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其他小说 > 基因暗码:血色螺旋 > 第555章 错位的坐标
    新城监狱的探视室,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鲍玉佳握着冰凉的听筒,看着玻璃对面苍老了许多的父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菜市场的菜价,邻居家的喜事,刻意回避着所有可能触及伤痛的话题。父亲则一直沉默着,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贴着玻璃,仿佛想透过这冰冷的障碍触摸儿子。


    "在里面……好好听政府的话,争取早点出来。"母亲最后哽咽着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


    鲍玉佳重重地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探视时间结束,他看着父母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的背影,那个曾经在他记忆中如山般挺拔的父亲,脊梁已经有些弯了。一股尖锐的、混合着愧疚、悔恨与无力的疼痛,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他为了那点可悲的"活路",差点铸成大错,而真正承受代价的,却是年迈的双亲。他曾经在侦察连受过最严酷的训练,自以为能承受任何痛苦,但此刻这种源自亲情拷问的疼痛,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甚。


    回到监区,放风的哨声刚刚响起。鲍玉佳浑浑噩噩地随着人流走到操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将脸埋进掌心。父母的身影和泪水,与记忆中新城场站那片广阔的天地、轰鸣的战机、忙碌的地勤画面疯狂地交织、碰撞。


    他的异常引起了不远处张帅帅的注意。张帅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张帅帅看着操场上来回走动的其他犯人,忽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说:"我爸妈……上次来,头发都白透了。我以前在运输连,每次出长途,他们还总把我当孩子,叮嘱这叮嘱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同样沉重的感伤。


    这句话打破了鲍玉佳封闭的感官。他抬起头,看到张帅帅眼中类似的痛苦。两个曾经在部队体系里、如今在监狱体系中同样迷失的人,在这一刻,因为对父母的愧疚,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他们不再仅仅是编号,而是有来处、有牵挂,也因此背负着更沉重枷锁的活生生的人。


    不远处,魏超正被马文平拉着嘀嘀咕咕。马文平似乎在怂恿他什么,但魏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鲍玉佳和张帅帅这边。他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光彩吗"那句质问,以及刚才劳动时,听到另一个老犯人说家里孩子因为他坐牢在学校被嘲笑的事。他那个不太灵光的脑子,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真的会牵连到家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不安。


    危暐则独自靠在篮球架下,脸色依旧阴沉。他刚刚拒绝了家里的探视。他无法面对母亲哀伤的眼神和那些关于"你爸爸也是没办法"的开脱之词。父亲的倒台切断了他所有的优越感来源,他现在厌恶一切与过去那个"圈子"有关的东西。他将这种厌弃投射到所有试图与他交流的人身上,包括之前曾对他释放过一丝善意的曹荣荣。当曹荣荣再次试图给他递水时,他粗暴地推开了她的手,低吼道:"少假惺惺!你们都一样!" 曹荣荣愣住了,没有说什么,默默走开,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程俊杰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对身边的梁露低声说:"他没明白,在这里,谁也没比谁高贵。" 梁露似懂非懂,但她觉得危暐那样很不好。


    放风区仿佛一个微缩的舞台,上演着各自的心事与挣扎。鲍玉佳和张帅帅因亲情的刺痛而短暂地靠近;魏超在愚钝中开始感知到责任的重量;危暐在怨愤中拒绝沟通,筑起更高的心墙;马文平仍在寻找可乘之机;而曹荣荣和梁露则以各自的方式,维系着这片冰冷之地残存的微弱温度。


    这时,管教老陈面无表情地走过,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在鲍玉佳和张帅帅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他没有说话,但那道目光像一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将鲍玉佳从悲伤与共情中拉回现实。他意识到,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无论对家人有多少愧疚,此刻的他,首要身份是正在服刑的罪犯。救赎不能仅仅停留在情感的痛苦和与同病相怜者的共鸣上,它需要更实际、更艰难的行动,需要直面自己的罪行,并在制度的框架内,一步步去偿还。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身旁的张帅帅低声说:"该回去了。"


    张帅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集合点。


    高墙之上,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如同泼洒的燃料,绚烂却短暂。对于鲍玉佳而言,父母的眼泪和背影,像两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灵魂最柔软的地方。这痛楚,比任何关于部队荣耀与岗位高低的争论都更加真实、更加刻骨。它迫使他低下头,不再仰望那片曾经属于他、却被他亲手玷污的天空,而是开始审视自己脚下这片污浊的泥泞之地。或许,真正的救赎,正是从承认自己深陷泥潭、并愿意为之付出代价开始的。而对于其他人,各自的坐标依然混乱,寻找归途的过程,注定漫长而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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