一段光亮,他们拉着手,在明亮和黑暗中反复穿行,影子被光拉扯着,前后摇曳地渐长渐短,徐徐相伴前行。


    周围偶尔跑过吵闹的孩子,缓行的老人,跑步的青年,纵使李知难和李北辰的帽檐压得低低的,也因为优越的身型引得过路人回头观望。


    “现在……还有人在拍你吗?”李知难想到他刚才拿出了两顶帽子分别戴上,突然意识到他现在似乎是小半个名人,也许会有狗仔跟着。


    “不知道,”李北辰指了指帽子,“有备无患吧。”


    “哦。”


    “会觉得麻烦吗?”他轻声问,“我们也可以去……”


    “不用,这样就很好。”她摇了摇头。


    “知难,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什么?”


    “拉着谁的手,一起逛公园。”


    “我好像也没有。”


    他先是有些疑惑,后又多了些笑意:“那很好,我们以后经常一起来逛吧?”


    “好。”


    “那就约定好,每周选天气最好的那一天,我们来逛公园?”他眼底带着雀跃。


    李知难想了想现实问题,道:“北京的天气,适合逛公园的日子很少吧?”


    “还没开始就要找借口了吗?”他稍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怨道。


    李知难自然不是要拒绝他,便解释:“谁说我找借口了,我说事实。”


    “所以,可以吗?”他执着地问。


    “三伏天你也要逛?”


    “要。”


    “下雪你也要逛?”


    “要。”


    “你确定吗?北京的风你可是知道的。”


    “我知道。”


    李知难忍不住叹道:“我发现你这孩子有点轴呢。”


    “才发现吗?”他眼底带着戏谑。


    “……”


    “知难,”他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可以吗?”


    “逛个公园,有什么不可以的。”李知难被他语气中的隆重弄得有些别扭。


    “答应我的事,要做到的。”他说得信誓旦旦。


    李知难有些意外,他原来不是水一样的性子吗,怎么竟然这么死心眼?上下忍不住又打量他一遍,怕他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才一反常态。见他仍旧坦然,啧舌道:“你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嗯,我属蛇的。”


    “这跟属相有什么关系?”


    “我们咬定了的,不会松口的。”


    “能个儿的你吧。”


    空气中满是槐花的香味,甜甜的,甚至带着一丝腻。好在晚风适时而来,吹散那抹团在一起的浓,就这样风轻云淡地拂过了公园内的百姓寻常,城市中的万家灯火。


    周一上班时,李知难早会收到了新的通知,市教育局抽检课程质量,她所在的班级被抽到了。


    孙书维敲打道:“这就属于平时没有事,一旦赶上那可就出大事的关节,你们是毕业班,这种事尤其重要。最近给你们班孩子紧一紧,上点心,别老没心没肺的。”


    “我们班孩子也不容易。”李知难知道毕业班的压力,每天做不完的试卷,复习不完的知识点,他们在最活泼烂漫的年纪,却要开始对人生第一次的负责了。


    孙书维道:“你知道去年尤老师多倒霉,方方面面都交代好了,领导上厕所的时候逮到了个抽烟的,一年奖金没了,三年内评不了优,咱们这都是一个萝卜一坑,谁都不想有事,可赶上,那就是大事。”


    李知难胡乱点头应。


    “你是不是特别不把我们行政任务当回事啊?”孙书维皱着眉头看她。


    “哪儿能呢,孙老师的事就是我的事,都是大事。”她讨好地说。


    “那我跟你说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吧。”孙书维突然改了口气。


    “嗯?”


    “吴思齐又谈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的?”


    “校长给介绍的,我怎么知道的。”孙书维语气带着些罕见的不快,她鲜少对教师的私生活发表任何看法。


    “他动作还挺快啊?”


    孙书维撇了撇嘴:“我还以为吴思齐跟曲子格一样,都是一心找真爱的,看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曲子格是爱了,人家吴老师就只想找一个条件匹配的,门当户对的,赶紧结婚落听。”


    “他这么快就又要结婚了?”李知难意外。


    孙书维:“第一见面就是双方家长一起见的,据说都挺满意,过几个月就能谈婚论嫁。”


    李知难想了想,交代道:“这事,你先别告诉小格子。”


    孙书维:“她不是还跟姓顾的纠缠不清呢么?还有心思在乎吴思齐?”


    曲子格当然不在乎吴思齐了,或者至少没那么在乎。但她和顾清辛的感情也是一团乱麻,此时实在没必要给她这种无谓的信息干扰。


    “反正就是有点复杂。”李知难道。


    孙书维定睛看着她,认真道:“牵扯到顾清辛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前两天老胡去开会,还看见他和年轻美女一起进出酒店呢,曲子格要是有半点脑子,就应该知道离他远点。”


    她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曲子格这块废铁锈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现在已经说都懒得说,只把消息传递给李知难,算是自己仁至义尽了。


    李知难思索了一上午要不要问问曲子格的近况,可又觉得上次那番谈话其实她自己也已经心知肚明。朋友之间是要互相留分寸的,她不知道当下这个分寸,自己是近是远,但设身处地想,如果是她,她不会愿意听别人对自己的感情没完没了地说三道四,那个反复打了删删了打的对话框,还是被她关掉了。


    犹豫的功夫,手机一震,是李北辰的信息。她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


    吃饭了吗?-


    正在吃-


    吃的什么?-


    食堂-


    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吗?-


    你是在跟我没话找话吗?-


    我是在认真关心你的午餐-


    那你呢?你吃什么了?-


    三明治-


    工作忙?-


    上午很忙,下午也会很忙-


    记得吃晚餐,吃点热的-


    好。


    李知难正在琢磨回些什么的时候,奚西拿着两个苹果坐了过来。


    “跟谁聊天呢?”


