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九重城


    盛满今夜和小柳秉烛夜谈, 连夜制定了救援计划。虽然略显粗糙,可二人脸上希冀满满。据小柳所说,那些第一次来的人, 要把装有天价灵石的储物袋放入流动水环上的荷花里,水环每循环一次,都会被储存入一个专门的水库, 水库中会有人专门收取。赏花宴三天结束之后, 买者会在房中找到货物, 得偿所愿。


    而那些第二次或者多次购买的, 若是也要“原装版”的升灵液,就和前者进行一样的操作。若是带了“彩头”,需要把彩头本人姓名境界以及在万福宫所住的房间号写在一张纸上, 和灵石一起交给一旁服侍的侍女。这种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需七天后才能提炼出来。


    而与盛满一样在上层包间中的买家,都是一次买多瓶的买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九重城的财神爷。他们顾忌私密性, 交易金额又大,所以会选择直接在房间中进行这笔买卖。


    而在盛满的强烈请求下, 盛安颇为无奈的应下了拯救维厉的计划。天光已然透亮, 三人围坐在桌前, 听盛满指着桌子划分各自角色。


    首先, 盛满和前两天一样, 装作正常赏花的样子, 到了人潮汹涌的中后时间, 偷偷放下机关。因为水环中间有一个用于遮挡的中空环状木质结构, 用机关将出口堵住, 使那些乘着欲望与罪恶的荷花无法到达水库,水库中的那些荷花也不能出现在流动水环上。


    那些买家看到水环出了问题,肯定担忧自己的买卖能不能成功,必会想尽办法聚在水环旁边。


    小柳负责看住地牢,并且摸到在地底关住药人的牢房。盛安负责在水库放置轰炸阵法,阵法起,水库爆,必定会引起骚动,此时处在各地发守卫绝对会赶往水库,趁此良机,小柳需要放出药人与维厉。因为不知道维厉是否还有意识,盛满会在销毁升灵液后与她在半路汇合,将维厉运出中心城,在赏花宴结束后带着他返回宗门。


    “这个计划虽然很多漏洞,可是我们没时间了。”盛满挠挠鸡窝般的头发,看起来干劲十足,“一切就靠我们临时反应吧。”


    盛安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茶。这茶入口清爽,后味却苦涩难耐。他看着盛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却斗志昂扬的模样,无声地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枕苏却注意到,在今晚小柳全程没有主动开口,连多余的小动作也没有,像只在狼群中默默缩小存在感的幼兔。她与盛满相处时,虽然也是一副胆小的样子,却更像是知晓面前人不会为难她,连拘束的状态也比今日所展现的情况轻微很多。


    她身处局外看的透彻明白,知晓盛安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清白。


    三年前……


    枕苏眼眸凌冽,上下打量着看起来悠闲品茶的盛安。


    这三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三天的赏花宴如期而至,今日的人数也明显更少了,余下的多是单人独行。盛满看着他们心不在焉地赏玩百花,有些人走到水环边后又明显犹豫了一下。她大胆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买,或者是还在做心理方面的斗争。


    她在上面俯瞰,下面周遭情形一览无余。她看到一白发苍苍的拐杖老人突然从水池边走开,脸上是遮挡不住的喜悦与解脱,便知晓时机已至。


    她不顾身边侍女的阻拦,猫一样左一拐右一扭,一溜烟地跑到下面,像个泥鳅在人群里滑来滑去,最后一个箭步冲到目的地。只见她双手抬起作西子捧心状,面容哀戚,像是突然犯了心疾,声音之尖锐让上层包间里那些心思不在赏花上面的人都为之侧目。


    “哎呀,这个怎么只进不出啦,我的灵石呦……”


    她故意把语意说的模糊,可在场之人个个心中有鬼,要么装作好奇聚集过去,要么连装也懒得装直接奔过去查看。一时间,好好的赏花地竟变得格外喧闹,可与乱哄哄的菜摊有一拼。


    下面伺候的一个侍女见情景不对,连忙出了园子去向上面禀报。盛满今日穿了身墨色长袖,手腕与腰间被鎏金的束带系着,也浑水摸鱼混出了园子,又反手劈晕了那名侍女,换上她的衣服,慌张中抓了两下头发,弄了个不伦不类的发型,将原来的侍女安置在一处假山密林处,脚步飞快直奔城主府邸。


    盛安下一步会在水库交易的地方设下阵法,水库一炸,必定会引起骚乱,但警戒性肯定会相应上升。盛满现在就是要把握住爆炸之前的这个时间,潜入城主府内院,找到小柳所说存放升灵液的地方。只要水库一炸,她同时毁了这些腌臜东西。


    城主府分内外两院,由一道碧玉金丝门和坚实高墙分开。赏花宴设在城主府外院,内院有侍卫把守。盛满到了城主府内外院交界之处,不出所料看到了把守的侍卫若干。那些侍卫和在赏花宴种驻守的可不一样,个个灵力内蕴丹田,最弱的也是半步金丹,若是惊了他们动静闹大,盛满还真没把握自己能脱身出去。


    她学着小柳和侍女的模样,姿态温顺地迈进门去,好在有惊无险,那些侍卫看起来对她没什么怀疑之处。


    她一边在脚底运转灵力走的飞快,一边在脑海中复盘昨晚小柳提供的地图。进门后沿着最中间的走廊直走,在第二个弯道左转,会看到一个养殖葡萄的宝石花架;然后一直直走至一个纯金雕塑前右拐,绕过一座凉亭,路过花开极盛的花园,再往前穿过一座明堂,经过堂后池塘,要小心池塘中养了鳄鱼……神经病啊这家伙怎么在家里养鳄鱼!


    对于这绕来绕去的线路,盛满心中情不自禁开始吐槽。好在一路上没出现什么事故,让她蛮顺利地走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看起来是个仓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和周围华丽辉煌的建筑比起来显得有点寒酸。枕苏飘在盛满身后,心中却愈发奇怪。盛满专注赶路神经紧绷可能没太注意,可她来的这一路上,枕苏仗着别人看不到她,已经在高处看到了不止一波的隐匿人员。他们气息隐藏的极好,灵力充厚,身形健壮,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枕苏甚至看到一个黑布蒙面的弓箭手已经举起了弓,却又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将自己已经用灵力凝聚出来的箭收了回去。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九重城的老本是对外秘密出售升灵液,维厉因为追踪盛安被绑在地牢,看此情形,像是要被剥骨,就像当年被假仙人盗身的盛安一样。虽不知盛安是否清白,可九重城主所策划的整件事本身就有些逻辑上的不通。


    九重城主坐拥万宝之城,享尽天下珍奇,又无外敌入侵,更没听过九重城主修为不行的传闻,他闲来无事换骨作甚。


    而且维厉与盛安出自同一宗门,就算他二人不和,九重城主也不能保证盛安不会说出去,以他的手段,找个比维厉天赋高的散修简直易如反掌,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引起宗门注意,坏了九重城的声誉。


    带着这许多疑点,枕苏跟着盛满推开了门。这门也奇怪,按道理说,贵重的交易物品应该被严密保管,这升灵液存放的地方连侍卫都没有,怎么看都不算靠谱。


    可盛满没想太多,以为侍卫都在别处,她又心弦紧张,到了地方上下扫两眼就直接推门而入。


    她的脚步止于堂中。


    太多了。


    谁能想到,一间看似平平无奇的仓库里,填满了无数碧色的玉瓶。一抹抹绿色成堆排列着,从仓库角落蔓延至房顶,从上到下没有丝毫空隙。


    小柳说,一个人大约能做成五到八瓶升灵液,可这件仓库充满生机的绿意里,这间仓库的玉瓶中,关住了多少没有未来的性命与魂魄,又埋葬了多少前途光明的尸骨连连。


    来不及去伤春悲秋,盛满从春池袋中取出长剑,打算一鼓作气端了这间罪大恶极的仓库。可下一瞬,就有数千道锁链凭空而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盛满手中长剑,一个翻转就让其掉落在地,盛满本人躲闪不及,双腿被地上的锁链强行固定住。


    她虽心中大惊,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她想运起灵力突破此间束缚,却不想她越是动用灵力,那锁链束的程度越紧,她的小腿甚至已经被勒的青筋乍起。


    这时,九重城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行走间如鬼魅无声无息。他依旧带着那凶狠模样的青铜面具,声音却与在之前地牢中不同。


    “小道友不在前面赏花,怎么迷路到了这里?”那声音十分苍老,却又故作温和,反而更显嘶哑刻意,胜过盛满曾经见过的任意一突兀嶙峋的老树皮。


    她知晓今日事情有诈,也懒得跟这人面蛇心的老家伙扯皮,嘴一张就破口大骂。


    “你个老不死的老匹夫,最好快点放了我。你取人骨脉以获牟利,培养药人断其生机,让修道者苦不堪言神魂尽散,让购买者邀客而入灭绝人性,真真是好一张青铜凶兽面,蛇蝎狠毒心!”


    “我乃清极宗青莲道人之徒,今日奉师命探查销毁贼人所作之恶。家师人脉遍布修真界,聚集各路修士轻而易举。若你能自愿销毁此处,放走被你囚禁的药人,便可免受宗门讨伐之灾!”


    盛满直面城主,声色俱厉,虽不知自己这番急中生智的虚假言论能否唬住九重城主,可面上仍端的是毫无惧色,倒让九城城主没由来地鼓起掌来。


    “青莲道人?没听说过,听起来是个小喽啰。”


    “唉……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你这天真过头的小姑娘。”


    他拍了几下巴掌,突然又仰天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如指抓玻璃,恼人的很。


    顶着盛满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突然摘下了面具。


    左边俊美无双,右边如鬼如魔,竟是一张美丑俱在的阴阳面。


    “你说你奉师命来探查贼人,为什么不是替宗门清理门户呢?”


    “你真的以为,你那好弟弟清白无瑕么。”


    第72章 九重城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带着电闪雷鸣的架势,毫无预兆地直直冲盛满脑门子降下来,劈里啪啦劈了她一个头昏脑胀。


    “你这个王八蛋给我住口!事到如今竟然还想攀咬他人, 怪不得之前被人绿了,我今日非削死你不可!”她怒气上头,大吼一声, 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在城内听说过的八卦乱说一通, 灵力化作阵阵波纹外放, 掀起无数玉瓶掉落, 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可储藏在仓库里的玉瓶太多了。乳白色的液体伴着碧玉碎片溅到地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空中挥发的不留一丝痕迹。盛满想要召剑入手,却发现自己的本命灵剑无法遵从自己的召唤, 只能在一旁的锁链缠绕中徒劳的嗡鸣。


    “怎么样, 你对这阵法也不陌生吧。”九重城主又开始阴测测地笑,刚才勃然大怒的盛满却无话可说。


    她曾经见过这阵法,就在岁安院的凉亭下。


    盛安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束缚阵法,可他不满足于此, 而是根据之前自己修习剑术的经验和盛满的指点,将普通的束缚阵法进行改良, 研制出了天下独一份针对剑修的束缚阵法, 取名为“千锁”。


    与一般束缚阵法不同的是, 千锁阵在固定对方的同时, 会通过束缚灵力走向, 暂时切断灵剑与其主人的关系, 无法为其主人所用。而一个剑修若失了剑, 就如失去自己的手足, 意味着他们的力量和心理状态都会下降。说的夸张些, 就和丢了刺只能等死的野蜂无二,也就无法造成什么威胁了。


    这千锁阵太过霸道,听起来又格外离谱,盛安曾经说自己只跟盛满展示过这件事,可盛满从未跟人提起过千锁阵,自然也不会有人学到。


    盛满何尝不知晓这阵法只能是盛安布置,她太熟悉盛安蕴含于阵法内的灵力波动,以至于刚才本来能挣开的一瞬间失了分寸,这才被困了进去。


    “小道友,你以为你弟弟清清白白一片纯洁心思,可这升灵液之事若要论功行赏,盛安必有一席之地。”


    “这升灵液虽说是神品,可药性霸道,有许多客人喝了之后甚至会因为身体的排斥导致经脉寸断,甚至有爆体身亡的风险。之前来买的客人,要么就是快要羽化,想要孤注一掷赌一把的修者;要么就是天赋过于低下受尽委屈,想要逆天改命之人。”


    “这两种人,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闲家,再多又能多到哪去?可三年前,盛安来了九重城。他修好了护城大阵,我知晓他的经历,本想送他几瓶升灵液作为谢礼,可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


    “他说这种用自己全部身价赌一个结果的东西,他看、不、上!”


