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芥子墟
“去死吧!”
一声大喝从下方传到耳边, 身穿苗疆服饰的一位瑶寨弟子以自身为中心,散发出一阵不详地绿色雾气,雾气中是摄人的“沙沙”声, 一只巨大蝎子的尾勾凭空浮现在雾气里。再看他的对面,不是一脸无语的黎萤还是谁。
“喂喂,阿曼, 我怎么惹到你了?”黎萤在巨蝎压迫下显得格外娇小, 脸上却全无害怕神色, 嘴角抿住下垂, 一幅无奈至极的模样。她拿着匕首的双手微微用力,指尖处泛起红色,人还未动作, 那巨大的毒蝎好像受到了什么威胁, 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你看。”她一脸无辜,“你根本打不过我。”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神蛊的认可!我不服,我不服!”阿曼见状更加愤恨,眼底像是淬了血。奈何黎萤身负“五行蛊”, 能压制一切蛊虫蝎兽。阿曼好像激动到极点,掏出一把银刀就冲向黎萤。
“啧, 凶什么凶。”黎萤身子微微压低, 像一只捕猎前的豹子, 在阿曼挥刀而出的一瞬间一跃而起, 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擦过他的耳廓, 袖口带起一阵白烟。
“你近身术也没赢过我啊。”
“砰!”
黎萤转身踢了踢因为吸入迷药而昏倒的阿曼, 感到十分奇怪。她知晓阿曼嫉恨她的天赋和地位, 但他平日一直胆小谨慎, 打也打不过自己, 骂也骂不过自己,最出格也就是在暗地里偷偷对自己翻白眼,怎么进了秘境怎么就变得这么狂躁。
“黎小萤!”此时枕苏几人以来到她附近。余镜台双手呈喇叭状,把黎萤的注意力吸引到上空,她也不再多想,刚要小跑几步去和朋友们汇合,却突然看到余镜台目眦尽裂的表情,和郑氏兄妹同时出鞘的本命剑。
“去死去死去死——!”阿曼双眼赤红,手中竟然还藏着一柄可伸缩的软剑。幸亏黎萤躲闪及时,短剑只堪堪划过她胸前银饰,阿曼拿着短剑的手便被疾驰而来的月白剑钉在地上。
遁空阵法上的几人在余镜台的尖叫背景音下被迫自由落体,又在中途被重新升起的阵法稳稳接住,有惊无险地落在地上。黎萤抓着枕苏的衣袖,看着在地上惨叫的阿曼,眼中满是疑惑,最后不解又生气地踹了他两脚。阿曼双腿一伸,整个人僵硬在地上
“苏苏,他是冲着我的心脏来的,是真的想杀掉我。”黎萤看着地上好像昏迷了的阿曼,小声和枕苏咬耳朵,“我身体里有五行蛊,免疫绝大多数负面状态,如果脖子等要害处受伤,寄生在四肢的子蛊会自己修复;如果刺到心脏的母蛊,便无法自动修复,而是子蛊母蛊和宿主一起死掉。”
“但是很奇怪,阿曼平时不是这样的,他也没这个胆子……”
“师姐,前面好像有打斗声。”刚刚去探路的郑明玉抱拳行礼,“而且打起来的地方……不止一处。”
“奇怪,大家最近都这么暴躁吗?”郑清意疑惑地嘀咕起来。
“无妨,快些找到其余人,尽早凑齐碎片通关才是。”枕苏收剑,为了安全起见,决定不再浮空。黎萤和余镜台已经手脚麻利地绑好了阿曼,并拿出他的碎片交由黎萤保管。
*
“宓姑娘,你理理我好吗?”不远处,孟百川一步步逼近宓观鱼,连盘起的丸子头都因动作之激烈上下晃动。宓观鱼拍拍身旁琴坊师妹的手,镇定道:“孟首席,我们只是共事过,请你冷静一点。”
孟百川却好像全然没听见,眼白中暴露着可怖的红血丝,那张称得上是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孟百川!”宓观鱼看出他的状态不对劲,她解开背后琴袋,大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孟百川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片刻后又回到之前那种状态。
“道友别冲动,吓到两位漂亮的仙子就不好了。”凌清秋挡在二女身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玄机阁弟子扶着孟百川的肩膀出声劝解。
在几人身后,已经发展成了大混战。
“狗东西,敢拿我的碎片,看锤!”
“我就知道你和师兄背着我好上了,我要扎死你们这对狗男女呜呜呜……”
“贱人,我的核桃酥是不是你偷吃的,看刀。”
“你干嘛我不认识你啊……哎呦别打!”
“啊!你竟然喜欢吃鸡爪!鸡的爪爪这么小巧可爱!我要剁了你的爪子给它祭奠!”
不论是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仇的没仇的,就算只有芝麻粒大小的负面情绪,也成了大战的导火索,现场一片嘈杂混乱。
芥子秘境外。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沈淼坐在广场中专门搬来的石椅上,优雅品茶。
“这就是青春啊——”弥正心长叹一声,语气中颇为怀念。
“这群崽子丢死人了,连内讧都搞起来了。”燕客给自家契约兽顺着毛,看着玄武门的几个弟子因为“谁的契约兽最完美”这个问题互相大打出手,眼角止不住地抽搐。
加练!回去就给他们加练!
“小孩子嘛,有点摩擦很正常啦~”嫣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玲珑扇子,巧笑嫣然。
一切皆止于血光乍现之时。
“啊!”那玄机阁弟子惨叫一声,左臂竟多出几道血肉模糊的抓痕,深可见骨。孟百川眼睛赤红,像是神志不清一般,口中不断呢喃。
“阻拦我者,死!”
随着话音落下,他身旁骤然出现一只白色的吊睛大虎,一双锐利虎眼有锐利寒光闪烁,让人不寒而栗。它全身肌肉紧绷,腮边胡须绷紧,分明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孟百川,玄武堂最年轻的金丹首席,也是玄武堂历史上首次成功与两位神兽缔结契约的天之骄子。
那玄机阁弟子脸色惨白,血液在手臂上蔓延流淌,止不住地滴落到地面上。后面大混战的众人也被这场面惊到了,一部分人好像清醒些,一部分却又继续打了起来。
“不对劲!”燕客猛的站起,那光罩上的景象也瞬间黯淡,让众人无法看到秘境内部的情况。
“快让他们拼齐碎片,退出秘境!”
*
与此同时,秘境内的许多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合欢宗的几位弟子首先将碎片拼成葫芦玉盘,同时探入灵力。
“不好!”柳絮梨看着身边的紫衣女子,眼中满是求助之色,“时师姐,这秘境怕是出了问题,我们的灵力探入后,秘境里没有通道产生,我也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这只是一般的玉盘,根本就是给再普通不过的装饰品!”