    李知难做贼似的收起了手机。


    “知难,你的表情好像是早恋被抓包的样子啊。”她打趣道。


    “……瞎说什么呢。”她岔话题道:“对了,做音乐的人,都很忙吗?”


    “嗯,忙起来的时候很忙的。”奚西答,“但是很赚钱的。”


    “哦。”


    奚西挑了挑眉,八卦道:“最近和我师哥怎么样啦?”


    李知难差点被空气呛道。


    “你俩好上了,对吧?”她从甜美小白兔变成了邪恶兔子精,直白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她又后悔了,她和李北辰的关系两个人还没定义好,没想到在曲子格定义完之后,奚西也帮她在定义关系的路上再前进了一步。她从来没跟奚西坦白说过,虽然从她的话音经常能听到调侃,但她向来都是暗绰绰地拿捏着分寸,没想到这次直接爆了个大的。


    “知道什么?我师哥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师哥?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奚西道,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也知道我知道对吧?咱们俩就都别藏着掖着演戏了,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李知难还没来的及和她交代不要乱定义的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奚西示意她接电话,自己出去了。


    电话那头,宋乐欲言又止:“那个……”


    “皮皮没事吧?”她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我找你就不能是别的事么?”


    见不是皮皮出事了,李知难也没了和他聊的心情,敷衍问:“怎么了?”


    “你能帮我联系一下纪修吗?”


    “为什么?”


    “我有点事,想让他帮帮忙。”


    “那你自己去找他啊。”


    “他那个脾气,可能理我吗?”


    “……”


    “这是公事,你看在皮皮的面子帮帮我?你知道我要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找到你这里,对吗?”


    李知难心里虽然不情愿,还是帮他联系了饭局。


    纪修是卡着点来的,见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们二人中间。


    “纪修……”宋乐素来知道他这人狗脾气,但是当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站起来硬撑着问候,“来了?路上还好走吗?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你有事说事吧。”他看都不正眼看宋乐。


    宋乐也直接进入了主题,道:“陈总那个项目,听说卡在你们那里了?”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你是政府公务人员,连民营企业正常合作也要干涉吗?”


    “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绕圈子,那个陈总是我们刘处小舅子,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所以……”


    “怎么算的自己人?你不是跟我姐离婚了吗?”纪修像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就为了撅他这一句似的。


    “……”宋乐落了一下脸,又赶紧拾回来,似乎对他这态度也不意外,他给李知难使了个眼色,道:“知难,你跟纪修说说啊。”


    李知难还没开口,纪修直接转头看她:“你在这李北辰知道吗?”


    李知难眼睛睁得老大,生怕他乱说话。宋乐更是不解:“跟北辰有什么关系啊?”


    “他说他找你有事。”纪修仍然没看宋乐,只和李知难说话。


    李知难尴尬答:“他没跟我说,可能记错了吧。”


    纪修看了看表,十五分钟了,就算是李知难的人情,他也只能卖这么多了,于是转头看向宋乐:“我跟你不是自己人,我来是因为我姐的面子我得给,你的忙我不想帮,也懒得帮,以后不要麻烦我姐了。”


    纪修起身,却突然被宋乐摁住了,反正面子也撕破了,宋乐冷着脸说道:“我看在知难的面子上,不跟你一个小孩计较,但是纪修,作为过来人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是这样的,日子不是就活一天,人也不是永远站在一个地方,以后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别太把现在的自己当回事。”


    纪修并没有生气,像是他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任何情绪一般,回道:“我不是把自己当回事,我是不把你当回事。”


    宋乐脸上的筋都跟着颤,道:“今天这事我求你,也算是帮你走一条人脉,这事没有你,我费点劲也能办成,不是非你不可。我是把你当知难弟弟才跟你说这么多,你早晚会被自己这个脾气坑个大的,你脑袋上的房顶再大,也有漏雨的一天。”


    纪修满是不屑,看向李知难道:“我能走了吗?”


    李知难赶紧点了点头。


    待他离开,宋乐一脸黑线地坐了下来。


    李知难也颇为无奈,自己算是给了他这个“皮皮父亲”的面子,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顺着她一起给。纪修当时知道二人离婚时,脸上突然露出了孩子一样真诚的笑容,诡异得李知难都想劝劝纪修做人别这么实诚,别什么都往脸上搁,好歹假装一下。但大少爷生活的环境太无菌了,所以压根不需要这些保护罩。为了给宋乐台阶,李知难还是开口:“纪修一直这样,是你非要找他,我也没办法。”


    “你以为就他这样?”


    “嗯?”


