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友谊赛首杀
宿煜的呼吸很不平稳,他被祁曜扶着坐到沙发上,低下头扶着脖子,阖眸缓了好一会儿。
这一次的心悸和往常有些不同,持续得格外的久,尖锐的冷意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向外蔓延,他感觉浑身发冷,在失重感中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宿煜?”祁曜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你但凡觉得有一丁点儿不对劲,咱们立刻去医院。”
“不用。”宿煜没抬头,呼吸颤了颤,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描淡写,“我就是,有点儿心慌。”
不只是有点儿心慌。
他的心脏,腹部,脖颈,此时此刻无一不在剧烈搏动。宿煜不动声色下的身体,正处于一种失控亢奋的极端状态。
这不是普通的心悸,而是服用特效药留下的后遗症,只是那时候的宿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歪倒在沙发里,眉眼间有些难耐,滚动的喉结和锁骨,覆了一层发亮的薄汗。
透过宿煜扶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祁曜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侧颈突出的动脉血管,像一条青色的藤曼缠在他纤长白皙的手指间,呼吸般的一起一伏。
宿煜对他没有戒心和防备,软绵绵地靠在那儿,身上的柔软都在顷刻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祁曜垂眸望着他微张着喘息的嘴唇,忽然有种想要吻上去、掠夺他呼吸的冲动,这么想着,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不只想吻…
一丝分明的欲望和渴求从心底窜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被自己龌龊的想法羞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子倒了杯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哥,你…先喝点水。”他把水杯递到宿煜面前。
宿煜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暖了暖,他看眼祁曜,嘴唇张了又闭,欲言又止地垂下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祁曜揣摩着他的意图,结合着冯医生说的一些话,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想抱一下吗?”
宿煜喉结微动,病态的脸上泛起一片红,还没等开口,手中便是一空。几滴温热的水星溅在指端,很快便蒸发在炙热的空气里。
下一秒,他陷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他霎时间寻到了一丝慰藉,宿煜有些贪恋地抬手搂住祁曜的腰,双臂一圈圈缓慢地收紧,就像一只受伤的猫,在对方身前蹭了又蹭。
他现在,似乎很喜欢被祁曜抱,喜欢像现在这样,被祁曜温柔地抚摸着后脑勺,顺着脊背轻轻地拍。
喜欢,却也排斥。
那是一种源自于深处的敏感和抗拒。
他这么抱着祁曜,从他身上索求安全感的同时,有一种他将送予祁曜的东西都一样一样拿回来的错觉。
这感觉糟透了。
宿煜偏执地追求着一份感情的纯粹,生怕这份感情因为他的病揉进一粒沙子。
他不想成为被保护、被给予能量的那一方,也从始至终不想从祁曜身上拿走什么。
也许是原生家庭使然,他骨子里就认定了,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被爱,终究是无法长久,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把自己珍惜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恋爱不需要对等,也永远不会对等。
宿煜从祁曜的怀里直起身子,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嘴唇,问道:“《浩劫》新区是不是快开了?”
祁曜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后天。”
“好。”宿煜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打算在新区开个号,太久不打,手会生。”
从K1退役的时候,宿煜将外服Lumen的账号销掉了,回国之后,他就一直使用的是路人账号,没有再注册过新的id。
路人号只能打打试炼局,找找手感,打不了排位,也打不了武神天梯赛,遇不到厉害的角色,长此以往,人难免会懈怠、变菜。
祁曜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忧虑,“哥,你是真的准备好复出了吗?”
“退役选手想要再复出打比赛,得过半年。”宿煜停顿了一会儿,“我还有半年,考虑的时间。”
考虑自己是成为教练,还是回归赛场,还是…
“无所谓。”祁曜握住他发凉的手,“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空气凝固了几秒,安静得就连外面雪落的声音都隐约听得到。
“任何选择吗?”
宿煜假装不经意地问出这话,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知道那种濒死的感觉又会在何时突然降临。也许哪一天,他又开始觉得活着痛苦,想要一死了之。
身体的状况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果放在从前,他能毫无顾忌地逃离,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交代,但是如今,他有了祁曜,凡事都会多想一点。
他死了,祁曜怎么办?
祁曜在他身上付出这么多时间精力,如果他还是这么不争气地选择去死,祁曜一定会很生气、会恨他入骨吧。
祁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他没有忽视宿煜故作轻松的问话,转而严肃道:“你指的选择,是什么?”
一旦有了责任感的束缚,铺天盖地的心焦接踵而至,宿煜低下头,呼吸有些急促。
游离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祁曜的眼睛顿时就湿了,他俯下身搂住宿煜单薄的肩背,将脸埋在后者的颈窝,闷声道:“…我不傻,别给我打这种预防针。”
想象有一天,宿煜会死,会变成一具了无生气冰冷僵硬的尸体,心脏停止跳动,睁不开眼,也无法再对他笑。
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祁曜不止一次想过这样的情景。
他的声音慢慢地哽咽起来,“真的很痛…”
宿煜呼吸一窒。
竟然哭了。
宿煜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烧灼的触感,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祁曜的背,语气温柔得不像话,“看你,我说什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我害怕。”祁曜难得示弱,他说:“你明明上一秒还在计划复出打比赛的事情,还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希望,下一秒就在给自己找退路,你的退路就是绝路,对吗?”
祁曜第一次感觉这样的无力,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地掌握对方情绪的变化,宿煜的反复无常就像是一颗炸弹,他不敢去赌什么时候会爆炸,也不敢高估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小曜,不是我不想给你承诺,只是有些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计划的好好的,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轨了,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宿煜坦白说开后,心里倒是舒畅了几分,他自嘲道:“我精神有问题,没准哪天又开始犯病。”
祁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尾还带着泪,他抬起头,直视着宿煜的眼睛说:“我知道,我理解,我不奢求那么多,我只希望,如果你有一天熬不下去了,吃药治疗都缓解不了痛苦,在你决定放弃自己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信号?”