时朦看着手边昏迷的合欢宗弟子,颇为头疼般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弟子都是刚才情绪一直激动,灵力不稳,恐生变数,所以被她早早地打晕了。她看着一边早已沦为厮杀的战场,还没说话,一道声音响起:“我们现在出不去了,传音玉碟失灵了。”
正是郑清意。
“清意妹妹,你来做什么,我的明玉哥哥呢?”柳絮梨越过郑清意往后观望,却只见到郑明玉疲于拉架的背影。
郑清意好歹是记住了自家师姐的嘱托,强忍着不与她斗嘴,但还是没忍住,朝柳絮梨翻了个完全出于本心的超大白眼,又对合欢宗主事的时朦抱拳行礼。
“时道友,我是玄清派郑清意。我家枕苏师姐观事态不对,见时道友意识清醒,邀合欢宗过去一避,免得被卷进事端。”
再看另一边,凌清秋凭借剑意硬生生逼开孟百川,宓观鱼和余镜台趁机把整条胳膊接近残废的玄机阁弟子拉到一边。
“多谢各位搭救。”他用另一只手拉下兜帽,忍着手臂疼痛强撑着行礼,“不然我怕是要死在孟百川手里了。”
“额……没事。”见到他的真容,余镜台到是先楞了一下。不是这个玄机阁弟子长得英俊潇洒,而是他长得太普通了,在这遍地俊男靓女的修真界反而算是罕见的情况。
“秦楚?”季沉不知道从哪里拉着千归语闪现过来,那个玄机阁弟子好像很怕他,急忙盖上兜帽,往余镜台身后躲了躲。
季沉身后还跟着一位玄机阁弟子,身量与千归语相似,用余镜台的话说,他全身都散发“生人勿进,莫挨劳资”的死宅气息,看起来不喜聒噪。
“秦楚道友,你快和其他几位远离此地。那白虎爪上附有雷霆之力,你的手臂如果不及时医治,会被废掉不说,还可能有性命之危。我虽不是医修,但琴坊有专门用于清火解毒,平心静气的曲子,可助道友一臂之力。”宓观鱼已经取出琴来,忧心忡忡地劝到。
“对了,你们那里还有一碎片在枕姐那里,快快快枕姐,救人要紧。”余镜台连忙跑到站在宓观鱼身后的枕苏身边。枕苏了然,从芥子袋中取出玄机阁的那块暖玉碎片,递给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千归语。
千归语从枕苏出现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听到余镜台说的话后,眼睛中浮上一层委屈神色。饶是枕苏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必了。”秦楚突然笑了一声,在他轻飘飘的话语中,受伤的左臂瞬间爆开。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
玄武堂分内外两堂,所修一是锻体,二是御兽。弟子们都要进行基本的锻体,再筑基期进行契约兽的召唤。成功召唤了契约兽的进入内堂,名字写在名簿末尾;每月进行比拼,赢家进一名,或者直接挑战高位弟子,金丹第一名称金丹首席,元婴期第一名称元婴首席。
大乘期就直接当老师教学生啦,最厉害的几名会成为玄武堂长老的接班人。
燕回不修御兽,只修枪术,所以名簿上没有她的名字,但她的综合实力特别强!小天使们如果愿意看猫猫可能会出一个关于燕回小姐姐的番外。
第24章 芥子墟
血肉四处纷飞,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由于事发突然,秦楚又在众人内部,那些零零散散的血肉大多都溅到了周围人身上。溅到衣服的没什么感觉, 但凌清秋和季沉躲闪不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与那血沫接触,成了在场唯二的倒霉蛋。
凌清秋闷哼一声, 竟直接跪倒在原地昏迷过去, 独留长清剑嗡鸣不断。季沉与之相反, 笑的越发张狂, 一个绞杀阵法瞬间出现,竟然要向秦楚下死手。
关键时刻,赶到的时朦再次出手, 一手一个, 同时劈晕了季沉和秦楚,收获周边几人的赞叹眼光。
但周围的弟子好像都受了蔓延在空气中的腥气影响,行事纷纷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孟百川距离秦楚较近, 枕苏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但显然没什么用。
“枕姐, 我、我好像有点生气。”余镜台咽了口唾沫, “我觉得我没能把季沉那个牌子拿过来, 就想把他的头拿下来……啊!”
时朦牌手刀, 虽迟但到。
时朦又看向剩余几人, 郑氏兄妹和黎萤直接疯狂摆手证明自己的清醒, 千归语不知道为何不受影响, 另一个玄机阁弟子和宓观鱼也能控制住自己。
“为今之计, 就是先平息了这些人的混战。我去让孟百川清醒过来, 明玉清意,小鱼会辅助你们,其余道友……”枕苏压下心中骤然升起的烦躁感,询问目前场上还比较清醒的几人,“外面的各位长老必已知晓这里的异状,麻烦各位控制一下这里的情况,否则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千归语点点头,时朦和一旁扭捏的柳絮梨也应允。宓观鱼取琴置于膝上,吐气抚琴,指尖微动。
“铮!”
孟百川只觉得气血翻滚,眼中只想见到宓观鱼,偏生枕苏上前挡住了他的意中人,在不知名物质的影响下,他驱使白虎上前,却被月白剑势逼退数步。
前有从小被虐到大的旧恨,后有阻挡心上人的新仇,与主人心意相通的白虎感知到孟百川的心情,毛发“刷”地炸开,更显威严。
“枕苏,你让开!”他更加急躁,身旁竟然又浮现出一抹红影,如火如霞,一声啼鸣响起,竟是四神兽之一的朱雀。
“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还在这里和我耍威风。”枕苏可不怕他,执剑挽了个剑花,长剑如灵蛇出洞,孟百川低吼一声,白虎的利爪上隐约泛起了雷光,朱雀长虹一般的尾羽猛的炸开,带着炽人的热浪迎上枕苏。
“朗月剑法十三式,明月别西楼。”
只一瞬,月白剑从中间穿过,锋利到近乎锐利的剑气化为满天利刃自天地四周袭来,甚至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到剑锋的轨迹。
持剑者却伴着悠长的琴音点剑而起,脚步轻盈地落到孟百川背后,而那来势汹汹的两大神兽身上挂彩无数,是无数道接近致命的贯穿伤,在原地发出尖锐的哀嚎。
这一架势明显镇住了其余的人,但更坏的情形发生了——原本各自厮杀的众弟子突然合作起来,一步步围住场上还清醒着的几人,逼迫他们凑到一起,倒是把枕苏与孟百川二人隔绝在圈外。
“诸位,他们的状态不对,我们站成一圈对敌,尽量将他们打晕,待各位长老来后再处置。”郑明玉和自家妹妹站到来人最多的位置,清光剑与千树剑一齐前指。
“明玉哥哥好帅呀~”柳絮梨爱心眼。
“柳絮梨!”郑清意转头龇牙。
时朦和宓观鱼对视一眼,暗自发笑。
风暴中心的郑明玉咳了一声,冲天的战意自剑锋而起。
“我们的后背,就交于诸位。”
*