    “你跟他没什么区别。”


    “你不是要把气往我身上撒吧?”李知难看着他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也不由有了些火气。


    “我是生气,但是我没你想的那么生气。”宋乐倒是缓和下了情绪,“我面子折了,事没办成,我当然不开心,可是我也没到耍混蛋的地步,你跟我生活那么多年,我这个人再怎么不是,这点修养还是有的。”


    “知难,纪家不是天,我找他也不是因为我无路可走,我是想帮他多走一条,所以我不至于狗急跳墙,我反倒觉得自己也尽人事了,剩下的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李知难听不懂。


    “但是知难,你以为你和纪修差很多吗?他的自负是放在明面上的,你的被你藏在心里,打根儿上,你们俩就是一样的,自命不凡,谁也看不起。”


    “……”


    “那个初恋外交官不是回来找你了吗?”他道,“也是,除了他以外,别人你把谁看进过眼睛里呢?”


    李知难下意识想反驳。


    宋乐紧接着道:“行了,我走了,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


    李知难坐在原地,想着他的话,又会想起曲子格那天的话。


    “你为什么会看不起他呢?”曲子格那天说道。


    她愣在原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能想通了,可还差最后一点连不上。半晌,面对着一桌残羹冷炙也实在没有胃口,她离开了包间,顺着走廊到电梯间,轻摁按钮,电梯很快就打开了门。


    她低着头,摁下了摁键,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等着电梯关门。


    突然,门口闪过一个高瘦的身影,直冲冲地对着她走了进来。


    门关上了,李知难愣神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的天气是这一周最好的,要去逛公园吗?”他喘着粗气,像是刚跑了很久。


    “……好。”


    公园内的槐花仍旧开着,今天天气有些冷,李北辰把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我今天跟宋乐去见纪修了。”李知难率先开口交代道。


    “嗯,然后呢?”


    “我以为你知道结果。”她想,能够在那个时间地点出现的人,自然是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的。


    “你弟弟不会倒戈帮我的。”纪修虽然不喜欢宋乐,但是也不支持李北辰,他是绕了好大的圈子才得知今天李知难的安排。他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知难,你为什么会帮宋乐?”


    “他是皮皮的爸爸,我想着有些事不用非得像仇人一样。”


    “嗯。”


    “你不希望我帮他?”


    “不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会吃醋的?”


    “会,但是不会吃他的。”


    “为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李知难隐隐地感觉到,这句话还藏着后半句,可她不愿再这样好的日子里去谈论那些。


    “宋乐说,我和纪修是一类人。”李知难突然道。


    李北辰想了想,答道:“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纪修那个小屁孩天天用下巴看人,我什么时候那么胡闹过?”


    “纪修那样,是因为他有资本。他本来就很优秀,长得好,脑子也好,又生在好家庭,众星捧月一样的天之骄子,从来不需要为任何事折腰。你也一样,你也有资本。”


    “我有什么资本?”


    “你也很优秀,不是很,是万里挑一的优秀。”


    “我可没有看不起别人过。”


    “我想你和纪修都不算是看不起别人,你们只是,看不到别人而已。”他解释道,“看不起也有自尊心作祟的攀比,像是非要比出个谁比谁强,你们太耀眼了,所以那些暗淡的渺小的存在,你们没办法看到,这也不是你的错。”


    “李北辰……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听他说,你们太耀眼了,所以看不到渺小的存在,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算是,也不算是。”李北辰指着天空,北京的夜空算不上繁星璀璨,没有云遮挡的日子也只有寂寥几颗星星,“你看,大部分的星星我们是看不到的,可你不能怪眼睛。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闪亮一点,再多闪亮一点,让你看到我。”


    李知难拉住了他的手,认真道:“我一直都能看到你。”


    “作为你的学生,作为纪修的朋友,那不是我。你没有看到我。”他摇头。


    “我一直都能看到你。”李知难重复了一遍,态度无比认真。


    李北辰有些动容,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是吗?”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名字叫做北辰星。会在群星暗淡地时候安静地挂在那里,为远行的路人指引方向。


    李知难再次想到了那条评论。


    他是天上的一颗星。


    她轻轻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了他,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北辰将头埋在她耳侧,良久后才小声问道:“我能现在亲你吗?”


    李知难轻笑出了声。


    然后就着花香弥漫,她感受着来自对面男人唇舌的柔软。


    第69章 出差 皮皮的远大理想遭到了拦腰式阻碍……


    皮皮的远大理想遭到了拦腰式阻碍。他试图绝食的行为不光让爷爷奶奶拒绝了他的欧洲行, 甚至也打算彻底断掉他的足球梦。


    周末的家庭会议中,足球问题终于到了再也不能拖下去的地步。


    “其实我觉得那个钢琴课也没什么用。”宋乐道。


    李知难:“你是觉得接送麻烦吗?”


    宋乐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被猜对了, 他给自己找台阶,继续道:“也不光是这个, 周末我们同事家的孩子直接送到成长中心,和上学一样, 早上八点送,晚上五点接,孩子在里面可以随便选择自己喜欢的兴趣班,这样效率也高,总比现在上午弹钢琴下午踢足球的要好, 这也确实很耽误大人的功夫。”


    李知难:“我以前这样送的时候,你也没觉得是耽误我的功夫吧。”


    “我们不谈大人的问题,我们就谈怎么对皮皮好。”宋乐答。


    李知难有些气道:“既然谈这件事, 那皮皮不是最有发言权吗?我们不应该问问他嘛?”


    “他小孩子懂什么?”皮皮爷爷突然开口,“这件事我们不能在拖了。先说足球稳,再说钢琴,足球现在必须要停, 刻不容缓。”


    李知难摇头反驳道:“您又希望他能成材, 又不希望他有自己的思考, 那我们的目标是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呢, 还是一个听我们话的机器?”