求救信号。
祁曜总觉得,就算宿煜站在悬崖边,只要他还没有跌落深渊,自己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拉他一把。
“哎,别哭了。”
宿煜抬起手,托着祁曜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通红的眼尾,带着半分开玩笑的口吻说,“哥答应你,啊,要是哪天不想活了,一定提前跟你打报告。”
他微笑着,迷人的眉眼弯了弯,没个正形地将沉重的场景模拟出来,“报告,我今天有点想死。”他拉着祁曜的胳膊晃了晃,“行不行嘛。”
宿煜皮起来,不是一般的欠揍。
“行。”祁曜的脸色这才好转,他挑着唇角假装生气地推他一把,“我同意了,你去吧。”
“我可舍不得。”宿煜依旧坐在沙发上,他拉着祁曜的手迟迟不肯松开,饶有兴致地抬着眸,眸底的光明明灭灭。
被这么拉着胳膊僵持了好半天,祁曜先开口,“怎么了,你这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宿煜别扭的事那可多了,他压在心里说不出口的事也不止一件。
一想到这,宿煜的心脏忽然就有点儿疼,他的声音不太稳,语速缓慢道:“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是担心舆论吗?”祁曜说,“我刚进职业直播的时候就跟粉丝交过底,大半个电竞圈都知道我喜欢男人。”
他这话说得相当坦荡,甚至带着点儿骄傲的意思。
宿煜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祁曜说:“不担心舆论,那还会有什么麻烦呢?”
“没什么。”宿煜不想回答,他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地松开了祁曜的手,“顺其自然吧。”
祁曜压抑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药吃了吗?”
宿煜笑着道:“吃了。”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祁曜又问。
“行了你,二十岁都不到,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操心。”宿煜的眼角有笑意,声音略带调侃,“昨晚没怎么睡好吧,搂着一堆电子设备睡,也不嫌硌人。”
他说着站起身,往楼梯走,“去补个觉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宿煜实在是不会做饭。
祁曜从后面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探过头好奇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热搜上的消息的?”
宿煜很随意地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我还有个备用的。”
那手机很老,看上去有年头了,祁曜只扫了一眼,还没等看仔细,宿煜就又收回了兜里。
宿煜顺着楼梯往上走,身后就像是跟了个影子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他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转过身把祁曜堵在楼梯口,微微皱起眉,“你跟着我干什么,回你房间补觉去。”
“我要去打会儿游戏。”祁曜说,“我签约的那个直播平台今天有活动,就是要跟一帮主播打贺岁友谊赛,没两个小时估计是结束不了。”
宿煜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目光有些沉,“你直播赚钱吗?”
“赚。”这个问题不用思考,祁曜说,“我直播比打比赛赚钱,说出来你可能觉得离谱,我这么个出道半年的选手,一个月不算平台工资,光是直播收的的礼物,就有上百万。”
“百万?”宿煜的确很震惊,他只知道祁曜是比较受欢迎的选手,却并不清楚他身上竟然有如此高的商业价值。
“那这一百万,到你手上,能有多少?”
“一百万的话,去掉平台的分成,和俱乐部的分成,再去掉老孙和运营的提成什么的…不到三十万吧。”
“俱乐部的分成不包括工作人员的提成?”宿煜一下便听出了分配的不合理。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现在,的确不缺钱,多了少了的,我也没什么概念。”
想买的东西不用考虑价格,不会望而却步,家里不会再因为没钱争吵不休,对祁曜而言,这就够了。
他也没什么别的追求,比起买豪车豪宅,他更倾向于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宿煜轻叹一声,垂着长睫看着他,“你不困吗?”
“困是困,但不播不行,违约金付不起。”
“用露脸吗?”
“不用,就是打线上表演赛。”
宿煜一笑,冲着楼下轻轻扬了扬下巴“那你去睡吧,我给你播。”
这么说祁曜可就不困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才道:“你…你给我播?”
“嗯。”宿煜应一声,眼里弯了弯,“怕我打不好,毁你一世英名?”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手不疼吗?”
宿煜低下头,一圈圈解开手腕上的绷带,只剩下腕心处的医用伤口贴,几乎要与肤色相融。
他轻松地甩了甩手腕,明摆着逞强,“已经好了。”
祁曜不忍心揭穿他,点点头,“行吧,不过你要是你中途应付不来,随时电话给我,别硬撑。”
不管祁曜说什么,宿煜都笑着说好。他虽然病着,但是智商依旧在线,学习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几乎没怎么用祁曜费口舌,就把直播的流程、还有活动的规则领会得清清楚楚。
他调试好设备,登录了祁曜的游戏账号,滚动鼠标看着他每个赛季的数据,一条一条地浏览,颇有一种老师检查学生作业的既视感。
祁曜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房间,他说不出自己是兴奋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祁曜能理解宿煜想替自己分担的心,他知道,即便是分担一点儿,宿煜也会很高兴。
但是一会儿要打的友谊赛,其实并不轻松。相反,非常棘手。
这场比赛是几家热门的直播平台联合举办的贺岁活动,参加比赛的选手主要都是各大平台的台柱子一哥一姐,还有一些新晋人气王主播,而职业选手则是寥寥无几。
本身就是娱乐性质的比赛,给的钱不多,和职业调性也并不相符,稍微有点名气的的职业选手都不会参加。举办方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向JHG俱乐部开出高价,安排祁曜撑台。