枕苏这边并没有想的这么轻松。朗月剑法是她师父孟独晴的自创剑法,威力虽不同于寻常招式,但消耗的灵力也多,而“明月别西楼”又是追求极致速度的招式,让她的灵力消耗不少。孟百川的确是天才,白虎朱雀两位神兽也都是打持久战的好手,之前是为了快速结束战斗,现在枕苏体内剩余灵力已不足四成。
她拿出阵石,构建出一个聚灵阵来帮助恢复,再加上宓观鱼的琴音也有促进灵力运转的功效,这才让她的脸色好看些许。
或许是契约兽的重伤让孟百川清醒了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把奄奄一息的契约兽召回第三空间。
“清醒了吗。”枕苏见他眼白变得清澈,毫不犹豫地质问小伙伴,“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从昨天开始我就心烦意乱,今日见到宓姑娘,我只是想打个招呼,不知怎么的就生起气来,脑海里好像什么都想不到了……”孟百川慌张起来,“枕苏,宓姑娘不会生我的气吧。”
琴坊作为修真界最佳辅助选手,经常与各宗门合作,前几年宓观鱼去玄武堂做客,短暂停留了几日。世人皆知,沧澜剑尊独爱玄武堂所酿的名酒“浮玉春”,故枕苏小时候常被剑尊带着去玄武堂串门,和孟百川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当时剑尊让她去玄武堂拿酒,她也顺理成章地见证了孟百川和宓观鱼的初遇。
亦是在孟百川一见钟情的现场。
那年春日,玉兰树下,宓观鱼温婉抚琴,披帛扬起,琴声如丝,俘获住了一个少年郎的真心。
虽然他俩从小拌嘴到大,看在孟百川小时候天天当她沙包的份上,枕苏也不愿意让他伤心失意。
孟百川,玄武堂知名恋爱脑,单恋宓观鱼之事人尽皆知。
“你自己问她吧。”枕苏白他一眼,“下面战况焦灼,我们快去帮忙。”
“好。”
另一边,合欢众人分散在圈中,虽不以攻击见长,但擅长在千归语的阵法下给人补刀。宓观鱼和其师妹被好好保护在中心,阵阵静心的琴声用来抵抗众人控制不住的杂念和阴暗想法,并时时切换增益曲目增加大家的战力。一旦有人出现想要反水的情况,时朦大师姐的手刀会送他去和地面拥抱。
黎萤身体里有五行蛊,仗着自己不受影响,混入外圈弟子群里,淬了麻药的两把匕首一扎一个准。
郑氏兄妹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同阶之内无敌”的刻板剑修印象,剑光交织之密让人眼花缭乱,在敌人力竭之时,又默契地拿剑柄敲晕他们。
更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一直没露过脸的玄机阁弟子。看似没什么大动作的默默摸鱼,凡是接近他的对手,皆被几道极细的金光定在原地,再被他打晕。
孟百川凭借扎实的体术加入“打手刀”队伍,枕苏直接反手将月白插入地中催动灵力。下一刻,地面晃动,地面直接塌陷下去了一块,让那些失了神智的弟子直直向下坠落。千归语见状,立刻右手掐诀,让散开的泥土融到一起,把失了神智的弟子紧紧埋住,只留一个个发型不同的脑袋在地上。
趁这个空档,清醒的几人手起手落。
打晕打晕全部打晕!
“呼……”危机暂时解除,柳絮梨拍拍胸口,看到那个一直不露面的玄机阁小哥,又笑着去撩拨他。
“这位帅气的小哥,你和奴家也是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了,让奴家看看你……啊!”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从她耳边穿过,削断一线青丝。
柳絮梨还没来得及发火,身后却骤然升起一股可怕的威势,不知在何处升起的恐惧如一股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竟让她动弹不得。
是秦楚。
或者说,是秦楚站起来的身体。
他昏迷的时候呼吸极弱,众人也不知道他何时清醒的。只见他身体离地悬空,以一种诡异地姿态舒展着,眼白缓缓消失,表情僵硬,像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副不正常的模样。能看到一道金丝贯穿他的左肩,却好像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又是几道金丝贯穿他的右肩,然后是左脚踝和右脚踝,皆收束在那个不知姓名的玄机阁弟子手中,他的兜帽也因动作随之落下。
他生了双极为标准的狐狸眼,睫毛浓密,眼尾上扬,微微眨动时,眸中仿佛有华光散聚,像个吸人心魄的妖精。一道银色的嘴链从左边唇角显出,另一端夹在左耳,更显媚意。
让人感觉他不适合身上的千重银纹袍,应该换上十分合欢宗的清凉红衣才好。
柳絮梨作为直面美人面的颜狗,也不管什么头发断了长了,当着美人和自家大师姐的,面,不争气地流下了鼻血。
柳絮梨:怎么,合欢宗终于在玄机阁安了卧底吗?
【他是斜疏星,是我们玄机阁阁主的亲传弟子。他手上的是我们阁主亲自寻来的金鳞九曲丝,坚韧无比,凡是被金鳞九曲丝穿过,必受万剑穿心之痛。】
千归语看了看枕苏的脸色,为她施了一个聚灵阵,又以神识传道。
【眼下情况尚不明了,你还是休息一下,以待后动。】
枕苏点头应允,双眼却盯着秦楚不放。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若是不快些清除秦楚的异状,或许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斜疏星双手交叠,金鳞九曲丝收束,本该随其移动的秦楚却一动也不动,只有金丝穿过的地方晕染开大片血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再笑这武器在做无用功。
千归语还未动,时朦已欺身上前。这位合欢宗的大师姐莲步轻踏,身姿优雅,像是在跳一曲柔美舞蹈。可仅仅三步,刚才还纹丝不动的秦楚竟像是脱力一般,身子前后摇动了一下。
四步,五步。
秦楚突然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顺着金鳞千机丝的收束方向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见他被制服,在场还清醒着的几人不仅松了一口气。
“下山前就听人说,合欢宗出了个千年难遇的女修士,自创‘荷华七步’,三步让人泄气无力,五步灵力逆流枯竭,七步可断人经脉,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郑清意抱胸点头,又装作不经意般挤开枕苏身边千归语,“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枕师姐了。”
“油嘴滑舌。”枕苏笑着用食指点点郑清意的额头,准备去找玄清派众人的暖玉碎片。
就在此刻,意外乍生。
【作者有话要说】
郑清意:谁也别跟我抢枕师姐身边的位置!(小狗摇尾巴)
日更成功!