    “你知道我这里豢养着药人,想必也知道他们现在活不过三个月。可这些药人原本就是放血入药,只是比常人虚弱些,三个月一换放血的人,上一人接着回地牢养着,就算身体虚弱,这么些天才地宝吊着,怎么的也能活够三年。”


    “盛安这家伙聪明的太阴邪,竟也愿意研究这升灵液,一点都不像你们正道的人。他改了各式草药的配比,又在那十二人的身上刻下阵法。让药人的生机随血液入药,直至三个月后死亡。”


    九重城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嗓音微微压低:“多亏了他的好主意,升灵液的药力稳定性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强,来购买的客人们也扩大了数倍,简直就是我九重城的财神爷。”


    盛满不愿再听,可脑中如星屑点点分散的记忆碎片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牵引,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也纷至沓来。


    盛安为何身为九重城外人独享一宫,小柳为何在他面前过分安静,九重城主为何对盛安尊敬至此……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化作阵阵刀刃剜人心口,让她胸前钝痛。


    “那地牢里的是你们宗的人吧,他可是你弟弟带回来的,说起这个,我还要感谢盛安,他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九重城主阴测测地笑,“放心,你弟弟对我有大用,我不会杀你,只要你乖乖待着,待我功成之日,必叫你侯服玉食,锦服归宗。”


    大用?


    盛满大脑飞速转动,最后拼凑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答案,她嘴唇颤动,每个字都像是在牙缝中一点一点挤出来。


    “你想,夺取维厉的骨……”


    “聪明。”九重城主抚摸着自己那一半如恶鬼般可怖的半边脸颊,往事也随之渐渐展开。


    九重城上任城主有一暗卫,二人从小形影不离,后城主与一女散修育有一子,为了母女安全,暗卫被派到其子身边。可九重城主不知,此子乃是暗卫与散修所孕育,也不知晓自己头上绿的发亮,将此子日夜带在身旁悉心教导,甚至早早就定下了九重城在他羽化后由这孩子接管的条令。


    可孩子日益长大,城主发现孩子面容越发不像自己,于是起了疑心,之后让他发现了真相。他怒不可遏,想要杀死暗卫。


    二人境界本不相上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可在最后决胜之时,暗卫将孩子拉至身前,城主不忍,遂止攻,灵力反噬致其状态大跌。暗卫以孩子为盾,击之。其母见孩子口鼻血流不止,生机微弱,半个时辰便不觉生息,少顷撞木而亡。


    四人里最后只活下来了暗卫一人。这暗卫虽说得胜,可半张脸被原九重城主及其爆裂的灵力炸伤,无法恢复,自己利用孩子取胜,妻子也因他而死,若是事情暴露,对自己自己绝无好处。索性将城主的脸毁掉,再让他换上自己的衣服,由自己来扮演城主。


    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作为原城主的暗卫,也有作为替身挡灾的义务,所以二人身形也像。他找人放出风去,说九重城主被自己暗卫带了绿帽,暗卫发现事情败露,畏罪自杀,且携妻子儿子一通奔赴冥幽地域。自己本想阻止,反倒被暗卫划伤了脸,这才不得已带着面具示人。


    他人听了,多会调笑九重城主几句,这些年来也无一人怀疑。谁又能想到,九重城主府里已经换了芯子。


    原本的暗卫成了九重城的主人,本会一直钟鸣鼎食坐拥万宝,可或许在那天他与原来城主对战之时留下隐患,他的境界开始往下飞速坠落。从大乘,再到元婴,就连自己目前金丹期都是磕了无数珍奇灵药,喝了无数瓶升灵液勉强保持的。


    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衰弱,体内仿佛每天都在释放油尽灯枯般的哀嚎。他本以为自己受天道责罚降祸己身,哪知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盛安带来了解决方法。


    “所以,盛安大约是对你说了‘当年打斗伤及根基,只要与一人互换根骨就能缓解’之类的话?”


    盛满背着双手,眸光之尖锐如淬了火的利刃,后槽牙更是咬地咯吱作响。


    九重城主面上神色更加癫狂:“没错。当时盛安刚刚提出这件事,第二天就带了个人回来,说身世清白意志薄弱,又是金丹期,很适合用来尝试。他之前就被人夺过根骨,能说出这个提议定是有一定依据的。只要这次能成功,那么以后的元婴期、大乘期的修为岂不是尽入我手,让我一直长生!”


    “听起来还真不错。”盛满扯了扯嘴角,声音扬起,“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


    一道刺破空间的灵光代替了盛满的回应。盛安左手连发三个阵法,炸碎了半个仓库的升灵液。九重城主看起来很诧异,却不影响解开阵法的盛满挽剑斜斩。


    “盛安,你要背信弃义么!”


    九重城主一个翻身躲过盛满的剑锋,仓库的承重被此积打破,瓦片碎石轰隆隆掉落在地面上。他的语调急促,音色变得更加嘶哑。


    “我听不懂城主的意思。”


    盛安长臂一伸,捞回还要对着城主穷追猛打的姐姐,告诉她升灵液自己会销毁剩余存货,让她带着维厉他们先走。


    “之后再找你算账。”盛满狠狠拿眼刀剜了他一眼,直接御剑而行朝地牢奔去。


    可是这回,枕苏没有随盛满离开。那道一直阻碍她的屏障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让她能悬浮在两人之间。


    “哈,事到如今你现在又装什么正派道人,你以为浪子回头就能抹去你曾经犯下的罪恶了吗。”九重城主口中吐血,“嗬嗬”的声音像是老旧了的破风箱,阴阳脸上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阴毒。


    他吹出一个尖锐口哨想要唤侍卫进入仓库,可仓库数十米内的护卫均已昏迷倒地,生死不明。他只能色厉内荏道:“那维厉已经和我换了骨,就算能活下来,身体也会跟我之前一样渐渐衰弱,你还让她假惺惺地做什么去。”


    盛安没理他,反而低笑一声,慢慢朝他靠近:“就是因为换好了,才让她过去的。”


    枕苏清楚地看到,他抬起的右手腕内侧,缓缓浮现出一道不详的黑线。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盗身的关键,从来不是换骨。”


    第73章 九重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重城主看着那千锁阵缠绕上了自己, 俊美的那半脸上阴云密布,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出乎枕苏意料的是,他一个城主, 就算再不济也是金丹期,身边肯定也有什么保命东西,可他一点也不反抗盛安现在的作为, 不像是为了说那些无聊废话让他回心转意。


    就像……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一样。


    明明身处对方的地盘, 盛安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模样。他看着对面九重城主目眦欲裂, 用最无辜的神色颇为善良地解释。


    “盗身不是置换, 而是融合。正确方法是将他人根骨完整剥下后,与自己本来融合,并非简单的一换一。”


    “身为一城之主, 你也太轻信别人了些。”


    “你现在换了骨, 身体各处应该是气血大失,恐怕对上筑基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取胜。不然,你也不会因为盛满一个人来到仓库,就选择这么多精心培养的侍卫, 让他们埋伏在外面。”


    “你……你是故意的!”九重城主死死盯着面前的盛安,像是要把他的皮肉都剥开了, 直直刺到他的心里去。他实在想不通, 盛安这个年纪, 放在修真界充其量是个刚断奶的小娃娃, 哪来的这么多心机与能力, 还能扯谎瞒过自己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修真界老人。


    “好了, 别啰嗦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盛安抬起手来, 整个手抓住九重城主的太阳穴, 掌心贴在他的印堂处,身上的气势也骤然一变,像是下过雨后岸边潮湿阴郁的淤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终年四季如春的九重城天空上,不知何时停驻了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显得阴暗而沉郁,连空气都压抑的要命。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起,九重城主整个人像是触了电,频率极快地颤抖起来,眼白开始爆出血丝,口中的涎水滴落在仓库的地面上。


    “盛安……你、你放过我……我、我有、有宝物,都给你……我什么都给、给你……放、放过我!”他字不成句语不成调,微弱抵抗的姿态可怜地像是路边快要溺亡的犬兽。可盛安乌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反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盛安没说话,却好像给了九重城主更多的勇气,他还想再挣扎一下,盛安下一秒的回答却结结实实给他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刺骨冷水。


    “你想盗身,我欲夺舍,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枕苏看得清清楚楚,盛安右手手腕内的黑线在九重城主开始挣扎地那一瞬间开始,迅速伸出许多分支,紧紧缠绕在盛安手臂上,像是要从内里突破血管,涌上皮肉,最后构成了当时她在燕京二重幻境中曾见过的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盛安的眼睛好像变了一下颜色-


    枕苏眼前一花,下一刻又贴在了盛满背后。盛满一路顺畅地跑到地牢,里面却有种出乎意料的沉寂。


    按理说,他俩炸了水库炸仓库,这么大的动静,地牢中的人应该也有所察觉才对。可她一入地牢,不仅没看到小柳搀扶着维厉离开的景象,反而像是误入了什么闹鬼现场,细听之下,还有如猫叫一般细细的抽噎声。


    她心中直觉不对,飞快跑到之前关押着维厉的地牢,却看到小柳跪坐在地上,半边身子像是支撑不住,斜斜地伏在地上。而在那间牢房的最中间,躺着一个看不出面貌的人。


    那人血肉模糊,眼球爆出,整个人像是被生生撕裂开了皮肉取出东西,半截粗壮的指骨还露在外面,骨龄一看就不是他的骨头,只有一旁的清极宗弟子牌能够证明他的身份。


    小柳见盛满来了,再也止不住哭声,泪珠一串接一串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盛满也懵了,她不知道九重城主为什么提前剥了维厉的骨,可当下时局容不得她多想。


    盛满强硬地拽起小柳,手朝她腿部一抄,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小柳打横抱起。小柳还想挣扎一下,盛满却吼住了她。


    “够了!维厉已经死了,可你们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快带我去找药人。”


    小柳哭哭啼啼地窝在盛满怀中,在她遇到岔路口时为她指路。她俩七拐八扭,来到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面全是穿着白衣服的药人,他们年龄都不大,可头发大多是白色或灰色,几乎没有乌黑发色,挤得密密麻麻一片,就像结白的雪落在了地下。他们中有男有女,女性占多数,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脸上都有种万念俱灰的麻木,就算看到盛满小柳两人风风火火跑过来也没什么反应。


    明明牢房门口没有锁,可他们竟也不出去。这时,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药人抓着栏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地看向二人。


    “姐姐,你们是谁呀?”


    “姐姐们是好人。现在城主不在这里,姐姐来救你们出去。”盛满提高了声音,“各位,你们现在可以选择自由,快随我出地牢,我御剑带你们升空走。”


    “走?”说话的是在一旁抱胸靠壁的女性药人。她的头发是这群人中为数不多的没有全部变白的存在,面上是十分不屑的表情,“你是来找乐子的吗?走了又怎么样,如果十天之内不服用专门的药丸,我们出去了也活不了。”


    盛满听了,下意识地去看小柳,哪知小柳听到这话也是一脸茫然,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知情。


    “你们是什么时候服下的那种控制人的东西的?”


    见她确不知情,那药人冷笑一声:“五年前,我曾想要逃出这鬼地方,哪知我当着那些侍卫的面出了城主府,他们也根本不管我,猫捉老鼠一般看着我往外逃。直到我三日后想要在第九城唤船逃离,他们才出现,将我待会中心城城主府。”


    “我以为我离成功自由只有一步之遥,可在药物药性发作那日,我全身如万蚁蚀骨麻痒无比,心口像是被架在地狱烈火上炙烤,那种感觉简直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那时我才知晓,我们每日都要喝的药里,每十日都会在里面加上解药,不然,整个人只能活活疼死,身体溃烂,连给后面做花肥的资格都没有。”


    她突然笑了:“你说我们可以选择自由。”


    “——可我们哪里有过选择。”


    随着她的话,几个年龄小的药人又低低哭泣起来。他们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呆久了,身上的皮肤白的不见血色,像是格外脆弱的白瓷,声音也不像正常孩童那样尖锐聒噪,连哭声都像是蒙在被子里泄出来过分懂事的低吟。


    盛满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知晓修真界弱肉强食,却不知能如此丧心病狂。手中长剑感应到主人的心绪,连震动幅度都小了许多。


    “盛满……你走吧。”一旁旧不作声的小柳突然打开牢房门,如一片梨花融入了这片罪恶的雪白中。


    “什么?”盛满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柳截住了话柄,“这可能是我们药人的宿命,一生都只能被围困在这里,身家性命也被人拿捏着。”


    她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微微发冷,和白兔一样温顺柔软的外表下,露出了她的獠牙:“说起来有些好笑,我还以为自己是药人中最特别的那个,战战兢兢活了这些年岁,不过也是上面的施舍。”


    “什么宿命,简直是无稽之谈!”盛满好像不愿再听,小柳的声音却变得比之前更加平和。


    “盛满,你走吧,不要再回来,替我多看看外面的天空,这样就够了。”


    盛满拗不过她,只能回头去找盛安。可地牢门口不知何时围上来一群侍卫,观其呼吸吐纳皆是高手。盛满面色一冷,握紧了手中长剑。


    枕苏在她身后,看着她孤身入敌群,仿佛看到了自己之前的影子。一人一剑横冲直撞,一招一式皆取命门,短短时间内,地牢口的地砖已经积了一层极厚的红色,带着鲜血掩不住的腥臭味。


    盛满这回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到了最后阶段以伤换伤都是基本操作。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已是强弩之末,咬牙握剑,将自己的身体从地上撑起,朝着地牢入口狂奔。


    出乎她意料的是,盛安竟守在地牢入口的那块山石旁。只见他咬破左手食指指尖,在空中凭空画出一道阵法,一阵狂风瞬间卷起了除姐弟倆人以外的东西。当盛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盛安的浮空阵法上了。


    “盛安,小柳他们……”她来不及多想,立刻要拉着盛安想办法。


    哪知盛安只是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姐姐,他们没救了。”


    “?”