有顶流职业选手坐镇,活动的逼格是提高了,但是祁曜的处境就变得有些进退两难。
祁曜为人低调,他不想在一场友谊赛上过于表现。但如果放水,当作联谊的表演赛打,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主播想要借着踩他搏出位,蹭热度。
这帮人并不菜,认真打显得没有游戏精神,不认真打就会吃亏。
想想就很烦,直到比赛当天,祁曜都没有想要自己要怎么打这场比赛。如今被宿煜接了手,他竟然觉得有几分轻松。
他很相信宿煜,那种相信已经类似于一种盲目的崇拜,好像再困难的事情,宿煜都可以从容不迫地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好。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四十多分钟。
祁曜窝在被子里急切地搓着手指,哪里还睡得着,他第一时间用小号登陆了圣舰TV,提前进入到自己的直播间,等候着宿煜开播。
直播间里已经逐渐开始上人了,弹幕快速地滚动着,看不清个数。
【坐等开播】
【我曜神被迫营业】
【大过年的还要配合这群傻x打友谊赛,Rays实惨】
【JHG是不是钻钱眼里了】
【Rays怎么沦落到参加这种活动了?】
【别的平台的主播都串通好了,要抱团针对曜宝】
【宝贝千万别手软千万别手软!没有人把这当成友谊表演赛啊喂!】
【独孤算是个什么东西,死一死】
【独孤选址在鹿厂,先把他干了】
【宝贝,独孤一直在黑你,呜呜呜】
…
祁曜粗略地看了一眼弹幕,就没再看了。独孤黑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骂他是死Gay,说他勾引江其凡,要傍富二代,想把人家掰弯。
还扒了他之前的黑料,说他以前就是混混,造谣他欺负小学生,抢小孩儿零花钱…
全是造谣,一个比一个荒谬,但偏偏还就是有人信。
祁曜懒得搭理他,他目前也没心思顾及别的,只担心宿煜的身体在直播的过程中出什么岔子。
捏着手机,掌心都是汗,祁曜数着时间一直等到开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播间黑着得屏幕亮起来的瞬间,身穿SS级晶蓝色战衣的执刃者像是一道光刺入眼底,祁曜看着宿煜拖动鼠标将游戏人物的模型转了转,刀锋流出一道轻薄的炫刃。
那一刻,祁曜的心脏蓦然一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模转身,却好像顷刻间点燃了他的心,追溯着曾经的记忆,带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感。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着宿煜按照流程,在一堆杂乱弹出的邀请通知中精准点击了官方的邀请,进入房间,选择平台的logo印记徽章,绑定身份,再调整进场顺序
这一连串的操作娴熟得超出想象,主持人的引导词还没结束,宿煜已经点好了准备。
参赛选手们的素质参差不齐,很多人刚一打开公麦就开始大吼大叫。
“卧槽,这他妈徽章怎么选啊!”
“选成别的队的徽章了,还能再选吗?成绩算谁的啊?”
“主持人,主持人!我要绑定哪个身份,我这有好几个号。”
“是可以带皮肤的对吧!”
主持人开始还在耐心棢詀:回答,问的人多了就有些应接不暇了,低头一看,官方直播间里,祁曜的粉丝早已经刷屏,全都在骂。
【这群牛鬼蛇神不行回家种地去吧?】
【我曜宝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办不明白活动可以不办】
【规则都听不明白???】
【厌蠢症犯了hhh】
【看到没,这就是职业和主播的差距】
【尬死了】
官方直播间的赞助榜前五都是祁曜的粉丝,主持人赶紧激情开麦,适时地舔了一波,“我们可以看到哈,Rays已经准备好啦,今天Rays是代表了我们圣舰TV出战,我们官方的直播间也是来了很多Rays的粉丝朋友!”
粉丝朋友们丝毫不给面子。
【代表nm】
【圣舰是个什么玩意,别搞我们Rays】
【6】
【别蹭你爹热度】
“什么?Rays他竟然取消了皮肤?这是要开局就让大家30个攻击点吗?”主持人突然拔高了声音。
屏幕上,宿煜轻点了两下鼠标,换下身上的SS级战衣,属性自降30点。
被窝里的祁曜愣了一下,自降30,宿煜的确很狂。
官方直播间关闭了公麦,只单独连通了祁曜的直播间,主持人的声音传过来,“Rays,听得到吗,开赛在即,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吗?”
迟迟没有声音。
“喂?Rays?”主持人又问了一遍,“听得到吗?”
直播间里,粉丝们看着祁曜在公屏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小字:抱歉,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
这话一听就是在搪塞,但凡是祁曜的粉丝都知道,祁曜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祁曜也不可能感冒到说不出话。
【漂亮】
【曜宝好样的】
【早该这样,别惯着他们】
【还说话,能来参加就是给你们脸了】
【曜宝几天都没有直播,会不会真的是病了(ㄒoㄒ)】
【不会,我有他好友,昨天晚上还通宵打排位】
【那就好那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主持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了两句关心体谅的话,待众人准备就绪后,开始介绍比赛规则。
本次参加友谊赛的共有来自七个平台的98位知名主播,每个选手都会佩戴各自平台的徽章,击杀玩家和排名靠前的选手都会给自己的平台加分。
大乱斗,不限规则,最后会根据总积分选出前三名的平台。
按理说,同平台的主播应该互帮互助,但是宿煜却无视了同平台其他几个主播的选址邀请,一个人选了鹿厂。
粉丝瞬间亢奋。
鹿厂是龙树TV主播独孤的惯用发育址,但是鹿厂的资源匮乏,虽然人少,地势好,但一直不是祁曜这种“拼刀流”热衷的起始发育地。
他选鹿厂,目的很明确,就是解决私人恩怨。
导播画面刚刚切到人流集中的资源地,解说还没说几句话,屏幕顶端便划过一道流光。
首杀出现。
[首杀:圣舰TV-Rays成功击杀龙树TV-独孤]
导播赶紧切到了鹿厂。
只短短三招,执刃者收回雷刀,光速拾取独孤包裹中的物资后,随手将用来标点的旗帜插在了独孤的尸体上,就此立下坟头。
这样的做法,史无前例,够狠,也够狂妄。
独孤的麦传来一阵尖锐的噪音后,断线了,应该是砸了什么东西。
一时间全场沸然。
What?
开局就秒了???
尸体标点?还能这么玩?