第25章 芥子墟
谁也不知道秦楚怎么做到的, 穿插在他身体中的金鳞九曲丝竟瞬间被挣脱开。秦楚尚且完好的左手穿透时朦右边胸膛,又随意地把她甩开。
“师姐!”柳絮梨等人连忙接住时朦。时朦口中溢血,胸前血液晕开一片, 在柳絮梨怀中昏迷过去。柳絮梨忙运起灵力治疗师姐,宓观鱼也奏起有恢复作用的琴曲。
此时的时朦已面如金纸,只有胸膛起伏的微小幅度证明她生机仍在。
“现在的金丹期是都掺了水吗?”秦楚歪头, 语气带着一丝挑衅, “太弱了。”
回应他的是千归语步在他脚下的绞杀阵和枕苏一人的万千剑光。
“真的要对我下重手吗?”面对众人的反应, “秦楚”到好像没什么紧张感, 反而特别轻易地在二人夹击中闪开,“这个身体可不像木偶,坏了以后是修不好的哦。”
千归语没理他, 但的确无法轻易发动伤人阵法。月白剑被自己主任前挑, 剑锋处响着嗡嗡颤抖之音。
如果说秦楚先前的表现只能说是反常,那么现在的他,和刚才的他完全不同。
枕苏曾越级挑战过不知多少的对手,除了师父之外, 还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像是身体在本能的抗拒和面前的对手进行战斗。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问道:“不知这位前辈师出何处, 误入小辈比试之地, 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秦楚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 脸上扯出个僵硬难看的笑, 身上骤然升起无边威势, 如泰山压顶, 有几位合欢宗弟子坚持不住, 直接跪在了地上。其余人也面色难看, 一看便知正调动灵力抵抗威压。而那些失去神智的弟子,皆像是被砍了绳子的木偶人,直挺挺地昏倒在原地。
始作俑者只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在场苦苦支撑的几人,眼中满是凉薄与评估。
经过先前一场战斗,枕苏已消耗巨大。她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落在她的脊柱上,一寸寸下压,穿透。
糟糕。
月白剑被主人插入地面。
有点疼。
枕苏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能站着全凭一口气在撑。她看着嘴角弧度越来越高的秦楚,左手悄无声息地放在背后,指尖夹起一块阵石。
“你这王八蛋,竟敢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黎萤实在受不了这种好像屠夫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奇异符号,脚旁瞬间出现了只足一人高的黄金蝎。这蝎子体型与其他种类相比略显纤细,却长着一对巨大的螯肢,尾部更是粗壮有力。黎萤踩着黄金蝎,借力腾到空中,一直不离身的银铃响起,平时轻灵的声音现在却像一柄大锤在脑袋上敲。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满天的绿雾已然绽开。
糟糕!
枕苏心中一慌。黎萤心性急躁,最是沉不住气。目前不知道敌人的底细,贸然前去只怕伤到的只有自己。
一阵狂风吹散迷雾,那秦楚只是右臂抬起,黎萤便被定在空中,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连她放出来的那只黄金蝎也不见踪影。
“五行蛊的传人?看来也不怎么样。”
秦楚轻蔑一笑,右手一挥,黎萤就被抛到一遍,重重地撞到树上,“哇”地吐出来一滩血。
这下,枕苏的理智开始摇摇欲坠,连带额间的红点也开始忽明忽暗。她想用朗月剑法戳爆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但身体在不可抗衡的威压下,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我看看……哦,找到了。”秦楚眼神一移,目光定在了还在昏迷的凌清秋身上。
“这下,我看谁还能奈何的了我!”一股黑气从秦楚身上升起,而空中的秦楚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降落到地面上,身子被阳光灼烧出一道道红痕。若不是千归语眼疾手快地拿衣服盖好,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自燃。
而那股黑气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附在了凌清秋身上。
嘣——
枕苏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好像断开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为何要在这芥子墟中闹事?
为什么他要找上凌清秋?
不想这些了。
现在,去死吧。
“滚出去!”
随着枕苏拔剑而起,一道雷声响彻云霄,原本晴空万里的穹隆瞬间黑云遍布,其中隐隐泛着阵阵金光,向上的气流吹起枕苏的衣袂,眉间的红痣竟也消失了——她竟是直接突破了元婴,引起天地异象,九重雷劫。
众人立刻远离现场,免得被这声势波及,却见枕苏高举月白剑,九道劫雷一道接一道劈下来,声势浩大,枕苏却屹然不动,甚至不知如何驯服了那紫金交织的雷电,将九道天雷缠绕在月白剑上,剑锋指凌清秋身上的黑气。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黑气是附上了凌清秋,但只附着了极短的时间。从黑气刚一附上,凌清秋的身体就开始朝周围散发蒸汽,在枕苏突破的这短短时间内,竟然直接把那不知来历的黑气弹出去了。
没错,是弹出去。那股黑气的轨迹是一个标准的抛物线,被极其精准地弹到蒸汽外。
它没有躲开枕苏的攻击,被天雷加持的月白剑劈成了不均等的两半,一半小的消散于空中,另一半大的还不死心地想要钻蒸汽里继续附身凌清秋。
然后又被弹到地上,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它看起来还不死心,又铆劲从地面朝凌清秋跳去。
*
长剑如芒。
一道白光如长虹般贯穿剩余的黑气,空中似乎传来一声惨叫,原本肩上沉重如山的众弟子也得以起身。
仅仅是剑气,便轻松斩断了一直压在众人肩上的威压。
是孟独晴。
芥子秘境出了事,通往秘境的通道又一直打不开,这位护犊子的剑尊在秘境外面等急了,急着看自家崽子有没有事,想着直接劈一条路,让里面的人能够有出去的通道。
好消息是,路劈开来了;坏消息是,他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好像要把秘境劈没了。
“大家快出去,这个秘境要塌……要消散了。”沈淼看着在场的伤亡人数,整个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发出生无可恋的信号。那黑气被劈的不见踪影后,脸朝下昏迷的众弟子也都缓缓清醒,纷纷互相搀扶着退出秘境。
只是秦楚已经丧失了生机。
那遮眼的蒸汽也缓缓散去,露出一坨鼓鼓的衣服。
“啊,师妹,师父。”堆在一起的衣服里突然出现一对肉肉小手,正是拿小短手扒拉,露出自己脸的小号凌清秋。
枕苏:?
孟独晴:!
柳絮梨:?!!
突破元婴后,枕苏只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但仍不妨碍她现在脑中昏昏无序。
是小时候的师兄欸!
小号凌清秋还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脸侧的婴儿肥显得十分饱满,声音都回到了变声前的稚嫩。
距可靠消息的玄清宗绝密档案,有着磁性男低音的凌大师兄变声前是蜜嗓,甘甜入密,喜爱者爱不释手,厌恶者怒骂夹子。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凌清秋疑惑地从衣服里露出头来,又那手裹紧了些脱落下去的衣服,若余镜台还清醒着,必要夸一句很有男德。
可爱的脸。
甜蜜的嗓。
双重暴击。
孟独晴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他把凌清秋用衣服仔仔细细地包好,枕苏直接背过身去——她真的忍不住笑笑意,变小的凌清秋带给她的刺激甚至大过了她刚经厉的雷劫。
“我大概知道一些。”孟独晴单手拎起凌清秋,“我们先出去。”
“好的师父。”凌清秋勒的难受,但他不说,只是自己默默把衣服往外扯了扯。
一旁的枕苏已经开始计划怎么打扮……不是,怎么给小凌清秋买衣服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各位存活下来的弟子都接受了玄春门的治疗。除了当时聚集的弟子多是重伤,分散在别处的弟子多不幸丧命于发狂妖兽手中。参加鲲鹏台的年轻一代人数大减。过了几天,沈淼召集当时还清醒着的几位弟子到建设在总部中间的议事厅。
“各位,关于前几日芥子秘境遇袭一事,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各位长老都在,沈淼还是那身衣裳,却被眼尖的余镜台看到衣角沾了片血迹。
“秦楚买通了看守玉盘碎片的杂役,在比赛前一天进入存放碎片的房间,应该是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沈淼依旧是那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请各位放心,已经惩戒过那杂役了。”
余镜台偷偷拿胳膊肘捣了捣沈岸,声音谨慎:“你们玄春门还会用刑呢。”
换了黑色头冠的沈岸依旧温文尔雅:“药毒刑三者不分家,你第一天知道吗?”