    “他们没救了。”盛安看着盛满不知所措的眼神,耐心十足地重复了一遍。他咬字很清晰,放慢速度时甚至有种离谱的缱绻。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九重城开始坍塌。上面的东西抄下坠,海浪一次次叠加在上面。从上空看去,无数轰轰烈烈的巨大石块从上到下开始倒塌,就像是让人惊叹的三尺飞流。只不过一个在众人的赞美与憧憬中发生,一个只带来了无尽的哀嚎和绝望。


    盛满呆呆地看着昔日贝阙珠宫的九重城,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完全沉入了海底,看不见它的半分身影。


    没有人能在这如天灾一般的突发事件中生还,而这座城内,无论是清清白白的人,还是藏污纳垢的角落,或是心照不宣的盘算,都化作一块块碎片,永远地葬在大海里了。


    第74章 终战


    盛安带着盛满一路疾驰, 回了岁安院。这一路上,盛氏姐弟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仿佛要让人窒息的静寂。


    “盛安, 九重城为何会坠落。”盛满先开了口,左肩轻轻倚在凉亭柱上,脸颊微微侧过, 视线朝着池塘中那些仍旧盛放的荷花。


    “是我的错, 姐姐。”盛安这次反而承认的很痛快。他离盛满的距离不过几步, 脸不红心不跳, 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当时我马上就能结果他的性命,可他说若我杀他, 他就毁掉这个九重城, 让所有人一起死。我以为他是在唬我,就下手结果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拉着整个九重城一起陪葬。”


    “盛安你够了!丧心病狂的到底是谁!”盛满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死死揪住盛安的领子, 逼迫他弯腰与自己的眼睛直视。


    “你真以为,我就那么好骗吗?”


    在她严肃的表情下, 盛安不但不找补, 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更释然了一些。


    “姐姐心中已有答案, 何必来问我呢。”


    “盛安!”盛满忍无可忍, 卯着劲扇了他一巴掌。清晰的指印浮在盛安半边清俊的脸上, 显得格外抢眼。


    “你难道不知道夺舍是修真界大忌!不对……你从何处知晓夺舍这种功法?除了九重城主以外, 你还有没有动过别人?你为何要参与升灵液之事?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自己说够了, 而是盛安对她下了一道禁言咒。


    “因为我想,所以做了。”


    盛安仿佛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眼中是盛满从未想过的平静,在更深处却酝酿着更深沉无底的阴影。


    盛满气急,甩手而去。枕苏被迫跟着她出了院门,只在最后一刻,看到了盛安上扬的嘴角。


    他已经疯了。


    枕苏认识到这一点,却无法提醒怒火中烧的盛满。盛满只觉得自己弟弟行事任由自己心情,可枕苏知道,这家伙自从知道天道一事后,除了盛满和自己,把其他人都当做了可以随意漠视的生命。恐怕在他眼里,生命就和死物一样,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因为那些生命的存在无所谓,所以多些少些也没问题。


    至于后果……他不在乎。


    总会有人为他处理好的。


    果不其然,照常理来讲,九重城这么大一座城,历史悠久,名号响亮,声誉又高,凭空消失本就疑点颇多。讨论度不说蔓延的整个修真界,起码会在上层引起震颤 。


    可细观整个修真界,没有疑惑,没有讨论,只有遗忘。


    上位者因购买升灵液落下的把柄消失不多谈论,中位者为讨其欢心亦闭口不言,低位者终日庸庸碌碌毫不关心外事,胆小如鼠者跟随大众皆不多关注,热血勇猛者发声后踪迹全无。曾经盛极一时的九重城,就这样消失在了偌大的修真界中。


    枕苏目睹一切,恍然大悟。盛安应该是以盗身为饵,引诱九重城主入套,在他因计气血两亏之时,再尝试将他夺舍。盛安曾修补过九重城的护城大阵,自然知晓这阵法是如何运转的,让它崩溃也是易事。看这情况,应该是夺舍失败了。他估计是为防止此事暴露,干脆把事发地毁个干干净净,死无对证,自然也就查无实据了。


    她正想接着看,命穴处却仿佛被人刺了一下,思绪猛然清醒,回到了现实中,身前是面色担忧的盛满。她不知何时摆脱了小女孩的身体,身形长相看起来和枕苏在幻境中看到的盛满差不多,挽着低马尾的青色发带看起来格外眼熟。


    “你看到了?”盛满见枕苏眼黑有些涣散,知她必是见到了自己的记忆。她叹息一声,脚尖轻点就浮到枕苏身后,微小到几乎如蝇呐的声音传到枕苏耳边。


    “盛安想用返璞阵消耗你们的实力,我取了巧,直接把那返璞阵撕开,把你带过来了。至于你看到的幻境,只是你毕竟是新一代的天命之子,我们两个产生通感也很正常。”


    枕苏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就去打量周围的环境。周围依旧是浓密的大雾,脚下踩的是松软的泥土,四周没有植物存在,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荒芜之地,整个地方都充斥着堪称死寂的气息。


    可她却敏捷地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不是说在极海中,天道不会直接下场帮任何一方吗?”


    “额……空子能钻一点是一点嘛,偶尔破破戒也是可以的。”盛满眼神飘忽了一下,但下一刻立刻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驳。


    “可是,其余人在哪里呢?”枕苏环顾四周,却只能见到满眼沉闷的雾气。盛满挥挥手,语气轻松:“他们几个被单独困在了这座岛上不同的地方,盛安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来打扰的。”


    “我只是觉得,盛安会动什么手脚。”枕苏阖眼,长睫压下眸中的担忧神色,月白剑横放,以灵力扩开音量。


    “盛安,你不是要找天命之子吗?我已经来了,你为何畏缩在地,不敢见我!”


    她有意扩大音量,赌在岛上的大家能听到她的声音,在引出盛安后还能确定他的方位,一箭双雕。


    下一瞬,她耳尖一动,月白已如灵蛇出洞,斜斜斩过空中之人。一片衣角被月白载回,空中之人也现出了身形。


    是凌清秋。


    或者说,是被盛安夺舍了的凌清秋。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眼白,内里泛着及其明显的乌黑空洞,像个受人操纵的人偶,银丝覆肩,行动僵硬,只有眉间那处乌黑印记的顶端还透着一点蓝。


    面对枕苏的挑衅,盛安只是猖狂一笑,尽管那在凌清秋脸上显得特别奇怪:“枕苏,终于见到你了。你看,这是你的师兄。”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他的灵魂很强哦,竟然能撑到现在还没消失,不知道藏在了这具身体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过,只要你死了,估计他也会随你而去吧。”


    “那又如何。怎么,被天道灭过一回,还想再被我杀一次吗。”


    枕苏发觉奇怪之处,不由得微微侧耳,询问躲在她身后的盛满:“他灵魂如此坚韧,过了千年还能驱赶师兄的灵魂,可他不是被天道诛灭过一回了吗?就算只弃了身体,灵魂也会受到损伤吧。”


    盛满表情一滞,嘴张张合合,看起来很是为难,最后还是开口道:“因为他在得到那本盗身夺舍的书时,识海被一个千年邪魂侵入,蛊惑其心,污其识海,染其灵台,导致盛安行事越发放肆,最终被天道点名诛杀。”


    “天道无情,字字箴言,不可违背。就算我想放他一马,也是绝不可能的事。虽说盛安当时已将自己灵肉分离,可天道是诛杀就是诛杀,不斩杀一人一魂决不罢休。当时那千年邪魂见盛安自己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驱逐了出去,就喜滋滋占领了盛安的身体,满足一人一魂的要求,正巧被天雷劈个正着,当场消亡,属于盛安的诛杀令也就完成,就让他趁机逃到极海去了。”


    在她说话的这段时间内,盛安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长清剑,枕苏这才看到,这把被其主人寄予厚望、希望它用的时间能长些的剑,已在中间断折,上半柄的剑身满是划痕,下半柄剑锋已不知所踪。


    “姐姐,好久不见。”他笑眯眯的,“有个地方你说错了。”


    “没什么蛊惑,也没什么正巧。”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那不知来路的邪魂在我识海中盘旋,他既然想要我的□□,那我就给他。可怜他修炼不知多少年,竟然不知道我可以屏蔽他的感知。他还以为我受了伤体气虚弱,主动的比回窝的兔子都快,躲躲藏藏了这么些年,最后被天雷批的渣都没留下。”


    “姐姐,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也不是因为他的蛊惑才做事。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更清楚我这些事情的后果。”虽然顶着凌清秋的脸,可他的语气是二人熟悉的盛安版本的循循善诱,“我们是天命之子,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存在。置于其他人,在这个世上都是可有可无的。我们想对蚂蚁做什么事,难道还要考虑蚂蚁的想法吗?”


    盛满好像对他忍无可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转而拍了拍枕苏的肩,一道灵光随她的指尖进入枕苏识海。做完这些,她深深望了一眼盛安,转而消失在原地。


    “看来今天,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盛安笑道,“看,这就是天道的‘公平’。”


    枕苏懒得理他。盛满消失前,将破解众人困境之法和制敌之法都传给了枕苏。她明白,盛安能活下来这么久,与他的谨慎分不开关系,保不清会有什么后手。


    而针对之法,就是将识海外放,用极高浓度的灵力将阵法从外部脆弱之处瓦解。


    可她性格倔,偏偏就想试试硬碰硬是什么滋味。


    枕苏咬破指尖,抹上眉间印堂,印堂处的红痣隐于血间,她周遭的气势却变得越发张狂。


    一道九彩光晕自她身后升起,在半空中向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一轮皎洁明月,光晕不刺眼,却并不过分柔和,好像温温柔柔就侵入了你的领地。枕苏张开双臂,在空中缓缓上升,衣角无风自动,脚下仿佛涌起深海,掀起藏有血腥气息的海浪。


    月下人踏海而行,月影照在她的侧脸上,精致冷峻的几乎不似真人。


    那深海开始蔓延、涌动,卷起怒潮,却在月光沉静而不容置疑的光晕下化作一条贯天天虹,如同矗立在世界之初的那颗树,以枕苏为起点如树枝般朝外涌动。


    这绚丽璀璨的长虹像是卷着无数斑斓稠丽的星辰,带着如万千天兵一往无前的气势散布到岛上各处,击碎了陆雨眠面前的自己,露出捂着关键部位欲哭无泪的陆雨眠;撕裂开被烈火焚烧的雾气,撑住力竭的季沉;穿透过与千归语纠缠的分身,轻柔地拂过他骤然亮起的眼眸;飞越过手拿加特林一顿癫狂扫射的余镜台,在他额头上抽了个极大的包;最后没过郑氏兄妹手中的瑶剑,收获郑清意亮晶晶眼神一枚。


    万千邪魅迷雾,皆以飞虹灭之。


    后人记载曰,月白升碧空,仙客震长虹。


    【作者有话要说】


    填、填上了!