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扣下一排666,包括祁曜在内。
《浩劫》中的宿煜,和平时简直就是两个人,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就像是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一般。身法迅疾莫测,预判精准,技能的观赏性比祁曜更强,但刀刀都很硬。
解说和直播间的粉丝都在感叹,今天的Rays打法比之前更凶,状态有点儿过于好了。
很多人都猜测,这或许和JHG的新教练有关系,解说看着大家的弹幕,也表示赞同,“如今的Rays,身上确实有巅峰时期Lumen的影子,就像Lumen在采访中说的那样…”
“六连斩不会陨落。”
“长江后浪,薪火相传。”
冯时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祁曜着看着来电,犹豫了半天,才接起来,“喂?冯医生。”
“小祁吗?”一向冷静稳重的冯医生,声音居然有些抖。
“嗯,是我。”
“我之前让你去查查宿煜的原生家庭,把包括他的父母,做什么工作,有什么背景…”冯时问他,“你有查到什么吗?”
“还没,他最近刚刚好了一点儿,我一直陪着他,分不下心,想着年后再去查。”祁曜说着,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怎么了,冯医生?”
“我今天接了个电话。”
“嗯。”祁曜应着,听着他继续说。
“他一开始说他是宿煜的朋友,问我宿煜是不是来过我这里治疗,我们这边肯定是要保护病人隐私,我就没告诉他。”
“然后呢?”祁曜问。
“他一口咬定宿煜来过这儿,说要我提供他宿煜诊疗的记录,包括治疗过程的监控录像,和开药的票据。”冯时的声音不由得压得低了一些,总结一句,“他就是,想要能够证明宿煜有精神疾病的材料。”
祁曜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证明宿煜精神有问题,会对谁,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我才问你,他父母是做什么的,我感觉他的身份背景,很不一般。”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人给我开了价,100w。”冯时顿了顿,“美金。”
100w美金买宿煜的精神诊疗单?
第28章 除夕之前
宿煜打开房门,发现祁曜一声不吭地等在外面。
他背靠着墙壁,微垂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听见声响敏锐地侧过了头。
“下播了啊。”祁曜怀着心事走到宿煜跟前,捧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嗓音有些干涩,“你手没事吧,我看看。”
宿煜的手苍白发寒,纯白色的伤口贴覆盖了他的手腕和手背,露在外面的几根手指,有几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微微泛着红肿,一并落在祁曜热烘烘的掌心,就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冰。
他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受伤的手明明抖得吓人,但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眼睛里光灿灿的,“你有看到吗,我今天的手感很好。”
“嗯,刚刚睡醒之后看了半场,我看粉丝和官方都在说你秀。”祁曜粲然一笑,眨了眨眼,“哎不对,你是顶着我的名号在直播,所以他们夸的人是我~”
宿煜假意揉了下眼角,借此把发颤的那只手掩到衣袖底下,转而道:“不过我好像忘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忘记这是友谊赛了。”
他的确是忘了,一上场就杀红了眼,全场98名玩家,宿煜一个人杀了31个。光杀也就算了,他还K头,借助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战术操作相辅相成,一个机会也不放过,完全已经是恐怖变态的程度了。
主播和职业选手之间有壁,职业选手和宿煜之间仍然有壁。宿煜打这些人,基本就等同于满级大佬在新手村虐菜乱杀。
即便如此,网上也没多少人质疑他缺乏游戏精神,反倒觉得他不向平台和俱乐部的安排妥协,用自己的方式,打出了自己的态度和个性。
借此机会,又圈了一波粉。
祁曜笑着扶住他,毫不吝奢夸赞,“谢谢你啊哥,这场直播比我想的还要成功,你简直是我偶像,那操作没谁了,里面好几个技术流主播,估计得被打自闭。”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搀着宿煜下楼,“你手上的伤,看着有点发炎,我给你涂点儿药吧,省得感染再破伤风了。”
“我手上有伤,腿脚没毛病。”宿煜忍不住翘起唇角,温言道:“你这么寸步不离地搀着我,我都要不会走路了。”
“诶。”祁曜叹口气,依旧抱着宿煜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冯医生还说你会变得很黏人,都是骗人吧,你看你现在,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黏,真没意思。”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楼,祁曜松开他的手,“你先去坐一下,等我给你拿药箱。”
宿煜坐在靠外侧的沙发上,他用手撑着头,斜望过去,视野开阔明朗。
祁曜趿拉着拖鞋在自家客厅走动,光影错落,他高大的身子蹲下去,背对着宿煜,从柜子里找药。
平时看着挺瘦的,但是这么一蹲,祁曜身上的衣服被撑开,贴紧他的背,将宽厚的轮廓勾勒出来,显露出张弛有度的背肌线条,野性中带着可靠的安全感。
恍惚了一瞬,宿煜忽然有种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错觉。
不得不说,祁曜陪着他的这几天,朝夕相处,住在同一屋檐下,无形之中填补了他心中的缺失。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刚一滋生这种念头,宿煜就开始感到焦虑,他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还是本质如此,他总是会想很多很多。
他想,万一有朝一日祁曜离开他,不喜欢他了,万一跟别人在一起了,要怎么办…
悲观主义者的世界总是岌岌可危、满目疮痍。
宿煜不知道怎么办。
冷不丁儿地打了个寒颤。
“你脸色不太好。”祁曜抱着药箱走过来,伸手摸摸宿煜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怎么了吗,刚刚不还好端端的?”