    “知难, 你这个态度我就要批评你了。”皮皮爷爷道。


    李知难顾不上他的长者尊严了, 坚定道:“这件事我觉得皮皮和我们一样有参与权,以我这些年的教育经验,我认为孩子的自主性远比大人的努力在结果上重要的多。”


    “你要是跟我摆经验, 那我这一辈子都是做教育的,我见过太多孩子选错了路,他是孩子,我们是大人,尊重他自然是一方面,可是大事上必须由我们拎拎清,掌掌舵。”皮皮爷爷的态度也一点退让都没有,继续道:“足球班取消,钢琴嘛,我建议换一个老师,现在这个不够专业,听说还经常因为个人原因停课。我认识一个音乐学院的教授,我们还是要以目标为导向,现在这样玩儿是耽误功夫的,要把考级的事量化,制定一下计划表。然后其余的课外班,我们可以公平选择,皮皮也可以参与,这个最近的stem不是很火嘛,我们都可以加入到选择中,充分尊重孩子。”


    李知难觉得这份“尊重”属实有些可笑了。


    “知难啊,之前皮皮说去欧洲寒假营的事,你不是告诉他,咱们家一人一票,对不对,既然你也是用这个度量衡在进行考量,咱们就不能因为你的主观情绪变来变去,这对孩子也不好。”皮皮奶奶在一旁也加入了劝说阵营。


    李知难突然意识到了,在这个家里,不光皮皮的人权不能通过投标决出来,自己的也一样。她没再和两个老争辩,而是在离开宋家之后,认真对宋乐说,“你需要去做一下爷爷奶奶的思想工作。”


    她觉得这才是真正有效的沟通方式,她之前就用这种不可能的人权忽悠过皮皮,这次自己要是再上当,那就是缺心眼了。


    宋乐知道她的意思,但仍然劝道:“你也需要多考虑,不能总以你自己的角度审视问题。”


    “宋乐,你想要皮皮成为什么样的孩子?”


    “……望子成龙,这一点我和你当然是一个心情。”


    “我是北大毕业的,你是当年一万人里选出来的公务员,你觉得我们算是成功的人生吗?”李知难问。


    “我当然希望皮皮比你我更好一点。”宋乐诚实回答。


    “怎么好?赚更多的钱?当更大的官儿?”


    “那也没错吧?”


    李知难回道:“成功也没有标准,你觉得裴方禹成功吗?或者李北辰、纪修,他们算是成功吗?”


    “纪修那是命好,北辰当然很出色,不是你提姓裴的干嘛?”宋乐只在李知难说这个名字时异常警惕道。


    李知难回到了自己想说的正题:“成功不是什么闯关游戏的宝藏,它也没有什么标准,为什么我们要 帮皮皮做这个决定呢?”


    “你觉得踢足球有前途?”


    “我觉得他快乐。”


    “这种即时的满足感是低级的满足感,我们应该给孩子的是高级的满足感。”


    “可我们没有给他,我们现在给他的是一个够不着的目标,让他像只狗一样被驯化,按照我们的要求一生追逐。”


    “他是个男孩,以后要成家立业养家糊口的,你那套高级的先进的心理学能换吃还是换喝?”宋乐也回归到了自己的逻辑主线上。


    李知难摇摇头,知道这种争执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像是辩论赛,无论内容说得多精彩,两个阵营不同的人就不可能达成共识。她沉声道:“你想想我的话,你是想让皮皮快乐还是只想让他帮你的人生做点缀,想清楚再联系我吧。”


    因为这一闹,皮皮没有去上钢琴课,连带着下午的足球课也被爷爷奶奶叫去体验逻辑思维课程。但她忽略了这件事,并没有及时通知李北辰,直到收到他传来的信息:今天皮皮不来上课了吗?


    李知难回:你想遛弯儿去吗?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初夏,也能让人立刻蒙上一层汗,可李北辰仍旧裹得严实。


    “我觉得你有点欲盖弥彰了,本来人家可能看不到我们,你这样的打扮,生怕别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有文章。”李知难笑话他。


    李北辰到底是觉得在公园这种环境,青天白日的不太放心,便提议道:“走吧,我朋友开了间绘画教室,就在不远。”


    路上李北辰似乎是看透她的心情一般,提议道:“皮皮的钢琴课,如果你还想继续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师弟。”


    李知难有些意外地看他。


    “他开了个机构,刚成立,规模不大,但是他教学我还是信得过的,把皮皮交给他我也放心。”李北辰交代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李知难最近确实在琢磨这件事,李北辰愈发忙碌,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总之,能给皮皮找个稳定的地方自然妥帖。她低声道:“谢谢你啊。”


    “你和我之间不用说这个。”他拉起了她的手。


    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小时后,李北辰看着自己画布上那张小学生涂鸦,丢脸地把它翻了个个儿,眼不见为净。


    “你是不是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李北辰看着李知难的画,不由叹道。


    “也不是,但是我做的不好的事情,我就不会再做了。”李知难回答。


    “这很李知难。”


    李知难侧过头看了看那副被他翻过去的画,透过画架也能看到边角,评论道:“你绘画天赋也……很中等。”


    她觉得中等就算是给他留了人情了。


    “抬举我了。”李北辰也识趣地感激她的嘴下留情。


    总算是画完了,两个人在画室里欣赏着别人留下的作品,李北辰才小声问道:“有心事?”