    之前基友问盛安都被天道通缉了,盛满再怎么给他开小灶也不能让他活这老长时间捏。总之就是一个老鬼再盛安拿出夺舍之书时躲进了他脑袋里,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盛安早就知道他存在,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没管他,最后让他当了替死鬼,被天雷劈的连渣渣都没了。


    第75章 终战


    盛安见枕苏外放识海之形破除伙伴们的困境, 却半点不显慌张。只见他双手一挥,漫天大雾四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入侵, 几乎刹那间就遮蔽住了那轮明月。


    二人在空中相持,枕苏身下是不知深浅的无边深海,盛安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堆积成山的白骨。可周围没有人能看到他们, 除了他们对方外。


    枕苏并未收回灵通, 转而以血祭剑。月白剑从剑柄开始, 逐渐有红色逼至剑尖。她的境界也不知为何越发升高, 最后升至巅峰的气势竟与盛安不相上下。月白剑在空中划出冽冽响声,如寒芒银练,剑峰如炬, 在这漫漫雾气中似星辰开道。盛安操纵着凌清秋的身体, 不用剑术,只操阵法,双手上下翻转,手势变幻莫测。被二人斗法所震开的浓雾一层接一层地重叠上来, 掩住了二人身形。


    虽说二人一时间只斗得是旗鼓相当,散落在岛上各处的人也没闲着。他们虽然找不到枕苏与盛安, 周遭又大雾弥漫不可视物, 可他们毕竟都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翘楚, 是自家宗门中的绝对团宠, 更是修真界公认的少年天骄, 定是不能坐以待毙去形容的。


    余镜台抽出自己改良过的锡杖, 迎风一晃就长到6尺高度, 顶端的狼牙棒尖端上, 竟然同时亮起了刺目灯光。他一手外放灵力, 被佛子灵力压制的雾气勉强变得稀薄一些,那狼牙棒灯光又着实亮眼,让余镜台实打实走上了实路,不至于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摸黑打滚。


    要说余镜台这一身佛骨是真不白长,都说“佛修克邪祟”,佛修对邪祟的感知力和压制力最强。因为四周一片乌漆嘛黑,周围感觉都是一个样子,余镜台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索性就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直线。


    可这好巧不巧,他正是朝着枕苏盛安二人的区域去的。


    不得不说,并冰的炼器手艺了得,那光是由修真界公认蕴能最大的碎星石作为燃料发出,经过余镜台的建议,并冰给他改良成了低中高三个亮度等级。余镜台一是探路,二为找人,三让同伴看到自己,直接不计消耗开启最高等级,整个人像拿着一个超大型的手电筒,化身人形电灯泡,一步一个脚印在大雾里晃呀晃。


    其余人自然也不是瞎子。季沉离余镜台最近,看的也最清楚,一眼就看出这是余镜台曾经偷袭他用到的锡杖。他胡乱摸了下还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一个追踪阵法甩过去,锁定之后脚踏缩地成寸之术,如鬼影般朝余镜台身后追去。


    千归语身处岛上最西边,虽然距离余镜台较远,可他刚才触碰到了那道惊艳绝伦的飞虹,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对枕苏所处的位置能感知一二,故行动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出千机驭风术,整个人直奔战场中心。


    郑氏兄妹正巧就在岛的最东边。刚才那明月一现,长虹入瑶,让郑清意在这焦急严肃的战局上化身唯粉,就差振臂高呼枕师姐万岁,身体更是升出一种如犬闻肉骨的直觉催促着她往枕苏的方向走,对着前面大雾一阵乱斩。


    而郑明玉御剑升空纵观全局,隐隐看见了余镜台狼牙棒的微弱光亮,知晓那处必有同伴存在,便和自家妹妹说了这件事,要二人共同赶去。


    郑清意这小妮子估计是听过余镜台添油加醋的一阵描述,对枕苏曾一剑穿山的成就崇拜无比,内心深处更是蠢蠢欲动。


    谁能拒绝和偶像做一样的事呢。


    问:四周雾气阻挡视线,看不清路况撞到山石障碍怎么办?


    郑清意答:还能怎么办,斩就完了!


    于是兄妹二人化身人肉旋转机,开启人形穿山甲Cosplay的新奇体验,遇山钻山,见坑御剑,速度竟隐隐有超越千归语和季沉的意思。


    陆雨眠这孩子就比较惨,竟然被盛安分到了此岛边缘,好巧不巧还是在沈岸和黎萤的旁边。彼时的黎萤刚刚清醒,看见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差点要亮出爪子疯狂挠人。


    沈岸紧绷的神经也被陆雨眠的突然出现搞得差点断裂,淬毒银针离陆雨眠双眼只差毫厘,又被其主人强行收回,又因为陆雨眠现在衣衫不整有伤风化,自认优雅的沈大少爷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件衣服扔给他,才勉强止住了陆雨眠的哀嚎。


    陆雨眠简直欲哭无泪,连抱着自己的契约狐狸一阵猛吸,这边脸享受着毛茸茸的治愈,手掌还给另一只巨鹰同时顺毛,自己还要一心三用,给沈岸黎萤讲自己的离谱遭遇。


    陆雨眠:劳资这是工伤、工伤啊!!!


    正巧,陆雨眠声泪俱下的描述进行到一半,兰舟上的众人也前后赶到。大家在兰州上休整完备,所有人身上都洋溢着烈焰风暴一般的战意。事不宜迟,陆雨眠的契约巨鹰夜视能力是在场最强,可以在空中看到那一点如风中烛火摇曳的亮光。众人都以为余镜台的锡杖光芒是战局中心,就算再不济也能跟同伴汇合,总比在此地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好。


    因为契约兽和其主人可以相互感知自身位置,众人便自觉划分成三队,一队由能御剑飞行的剑修和契约兽是鸟类的玄武堂弟子为主力,他们会跟着陆雨眠的契约巨鹰朝光亮处前进;另一队以医修、合欢宗等宗门弟子跟着陆雨眠在地上全速行进;第三队留下以并冰为首的淬器阁众人守住兰舟,负责接应。


    并冰等淬器阁弟子拆了兰舟甲班,拿出数十颗内蕴光华流转的碎星石,让众人镶在衣服上或者拿在手中,只要经过灵力催发,那碎星石的光芒就会散发。


    每个人都毫无顾虑地朝中间涌去,恰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态奔向被阴翳遮蔽住的那轮明月,半步也不停歇。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看到眼前的厚重雾气,只觉得幕后之人藏头藏尾,净拿这种恼人把戏拖延时间,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岛上四处蔓延的浓厚雾气,并不只是遮蔽之用。它是不赦火的练就鄢气后的伴生物,更大的作用是捕捉内里所处之人的恐惧,并将这恐惧放大,致使轻者心境不稳,重者走火入魔。


    但盛安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些根正苗红的少年修士,无一人对前路露出脆弱惊惧,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和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责任感所引出的执着沉静。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剿灭盛安,盛安就会灭杀世间。这世间有他们的亲人师友,有他们的宗门,更有着千千万万的凡人。若他们退缩,就是放开了灭世的第一道闸门。


    未知和挑战的确让人恐惧。


    但他们对此无畏无惧。


    再看枕苏这边,二人气势相当,枕苏虽说修罗剑意锐不可当,可到底年纪小,没有盛安千百年的经验,就算二人修为处在同一水平,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剑锋与阵法再一次碰撞,在稠密的雾气中激荡出一圈圈涟漪,二人也顺势分开。枕苏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的血,盛安点住穴道,封住被修罗剑意侵入的经脉。


    “你这样绝情,就不怕废了这具身体?


    盛安看似面带调笑,仿佛对这斗法胜券在握。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面枕苏嘴角流血时,脑中凌清秋的灵魂突然发难,险些让他控制不住这副身体,给自己的心口来个连环十八爆。可只要是给修士都能看出,那枕苏看似吐血,实则吐的是体内瘀血,伤势甚至还不如皮外伤严重!!!


    就因为这皮外伤都不如的几滴淤血,凌清秋竟然想要自杀!


    这跟自己缠斗许久、刚刚安分了些的家伙,竟然要放弃自己的命,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来换枕苏的安全!


    枕苏闻言面色不变,再次提剑攻去:“废话真多。”


    盛安看着仍无惧色的枕苏,心中有些恼怒,暗暗思索道。这女子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将境界强行提升到与他相近,可她小小年纪,修的却是修罗一道。修罗剑出,万物皆退,他看起来虽然在明面上没什么影响,可那种让人寒毛竖起的压迫感是真是存在的。


    他打定主意,决议要跟枕苏耗到底,说了几句垃圾话就将全身虚化,遁入周围无边雾气之中,并分出更多气力去压制又沸腾起来的凌清秋。他看得明白,一是枕苏的修为一定是花了什么代价才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不会长久;二来,自己退守雾气之中,她在明处己在暗处,更易得手。


    枕苏何尝不知晓他的谋划。可就算枕苏知晓这些,现在也拿他没办法。而自己的修为也的确是因为天道告知她的秘诀才提升到盛安的水准,通过燃烧自己的修为强行拔高,最后到达的境界结果就连枕苏也不免暗暗心惊。


    可这种方法换来的修为是暂时的。枕苏估算了一下,自己大约还能撑半个时辰。如果在这半个时辰内不能把盛安从凌清秋的身体里揪出来剿灭,自己和同伴们的性命皆会化作他人养料。


    她将月白高举,灵力外放,修罗剑意夹杂在灵力中,如奔腾海浪一般向外散开,可给她的反馈全是无人存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算理智冷静如枕苏,也不免暗自心急。


    可这时,转机突现。


    伴随着极其明显的一声异响,像是刀尖没入血肉中的声音,盛安狰狞的面容在枕苏左后方闪现。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出现的江年年表情比盛安操纵的凌清秋还要扭曲,双臂斜举,身体还有些轻微地哆嗦。


    浓雾中仿佛传来一道奇怪的呐喊声,好像还伴随着微弱的滋滋电流,听起来十分古怪,却将内容扩散至很远。


    “我靠!江年年谁他妈让你捅的他腰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凌清秋:破身体欺负师妹,不要了。


    盛安:神经病吧你。


    第76章 终战


    不知道哪位名人说过,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起码江年年是真的知道了,只要有压力, 真的能改变自己。


    比如自己的晕船。


    在她之前所待着的现代社会,晕船会被科学解释为晕动病,即人体内的耳前庭平衡感受器受到过度的运动刺激, 使前庭器官产生过量的生物电, 从而影响神经中枢。


    一般来讲, 晕船在短时间内无法克服, 或者说即使训练了也无法克服。


    江年年扶着兰舟的桅杆下船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在发抖,虽然说整个人萎靡的比鹌鹑还鹌鹑, 可自己后半段的路程, 竟然没有了晕船的感觉,只是在心里上觉得不舒服而已。


    江年年:难道修真界真的不能用科学去解释吗?


    对此,一位姓斜的热心青年偷偷收回浮空阵法,深藏功与名。


    江年年登上岛时, 就看见陆雨眠和沈岸正激动地说些什么,那个天天活蹦乱跳的黎萤脸色倒是不太好看。她跟这些人都不太熟, 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想插话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由得开始神游天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老老实实罚站的小姑娘, 其实魂魄已经飘至九天外去了。


    “那么,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江道友……江道友。”


    一道柔和温软的声音换回了江年年的魂魄。她定眼一看, 宓观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见她回神, 眉目间如秋水涟涟, 语气也更加轻柔。


    “江道友, 我知晓你被那幕后黑手利用,想尽力弥补些什么,可你修为不够,贸然前往怕是要受伤,就留在兰舟作为接应如何。”


    “玉屏师妹在对敌时法器弦断,气血逆流,暂时没有能力去讨伐那幕后之人。我看你平日里不与人交流,可常与玉屏闲聊,她性子缜密,你与她一起留在兰舟我也放心。”


    玉屏,是除了宓观鱼外唯一的琴修,平日话痨自来熟,交际小天才,跟兰舟的每个人都说过超百句话,还都很聊得来。也是她看江年年吐得难受,给她系上了袋子。


    妈妈,我看到仙女了。


    江年年热泪盈眶,内心疯狂尖叫。怕她危险让她留在兰舟,知道她社恐给她派了一个相对熟的小姐妹,还会照顾到她的心情。


    仙女姐姐,我江年年要追随你一辈子!!!


    可是……


    江年年低下头,不自觉地扣弄着指尖。


    如果我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江年年知道自己菜,过去估计不是拖后腿就是瞎添乱,对这安排自然是一阵点头如捣蒜。她见众弟子步行的步行,上天的上天,准备回兰舟找玉屏。哪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五体投地就要去给地面来个零距离拥抱。


    空间好像暂停了一瞬间,江年年脑中像是强制关机,整个人瞬间凭空消失不见。


    【滴……滴,正在确认宿主身份】


    【滴……成功链接】


    【宿主您好,女主系统007为您服务】


    江年年刚刚从那种眩晕状态清醒,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机械电流声。听着这完全不符合修真界的熟悉声音,江年年崩溃大喊:“你早不来晚不来,干嘛现在出现啊!!!”