宿煜脸上的笑意很淡,垂下眼,声音落得很轻,“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祁曜闻言一怔,缓慢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他把宿煜的袖子挽上去,托起他的手腕,仔细地检查上面的伤口。
“离不开?”祁曜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擦拭,弯了弯唇,眉眼间带着一丝狡黠,“简单啊,那给个名分吧。”
他盯着宿煜的眼睛,笑得有点痞,语气像是挑逗,却也有几分认真,“我这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总不能不清不白地跟你同居吧。”
宿煜的目光顿了顿,“楼上楼下的,也算同居吗。”
这话有点不对劲,不像是质疑,倒像是有一丝惋惜。
祁曜握着他的手,变着法的想捂热,“别管什么楼上楼下的,你就说给不给吧。”
宿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弯下身,不声不响地在祁曜额心落下一吻。
柔软的触感漾开,祁曜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拿着的棉签停在宿煜手背的伤口边缘,有些意外和茫然地抬起眼睛…
咫尺之间,两人的视线相对,克制的呼吸在缓慢流淌的空气中,你来我往地试探。宿煜眼睫微垂,喉结滚动,一张清贵的略带冷感的脸上,逐渐染上绯色。
他将手扣在祁曜的后颈,头往下压了压,专注的视线落在后者微润的嘴唇上。
一分、一分的靠近。
冲动和理智相互撕扯,宿煜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声音,终是在祁曜即将迎合上去的瞬间,猝然停下。
他慌忙别过脸,深深喘了口气,“再给我点儿时间。”
宿煜这样,祁曜倒是不觉得意外。
祁曜喉咙咽了咽,低下头继续给他包扎,装作无事发生,“明天就过年了,晚上要不要去逛逛超市,买点好吃的。”
“好。”宿煜点头答应,抿了下嘴唇,伸手从祁曜手中拿过药膏,“我自己来吧。”
祁曜没跟他争,看着他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处,忽然开口问道:“哥,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爸妈的事情。”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但宿煜还是一秒钟警觉起来,呼吸都跟着一颤。
祁曜问:“你跟我说,你爸之前忙着做生意,不顾你的意愿把他带到美国。”
宿煜“嗯”了一声,草率地涂了两下药,重新贴好伤口消炎贴,“怎么了。”
“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生意的?”祁曜看着他问道。
宿煜愣了两秒,“卖药的。”
“是…开药店吗?”
“算是吧。”宿煜眉心微蹙,他明显很抵触这样的话题。
但是祁曜仍然很没眼力见地继续问他,“那你妈妈呢,你之前说,她改嫁了,她是做什么的?
宿煜的脸色顿时变了,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胃和心脏都跟着疼,宿煜蜷缩起身子,痛苦地低下头。
祁曜不敢再问,及时抱住他,感受他在自己怀里发抖着喘息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宿煜的状态缓和了许多,两个人去逛了超市。
超市里人满为患,过年的气息很足。
宿煜怕冷,进到开了空调的超市里,也依然带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将受伤的手插进大衣兜里,另一只手单手推着手推车,懒懒地跟在祁曜身后。
祁曜虽然刚满十九岁,但却是像个当家主事的大人,他很认真地挑选着货架上的果蔬和肉类,一边选一边掂量着明天的年夜饭。
相比之下,宿煜更像个美丽废物,他在零食区,找了个不挡路的地儿,远远地看着祁曜在那边称重,越看越欣赏。
什么都不去想,只活在当下这一刻,颇有一种居家过日子的温馨感,也还不错。
他看着祁曜提了大包小袋,风风火火地回来,伸手想要帮忙装到车里。
祁曜没用他,一句话就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你就看着手推车就行,什么都不用你干。”
他说着,一低头,看见车里铺了满满一层的零食。
他随手划拉了两袋出来,看了眼宿煜,“你拿的啊?”
宿煜舔了舔嘴唇,有点心虚地嗯了一声。
“泡椒竹笋?”
“香辣板筋?”
祁曜盯住他,故意板着脸质问,“宿煜,你不知道你自己有胃病啊?”
宿煜自知理亏,但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下,“这不过年了么…”
祁曜没惯着他,把他挑选的那堆垃圾食品一样一样挑出来,塞到他怀里,“放回去。”
宿煜自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他也早就过了叛逆的年纪了,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把那些零食一样一样摆回了货架。
结账的时候,宿煜惊喜地发现还有一包“幸存”的泡椒笋,却不知道那是祁曜特意给他留下的。
逛完超市,顶着黑透的天,两个人一起开车回家。
祁曜开车,宿煜坐在副驾,被热风吹得晕晕乎乎的有点儿犯困,便掏出手机刷起《浩劫》官方的论坛。
刚好有一篇帖子被顶到了最高热度。
宿煜指尖稍顿,低声念出来,“网曝新晋俱乐部KK正在跟某职业战队高管谈席位收购,如果谈下来将会进军职业。”
KK战队是新晋的黑马战队,刚在B级联赛中崭露头角,听说后面的赞助商很有背景,早在刚刚创立的时候就说过要在一年内购买固定席位。如今看来,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今天也刷到了这个帖子,感觉不像是假的。”祁曜说着偏过头看了宿煜一眼。
后者放松的时候,习惯于蜷着身子,他慵懒的垂着头,手机在脸上照亮出一块,睫毛纤长的影斑驳在眼下。
祁曜放慢了车速,尽可能的让宿煜感觉到舒适平稳,继续道:“我看下面都在猜是哪个战队,大部分都说是刀锋。”
刀锋俱乐部经营不善,债务缠身,个体老板不比财阀,经济实力无法支撑战队正常运转。资本撤资,拉不到赞助,拖欠工资的事频频曝上热搜。
没钱付转会费引入实力强劲的选手,打不出成绩,一直在走下坡路。
固定席位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永远留在职业,无论打的多难看,就算打的是一坨屎,只要心态够好,每年按时上交会费,也能在职业赛场站稳脚跟。
但是刀锋目前面对的问题就是,连会费都交不起了。
宿煜退烧之后嗓子就一直有点发哑,低声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一个席位,大概什么价。”
“保守估计,一个亿左右。”
第29章 心脏后遗症
价值一个亿的固定席位。
宿煜想了想,点了点头,耐人寻味地问出一句,“你也觉得被收购的战队是刀锋吗?”
夜色正浓,祁曜开车驶上跨海大桥,犀利的眉眼半隐在黑暗之中。
他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吧,他们二队的璇星跟我关系还行,之前就听他说过,俱乐部运营得挺困难的,如果没有什么资本接手,迟早是要散伙。”
宿煜望着车窗外黑色的海,平淡的语气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那席位卖给别人之后,战队的人员要怎么安排呢?”