    她坦白:“嗯,皮皮的事。”


    “要说来听听嘛?”


    “家长里短的,你要听吗?”


    “你说我就听。”


    李知难大概讲了讲,李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心疼道:“夹在中间很累吧?”


    “有一点。”


    他想了想,没来由地说道:“高考之前,我有过一阵幻想。科技慢慢发达了,以后能不能有一种机器,提取我们的DNA,分析我们的大脑,就能找到我们擅长的东西,这样也不用所有人都一起过独木桥了,大家按照自己的擅长来选择未来人生,这样该多轻松?”


    “说不定未来真的可以这样。”李知难点点头。


    “我记得高中参加奥数比赛时老师说过,学数学要的是天分,在天分面前,努力是没用的。我的大学教授也说过类似的话,任何领域的顶端,都需要强大的天分,无数的努力,和一点点幸运。后来我认识了文诗,她属于那种天分平平的类型,课业上很吃力,她其实更擅长演戏而不是音乐。于是就有人劝她,转系吧,转去学戏剧,何必在音乐这件事上白费功夫。但她没有,因为她热爱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过份地热爱了。没有天分的她,做了很多努力,也有了很多的幸运,最终成就了现在的舞台。”李北辰说道,“我不知道皮皮的人生需要什么,或者哪条路对皮皮更好,没人知道,可能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什么意义?”李知难反问。


    他看着她,朗声回道:“选择的自由。”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几日她陪皮皮上足球课,结束时皮皮跑得满头大汗,然后调皮地向她跑过来,小狗似的甩头,要把汗甩在她身上。


    她笑着躲,两个人像是孩子一样打闹成一团。


    周围其他孩子的家长在后面给孩子换着衣服,递着水,喂着水果,嘴上唠叨着对孩子的要求,说别乱跑,说快点喝,说把水果吃干净。


    皮皮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他是个快乐的孩子,李知难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很珍贵,便没来由地感叹:“皮皮,谢谢你啊,妈妈在养你过程中,就已经收获到最大的快乐了。”


    皮皮学着她回道:“我也是,我也在养妈妈的过程中,很快乐。”


    李知难被他逗笑,下意识问道:“是吗?你也养我了?”


    “嗯!”皮皮自己拿过水壶,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


    李知难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教育时刻,就抓紧道:“那你想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妈妈呢?”


    皮皮看着她,自然地答道:“就你现在这样的妈妈就很好。”


    那一刻李知难愣住了。


    李北辰听着这个故事,仿佛也被感染到一般,不自觉地笑了。


    李知难轻声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对他要求的词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他会给我这样的回答。”


    李北辰温声答:“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妈妈。”


    李知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理解错了。


    “我说的对他要求的词,指的是我想等他提完要求,再去提我对他的要求,不是我要满足他的要求。我的下意识并不是倾听他,而是教育他。”李知难解释。


    思及此,她再次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做一个好母亲了,然而很多事情,她的下意识仍旧跳脱不开传统的“望子成龙”理论,她想着的还是教育孩子,而李北辰听到同样的内容,第一反应却是……平等地倾听孩子的想法。


    有些思维框架是根深蒂固的,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


    只有见识到另一个维度的想法后,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的陈腐。


    她即刻拨通宋乐的电话,认真道:“皮皮的事,你想得通就想,想不通你就去看看离婚协议吧,孩子是判给我的,我说了算,皮皮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知难……”宋乐有点急。


    “他选择了我做他的妈妈,我就会给他选择自己的自由。”


    “可他才多大!”


    “无论他多大,他都是自由的。”李知难认真而坚定地回答。


    挂掉电话,李知难突然看着李北辰笑了起来,像是积压良久的不快终于被一扫而空般,畅然大笑起来。


    李北辰摇摇头,小声道:“你现在好像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专政。”


    李知难挑眉看他,教育道:“自由的建立,就是要靠对枷锁的挣脱。规则和底线都要靠自己争取,这是革命前辈帮我们趟出来路。”


    李北辰拉住她的手,毫无预警地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


    “你……”李知难对他的行为有些意外。


    “我觉得你说的对,底线要自己争取。”


    李知难的手不由地摸了摸嘴角,那记吻太轻了,轻过脸颊边吹过的风。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语气中微微带着撒娇,眼睛弯成一道弧线,像是只通了灵性的小动物一般,向他索求拥抱,李北辰想都没想就果断地将她一整个拥在了怀里。


    “马上天就要热了,你还要裹这么严实的话,我们得换个项目。”李知难在他怀里,明显能感受他这一身已经微微出汗了。


    李北辰的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应道:“我可能会忙一阵,先欠着吧,天凉快的时候再换。”


    “因为工作吗?”


    “嗯,我要去参加一个节目,可能会有半个月不在北京。”


    “好。”


    “你等我回来吗?”


    李知难别扭地不肯说等,顾左右而言他道:“说的好像我还能去哪儿似的。”


    “要是等不及,就来看我。”他补充。


    李知难不以为然答:“半个月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他出差的第五天,李知难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才五天而已,时间怎么突然被上了镣铐,走得一步三回头的?


    她看着日历着着呆,距离李北辰回来还有十天。


    魏老师她身后拍了拍:“算日子呢?”