    她本以为这系统还要揪着她做什么任务,内心默念数遍“不要去给大家捣乱不要去给大家捣乱”,却发现面前系统莹蓝的屏幕上,闪过一串代表无语的代码。


    【宿主,我是为您服务的007,很抱歉,我让您久等了,但我在此界受到不明物体攻击吞噬,本体十不存一,所以没能与您及时联系。】


    【在与那不明物争斗的最后,我分出一串初生代码寄生在您脑内,其余部分被不明物吞噬。】


    【很抱歉的是,因为我的绝大部分功能已经丧失,所以无法为您颁布任务,也无法为您连接回到原来世界的通道。我也即将被时空管理局回收,对此我再次感到非常抱歉。】


    说着,江年年面前的面板开始融合交汇,最后化作一个透着蓝光的圆球,背后生着一对雪白翅膀,翅膀尖尖上是飞速闪过的代码。圆球颤了颤,像是在朝江年年鞠躬。


    “不是……这……”江年年也蒙了。她勉强摆摆手,故作潇洒道:“既然你要被回收,我也不用做任务了,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因为你的愿望。】


    “哈?”


    看着江年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系统圆滚滚的身子一颤,雪白的翅膀尖尖下垂,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一开始是金手指部门的成员,因为局里的女主系统部门缺人手,所以被借调到那里去了。激活我金手指模块的条件就是宿主需要有极强的心愿力,而宿主您刚才想要帮上同伴的忙,正好唤醒了我的初生代码。】


    【虽然我代码的大部分都被不明物吞噬,可还残存着一些功能。经过数据分析,成功率最高的是“追溯”。】


    【追溯功能,您可以理解为瞬间转移。之前在不明物袭击我的时候,我的代码对他有过录入,所以可以溯源而行,带着宿主瞬间移动到对方位置。】


    “啊,这个可以,大家正愁找不到BOSS呢。”江年年猛一拍手,可刚刚升起的兴奋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可是,我没什么攻击手段,去了也是送死,也没法让大家看见我啊。”


    【请宿主放心,我在后台查询到,您有一份新手大礼包未曾使用,现已为您激活领取。】


    【恭喜您,获得一次性道具夔牛骨匕首×1,一次性道具幼年黑龙护心鳞×1,一次性道具飞天加强版加特林烟花×999。】


    【夔牛骨匕首:由上古凶兽夔牛骨制成,坚硬拔群,有破除一切迷障的功效,附带必伤buff,接触到目标后释放麻痹功能,无视一切防御。】


    【幼年黑龙护心鳞:取自黑龙幼年体,龙有逆鳞,其名护心,通体乌黑,内蕴金丝,附带规则buff,无视一切攻击。ps:此道具只能被动使用,且使用之后对人体有不知名影响30分钟。】


    【飞天加强版加特林烟花:在普通加特林烟花的基础上,对炸药量与烟花颜色进行了加强改动,又加强了在空中存在的时间。烟花上天炸开花,一花更比一花强。每份可持续15分钟,覆盖范围为系统仓库中的烟花类别榜首。】


    随着系统机械感极强的播报声,一把通体雪白的小巧匕首出现在江年年手心里。匕首一入手,江年年就能感觉到这东西的珍贵,顶端陵劲淬砺,刀刃反射着雪光,看起来削铁如泥。


    一道黑光也从系统圆滚滚的身体中穿出,在江年年心口处盘旋成圆形,又隐入皮肤中消失不见。


    “雪中送炭啊007!”江年年激动的快要跳起来,“只要移到那个幕后大BOSS那里,我就拿匕首刷刷刷捅他大动脉,然后我撒腿就跑,边放烟花边跑,让仙女姐姐他们去补刀!”


    【额……宿主,这边了解到,不明物寄生之人是男主凌清秋,你确定要连男主一块干掉吗?】


    “啊……这可不行,凌清秋是好人,我还要磕枕苏小姐姐和他的cp呢。”江年年犯了难。系统看着挠头苦思的江年年,仿佛叹了一口由数据流组成的气,开启了循循善诱地模式。


    【请问宿主,您想一下,如果你只能拿匕首攻击一次,哪里不危及生命,但对人伤害最大?】


    “我这说了能过审吗?”


    【?】


    【您在想什么?!!】


    “割、割以永治……”


    【宿主!那真的是你同伴的身体,不是你什么仇人的身体吗!】


    江年年的语气足够人畜无害 ,眼底茫然正常,还带着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感,可内容却让没有“被割”实体的系统下腹一凉。它轻咳几声,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数据流的翅膀从身前移开。


    【咳咳,宿主不用担心,你直接往男主的肩膀或者腰腹处捅,夔牛?骨匕首会无视一切防御,在接触人体的瞬间将他麻痹,时间至少可以持续10秒。】


    【根据系统搜集到的信息,宿主您的伙伴正在与其对战。飞天加特林烟花已放入您的储物袋,只需用灵力激发即可,这10秒的时间足够后援看到了。】


    “好,那我们动作快点吧。”江年年摩拳擦掌准备在异世界大干一通,语气却突然一变,“内个,我有件事想问很久了。”


    她眼神飘忽,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金手指系统是因为我的心愿被激活,可是女主系统呢?”


    “我就是个普通人,和游戏里的NPC没什么两样……我长得不算大美人,脑子也不聪明学习上也只考上了一所二本,交际也不行天赋也不行,还老是做错事,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她好像有些羞腼,说了这些话后又开始打着哈哈说笑:“啊哈哈我在说什么不会是因为我心底善良单纯友善吧哈哈哈哈……”


    【是。】


    在她明显被噎住的表情下,系统给出了一个答案,下一刻又如过山车一般语调一转,连电流声音都大了一些。


    【是,也不是。】


    【不漂亮没什么,只要你健康;不聪明没什么,只要你坚韧。在复杂的人性中,善良、单纯、真诚,这都是最最美好的部分,是许多备受赞扬之人所没有或已经消失的闪光点。】


    【你不是NPC,你拥有着这个世界。】


    【你是你自己人生的女主角。】


    明明系统声音的机械感很明显,没有半分催泪意味,可江年年突然很想流泪。她从乡下考进大学,可好像还是做的不够好。之前只有人说过,她不够聪明,她不够合群,很少有人夸奖她,有的只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完美而被指点的责备。


    从没有人如此肯定她。告诉她,就连善良这一点,都足够耀眼。


    她完整的拥有着这个世界。


    她是她自己的主角。


    【再次因为我的失误导致宿主您陷入险境感到抱歉。】


    【我祝您在新的旅程中顺遂无虞,在新的挑战中绝处逢生。】


    【期待您在此世界开启一个绚丽璀璨的灿烂人生。】


    【系统007敬上。】


    象征着追溯传送的灯光亮起,江年年心中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高高举起了匕首。


    下一刻,这抹幽蓝的光芒出现在盛安操纵的凌清秋的身体背面,在系统生无可恋的叫喊声中,江年年义无反顾地压下手腕。


    ——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腰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亚洲小孩从小就缺少夸奖,更多的是“你做的不够好”“你这样不行”“别人能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或者从小在“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下躲藏,可亲爱的小天使们,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主体,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如果在通关路上遇到了黑夜,不要害怕,因为我们会永远拥有光明。(猫猫比心)


    第77章 终战


    江年年这一刀扎的又准又狠, 盛安惨叫一声,在黑雾中显出自己的身形来。他想要反身拍飞江年年,却被一种特别的力量制住身体, 在空中完全无法动弹。


    江年年捅刀一时爽,后续火葬场。她一个没筑基的小练气,别说御剑了, 她甚至还不会踏空而行。


    不会御剑踏空的后果, 就是要在修真界遵循地心引力的作用。江年年一边飙泪一边带着惨绝人寰的凄厉尖叫向下坠落, 叫声之尖锐甚至盖过了从她袖中甩出的烟花爆炸声。


    枕苏见状, 一手将月白剑高高抛起,同时双手结印,化出一浮空阵去底下接住狼哭鬼嚎的江年年。然后将十指指尖逼出鲜血, 在空中化作一道符咒模样, 轻喝一声,那符咒样子的纹路瞬间朝月白剑笼罩过去。


    而就在这符咒样的纹路触碰在月白剑的一瞬间,枕苏的气势变了。


    她修的是修罗道,主杀伐, 掌的是最暴戾也是最锋利的剑招。之前她整个人周遭血色便布,整个人像是上天杀神下凡, 带着肉眼可见的压迫感, 还夹杂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惊愕感。


    可是现在, 不过短短几秒时间, 她周身的煞气竟然缓缓消失。周身气息周正平和, 整个人就像修真界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剑修。


    可若是看枕苏的眼睛就会发现, 那铺天盖地的惊人煞气不但没有消失, 反而愈演愈烈, 那惊人的滔天杀意全部内蕴于她的眼中。枕苏原本的瞳色已从乌黑变成极有压迫力的暗红, 神色恍若极北之地的刺骨冽风。


    枕苏将月白剑由右手转至左手,左手腕轻轻下压,右手覆住左腕。她的动作明明不快,甚至在盛安的眼中,现在的枕苏全身上下满是破绽,简直可以一击定胜负。可他现在被夔牛?骨匕首附带的麻醉buff击中,全身麻痹无力,别说出手反击,任凭他自己再怎么心急如焚,竟然连身体的一根手指都驱动不了。


    但盛安谋划了千百年,怎会因这种情况坐以待毙。既然无法反击,那就守住此局。


    只见他周身气势暴涨,像是要冲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凌清秋眉心间那道痕迹也越发乌黑,最尖尖上的那一点蓝色看起来已经若有若无。只见一道道灵力自他丹田处外放,在身前构筑出了一重重防护。于此同时,枕苏也挥出了蓄力已久的那一剑。


    吾道修罗第一式。


    ——驱邪。


    明明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式,速度也不快,甚至上面所附的气力比之前枕苏的表现要柔和很多,可与其近在咫尺盛安脑内雷达滴滴作响,无数预警都告诉他,一定要躲开这一式。


    可是他动不了。


    那一道剑芒,无视了盛安身前所有的防御,以一种堪称灵动的姿态绕过层层灵力防护,带着无可阻挡之势穿过盛安的左肩。盛安本以为自己会受重伤,却发现这样诡异的一招只是戳穿了肩膀,不由得心生轻视,甚至还有心情调笑了一句。


    “女人就是女人,怎么,还是舍不得你的小情郎吗?”


    枕苏置若罔闻,食指中指并紧贴与胸前,檀口轻启。


    “——爆!”


    刹那间,盛安竟然赶到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撕扯着他的灵魂,竟然他在下一刻脱离出了凌清秋的身体,化作乳白的人形灵魂体显露在空中。而伴随着江年年特供的烟花背景,那存在数千年的灵魂就如此景,从心口开始,炸开了轰轰烈烈的乳白颜色,远远望去,就像崩开了一道白色烟花。


    余镜台率先赶到战场中心,还顺手放出无数个金钟罩套娃,给从空中降落的江年年当垫子使。他俩互相搀扶着,看着这如清风徐来却又惊天动地的一式,目光呆滞,两个老乡一个伸头一个倒吸,特别有默契地吐了口国粹以示滑跪之心。


    郑氏兄妹凭借修真界新一代推土机的神操作速达战场,对自家师姐的武力值表示骄傲。郑清意激动之余不敢出声,拿手紧紧捂住嘴。而郑明玉一向雅致温和眼神中,首次蔓延出了对剑道一术的狂热眸光。


    季沉与千归语同时赶到。这俩师兄弟对视一眼,一个画阵一个结印,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空中战况,随时准备应对盛安的反扑。


    地面上的闪光逐渐从远处逼近,众佛修诵念经文,倒逼浓稠雾气渐渐散开,在半空中更是传来各种动物的尖啸,一声高过一声,陆雨眠的巨鹰尤甚,简直发出来鸟类到达不了的音域。


    因为江年年一口气放了十九份飞天加特林烟花,在空中齐齐绽开,五彩纷呈,让人目不暇接,目标简直不要太清晰。众人见到目的地,热情更加高昂,轰轰烈烈地靠近着战局中心。


    凌清秋摆脱操控直直下坠,被陆雨眠先行一步的巨鹰接住,迅速飞往来支援的众人身边。可这盛安就算灵魂体受到了如此狂轰滥炸,竟然还有生机。


    那被炸的淅淅沥沥的灵魂碎片,竟开始极其顽强地拼凑修复,乳白的丝状在碎片之间黏合,那场面看起来让人十分生理不适。


    枕苏见状却并不慌张。她横放月白剑,一身灵力如汪洋流入其中,原本血红的月白剑身开始闪动莹莹宝光。


    她明白,下一击,就是定胜负的时刻。


    吾道修罗第二式。


    ——破魔。


    天地间的时间好像静止了。


    那道剑光如长虹贯日,裹挟着浩浩荡荡的煞气与刺骨冰凉杀意,排山倒海一般压向那还在修复灵魂的盛安。


    在这犹如天谴一般的轰击下,就算盛安的灵魂体如何疯狂抵抗加速修复,都不得不泯灭在这无语伦比的剑光之下。


    这两招乃是枕苏唯二的自创剑招,一式驱邪,一式破魔;前者祛除邪祟寄生,斩断联系;后者破灭对方恶业,斩之必杀。


    枕苏的驱邪之式,特殊在甚至可以当佛修度化使用;而那一式破魔,是针对性极强的自创之法,曾救郑氏兄妹受邪道围困之时。在她还停留在金丹境界时,只此一式,便荡平十三元婴。