“哥,这你就不懂了吧。”祁曜乐滋滋地给宿煜科普,“就拿刀锋来说,人家要是想周转资金,不可能只卖席位,肯定是要打包的。”
“上到一队二队,下到教练组,什么主教练、助理教练、赛训教练、数据分析师,包括领队管理层这些,都是要一起卖的。”
宿煜沉默了一会儿,“可是KK战队已经有了很完善的战队配置,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空壳子。”
空壳子。
宿煜在脑袋里进行了很多复杂的设想,越想越乱,越想越感到局促不安。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有点儿痛。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地阖上眼。
相比之下,祁曜心情大好,眼看就要过年,在这种喜庆欢乐的日子,能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能共乘一台车、回同一个家门…
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事?
他很自然地伸过一只手,覆住宿煜微凉的手背,大拇指轻轻地揉着凸起的腕骨,“你管他们呢,只要不是收购JHG,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宿煜没说话,身体不太舒服,一阵阵强烈的不适感在他心脏和胃之间翻涌。他默不作声地侧过身,闭目按了按胸口。
他最近的心悸有些过于频繁了-
晚上回到家,有一个快递员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包装严密的盒子,等着宿煜签收。
那快递员穿着一身黑衣服,抽着烟,远远地见宿煜回来了,娴熟地将烟头掸到雪里,带着货和单子走过来。
趁着宿煜签字的功夫,祁曜凑上去看了一眼,无论是包装还是快递单,都和普通快递不同,上面全是英文。
他下意识的警惕,“什么东西啊?”
“怎么什么都好奇呢。”宿煜笑着含糊过去,进屋之后,抱着快递盒径直回到了房间。
他拆开包装,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浅红色的液体。
掏出那台老旧的手机,宿煜拨通熟悉的号码。
“陈叔,药我收到了。”
他拿起那瓶液体,对着灯光,细细地看它的颜色,“这个升级后的QK抑制剂,真的不会再产生耐药性了吗?”
“是的,不过你还是要控制用药,不能过于依赖了。”陈叔说,“QK抑制剂做了三次临床试验,但还是没法上市,就是因为部分试药者出现了比较严重副作用,怎么说呢,就是这个药确实能有效抑制中枢神经,从根源解决精神类疾病,不过…”
宿煜垂了垂眼,“你说。”
“它的副作用可能会引发心脏问题,有三个试药员…”残忍的停顿,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死了。”
“小煜,副作用可能出现的情况我在说明书上写了,你留心些,只要有一条,立刻就要停药。”
宿煜慢慢地展开那张纸,副作用情况的第一条就是:频繁心悸。
他眸色暗了暗,“我知道了。”
“对了小煜,你爸,很想你。”陈叔的语气里带着恳切,“他最近身体不大好,念叨了很多遍,想让你回家看看。”
宿煜凝滞了一秒,他将药放到了床头的抽屉里,怆然地笑出一声,“想我?哈哈…”
他笑着,眼泪就掉下来,“陈叔,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精神病、根本不配继承他股权、不配做他儿子的人,是谁啊。”
“说我活着不如去死,省得成天给他丢人、拖他后腿,说出这种话的人,也会记得他有一个儿子吗。”
“小煜,你知道那都是气话…”
“我不知道。”宿煜冷声打断,“我只知道我从美国回来,远离了他,我才发现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有我想保护的人,我现在过得很好。”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他顿了顿,声音沙哑着开口,“恨不得让我去死的人,我已经死远了,又何必再让我回去。”
“哎呀小煜,你爸他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那就是气话啊!那是因为QK迟迟上不了市,你爸看见你发病,他想起了你妈…”
嘟——
心脏猛地一阵紧缩,宿煜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僵坐在床边半天动弹不得。
他闭上眼,喉结微动,在一片极致的黑暗中,试图从闪回的痛苦中抽离。
他挣扎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不远不近的,传来祁曜的声音,“哥?”
宿煜回过头,看见门边探出的半个脑袋,祁曜眼睛亮亮的,“一起练刀吗?我想跟你切磋切磋?”
后背靠上电竞椅的瞬间,宿煜感觉身体中沉重的情绪奇迹般地散了一散,竟然比吃药有效。
他握上鼠标上号,借着登录的空档往旁边瞄了一眼。
他的机位和祁曜挨着,偏过头正好可以看见后者被屏幕光笼罩的侧颜。
祁曜冷峻的眉眼带着愉悦,开心都写在脸上,“你喜欢哪个场景,我来开房间。”
“四季春吧。”宿煜道。
《浩劫》的场景里,宿煜最喜欢的就是四季春,有永恒的白昼,有万里晴空和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
这个场景里会下雨,也会下雪,但是万物却始终如一,时间一直停留在最富有生机的春天。
宿煜没用本命雷刀,而是出了一把长刀,握在手里,单机了两下鼠标,长刀朝着前方一横一纵地挥出两道金色的炫光。
宿煜往下拉了拉视角,安静地欣赏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手握长刀屹立不倒,只有地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
游戏的世界,倒是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宿煜凝着眸,正看着出神,忽然一道势如破竹的寒龙斩,呼啸着直冲向他的胸口,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正挨了一下。
宿煜跌出数米,长刀落地,掉了三分之二的血。
他面不改色地拾起地上的武器,“偷袭是吧。”
话音未落,便操纵方向键走位,化被动为攻势,接空格飞身向前,打了一个飞跃纵劈。
祁曜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他闪位躲过,回身连续挥击,“谁让你用长刀,拿新手刀跟我打,看不起谁呢?”