余镜台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夹在嘴上,手动闭麦。
“多亏斜小道友相助,我们弄清了不少事,下面让他来解释一下。”沈岸让出中间位置,一旁的斜疏星默默走过去。他今天依旧把袍子上的兜帽盖的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一份皮肤。他手指微动,一面水镜凭空出现,上面开始模模糊糊地显示影像。
“死人记忆必定有损,仅凭搜魂术就能还原现场吗?”枕苏有些疑惑。
【一般对活人用搜魂术,就像西瓜开瓢再复原,轻则失忆,重则疯癫,死人由于生魂消失,即使搜到什么,也不能确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臆想,而且这秦楚在进入芥子秘境之后便以身亡,全是他身上那黑气在作祟。】
【但是斜师兄很特殊,他在幼年时,父母被山贼当着他的面杀死,受到刺激,反而可以看到还未度化的亡魂近一段时间的记忆。且若是活人不剧烈反抗,且时间距离较近的情况下,斜师兄也能保证安全提取记忆,最多失眠几晚。】千归语解释到。
枕苏点点头,抓着她袖子的小手却一紧——是缩小了的凌清秋。
他现在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还和之前一样束着高马尾,露出圆圆的脸颊,穿着枕苏给他买的新款白色童装,袖口还做成了猫爪的样子,帽子也是小猫耳朵的形状。
明明整体打扮再可爱不过,他却还是一幅面瘫样子。但与先前眉眼锋利的他不同,他这样反而有种小孩装大人的反差感,显得更加可爱了。
本来他应和余镜台一起来,哪知余镜台一边“嘿嘿”笑,一边把他塞到了枕苏旁边。因为他身高才刚到成人的大腿,而且那张嫩嫩的脸真的非常有欺骗性,让枕苏总感觉他会摔倒,想要牵着他走。偏偏他还老是一本正经地说些“礼不可废”“男女授受不亲”的古板话,更想让枕苏逗弄他。
一阵僵持过后,还是凌清秋败下阵来,红着脸拽着枕苏的袖子来这议事厅。
让余镜台好一通大磕特磕。
顺便在话本中爆更了数章。
【作者有话要说】
修真小报:《我和我的木头师兄》作者小鱼不调休突然在一日爆更数章,里面的男主人公以猫咪形态登场,成功俘获女主人公的心。据可靠消息,此篇章一经发布,引得无数女子为自己的心上人定制猫耳首饰与服装。一成衣铺老板更是花重金支持本书发行,直言:我永远支持小鱼,因为我赚翻啦!!!
啊啊啊啊好想画出来,可是猫猫不会(枯萎),准备进修!!!
第26章 芥子墟
水镜上开始浮现清晰的画面。
“我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秦楚看着两只互相撕咬的兔子, 手中黑气盘旋,在空中缠绕交织。
而下一刻,他的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黑袍人, 声音诡谲:“你不想拿这能力做些什么吗?”
“你是谁。”秦楚还算警觉,手中紧握阵石一块。他虽名气不如玄机阁另外三位,怎么说也是有几分天赋, 一道束缚阵法凭空而现。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的这份能力要怎么用。”
黑袍人右手只是一挥, 那阵法顷刻消失于虚空之间。
“玄机阁的其余的那三个让你很不爽吧, 这些天才最是狂傲,你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
不详的黑气如蛇般在地面上蔓延,又沿着他的小腿攀爬, 无限放大着他的负面情绪。那开始还算警惕的秦楚却好似无从察觉, 身体开始微微发颤。
“……对啊,他们都该死!”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扭曲恨意。
“斜疏星那个家伙,仗着有阁主的宠爱,目无尊长无视门规, 长得就不像正经人,整天带着那破链子, 成何体统!”
水镜外, 突然受到万众瞩目的斜疏星单手扯了扯兜帽帽檐, 默默转身背对众人。
“千归语这个疯子, 拿自己做阵石, 自视甚高, 整天对我不理不睬。”
千归语一愣,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超枕苏那边侧过脸, 眼中满是明晃晃的委屈神色。
枕苏见他眼神湿漉漉的, 刚想宽慰他几句,袖摆突然一晃。
凌清秋神色无辜,一脸正色地揪紧枕苏衣角。
角落的余镜台偷偷哭泣:养的木头孩子终于会争宠了,老爸好欣慰嘤嘤嘤。
而水镜中,秦楚的话还未停下,反而更显怨毒。
“季沉……季沉这个贱人,天天招蜂引蝶,不就是长得好吗,只不过对着小莲笑了笑,就迷的她找不到北,还扔了我送给她的发带,说一生非他不可……贱人!”
季沉将一缕刘海别过耳后,对众人的视线无半点抗拒,反而如鱼得水般轻点下颌,浑身充满着一种自豪而欠打的气息。
其实能代表玄机阁来参加鲲鹏台,说明秦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只不过同宗的其他几人太过耀眼,显得他到是灰扑扑的了。
“我要报复他们!”