    盛安的灵魂在空中消散,在烟花的照耀下,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枕苏收剑入鞘,眼中红色褪去,月白剑也重新变回原色,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倒,却又立刻控制住自己的灵力,让自己立于上空。


    她纵观全场,盛安灵魂已经消散,原本让整座岛朦胧不清的浓雾也开始逐渐消散,露出这岛上本来坑坑洼洼的面貌来。


    她看到燕回一杆长枪背在身后,脚下速度如踏云御风,硬生生凭自己的脚力与神枪支撑,领先身后的大部队老长一段距离。


    她看到宓观鱼乘朱雀蹁跹赶来,孟百川驱使白虎纵横奔驰。在他身后,是服饰不同的各宗弟子。他们之间可能并非完全合拍,可在此时仍共同向前。


    她看到半空中满是御兽之人,不计消耗地朝烟花爆开的中心赶,速度冽冽,产生了极大的破空声。看到玄清派的弟子三人一组,衣衫飘逸,神色坚毅,齐齐御剑破空而来。


    她自修道至今,创下吾道修罗唯二两式剑招。平日里她多用孟独晴所创的朗月剑法,是因为朗月剑法包含全面,更有借力打力之效。她在修罗道上进步很快,可阅历不够,心境不足以支撑当前境界,所以浑身的修罗煞气被师父被封印在体内,平时不会擅动。


    若是用出这两式,必定要输出全部灵力,做一个“底牌”的作用,非万无一失才可行。若是她如往日一样单打独斗,可能还会因为保底一些,不会将这二式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可如今不一样了。


    她的伙伴们正朝她奔来。


    在她默默在空中休憩恢复的时间段,众人几乎都来到了战局之中。沈岸虽在兰舟处照料伤者,可陆雨眠还顶着个“前玄春门人”的名号,这救治不幸被捅肾穿肩的凌清秋的责任,自然就划分给了他。


    余镜台一边凑近看凌清秋的伤势,一边龇牙咧嘴地对江年年说着什么,后者的表情由担忧变为尴尬,最后红的像个番茄。郑清意在一旁狂吹自家师姐的彩虹屁,千树剑朝地面一甩就开始屁颠屁颠地叉腰笑。哪知千树触碰到地面,发出了极其异常的一声“嘣”,让郑清意警惕看去。


    她的千树剑,插进了一块肋骨中。


    岛上的雾彻底散尽,不知从何处蹦出了许多异形白骨。他们不止是人形,还有兽骨,只是眼睛所在的地方都冒出阴测测地红光,像是被唤醒了的巨兽,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骨头。一瞬间,整个岛上都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郑清意猛的抽回千树剑。环顾四周,却发现岛上除了过来的弟子,漫山遍野都是阴森森的白骨大军。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白骨邪物,自家哥哥刚才去帮忙又离自己比较远。她有些发怵,眼看着就要朝她枕师姐那里御剑飞行,却突然朝空中掷飞千树剑,声音惨测凄厉。


    “——师姐小心!”


    枕苏昏迷之前,听到了郑清意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低头,一把如灵蛇般光滑的细剑,贯穿了她的腰腹,停在了她的丹田。


    她只来得及按住背后偷袭人的右手,拼尽全力地想要清醒,眼中却只能映出偷袭者眼中仿佛释然一般的情绪,和那条隐在发丝间的青色发带。


    第78章 终战


    “师姐!”


    “枕姐!”


    “枕道友!”


    在众人的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下, 盛满只是慢丝条理地收回手,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再将面前人往下轻轻一推, 枕苏便如那折了翼的蝴蝶,直直向下落去。


    朱雀长鸣一声,被宓观鱼驱使着接住枕苏。宓观鱼看着她面色惨白大汗淋漓, 意识好像也不太清醒, 面上一片心疼, 却又不敢让枕苏躺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因为枕苏腰腹处的长剑从后面穿入, 还不知是否伤到了丹田。


    宓观鱼看着好友受此祸灾,眼眶瞬间湿润,眼中柔色全无, 死死盯住仍在空中的盛满, 被人赞为“玉面秀娘”的温柔面容上,第一次在人前显露愠色。


    而燕回见枕苏受伤,早已目眦欲裂,情到怒极抢了陆雨眠的巨鹰就往上飞, 还因为手下没掌握个分寸,硬是薅掉了巨鹰头上的几缕杂毛。


    沧溟枪迎风而长, 闪出一点寒芒逼人, 随后被其主人掷枪而出, 如猛虎咆哮般冲向盛满, 却只能徒劳的穿过虚影, 没有得到对方的任意一个眼神。


    “搞什么!那个突然出现的女的不是我们这边的吗!”余镜台大跌眼镜, 踉踉跄跄地朝朱雀奔去, “她不是还在兰舟上和枕姐搂搂抱抱来着吗!”


    “谁知道。”燕回脸色很黑, 千归语已驭风赶来, 郑清意已经开始抱着她哥的手臂嚎啕大哭,陆雨眠连忙放下手边的凌清秋去看枕苏。


    可上天仿佛还嫌场面不够乱,本来只是在活动骨架结构的白骨大军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开始疯狂朝留在岛上的众人进攻。别看他们只是骨头架子,可一身白骨异常坚硬,普通的剑招根本砍不断他们,一掌下来,就能给人划一个深可见骨的狰狞口子。就算砍掉他们的头或者别的什么零件,只要不是被劈得稀碎,都能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复原。


    众人一阵头大,纷纷举起武器开始反击,上演大战白骨军团的场面。他们将目前没有战力的枕苏与凌清秋护在中心,宓观鱼和陆雨眠一左一右护在二人两侧,依偎在宓观鱼身旁的朱雀受召,身形瞬间变大三倍有余,发出一道威慑用的长鸣,翅膀一挥扇飞了许多想要逼近的骨架。


    玄武堂众弟子自觉围成环状,站在所有人的最外侧充当盾牌,一边御兽撕扯,一边气吼出拳。玄清派弟子在玄武堂内侧,在后侧的站位稍稍倾斜,数道锐利剑锋无情没入白骨关节,挑落它们身上的零件,竟与前方玄武堂形成轮流交替攻防兼备之势。


    郑明玉和郑清意守在一南一北,削减因岛上南北部较平坦而涌入较多数量的白骨。二人招式大开大合,一剑扫落白骨无数。期间有漏网之鱼勉强冲出二人防线的,也被夹在其中的合欢宗利落的补刀搞得再起不能。


    从外往内算,第三层是以释空大师兄为主的玄灵寺。释空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尖触地,给对面白骨大军狠狠打上了一道降魔印,崩的对面身形稀碎。


    其余佛修看起来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有人甚至为了外表更靠谱,小小年纪就把眉毛剃了形,仿若弯弯细柳,看起来一副“出家人温良恭俭”的模样,行动上又是金刚掌又是罗汉拳,一抬降魔杵二甩金刚铃。那些白骨往往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头进行修复,就被一连串的掌法拳法加上佛法加持搞得伏地而昏。


    再往里是来自玄机阁那的三位。三人呈三角形站位,不仅要对自己周围的白骨骷髅严防死守,还要为最外层的弟子们及时送上阵法支援。


    斜疏星依旧没把他的兜帽摘下,用余镜台的话讲,他就是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好烦好累好想回宗门”的死宅阴郁气息,在千机术不停的同时,数道金丝如蛛网穿透数十骨缝,再被其主人狠狠收紧,搅碎白骨数众。


    季沉在旁人掩护下已血为媒介,在地上勾画阵法,从地上燃起一圈冲天的熊熊烈焰,只要进了这个圈,任凭你什么死活不论的骨头,到了里面就是被烧化的下场,简直是个只进不出的焚烧炉。关键是它还敌我不分,惹得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主动朝季沉那边靠,只是在对手变多显得力不从心时,都心照不宣地把那些烦人玩意儿往那边引。


    千归语更狠。他占据的那一角小型不明生物的骨架很多,时不时插进人群中特别烦人,他直接炸开了面前崎岖的地表,对面没有地面支撑,别管速度如何敏捷,都只能直直落入坑中,此时再来个厚石封顶,管你复原不复原,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他不用阵石便可瞬间发阵,精准度还高,只埋白骨,不触活人。一时间,他那边的的弟子只觉得轻松许多。


    余镜台虽然是玄灵寺名正言顺的佛子,可他偏科太厉害,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跟着合欢宗众人穿梭在这个圆圈内,收割漏网之鱼或是复活较快的骨头大军主打一个“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板砖人设。他一边眼疾手快得拿金钟罩给人加防御,一边抡起锡杖转圈圈,狼牙棒“突突突”抡飞好多个。


    他混迹在众人中,找准角度,利用前世还未忘干净的物理知识,用金钟罩外部自带的反弹功能实现“一罩多跳”,用一个金钟罩就能打飞计算轨迹上的所有骨头头颅,狠狠来了一波玄学与科学的配合。


    余镜台:老师说过,生活也许会欺骗你,但物理不会!!!


    合欢宗虽说所修功法没有其余各宗偏科严重,可他们胜在综合实力平均,夹杂在这井然有序的站位中绞杀漏网之鱼。时朦身形优雅柔美,可招招致其死穴,一腿踢飞一架白骨;柳絮梨还嫌不够过瘾,冲进玄武堂的队伍就是干。美人以红纱覆身,身姿曼妙肌肉走势流畅,一手持鞭甩落骨头零件无数,干净利落的拳风让主业是锻体的玄武堂弟子都为之侧目。


    那白骨虽说是数量漫山遍野看不到边际,可众人配合有序,气势汹汹,杀的那些白骨愈合速度不如毁灭速度,压力反而没有想象中这么大。


    江年年身上套了三个金钟罩,以身作则充当人肉诱饵,脚上贴了一簇沈岸给的神行符,呼啦啦地引着白骨大军往季沉那边的火焰里跑。


    她跑得小腿酸麻气喘吁吁,肺里好像钻了两只破风箱,只让她觉得比在学校里跑八百还要难受。可抱怨归抱怨,停下脚步躲懒或者修息却是万万不能的。她只得仰天大叫一声,以泄悲愤之意。


    可她这么一叫,却发现了不对劲。极海的天空很暗沉,即使那浓稠的雾气散去也与晴朗搭不上关系,就像是只能被太阳的边边角角照到,光线自然也不太刺眼。


    天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她揉揉眼睛,差点因为速度下降被身后穷追不舍的骷髅抓住衣角。她扭头看看身后的白骨骷髅,又抬头看看天上。


    江年年用她一双视力5.2的眼睛打包票,在那半空中浮着的绝对是个纤细的白骨骷髅。只是他所在的方位有个大山丘,从别的视角看过去,能和底下浩浩荡荡的白骨军团混在一起。


    别人成了白骨都在地上跑,那几个速度飞快的小形生物也没见能浮在天上。按照传统套路来说,这绝对是关键人……关键骨头啊。


    江年年正想提醒周围人注意一些,就见这空中骷髅抬起左手,对准了枕苏和凌清秋所在的方向。她顿感不妙,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沓神行符,被神行符驱动的小腿跑出了残影。


    半空中的白骨抬掌,掌风仿佛乘风袭来,在空中竟隐隐显出一个巨大的血色掌印,威势之大甚至哗啦啦压倒了前面挡路的白骨友军。


    在这短短一瞬间,宓观鱼仿佛眼神一凝,以自身挡在枕苏身前,没有丝毫犹豫地咬破指尖。她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手心都朝着自己。又将双手大拇指交叠在一起,其余四指并拢外伸,像极了一只展翅翱翔的老鹰。


    在她完成这个手势的瞬间,全身灵力瞬间暴动,却又在分毫之间消失殆尽。而那掌印也已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斜着打在看似灵力散尽的宓观鱼身上。


    那掌印出现的太过突然,速度又太快,众人又被白骨军团牢牢套住,就算是离宓观鱼最近的陆雨眠,他的契约兽都在远处厮杀,也根本来不及回到此地。孟百川在外侧更是目眦欲裂,白虎如闪电般奔向中心,可还是差了一点。


    “仙——女——姐——姐——小——心——啊!”