    李知难惊慌失措地答不上来。


    “算高考日子呢?”魏老师把话完整地又说了一遍:“一个月,还有整整一个月。”


    李知难这才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关节没有闲工夫琢磨那些了,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影丢去一边,急忙回归正题,准备下节课要讲的卷子。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曲子格的信息:你看微博。


    李北辰的名字被挂在热搜【踏雪独家】第十几的位置,和今天热搜头条上网红裸体跳楼的炸裂内容相比,看起来并没有传播热度,只是有些自发性的讨论。


    李知难打开了链接,文诗受邀参加一档音乐节目,作为他的制作人,李北辰也参与了录制。


    他带着鸭舌帽,一副幕后人员的低调。


    录音室内,他坐在键盘前先是弹了段前奏,见文诗不满意,他又换了个曲风,两个人就这样专心地谈论着自己的专业,时间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走,约莫两个多小时,编曲的小样才有大概的眉目。


    镜头扫过文诗的脸,她精致的五官带着困倦的微笑,李北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秒,妆容精致的文诗坐在采访室中,PD问道:“你的制作人和你合作了多久了?”


    “我们相识于微,北辰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文诗说起他时,眼睛里闪着星星。


    “那他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


    文诗犹豫了下,回道:“战友吧,比朋友更紧密的那种。”


    镜头再次切回来,这次的画质看起来比之前的差很多,像是直接从摄像头上扒下来的。文诗离开后,李北辰摘下帽子,认真地坐在电脑前,他就这样独自工作了一夜,清晨的光透过窗帘未拉好的缝隙照射入屋内,刚好印在他半边脸的位置。沉寂一夜的尘埃在阳光下肆意地飞舞,尘埃反射着光,映在深色窗帘布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仿佛李北辰的身后带着一片星辰。


    次日文诗收到成品时,眼眶含着眼泪,惊喜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北辰轻笑答:“改了几处地方。”


    字幕上飘过文案,哪有天生的一蹴而就,灵感更多是无数个沉寂的深夜。


    李北辰在尘埃星辰中工作的图片闪现,旁边写着:他和他的天赋与努力,披着晨曦与星光。


    曲子格:真会拍啊,我都有点看感动了。


    李知难心道:……人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时,都是有光芒的。


    可是她心里,又突然起了酸意,对着他的光芒,她本应该是全然欣赏和喜悦,可不知怎的,这份心情中莫名多了一层挥也挥不开的阴霾。


    第70章 尤汐涵 周二下午,市领导抽中了李知难……


    周二下午, 市领导抽中了李知难的班级听课,原本空着教室后面多了一排正襟危坐的领导们,让教室更显拥挤不堪。高中的孩子不像是小学, 提前安排好剧本他们用稚拙的演技却是满满诚恳地执行,他们是半大的大人, 懂了刻意的肉麻和尴尬,便不愿配合大人的功利表演。


    好在课程进行得倒也顺利, 李知难是老教师,这种事情对她也不过是小场面。


    临下课还有十分钟,孩子们开始进行常规习题练习,突然班级内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微信声。


    李知难脑子里飞快地运转,到底要说:“谁手机响了?”还是假装没有这件事?


    她没有按照平常的模式进行纪律管理, 下意识选择了后者,大事化小。


    才半分钟不到,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接连不断好几声,就算她想忽略过去也不合适了。


    李知难道:“同学们,谁带……”


    话音未落,坐在中间的尤汐涵突然站起身。


    “你……”李知难脑子琢磨着话术, 却见女孩理也不理, 无论对她还是后面那一排人都视若无睹, 像被附身了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一众教育局领导和学校老师看得面面相觑。


    李知难脸色有些沉, 倒不是因为公开课, 而是她这样出去, 自己实在不放心,若不是有领导在,她这会儿已经跟出去了。好在后排孙书维用唇语对她暗示:“继续。”说罢孙书维跟了出去。


    李知难这才强撑着情绪结束了这节课程, 下课铃一响,她也没顾得上和领导们寒暄,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在教学楼侧楼的一间厕所内,她找到了正在哭泣的尤汐涵和安慰的孙书维。


    “尤汐涵,”李知难知道她不是会胡闹的孩子,应当是遇到了事情才会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尤汐涵哭道:“解决不了了。”


    孙书维看李知难过来,退了两步,交代道:“她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这边交给你,我去看一下那边。”


    以孙书维对李知难的了解,她估计差了点对领导的场面话,自己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去那边打点下更实在。李知难感激地点了点头。


    尤汐涵仍然小声抽泣着,李知难从口袋中拿了纸巾递过去,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良久,尤汐涵才情绪稍缓,小声道:“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李知难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无奈。说她懂事吧,关键的时候给她添乱,可说她不懂事吧,哭成这样的孩子想的第一件事却是有没有给自己添麻烦,她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一节课而已,没事的,你先说你的事情吧,到底怎么了?”


    尤汐涵犹豫一番,回道:“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


    “我觉得上学没什么意义。”


    “你有更想做的事情?”她猜测到。


    “没有。”尤汐涵摇头。


    李知难见这样问不出个所以然,又问道:“汐涵,为什么突然从课堂上跑出来?”


    尤汐涵脸色微变,道:“您还是觉得我给您添麻烦了吧?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胡闹?”


    李知难认真回道:“相比这些,我更在乎你这么做原因。”


    尤汐涵语气突然刻薄了起来,全然变了个人,讽刺道:“您不过是担心自己的考核吧。”


    李知难眉头皱了皱,诚实道:“我也担心啊,我又不是圣人,我肯定不想被你砸了饭碗,可是你既然已经做了,我总得知道我为什么会丢了饭碗吧?”