秦楚念叨了一阵,最后作了个众人意料之中的总结。他脸色憋的通红,脖子上甚至爆出了几根青筋。
“我这儿有个好方法。”黑衣人语调更加轻缓,“这气叫鄢气,能够把任何的负面情绪放大到极致,若是情绪激动,还会使人丧失理智。你把它附在明日他们要用的玉盘碎片上,只要他们近身,必定会收到鄢气的影响。”
“到那时,各个宗门的弟子全都斗做一团,你趁他们两败俱伤时出面阻止,各位长老见了,肯定对你很满意。”
“至于玄机阁的那几位,就让他们斗的狠一点,等到他们虚弱时,你只需要这么……”黑袍人拿手在脖间一横,“他们是生是死,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对,没错,就是这样!”秦楚被负面情绪占据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想法,转身就直奔黑袍人所指的屋子,用灵石收买了杂役,偷偷摸摸地做完手脚之后还在屋子里躲了一会儿,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但出了一些小问题。屋内有一放置隐蔽的留影珠,可保存面前景象,下面是留影珠留下的影像。”斜疏星虽未转过身子,但他左手一动,水镜模糊过后又重新浮现画面。
在秦楚离开后不久,一只身量小巧的狸花猫从窗户翻了进去。那不同颜色的碎片各自放在不同的小桌上,狸花猫挑挑拣拣,最后伏在放有紫色玉盘碎片小桌上,优雅抬爪,向下一挥。
碎片落地,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更加碎的七零八落,就算是拼起来也要好一阵子了。
“喂!”水镜上影像的最后,是那杂役拎住猫的后颈,制止了它向其余碎片动手的行为,人与猫的战争正式开始。一人一猫你争我斗,你抓我挠,这场战争的最后以杂役成功把猫赶出门外成为赢家。
在两位选手打架的同时,众人也看清了狸花猫选手的全身照与正面照。
“啊,是松松。”一名合欢宗弟子说道,“它是我来到玄春门以后收养的猫咪。”
“由于猫咪的意外闯入,紫色的玉盘碎片被重新更换,所以最后合欢宗的各位大都没受这黑气的影响。”斜疏星收回水镜。
“我们可以从这些影像中知晓,这种黑气叫做鄢气,能放大人的负面情绪,使人暴躁易怒,甚至丧失理智。在场的各位都看到了,那团黑气离开秦楚的身体后,秦楚的身体受光即燃,失去生机,我推测,那团黑气很可能与夺舍的功法相关。”
话题涉及了全修真界的禁忌,本来安安分分的弟子们可炸了锅。最后还是各位长老各自带着叽叽喳喳的自家孩子,一队一队领了出去。
*
“师父。”大家都出来后,枕苏牵着凌清秋紧追孟独晴之后,“之前没找到你,我有一些疑惑之处,请师父解惑。”
孟独晴带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示意她问。
“在场不受影响的几人并非全为合欢宗弟子。斜道友的金鳞九曲丝乃是世间少有正气之物,自然会替主人抵挡几分;萤萤身负五行蛊不受影响;观鱼和她师妹在进入秘境时不慎将碎片掉落,所以逃过一劫;千归语不受影响,应该与他神识强大有关……但明玉师弟、清意师妹和余镜台,我却不知为何,还有师兄他现在……”
孟独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一个一个细细回答。
“这鄢气主要作用于神识。郑氏兄妹出身修真大族郑家,他们从小就种了郑家的‘灵台种’,能够清心正气,能大幅度削弱作用于神识的歪门邪道。”
“至于佛子,他天生佛骨,克一切妖邪。而且这孩子有一颗稚子之心,纯洁无瑕,心思的确单纯了些……”
枕苏:懂了,就是没心眼呗。
“小苏,你道心之坚定世间难寻,这种邪术主要针对神识,一旦有一丝破绽,恶念便会如破闸之洪占据心神;若它找不到切入点,就无法发挥作用,至于清秋……”孟独晴好像突然犯了难,像是在思虑如何开口。
凌清秋面无表情的脸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底是藏不住的好奇。配上他那张格外稚嫩的脸蛋,谁见了不说一声这是真·好奇宝宝
孟独晴长叹一声。
“他不是人。”
枕苏:?!
凌清秋:?!
孟独晴背手转身,语气颇为怀念:“我记得你小时候还特别好奇清秋的身世,为了寻这答案缠了我好久。这句话可能有些偏颇,但他的确算不上普世意义上的人。”
“传说,世上有神兽凤凰,每五百年经历一次生死轮回,在火焰中燃烧自己的身体,又于灰烬中重生,称其为涅槃。那凤凰落脚的梧桐木,受灰烬沾染,叫做烬染梧桐,又称凤凰木。”
“我年轻时偶然遇到,听闻凤凰木能创造生灵,一时兴起把自己的血滴落进去,哪知那凤凰木突然绽放华光,在我眼前化成了人形。”
枕苏下意识对比二人相貌,竟惊奇地发现二者的确有相似之处,特别是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那鄢气入你体内,定是知晓了你为凤凰木所造,应是要夺舍重生。但凤凰木作为世间万洁之圣,天然克制排斥一切邪恶之术。那消散的蒸汽,是凤凰木抵抗排斥鄢气的手段。但驱除那鄢气的同时消耗了自己的能量,导致你的身体变小。为师想,你且好好修炼,不多时应该就可以恢复。”
“我的同门师妹,也就是小苏的母亲,姓凌,我借用了她的姓氏为你取名,那是正是清秋八月,便取名清秋。”孟独晴叹了口气,“之前不告诉你们,主要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后来见你们相处不错,小苏也不在问我,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记得我早年游历时,有段时间喜欢收集玉佩,那江年年拿着的玉佩与我当时遗漏在凤凰木诞生之地的那块极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若不是上面有我的灵力印记,我都忘了还有这块玉佩了。”
凌清秋……凌清秋看似云淡风轻,但瞳孔已经失去光芒,呈现一片茫然的神态。
他脑中自己来历的记忆一直浑浑噩噩不甚清晰,但也从未想过自己竟非人子。
枕苏也被这消息震惊住了。
门外也传来一声重响。
余镜台直接摔开了房门,脸与地面来了个实打实的零距离接触,歪了重心的黎萤被沈岸捞住,宓观鱼在门外尴尬抱臂,抬头低头望天望地。
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枕苏挨个敲了个爆栗。
“你们很年轻,能够尝试的东西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永远这样无拘无束的。”孟独晴揉了揉枕苏和凌清秋的脑袋,“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朋友,多出去看看这外面的风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少年的友谊和无边的美景更动人心。”
自知偷听心虚的余镜台嘿嘿笑着,自以为小声的碎碎念:“我都说了偷听肯定被发现,要不是剑尊大大放水咱根本听不到……”
黎萤一脚踩到余镜台的脚背上:“闭嘴,明明是你带头过来的。”
余镜台戴上了痛苦面具,趴在地上再起不能。
“说起来那广场上的石头好像也被偷换了,我还要去商讨,你们小辈慢慢玩。”孟独晴走出房门,又回头叮嘱。
“不过,这鄢气的事,也应该早日了解,应该明日就会有结果。”孟独晴眼神愈发慈爱,看着依旧眼神不解的凌清秋,语气温柔:“怎么了,清秋还有什么疑惑吗?”
凌清秋诚实点头,在孟独晴鼓励的眼神下,缓缓问道:“师父,那……我能不改称呼吗?”
孟独晴发出疑问表情,一种不妙的预感突袭心头。
“我觉得……叫师父比叫父亲顺口一点。”
在众人或多或少的注视中,孟独晴仿佛听到了一阵旁白音。
您的弟子对您发出喜当爹警告。
“或者……应该叫母亲?
孟独晴脸色一黑。
色如锅底。
【作者有话要说】
喜当爹警告!
本章的凌呆呆学会争宠后,突然得知自己真的是木头,大脑疯狂转圈圈中。
第27章 探玄机
“所以那鄢气到底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余镜台没骨头一样地扒在桌子上,语气有点抓狂:“这都七天了,不是说各宗门大长老他们都各回各家, 要集结弟子去抓大BOSS吗,也没人过来啊。”
“你着急什么,我看你是想换地方吃东西了吧。”黎萤不屑抱臂, “七天把沈岸的小金库吃掉十分之一, 你一个人的胃能抵一个宗。”
“哎呦讨厌, 人家只是什么都想尝尝啦。”
“哼, 我看你就是鸟胃猪瘾。”
宓观鱼喝了口茶:“余道友,莫急,我看前几天玄机阁那几位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好像要请阁主占卜这鄢气从何所出, 这几天肯定有结果的。”
说起这个余镜台可立马精神了不少。他戳戳长高了一点的凌清秋,贼兮兮地笑道:“凌呆呆,你知道市面上最近出了一本书叫《我的木头竹马与天降解语花》吗?”
“你写的?”