    关键时刻,江年年一个完美鱼跃,如同足球赛场上最敬业的守门员扑球,分毫不差地挡在了宓观鱼身前。她那单薄如秋叶的身体与那渗人的血红掌印接触,离得近的简直不想去看江年年的惨状。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那血红掌印接触到江年年的一瞬间,突然像是碰到了一枚柔软的果冻,直接被反弹到了一边,倒是反向摁死了不少白骨骷髅。而江年年十分在原地十分违背物理定律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又受重力和冲力感召,朝斜前方滚去,正巧滚到了因为掌印背刺所以格外空闲的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但只有江年年能听到,在她舍身而出装逼十足的那一刻,脑内如同天籁之音一般的死板机械声。


    【系统检测到,宿主出于危险境地,触发一次性道具黑龙护心鳞使用条件,道具使用五秒内绝对无敌,滴——】


    【五、四、三、二、一。】


    【系统检测到宿主已脱离危险境地,一次性黑龙护心鳞已使用完毕,下面将随机带来特殊效果,时间维持30分钟。】


    【效果:开启超级赛亚人改良版。爆发吧,就现在!】


    随着江年年脑海中的一声“滴”音,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气势汹汹如战神征讨,双目圆瞪如两个铜铃。她身体一转,视线直勾勾对上了一位正在把自己头颅往脖子上安的骷髅老哥。


    只见她威风凛凛地大吼一声,那架势仿佛要气吞山河。俩胳膊一抬,小手一按,别着劲一分,硬生生把那刚给自己头按上的白骨骷髅撕成了两半,瘦弱的胳膊与这震天撼地一般的架势形成了强烈反差感。


    “手撕骨子,江年年你是这个!”


    余镜台目瞪口呆,手中锡杖一转,给江年年比了个大拇指。其余人也个个呆若木鸡,特别是看到江年年喘着粗气眼圈通红,但又干净利落地撕掉几架骷髅,狠狠展示了一通暴力美学之后,更是震惊到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他们震惊的,不仅是一个炼气期和一个修为不知多大境界的敌人对冲,竟然是练气菜鸡占优势,还是在对冲完后甚至还唤醒了狂暴血脉,拿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硬杠超级难搞的骨头军团,还一杠一个准……


    “我感觉,江道友适合来我们玄武堂,这天赋,顶级了。”一玄武堂弟子一拳打掉一个白骨骨架的头。


    “呸,别想跟我们玄清派抢人。”在他身旁的玄清派弟子轻淬一声,手中剑锋毫不客气的收走碎骨无数。


    而也正是因为江年年这如及时雨般一挡,给宓观鱼争取了时间。短短时刻,手印已成。


    “琴坊第一百五十九代弟子宓氏观鱼。”


    “荐己身,躬祀仙灵。”


    “——请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写小伙伴们一起打架嘿嘿嘿


    第79章 终战


    世人时常以人间常理辨别世间存在的所有事情。无论凡人还是修士, 都知道这修真界有“五宗四区”。按照从北到南从西到东的地理位置,五宗分为玄清派,玄春门, 玄灵寺,玄武堂,玄机阁。在这五宗内, 玄灵寺坐落西南, 玄武堂建在西北。


    而这五大宗门主要的修炼体系, 也一一对应着剑修、医修、佛修、体修、阵修这五大体系, 当然,也是修真界众人公认的领头之宗。


    而其余四区按照东西南北的方位,将大陆分为四个区域, 每个区域又有自己独兴的宗门和道路。从它们自己所处的地区, 又被整个修真界公认东区合欢宗,西区淬器楼,北区琴坊,南区瑶寨。它们四区与五大宗门一样, 他们的执法堂也管理着自己那一片区域的安宁。


    但他们获得地位的方式与五大宗门绝对强硬的实力不同,这四个门派, 不是因为五大宗绝对的实力和领导力决定, 而是由每个地区所有存在的宗门竞争决定。


    合欢宗听起来不是个正经门派, 向大众展示的功法更是充满了不可过审的旖旎意味, 可架不住在这普天之下, 修士有情, 弟子有意;他人沉沦, 弟子照收, 堪称修真界的“人情世故处理金牌培训班”。


    若是不论什么综合实力, 就连合欢宗外门的一个小小弟子,都说不准手持元婴修士等各种人脉,更不用说是内门弟子,简直就是各类人脉关系的交叉路口。


    就算硬是要论什么综合实力,合欢宗也并不是如大众想象的那样,整日不知进取,只知卖弄风骚。这代合欢宗宗主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早就开始在宗门内进行改革。若是你在弟子们的训练时间去到合欢宗,或许能看见一群衣着暴露,或美艳或清纯的男男女女,一边哭哭啼啼地暴打妖兽和来想来合欢宗偷香之人。


    内门弟子由于双修功法,境界提升速度普遍较快,就算实战经验少,毕竟灵力境界在那里,也不是随便一个修士就轻易越级挑战成功的。曾经除了剑修把越级当吃饭喝水,一两个境界的差距也是轻易弥补不了的。


    就说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有一刚刚迈入金丹期的男修不知廉耻,竟然胆大混入合欢宗,想要偷看弟子们洗澡,哪知刚摸进去就被时朦逮住,捆了藤条挂在书上。最后反被女弟子们调戏了个遍,柳絮梨轻轻一鞭下去,干净利落地废了他的后半生。


    淬器楼全是炼器师,投资的万宝阁遍布整个修真界,只要与淬器楼交好,不论武器灵器还是法宝甲衣,统统不在话下。而能有财有时间有精力,还要拿出系统的技术贡献去培养一个练器师的宗门,除了淬器楼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地方。若是法器损坏,找炼器师修补时,更是要伏低做小,听炼器师训斥好久,还不能反驳。此处点名凌清秋,因他损毁的剑实在太多,淬器楼甚至专门为他列了一页清单用来记录。


    而法宝这些东西还只是往小了说。往大了说,宗门建宗设祠,哪座建筑不需要练器师掌眼。在一个宗门,一是炼器师,二是医修,必是极其受人尊敬,更别说天下所有优秀炼器师所出之宗淬器楼了。


    瑶寨擅蛊,传承数千年而不断,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威望。因蛊术传承时间长,种类繁多,有害人之蛊就有医人之蛊,南区潮热,易生蚊虫瘟疫,瑶寨常派弟子外出解患。一为善心,二为历练,在事情结束后不可在外逗留,不可接受外界所有人给予的东西,必须立刻回到寨子里。


    瑶寨平日极其封闭,一般不与外人往来,修士认为其神秘莫测,曾见过蛊术的凡人将其视作神明手段。在潮热季节到来之时,凡尘世的人们自发在白日剪纸贴窗,夜晚不灭烛火,以示感谢尊敬,甚至能在一些村民的家中看到他们供奉的虫神。


    琴坊作为东区之首,因为攻击性的琴谱多已流失,对外则是五宗四区中唯一一个以辅助为主的宗门。对此结果,其实这些年来不少人心存疑惑。合欢靠人脉,淬器靠实力,瑶寨靠传承,琴坊靠的是什么?


    外人认为,琴坊能有如此地位,一是和第一宗门玄清派交好,门内许多客卿长老都来自于玄清派;二是琴坊作为辅助,本身没有什么攻击性,因其一人可当治疗提升的增益作用,与其交好百利而无一害;这第三点就有些以讹传讹,说是琴坊在东区各大门派传承存在的时间最长,还曾有神仙光度人间,在凡尘世颇有威望,所以才凭一己之力挤掉什么实力很强的血骨宗乾元宗,登顶东区。


    但只有这几大宗门知晓,琴坊的攻击之法并未全部遗失,最重要的那道也完完整整流传了下去。只是琴坊近两代的坊主长寿,且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成功引领每一位琴坊弟子都把深藏不露刻在了骨子里。


    特别是琴坊这代的邱倚楼,浑身上下800个心眼子,简直把“扮猪吃老虎”当做了自己的人生哲理。平时看起来温柔似水若柳絮拂风,谁能知道就单纯论杀性,她能在五宗四区中排名前几。而她唯一的亲传弟子宓观鱼,也就是琴坊内钦定的下一任坊主。


    都说徒弟肖师父。宓观鱼每日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人前柔弱人后凶猛那一套。而她所会的最强一击,也是她成为下一任琴坊坊主的关键。


    相传,第一任琴坊坊主宁箩,天生重瞳,是为万界奇才,还在凡尘之世便可与神明相通,后入道,日日苦修,仅三十二年化神而去,留下传世琴谱一张。


    更有传言说,当奏起此谱时,已为仙界天骄的宁箩老祖,就会屈尊而来,帮助自家弟子化解灾厄,一动惊世。


    弦落惊风雨,曲成泣鬼神。


    以身为琴,以血为引。


    ——请神上身。


    刹那间,宓观鱼柔软乌黑的发丝无风而动,原本温和的远山眉仿佛成了凌冽十足的剑眉,往常秋水玲珑般的眸子竟变成了金色重瞳,无端让人生出些叩拜之心来。只见她檀口轻启,舌抵上颚。


    “——————————”


    该如何形容这道音节呢?铮铮若琴弦,却比琴弦声更锋利;淙淙如流水,却比流水声更清透;铛铛似铜铃,却比铜铃声更沉重。


    只此一瞬。


    以宓观鱼为起点,在她面前的白骨如风过稻穗,全部齐刷刷地倒下,空出一块扇形区域,直逼混迹在白骨中的始作俑者。


    那浮在半空中的白骨是盛安。他的灵魂被枕苏驱逐出凌清秋的身体后,心中感觉不妙,便悄悄分出几丝混在白骨中间,在众人以为自己死后,再驱使白骨军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则混迹其中,准备趁机杀死枕苏,重夺凌清秋的身体。


    他逆天而行,战战兢兢活了许久,每一步都走的精打细算,恨不得每前进一步都要给自己留出好几条后路来。刚才的血红手印,是他专门针对神识创造的术法,且在刚刚与枕苏的打斗中,他的招式招招针对她的神识,盛满又将利器插入枕苏丹田,饶是她有再大的通天本领,此刻也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想得很好。这一道血手印下去,枕苏的神识必定弱如风中烛火,若他无法再次夺取凤凰木,就夺舍枕苏,夺舍此时代的天命之子。


    我只是想取回我原来的身份罢了。


    他如是想。


    他的计划很完善,可中途窜出来一个江年年。凭盛安的眼力,他如何认不出,这女孩脑内残存的东西,和他吞噬的不明生物出自一源头。当年他偶然发现江年年脑内有一不明生物,为了怕它告密,也出于好奇,盛安吞噬了它。谁知这一吞噬,却大大增长了盛安的灵魂强度和实力,这种意外之喜简直叫他惊喜若狂。


    007狂怒:小偷!还我原生代码!还我能量源!


    盛安寄生在白骨上,脑中百转千回,想要先下手为强。却看见那一直在后方的琴修挡在前面,心中不得暗暗发笑。


    他心中暗道:小小琴女,当日在芥子墟就只能躲在他人后面弹琴助力,今日只有一人,竟也妄想螳臂当车。


    盛安打算杀掉宓观鱼,在夺舍枕苏,在凌清秋清醒之时,叫他万念俱灰,执念寸断,再夺舍凌清秋。


    可他失算了。


    那一声短促的音节,穿过极长的距离,传到盛安耳边。


    盛安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一刻,无论是自身周围的白骨骷髅,还是无意吹过的潮湿海风,又或是这块他盘踞已久的岛屿。


    好像全部变了模样。


    他仿若看到白骨骷髅扑上他的身体,争相夺取撕咬;原本潮湿柔和的海风变了风向,如尖刀一片片凌迟他的血肉;这块安安静静、在极海终年无主的岛屿,仿佛开始山崩地裂,要卷起滔天巨浪让他沉入最恐怖的海底深渊。


    那一刻,四面八方尽恶,天地万物皆敌。


    原本他所附身的那个骨架,被这一道音节碾成了骨末,随着海风落到海上,任无边风浪卷走。他的灵魂被一种难以对抗的力量撕扯,任凭如何挣扎,都像是蚂蚁对大山的反抗。


    看着那搞事白骨消散,众人所面对的白骨军团仿佛像是被下了发条的玩偶,就保持在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余镜台谨慎地移动到一架暂停动作为侧踢腿的白骨,面容敬佩地看了看对方因为腿举的太高骨盆裂开的样子,动作十分娴熟地拿出留影石合照留念。


    “——喔!”合欢宗的一名女弟子欢呼一声,她的峨眉刺尖端都已经损毁,肩膀还有些微微发抖,不难看出她整掉了多少白骨。


    “赢了!”


    “——我们赢了!”