宿煜一刀刀接过,再如数还回去,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刀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四季春和谐的bgm里有节奏地响起,碰撞着彼此荡漾的心神。
长刀终究敌不过雷刀,技能连招cd过慢,唯一的优势就是远程攻击伤害高,但祁曜又偏偏卡着他拉不开距离。
宿煜一直用左手调整方向位移,两人断断续续地打了半个小时左右,宿煜的手开始疼了。他看了眼祁曜的位置,借着飞闪的假动作蓄力大招,直接贴身暴击。
“我去!”祁曜血条瞬间清空,惊诧地转过头,“你玩赖啊哥!居然开大!”
宿煜推开键盘,含着笑揉了揉手腕,“没说不让开大,别不服气,愿赌服输啊。”
“行啊,罚就罚。”祁曜无所谓一笑,“你就说怎么罚吧。”
宿煜想了想,“先欠着,之后想好了跟你说。”
“那可就不算数了,过了今天我就不认账了。”祁曜说。
宿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关了电脑往外走,“你玩吧,我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过年,害怕没精神。”
宿煜出去后,祁曜准备单排,刚好看见刀锋战队的璇星拉他组队。
他点进房间,第一句话就是,“在直播吗?”
璇星那边传来呼隆呼隆吃泡面的声音,嘴里塞满了东西,模糊不清地回了句,“还踏马的播个鸡毛啊,狗比老曹也不给劳资钱。”
祁曜听的直皱眉,“虽然不直播,但你也稍微文明一点。”
“报一丝儿,饿急眼了。”他说着点上匹配,然后又沉浸地吃了起来。
他们俩排位,没有组路人,等于是二打四,璇星是打医疗师的,俩人正好搭配,丝毫不慌。
不过璇星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他只能辅助厉害的大腿,但凡输出菜一点,都必定要开麦狂喷。不只私下里喷路人,直播喷,打职业还喷。
因为一张贱嘴,一路从刀锋首发掉到二队,再到如今的二队替补。
璇星是祁曜在进JHG前就认识的朋友,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是网友,俩人在一把高端局被匹配到了一队,当时的璇星就是个万年喷子了,他玩的小号,因为开局逆风没抢到资源,把包括祁曜在内的三个玩家骂的狗血淋头。
一个玩家跟他对骂后生气挂机,一个直接关麦,只有祁曜开着听筒话筒,听他叨叨一整局,该报点报点,除了游戏相关的,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那局游戏逆风翻盘,祁曜的操作着实亮眼,璇星打完游戏直接道歉,说自己骂早了。
之后,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璇星说话难听,但是人的本性不坏。凡事都对事不对人,你打的菜他会骂你,但是你打出一个漂亮操作,他也会立夸你。
祁曜喜欢跟这种简单的直肠子的人做朋友,除了跟战队人开黑之外,就是和璇星一起玩。
游戏开局,两人没抢资源区,而是找了个不温不火的地发育起来,借此闲暇聊了会天。
祁曜:“我听说KK在收购席位,是你们战队吗?”
璇星一口否决,“不是我们,KK确实找老曹谈过,9000w买刀锋的固定席位,但是老曹这比没同意。”
“为什么,我听说他不是很缺钱吗?”
“对啊,房子车都卖了,现在还欠一屁股债,他老婆都要跟他离婚了我听说。”
祁曜心不在焉地打怪刷盾,问他道:“那为什么不卖?”
“因为KK只收席位,不要我们。”璇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稳了一些,他继续道:“老曹这人虽然不聪明,但是挺有情怀的,他说他想让我们有去处,他跟kk说九千万一分钱不加,只要能让刀锋的队员进去,有比赛打就行。”
祁曜也受了些许触动,问道:“那然后呢?”
“KK当然乐意啊,免费的人谁不要啊,但是后来谈到细节,老曹给人家提了一堆条件,又是要首发名额,又是不允许转会卖人的…”璇星说,“总之就是想给我们这些人争取权益保障吧,结果给KK高管整烦了,然后就黄铺子了。”
“这么看曹老板人还挺好的。”祁曜说。
璇星也跟着附和,“确实,人挺有良心的,但是他不给我发工资,我还是要骂他。”
祁曜想了想,又问道:“所以KK的席位买不到了?”
“没有,我听老曹说买到了,但是具体是哪个战队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春季赛前就会公布。”
祁曜把全职业每个战队都想了一遍,猜想着自己在春季赛上将会少了哪个劲敌…
正想着事,便听见璇星说,“对了,我们前教练离职后,来了个新教练,你猜是谁?”
“谁啊?”祁曜不知道哪个头铁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刀锋。
开不出来工资,跟做义工没什么区别。
璇星:“你前教练,晨光。”
第30章 真相的一角
祁曜和璇星打了几把排位赛,这期间东扯西扯的,话题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宿煜身上。
璇星鲜少对哪个选手这么感兴趣,打听个没完,“你们的那个新教练Lumen,我看了他的采访视频,卧槽,该说不说是真帅啊。”
祁曜抿着唇,笑意漾在眼眸,他看上的男人,自然哪哪都是最好的。
“哎?他是不是还挺高的?”璇星问。
“嗯。”祁曜应了一声。
璇星想了想,又问道:“他跟你谁高?”
“他高一点。”祁曜回答。
璇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印象里,祁曜算是职业选手里身高长相都数一数二的,一想到有人比他的外形更出挑,比他的游戏技术更登峰造极…
璇星不免感叹起上天真是不公平,什么优点全都安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了。
又高又帅,游戏打的还牛逼,还让普通人怎么活。
这么想着,璇星的语气就夹杂了一丝酸味,“我听说他是玩战术的,还给你们整理了一本秘籍?”
秘籍?
祁曜微微出怔,反应过来他说的秘籍,是宿煜在T1训练赛前整理的资料,不由得挑了挑眉,“不是吧,你也知道这事了?”