凌清秋一针见血。
“这个不重要。”余镜台小手一挥,“现在读者们对解语花小千很看好, 你这木头小凌的股市最近都跌了,小心被偷家哦。”
“师妹。”
“哎呦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刚进屋的枕苏还没开口, 余镜台整个人突然像背人偷吃食的鸭子般, 直接就是一个激烈旋转起身自证清白。
“你真是皮痒了, 仗着苏苏的宠爱四处拉郎配。”黎萤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余镜台的狗血小说侵蚀, 铿锵有力地说出那句著名台词。
“男人, 你是在玩火!”
安静。
平静。
寂静。
一片无声中突然发出一声冲天爆笑。
鸡叫的余镜台又一次被黎萤踩在脚下摩擦。
“真是幼稚。”宓观鱼又给自己倒茶, 借茶杯掩藏弯起的嘴角, 沈岸被账本背刺的心突然就好受了一点, 感觉凌清秋衣服上的七彩色的猫爪图案都顺眼了许多。
枕苏无奈轻笑, 她也是拿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玄机阁那边有消息了,寻常的占卜无法确定鄢气发源地,七日之后,祖父将重启问天台,这次来参加鲲鹏台弟子都去玄机阁待命,玄春门会负责互送。”
“我记得玄机阁建在东区的海边群山上,凡尘都说他们是蓬莱岛上的仙人,这光环够强。”余镜台反手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几个脑袋又凑到了一起。
“世界分为凡尘界与修真界,二者都在陆地上,在陆地的最东边,坐落着海上群岛。群岛再往东,是无尽的大海,称为极海。极海与群岛边界一直由一层无法窥探的迷雾隔开,通常叫做烟云障,凡尘世的人们甚至都不知道有极海的存在。”
余镜台假装带着镜框,曲起食指碰了碰睫毛:“凭我阅文无数的经验雷达,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东西就喜欢爆个大雷,这波我压极海搞事。”
“极海的确没人探索过,也不知道它里面有什么。”枕苏指指地图上表示极海的空白处,“但最重要的,是这回五大宗门和四大区一起行动,这还是第一次吧。”
“毕竟这次鄢气的受害者可是各个宗门的年轻一代,心里都憋着火呢。”黎萤道,“在芥子秘境里我可是被甩到树上受了好一顿气。要是找到这个始作俑者,我要拿蛊好好折磨他,把他剁了做花肥!”
“的确。”沈岸今日是一顶白玉发冠,“各大宗门的弟子也几乎已在本宗门集结完成,就等上面的决定了。”
“打扰一下。”门突然被一绿衫男子推开,“沈淼师姐让我通知各位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就乘坐传送方舟去玄机阁。”
沉默,是今天的主旋律。
“陆!雨!眠!你个叛徒!你还敢过来!”
著名的富N代贵公子沈岸表情狰狞,在看到他身边毛茸茸的白狐后更是升级成一副已经破防心梗的样子。
这男子名叫陆雨眠,和沈岸同辈,从小一起长大,二人十分要好。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经过这次鲲鹏台后非要跳槽玄武堂,不过短短七日,还真就给他跳成功了。
目前他的契约兽是白狐,甚至在短时间内又召唤出一只巨鹰作为他的第二只契约兽。
那只鹰也很有名,以某盘菜的配色闻名玄武堂,红爪红翼红身红喙,脑壳上却夹杂了许多黄毛,特别刺眼,成功进入玄武堂“盘一盘你没见过的大宝贝榜”前三,喜提雅称——秋月映红妆。
别名“番茄炒蛋小鹰鹰”。
“沈岸啊,别这么激动,我只是突然找到了我在御兽方面的才能,沈门主和燕堂主可是见证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人从小关系好,陆雨眠也是一副欠揍的骚包样子。
“你行,你真行啊陆雨眠。从小到大除了医术,你对什么不是三分热度。今天想学锻体,过几天就想去种地,一会儿要学炼器,一会又想去琴坊进个修……就你这小身板,你就等着被玄武堂的人欺负死吧。”
“非也非也。”陆雨眠指间夹着几根针,“我的穴位课可是满分,用针刺激穴位达到强身的目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凭借一手娴熟针法和过硬穴位医疗知识,陆雨眠成功解锁新战术,近可扎针促体拼近战,远可召狐唤鹰打远程
“顺便提醒一下,玄春门开设的近身搏斗课我也是满分通过哦。”
“滚。”
“好嘞~”
开玩笑,闹着皮一下可以,要是真的惹急沈岸了,陆雨眠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的手段搞到没脸见人。
“看来你们玄春也不太正常。”
凌清秋言简意赅。
沈岸一噎,目光看向枕苏。
枕苏想了想自家宗门的人除了疯狂卷王,卑微妻(剑)管严,瓜田冲刺第一线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成分,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沈岸又看向看戏的宓观鱼。
宓观鱼想着自家师妹整天“非枕苏不嫁”的口号,和琴坊整天抱着话本嗑生嗑死的氛围,再一次端起水杯。
余镜台……算了把他略过去吧。
他看向黎萤,黎萤双手举起,做出投降姿态:“我们那里的蛊怎么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吧我觉得‘不正常’应该是个褒义词来着……”
沈岸:认识他们以来没被气死真是多亏了我宽阔无比的博大心胸。
玄春门的传送方舟依旧是配置最高的,这么短的时间甚至还增加了客房数量。虽说孟独晴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主,前几年更是爱带着枕苏在几大宗门随便乱串,但这玄机阁还真不太常去。
枕苏的父亲为爱入赘玄清派,当时甚至辞了玄机阁主的位置,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回去,目前的玄机阁主是千翁的师弟执掌,这次出行到是让枕苏充满了不少期待。
*
“枕姐,我们到了!”
七天一闪而过。方舟上,余镜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着下方仙气飘飘的岛屿止不住的赞叹。
“这也太仙气了吧!”
时间刚好是正午,明明阳光刺眼,但投射在海边群岛上的光晕反而温柔许多。玄机阁全是由白玉筑成,琼楼玉宇,耸入云霄,中间有一座高达八十一层的墨玉塔。问天台建在墨玉塔的顶端,烟云都被阻扰散开,不渡玉塔顶。
因为玄机阁禁止空中交通,所以传送方舟在岛的边缘落地。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隐居避世的玄机阁所处群岛不只有修士,岛的边缘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渔民,像是星星点点的聚落。
“凌师兄!”先来迎接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年年,她身后还有一位玄机弟子小步跟着。江年年好像比之前瘦了些,但表情看起来更生动了。
在这段时间,江年年已经成功拜入玄清派。自从系统莫名其妙的不理她后,她决定克服社恐本质,走热情乐天的师妹路线。
毕竟烈郎怕缠女,滴水石穿,你可以的!
江年年,这就是你的第一部仙侠剧,拿出你平常模仿电视剧狗血情节的潜力来!
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新世纪茶味爱情战士了!
“我终于见到……诶?”
没能从突出的身高找到凌清秋,江年年把目标放在枕苏身旁。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把她吓一跳。
江年年:等等,这是哪里的小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好像凌清秋,难不成是男主和枕苏是孩子?但是修真界的孩子长的这么快吗?