    尤汐涵的脸色再次变回之前那个懂事的女孩,她下意识担心道:“会……这么严重吗?”


    李知难吓唬道:“有可能,你是对我有情绪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没有。”她急忙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她不再开口了。


    李知难想到刚才的场景,循迹问道:“你刚才收到信息了对吧?我能问问是谁发的吗?”


    “……垃圾广告。”她的表情告诉李知难,她在说谎。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和我谈,但是按照规定,我现在需要知道理由,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请你家长过来了。”李知难按照平日的处理步骤,先劝,再吓唬,实在不行搬出家长,这套连招每每对于这帮小人精还是颇有成效的。


    “好。”可当李知难要请尤汐涵家长时,她的表情并不是常见的紧张惶恐,她……甚至有些雀跃。


    一个多小时后,尤汐涵的父母赶来,两个人风尘仆仆,进门后都是一脸小心谨慎地看着当下的情况。


    李知难简短地讲了讲方才的情况,尤汐涵妈妈突然拉住了她,示意她去外面说。


    “汐涵最近出什么事了吗?”李知难打听道。


    “不知道李老师最近看没看新闻,就是女网红跳楼那个事,那个女网红是我们小区的,她死的时候没……没穿衣服,不知道您听说过这件事没有?”尤妈妈表情紧张。


    “呃,好像听过。”李知难想起了自己翻李北辰热搜时,当时霸占榜首的头条。


    尤妈妈一脸愁容,回道:“那天汐涵放学,正好路过,就砸在距离她一百米的地方,我们觉得可能是这件事吓到她了。”


    李知难难以想象一个高中生要如何处理这样惊悚的画面,点头道:“那确实,您有为她进行心理疏导吗?”


    “我和她爸都跟她聊了,她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吧,也听话懂事,不好的时候,就闹着不想上学了,想去上班,去打工,反正就是不想上学了,说上学没用。”尤妈妈回道。


    李知难意识到这应该不是简单劝两句就能解决的问题,提议道:“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需要专业的人员,我建议您带她去医院看一下。”


    “您觉得有这么严重吗?”尤妈妈也吓了一跳。她本觉得这就是升级版的小孩夜啼,多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喊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孩子的班主任竟然建议她去看医生。


    “汐涵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她也不太愿意和我交流,我听您的意思,她和您交流也不是很顺畅,那我们就需要专业的医生来看一下,也是为了孩子以后好。现在的孩子心理负担很重,有问题要及时疏导。”李知难解释道。


    “我们明白的,抑郁症什么的我们也听过,那我们就按照您说的办。”尤妈妈也算是有了主心骨,认真应允道。


    李知难放学后去找了孙书维,解释了前后原因。


    “那必须有专业医院的诊断才行,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孙书维也非常赞同她的解决办法。


    李知难想到那个画面,仍旧替学生捏了把汗,叹道:“你说孩子正常上下学路上,祸从天降,而且这也不是谁的错,怎么就赶上了呢。”


    孙书维耸了耸肩膀,回道:“谁说坏事只会发生在坏人身上,世事无常的,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她父母还算是开明,没扯那些孩子不能去看精神科这种话,我倒是也放心不少。”李知难说道,“她平时话很少,成绩很好,属于不需要费心的孩子。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孩子太省心了,我们做老师的,做家长的,就默认她们不需要我们太多关注,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


    孙书维想了想,道:“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有叛逆期的。只不过有的早,有的晚,去和医生谈谈总是好的,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确实,”李知难点头,“咱们那个年代,出了问题只会觉得是孩子的错,现在到底是进步了,能有专业的人来帮助了。”


    孙书维也不由感慨:“社会整体的意识都在前进,我们的上一代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心理阴影,我们的下一代人会把这个词熟练地应用来做任何事情的借口,一代人一个思潮,旧的留不住,新的拦不了,就跟身体细胞新陈代谢一样。”


    次日上午,尤汐涵气鼓鼓地来到李知难的办公室,道:“李老师您跟我爸妈说我有精神病?”


    李知难:“谁说你有精神病了?”


    “那您为什么让他们带我去那种地方?”


    她不觉摇了摇头,昨天还聊着思潮的前进,今天祖国的未来就拿起了旧思想指责她。


    “你先坐。”李知难拉了个凳子过来。尤汐涵坐下后,觉得自己的底气莫名少了很多。


    “你肚子疼要去看病,头疼牙疼都要去看病,去医院看病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就成了那种地方?哪种地方?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李知难道。


    “您明明知道,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去的。”尤汐涵仍旧气鼓鼓的。


    李知难:“不是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人去的是神经科,你去的是精神科。”


    “不是更难听!您不就是说我有神经病!”


    “汐涵,你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心理有问题了。”


    “……”


    “遇到那样的场面,就算是我,也会做噩梦的,所以你需要和别人聊聊这件事,不能憋在心里。”


    “您怎么知道我没聊呢?”