“对啊,现在有谁还不知道吗,那份秘籍网上都传开了,还有人抖音挂小黄车往外卖呢。”璇星说着,感慨一句,“要我说,这个泄露的人,不是傻就是彪,有这好东西不知道偷摸藏好,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那战术还算个屁的战术啊。”
祁曜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你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吗?”璇星偏就好奇,他一边在游戏里娴熟地给祁曜开视野、套盾,一边八卦地嘟囔着,“我听人说,是你们二队的那个林渡,就是乡下来的那个,说他是因为缺钱还是怎么的…”
祁曜惊讶于谣言的可怕,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冷声道了句:“不是林渡,你别跟着瞎传了。”
“哦…”璇星也没再追问,消消停停地打了一会儿游戏,话题又扯回了宿煜身上,“之前网上传你和新教练不合,这事到底真的假的?”
“他们胡说八道。”祁曜一口否决,不由得弯起唇角,“我们好着呢。”
“是嘛,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他要个好友位?”璇星露出了慕强的本质,他直白道,“我也想跟打六连斩的大神交个朋友。”
“行啊。”祁曜满口答应,“不过那要等他注册完账号再说。”
…
跨年夜,《浩劫》新区开服。
137区【踏光之羽】瞬间被玩家挤爆。
按理来说像浩劫这样服务器之间可以互通的游戏,新服旧服对玩家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自从武神积分榜上线之后,越来越多人热衷于去新服冲榜。
每个服务器都会有各自的武神积分排行,根据玩家的综合操作分和战绩进行积分,总积分排在前十名的会获得武神称号,2-9名为“小武神”,第一名则是“大武神”。
并不是玩的越多积分越高,它取决于对局表现积分,和玩家获得前三名的百分比,胜率高才是关键。
为了追逐武神的称号,每次新区开服都会涌入一大批老玩家在新手局炸鱼,狂刷积分霸占武神榜,甚至会引发《浩劫》区游戏主播大规模“团建”,全都以冲榜“大武神”为噱头来博取眼球和关注。
世界公屏上的消息一秒数十条疾速滚动。
【车队三等一,速来速开】
【大号战神,刀杠杠硬,来个妹纸我带飞】
【找医疗搭子dd】
【有一起通宵冲榜的吗】
【新手打执刃者建议玩什么刀啊】
【能开麦的来】
宿煜就是在这样的乱象之中登录了《浩劫》,屏幕上一段贺岁动画过后弹出窗口——请输入你的性别和ID。
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中,宿煜注册了一个全新的游戏账号。
为了掩人耳目,他不仅选了相反的性别,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ID。
yyyyy。
自此,137区第一“女刀”横空出世。
为了庆祝宿煜真正意义上的回游,祁曜送了他一套价值588RMB的执刃者圣光皮肤。
宿煜的状态看上去非常好,除了脸色还是有些白之外,看不出丝毫病气。他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借着兴致,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一瓶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红酒。
祁曜难得见他这么开心,不想扫兴,但是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地道了句,“你吃着药呢,能喝酒吗?”
宿煜好像还没喝就醉了,他亢奋得有些奇怪,眼睛里的光掠动闪烁,笑起来,“过年了小曜,过年,不就是要开心吗。”
宿煜袖口挽起半截,露出冷白色的小臂,上面有很小的针孔,微微泛着青色,藏匿在头顶错落的灯光下无人发觉。
他娴熟地开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贵公子的从容不迫,将浓稠暗红的液体缓缓注入醒酒器内。
浓郁饱满的酒香随之铺展开来,空气中都流溢着一抹缠绵的暗味。
宿煜的喘息压抑之中带着潮热,看向祁曜的眼神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水汽,仍然滚烫得不正常。
药物的影响下,他整个人都身体都带有一种病理性的兴奋。微垂的视线落在祁曜泛着光泽的唇角,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飘浮起来。
猝不及防的冲动,宿煜忽然很想接吻。
祁曜发觉他胸膛的起伏不太对劲,探了探身子,“哥?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宿煜喉咙动了动,他摇摇头,别开视线,将还未醒透的红酒分别倒进两个高脚杯里。
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这款红酒的度数不低,祁曜酒量向来不错,喝得急了尚且有几分微醺。宿煜是个一杯倒,一杯喝下去,整个人的状态立刻就不同了。
冷白的肤色染上了酡红,隔着灯光,带着醉意的眼眸安静地望着祁曜,乖顺中带着几分倦怠的落寞和孤寂。
那一瞬的欲望攀升到了极致,宿煜极度渴望肢体接触,但是强烈的自尊心却让他无法主动流露出自己情感的需求。
他嘴唇翕动,到底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就那么懒懒地靠着椅背,脑子里像是水中央的涟漪,一点点散开,化作虚无的空白。
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周遭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模糊的视线中,祁曜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却没有走向他,而是握着手机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宿煜的心蓦然一空,他望着祁曜的背影,有些置气地将桌上剩下的大半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个干净,然后浑身发软地趴在桌子上。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他难耐地阖着眉眼,迷迷糊糊地按上自己的左胸,无意识间发出的声音低弱沙哑…
“妈妈…”
与此同时,卫生间里。
祁曜反锁着门,握着手机,电话那边是他高价聘请的私家侦探,正在将调查到的事情一样一样说给他听。
祁曜的声音压的很低,有些微的颤抖,“你是说,宿煜的妈妈,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是的,他的母亲叫何婉钦,据说之前是个钢琴老师,被发现惨死于家中,警方通报是一起自杀案件,现场还有他年仅八岁的儿子。”
也就是说宿煜亲眼目睹了他母亲的惨死。
祁曜忽然觉得遍体生寒,听着电话那边继续说道:“我联系到了他们当年的邻居,说是女人因为男人在国外搞事业不回家,拿孩子撒气,动不动就把小孩关在门外面,大冬天的小孩冻的直哭,就在外面拍门。”
祁曜的心紧紧地抽在了一起,他痛得浑身发麻,声音都变得异常干涩,“那…他父亲呢?”
“他父亲就厉害了。”那人语调激动起来,故意卖关子似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飞瑞制药?”
祁曜想了想,“有点耳熟。”
“是一家美股上市公司,市值1300亿。”
“宿煜的父亲,宿怀远,是飞瑞制药的控股股东。”
“宿煜是个超级富二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