    随着她这一声欢呼,其余的人也放松下来,纷纷开始就地打坐恢复灵力。宓观鱼在那关键一击后好像脱了力,眼睛一闭就昏迷过去,被及时赶来的白虎驮住。白虎威严庞大的身躯将她包围住,动作小心谨慎,像是正触碰着什么稀世珍宝。孟百川小心翼翼地为她输送灵力,眼中满是心疼与骄傲。


    郑明玉郑清意直接御剑而行,去照看他们家凌大师兄和枕师姐。燕回则占据了枕苏身边的一席之位,什么恢复丹药通通往她嘴里塞,灵气库库往她身体里送。惹得郑清意频频看她。可是郑清意自己又打不过燕回,只能暗自生生闷气。


    江年年的“狂暴buff”也正好卡着时间失效。孩子清醒后脑袋断了片,记不得自己英姿飒爽,只是思维一清醒就看到挂在手上的大眼骷颅头,把她吓得原地打滚,眼泪如水龙头拧到最大,轰轰烈烈地流进嘴里。


    在她勉强找回来些理智后,还没等她缩小存在感,花时间接受自己形象已毁的事实,身旁就来了几个玄清派和玄武堂的弟子,来人分为两派,一左一右,脸上笑容满面,一队拉着一边胳膊,言语间夹枪带棒,让江年年这个纯种i人只想在岛上找个地缝往下钻。


    与她格外别扭的行为形成明显对比的,是余镜台这个与江年年完全相反的e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与合欢宗的柳絮梨相谈甚欢,举着留影石就对她咔咔一顿拍,期间还担任了动作指导与发型设计,甚至拉上了看起来内向腼腆的斜疏星。


    季沉见斜疏星被余镜台强行拉走,本想替他解围,却见那宽大兜帽下的嘴角微扬,便知道自己这个同门虽然闷骚内向,可到底还是少年,也就善解人意地随他去,转而想去嚯嚯千归语,让自家师弟对他好好吹捧一番。


    哪知千归语一个侧身躲过季沉,脚步略显急促。季沉一瞧,嘿!果然是朝着枕仙客那里去了,只好偃旗息鼓,把额头上的假刘海按的紧了些。


    可也许是祸害遗千年,众人还没开心多久,就听见周围传来“咔咔”一阵响声。朝声源处看去,盛安竟然还剩下了一丝生机,正借用白骨修复身体。


    无数白骨如瀑布溯源,逆流而行去触碰盛安,被他吞噬之后化为精气填补己身,在他自己所寄生的白骨上生出血肉。众人见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要在这里借用一下凌呆呆说过一句话,可能还要做一下改编。”余镜台大胆发言,“这老不死的真难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临近尾声啦,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打出来哦,已确定会更枕姐和凌呆呆的番外、师父父的番外和燕回的番外,猫猫尽量在完结前码出来(啾咪)


    第80章 终战


    只在顷刻之间, 盛安寄身的那具白骨已生长出了四肢的血肉,左半张脸亦满满生出。他吞噬速度很快,眼中似有血丝爆出, 整个人的周围散发着压抑阴冷的气场,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着老东西属小强的吧!”余镜台一摇锡杖,玄清派众人以执剑而立。柳絮梨的长鞭蠢蠢欲动, 合欢宗弟子面上毫无惧色。燕回长枪一甩护住力竭者, 玄武堂弟子摩拳擦掌, 众兽低吼, 俯身欲扑。


    郑明玉长剑前指:“诸位,我们能杀他一回,就能杀他二回, 就算他再次复活, 也必将抛头颅于剑下。”


    “说的对!孩儿们,把他的爪子卸下来,今天加餐!”一玄武堂振臂高呼,“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


    “我们玄清派才是老大。”这句话仿佛触动了玄清派弟子一直紧绷的弦, 他下意识地反驳,惹来身旁江年年的惊恐眼神。


    江年年:各位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整谁是老大了的排名了好不好啊!!!


    可众人还未动手, 就见刚才一直消失不见的盛满又凭空出现至盛安身旁半米处。她好像又长大了些, 原本束着的低马尾张长到了腰际, 眉眼间无端升起一抹忧愁。


    她整个人好像成熟了许多。不是在世界之初的无辜小孩, 也不是之前枕苏在幻境中见到的意气少女, 而是有着一种阅历丰富、历尽千帆的成熟。


    “姐姐?”


    盛安很意外, 却又感到高兴, 那半张完好俊美的脸上喜眉笑眼, 仿佛二人之间的种种都涣然冰释:“我就知道, 你肯定会帮我的,姐姐就应该向着弟弟,不是吗?”


    “我们是姐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从未因你争夺我的天命之子而记恨于你,也未曾想过要害你。我知道你当年是受天道那狗贼胁迫,才使我们姐弟反目。可是现在,姐姐,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生机,我们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盛满语焉不详,身上没什么动作,面色却格外冷淡地朝盛安飞起一眼刀,“你说的那条路,是个什么路?”


    “是驱逐灵智,夺舍神木?”


    “还是想成为新的天命之子,摆脱天道规则,发起灭世?”


    “再圈养修士,奴役凡人,为你盛安的千秋霸业筑石填瓦?盛安,你把人命都当成了什么?”


    “当年你残害数人,杀了新一代的天命之子,在受罚时身负机缘,侥幸在天道紫雷之下逃过一劫,不好好修养生息,改过自新,为何又出来翻江倒海!”


    “这次你一意孤行催动地龙翻身,凡人牲畜性命死伤不知凡几,你可还有对生命的敬畏之情!”


    “盛安,我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你。”


    “弟弟。”


    她阖眸叹息。


    “虽不知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可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


    “从来没有看清过我……从未想过……与我相争?”盛安听了反而笑了起来,配上渐渐完整的五官显得更为癫狂,让周围所有的在场人员都一脸不解。待他哈哈大笑完了,表情猛的一收,眼底淬出几分阴沉神色来。


    “你看不清我,是因为你永远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天命之子,永远正义凛然,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永远比我强!可那些俗人又怎么会知道,你盛满当年,无论是剑术境界根骨灵脉,还是实战经验战斗手段,全都居于我我盛安之下!”


    “就算我圈养修士如何,奴役凡人又如何!这个世界这么脆弱,天道无眼,带着头过河拆桥,上树拔梯。它需要天命之子作为世界支柱稳定这个孱弱的世界,不正是把我当做工具用吗?工具坏了非但不修,反而去欢欢喜喜地买回新的工具。这种猪狗行径,天道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从小那些庸人就叫我灾星,怕我驱使地动,还曾想将我打出村子。现在我满足了他这种蝼蚁的愿望,让他见到了何为地动,他反而应该感谢我。毕竟是蝼蚁,是不重要的东西,在他生命结束之前能看到他曾幻想过的光景,还应该谢谢我呢!”


    “你说从未于我相争,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天命!你永远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永远是正道标杆,永远被人仰望,永远是那池子里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荷花!你不识人心,不护血亲,却在这里满口仁义道德地指责我。维厉说的没错啊,就是因为你!是你故意不来救我!所以我才被剥了骨,成了沉没潭底卑贱肮脏供养你的淤泥!”


    当年他人在背后的无心之语,终究是成了盛安心底见血封喉的参天毒刺。面对她的指责,盛满没有任何反驳言语,反而速度缓慢地靠近他。随着她的步子,朵朵晶莹剔透的荷花虚影在她脚下显现,泛着波光粼粼的莹光。


    一步一停,步步生莲。


    她停在了离盛安身侧,离他只有短短一步远,眼神中是他读不懂的复杂神色。


    “盛安,收手吧。”


    “哦?”盛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盛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亲亲蜜蜜地朝她靠过去,语气也变得甜腻。


    “姐姐,我知道你是怕我再受天道惩罚。刚才的话都是我乱说的,我其实想说的是……”


    血光乍现,他已长好的左手从前到后,完完全全穿过了盛满的丹田。


    “我靠!内讧了!”


    在地上的大家本以为盛满会帮助盛安,连拼命的准备都做好了。哪知他俩都浮在半空中,突然就开始吵架,详看面容细听语气,这分歧吵的好像还挺厉害。


    众人决定先看盛满动作,做好灵力防御,见招拆招,顺便发挥了根深蒂结在人类内心深处的特质。


    ——吃瓜。


    为此,他们还让季沉几人整了几套扩音阵,在吃瓜的第一现场化身兴奋小猹。


    在众弟子的视角,那二人看起来本是在斗嘴,可那盛安却突然凑近盛满,毫无征兆地开始动手,而刚才面对燕回的长枪轻松躲开的盛满,竟真的被他得了手。众人大惊,却对敌方队伍出现问题也乐见其成。


    “我的好姐姐……”盛安斜着退后半步,露出盛满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嘴角却弯起了堪称疯狂的弧度。


    “我知道你有一副好心肠。既然你帮我了一次,那就再帮弟弟一次吧……”他用来遮住眼睛的手掌微微摊开,露出满含阴鸷疯狂的眼眸。同时,他的恢复速度进一步加快,刚刚还是骷髅架子的腹部和心脏处不再是空落落一片,血肉生长的速度如藤蔓攀枝一般飞速蔓延。


    盛满的丹田被盛安一手穿透。不知是不是因为盛安的吞噬之力太过强悍,她身为天道代行者,却无法将腹部的伤口快速愈合,好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安吞噬她的全部。


    盛安沉浸于吞噬盛满力量的兴奋与快感中,并没有发觉,盛满此时的眼中并未有一丝怨怼或惊讶,只有一种豁达的释然。


    玄机阁,墨玉塔。


    问天台。


    “老爹!”枕耳一个爆冲撞开屋门,手忙脚乱地扑在地上,以往整洁繁琐的腰饰已经缠成了一团乱麻。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好像在靠窗远望的千翁磕了一个声音极大的响头。


    “老爹,孩儿不孝,年少顽劣不堪,长大离宗入赘,还因为拉不下脸来所以在那之后没来看过您……可千错万错您先别计较,救救苏苏!救救我的女儿!”


    “老孟……就是孟独晴,当时苏苏和那占据凌清秋身躯的妖孽对战时,老孟就冲出了玄清派,我猜测应该去极海了,但是他没带我啊啊啊!那妖女偷袭苏苏罪该万死,在那之后云烟水镜就消失了!您怎么抽我踹我我都受着……我再也不跟您顶嘴了老爹啊!!!”


    看着对外风度翩翩威严无比的玄清派宗主在地上狼哭鬼嚎,枕天河无奈地举手抚眉。他缓缓踱步到枕耳面前,眼神复杂地扫视了一下自己叛逆多年的老儿子,对着那张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的脸,声音噎住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得闭眼长叹一声。


    随后,他轻拍枕耳左肩,示意他起来。又朝窗边偏一偏头,让他过去窗户那边。


    枕耳不明所以,但一腔爱女之心如滔天烈焰在胸膛中熊熊燃烧。他依此照做,在里那块造型奇特的窗户还有几步之遥时,腿弯处突然受一重击,整个人跪了一个五体投地。


    他愤怒扭头,却发现自家老爹作为罪魁祸首竟然丝毫没有愧色。枕天河的步子有些踉跄,却还是走到自家老儿子身旁,顶着他惊异骇怪的目光,亦是双膝下跪。


    枕天河看着枕耳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掌直接明了地放在枕耳脑后,一使劲就让他的脸与问天台的地板来了个零距离接触,力道之大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携带一点私心。


    “枕天河携犬子枕耳。”


    “——拜谢天恩。”


    极海中心的岛上,原本算得上风平浪静的景象开始再生波澜。上天仿佛看到了盛安正在吞噬它的天道代行者,无边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隐隐有紫雷金光从中穿梭。


    见此咄咄逼人的天象,盛安不惧反笑,像是挑衅一般加重了自己的吞噬速度。可下一刻,他却像是突然被一道莫名的力量定住,整个人在空中动弹不得。


    而被包围在重重防护中的枕苏一改昏迷状态,“哇”一声吐出一口暗红血液,腰后剑柄突然像块布条一样软了身躯,化作点点莹绿星芒散发在空中,而留在她体内的那部分,开始无师自通般纠缠旋转,松松包裹住了枕苏的丹田。


    她这一醒,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这边。陆雨眠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却露出一副见了鬼一般怀疑人生的模样。原因无它,实在是枕苏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好了。脉搏跳动有力,丹田灵力充盈,甚至整个人的境界还在缓缓上升。


    周围几人虽不知内情,可他们也都能看出,枕苏现在整个人的情况十分有十二分的异常,脸色也比平常红一些,就像有一股力量凭空出现,再填鸭式地输送到她体内。


    等等,输送能量?


    众人福至心灵,齐齐把视线移向盛安对面的盛满。她虽然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可用来束发的那条绿色发带已不知所踪。乌发如泼墨般遮住盛满的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余镜台:“破案了。以为是叛徒,原来是友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