    “我不知道你聊没聊,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没聊对,不然你现在的情绪不会这么受影响。你父母说你最近吃饭睡觉都不是很好,加上你课堂上的表现……”


    “说白了还是因为我耽误您升职加薪了呗!所以您就要找我麻烦?”尤汐涵一反常态地对她喊了起来。


    李知难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冷静着对她解释:“我如果想找你麻烦,我就会去找孙主任说你上课不遵守课堂纪律,携带手机,随意离堂,给你记个过是不难的,既然是你自己的问题影响了我的课程,也不能把问题算在我头上,这样我不痛快吗?”


    “那您记吧,谁怕谁啊?”


    “汐涵,记过只是惩罚措施,问题还是没解决。”李知难道,“你之后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人很脆弱的,只要有不舒服的地方,哪怕是鞋里的一颗小石子,都会磨得人受不了,更别说是心里这么大的一个结了,你不解决,它也不会自行消退的。”


    “您怎么知道我没有尝试解决?”她有些委屈地问。


    李知难从始至终态度都是一贯的平和,回道:“你一定尝试了。就像是人掉进水里,求生是我们的本能。可是你未必找对了方法,不然的话怎么现在还会这么难受呢?”


    “我找过医生了!他说他会帮我的。就不能让我以自己的方法自己的节奏吗?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你们的方法才是对的?”她质疑着大人的过度干预,心烦气躁道。


    “你父母带你去医院了?”


    “没有。”


    “那你哪找的医生?”


    “网上。”尤汐涵顺口就说了出来,好在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的信息。


    李知难愣住,心脏开始快速地跳,为自己脑袋中出现的那个可能性而惶恐,她装作不在意地接茬:“什么网啊?”


    “就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医生。”似乎那个无意间被李知难撕开的小口仍然没有引起尤汐涵的警惕,她继续说道。


    “男……医生吗?”


    “那怎么了?”


    “怎……怎么认识的啊?”李知难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发抖,在这一刻她脑子里出现了最坏的可能。


    “就是网上认识的。”女孩的嘴里重复着这些充满着警告的答案,纵使她全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怎么找到你的呢?”


    “我不知道。”尤汐涵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了?”


    “您什么意思?”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李老师,您到底什么意思?”


    “是连你的真实姓名住址也说了吗?”李知难一股脑儿地提问。


    “老师,您以为我是傻子吗?”尤汐涵立刻明白了她的话外音,“您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我父母也这样,我也不指望你们相信我,世界上总有人会相信我的。”


    “尤汐涵……”


    “您可以给我记过,不行您就开除了我,反正我也不想上学了。”她破罐破摔道。


    “你……”李知难见她再次回到了紧紧关闭的壳里呈现防备状态,只无奈道,“你先把手机交上来,上课不能带手机。”


    少顷,她拿着手机找到了孙书维,指着那个小设备,认真道:“我觉得这事可大可小。”


    “过于敏感了吧?一个网友,就算是骗子,现在孩子精着呢,不至于吧?”孙书维也在权衡这些信息,最终还是觉得不会像李知难想的那么夸张。


    李知难无法忽略自己的第六感。


    “尤汐涵整个人性情都变了,她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不信和这个网友没关系。”她道,“她的手机我不能翻吧?翻了犯错误吗?”


    孙书维摁了一下,道:“你也翻不着,你以为还是以前传个纸条写个日记谁都能看呢?现在都是电子的,人家有密码,你什么也看不到。把事情和家长同步一下吧,还是催着他们带她去医院,这件事需要家长那边做主要工作。”


    李知难放学后去警察局找到了张蔷,向她大致解释了来龙去脉,希望她能够帮助调查一下这个网上的“男医生”。


    张蔷有些为难,回答道:“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这也算不上是骚扰,而且她今年17岁了吧?也不属于无能力儿童,是有自我判断的年纪。”


    可李知难脑子里生出了一个阴谋论,随着每分每秒地推移,她都觉得这个阴谋变得更加可怕一些。


    “不过那个女网红的事情,我们已经出公告了,您没看吗?”张蔷问道。


    “嗯?”


    “本身她就有抑郁症,加上失恋,和家里吵架这类的事情导致情绪崩溃了,所以选择了跳楼。至于裸体,她穿了一件裙子,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被树枝挂住了,身上的伤痕也是这么导致的。但是大众总是喜欢阴谋论,对于平淡的真相反倒是没有兴趣,所以很多人不信,还在传她是以死明志,被有背景的人害死之类的,怎么说呢,网络是把双刃剑,这些都在所难免。”张蔷解释道,她理解女同学看到这场面会有心理不适,但这些终究不是她能帮助的。


    “嗯。”李知难消化着这些信息。


    “李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觉得孙老师说的对,还是让孩子先去看看医生吧,别的事情目前不重要。”张蔷手头还有一堆工作,自然不会因为她的疑心就开始调查一件没头没尾的事情,简单安慰过后,她送李知难离开了警局。


    李知难左右碰壁,才离开警局,手机上就响起了李北辰的电话。


    “到家了吗?”他问。


    “没有,我在警察局。”李知难答。


    她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阵响,他紧张的声音随之而来:“怎么了?”


    “不是我,学生的事,来问问张蔷。”


    他这才放松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能在网上找人吗?”李知难试探问道。


    “可以。”


    “查聊天记录呢?”


    “也可以。”


    李知难意外道:“你怎么能做到的?张蔷一个警察都说不行。”


    “因为我不需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他解释。


    李知难警惕道:“违法吗?”


    “……目前不被发现,应该没事。”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李知难狠了狠心,道:“那你帮我查一下我的学生,她叫尤汐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