她的脑洞开始向越来越离奇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凌清秋:发呆……
她是谁啊?
经过一番解释,江乐也了解了前因后果。看着身穿橘猫套装的还面无表情的小号凌清秋,有一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枕苏垂眸,想起江年年的“信物”一事,神色不明。
枕苏一行人跟着江乐步行入岛内。一路上,枕苏看到了各个宗门的弟子与长老,却未见到自家爹爹的身影。
她开口询问:“江乐师妹,宗主可来了?”
江乐连忙收回偷瞄凌清秋的目光,回道:“没有没有。宗主说消灭鄢气固然重要,但各个宗门还是要留着人,其余地方也留有宗主或重要长老在宗门。”
不过我感觉千宗主是有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在的,毕竟是放弃自家老爹给他的宗主位置去入赘人家剑道宗门。
已经在玄清宗知晓各种八卦的江年年没敢直白地说出来。
“小枕道友,我们又见面喽。”
【枕、枕苏!】
在江乐旁边的玄机弟子腰牌微亮,众人走着的路也微微亮起呼应——玄机阁竟然在路上设置了类似缩地成寸的法门,众人不一会就到了墨玉塔前,季沉和千归语站在门前,一道声音一道神识,各自打了招呼。
【千翁在塔顶等你,你上这座塔的时候不要用灵力。】
千归语的话在枕苏神识中浮现。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眼里,就是千归语眼睛一直盯着枕苏,也不说话,也不眨眼,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这种堪称孟浪的行为和平时安静内向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余镜台:哇,偷家!
江乐:哇,瓜的味道!
凌清秋的身高不够,但能感到气氛变得奇怪,本来就面瘫的脸变得更加死板。
“千翁只许你一人上去,请其余各位跟我来。”季沉朝枕苏点头示意,其余人也跟着他和千归语离开。
枕苏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墨玉塔大门中间。
乌黑温润的大门顺势而开,门后的新天地也就此而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写写写写!
今天掉落惊喜双更,撒花!
第28章 探玄机
千翁是众人对在问天台的前前宗主的尊称, 也是枕苏的爷爷。由于驻守问天台要抛弃杂念,俗称“断尘缘”,且世界无变不得外出, 枕苏也从未见过他。
枕苏进入塔后,塔门无风而合。在枕苏面前的是一道极长的螺旋阶梯。阶梯看上去也是用墨玉制成的,看起来颇为贵气。
她没有用灵力来作弊, 而是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欸, 老季, 这墨玉塔什么来路, 万白从中一点黑啊?”余镜台也不计较当时偷季沉的玉盘碎片反被偷的事,朝季沉主动搭话。
“就你这信息渠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季沉点他一句。
“我平时还是不太关注你们玄机阁的事, 太无聊了没什么瓜……”余镜台在季沉突然的魔鬼微笑下紧急改口, “我只知道这个塔上面有个很厉害的问天台,在问天台上有个很厉害的老爷爷啦。”
季沉也没有再卖关子:“问天台的起源尚不清楚,但早于玄机阁建立之前。这东海群岛上面所有的白玉殿宇,皆是以它为中心建立。”
“墨玉塔共八十一层, 每九层中间设一圆台。若是从一之台不停走到九之台,说不定, 会触发什么神奇事件哦。”
枕苏一步一步走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 墨玉塔内侧的壁画开始模糊, 变化, 又脱离墙壁, 悠悠哉哉地绕着枕苏旋转。
壹之台。
刚出生的枕苏包裹在襁褓里, 枕耳把她抱在怀里, 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僵硬与紧张。
旁边是一位看不清长相的女子, 只看得出她肌肤胜雪,手上有着常年握剑的茧。
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站在窗内,又化作一道白烟混进柔和的阳光中,轻轻拂过枕苏的脸颊,又藏进了枕耳的发中,慢慢消散。
贰之台。
年幼的小黎萤第一次见到枕苏,像只被吓到的炸毛猫咪,放出了自己的金蝎。原因无他,孟独晴虽然带着枕苏南下,但他一直秉承散养原则,让弟子在实战中提升。枕苏见到一只高出她境界许多的妖兽挑衅,被激起了战意,一路追着它暴打,实力不够就以伤换伤,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充满着一种暴戾的感觉。
妖兽已死,枕苏也脱力昏倒在原地。
小黎萤谨慎地拿了根木棍。
戳戳。
……没反应。
再戳戳。
由于身高不够,她把枕苏拖回了瑶寨,身上的紫衣被枕苏身上的血侵染,成了一块一块的黑色。当她到了瑶寨,更是不解地看到那个总是笑着的剑尊和总是板着脸的长老爷爷同时崩裂的表情。
等枕苏醒了,她们俩一起去捉虫子。枕苏从不嫌弃她身上的泥土,也不会像别人一样说她没个女孩样子,每次都有好好给她擦干净。
分开的那天,两个小姑娘下意识地忽略了以后可以再见的可能性,一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红着眼眶盯着自家师父。
于是宠孩子的孟某又多待了几个月。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小黎萤举起右手,“拉钩钩。”
“不要。”
“诶?”
小枕苏勾起小黎萤的手指头,两个人的大拇指贴上。
“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都是。”
壁画又一次变幻,长大一点的黎萤躲在枕苏身后,看着正在抚琴的宓观鱼。
“萤萤,这是小鱼,宓观鱼。”枕苏把黎萤拎出来,宓观鱼也好奇的看着这个小不点。
他们在山中玩闹,谈天论地,像几只撒欢的小小羊羔。
满山的玉兰花盛开,在春日清风中见证了少女们的羁绊。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叁之台。
秘境中,枕苏掠剑而起,长剑出鞘,刺穿身前张牙舞爪的妖兽。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滴,身后却递过来一方手帕。
是凌清秋。
他一直在她身后。
一如既往。
肆之台。
“师父,你不要让着我!”年幼的小枕苏拿着小木剑,气鼓鼓地看着孟独晴。
“师父没有让着你啊,小苏很厉害哦。”
孟独晴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拨浪鼓:“铛铛!这是师父给好孩子的奖励,喜欢吗?”
小枕苏:……
“不喜欢?看看这个帽子,是小老虎的样子,是最后一顶哦。”
“师父!”小枕苏两边的腮帮鼓起,“我已经五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好好好,我们枕苏是大孩子。”孟独晴又拿出一个猫咪形状的糖人,“来,拿着。”
小枕苏扁嘴,但乖乖接过。
然后就被小老虎帽子压住了眼睛。
伍之台。
是在枕苏一行人在到达鲲鹏台之前的路上。
“大胆,敢靠近你余爷爷!”余镜台套上金钟罩,操着锡杖,娴熟走位,游刃有余地把敌人引到黎萤的匕首下。
嘴里还嚼着刚烤好的肉。
枕苏将月白剑化为无数把虚影,从各个方向冲出,在落地时凝虚成实,精准地把敌人插成一个刺猬。
凌清秋所过之处,更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寸草不生。
他们边说笑边绑了还有气息的敌人,边听余镜台扯皮边联系当地所负责的执法堂,话题不外乎三种。
咱早上吃什么捏?
咱中午吃什么捏?
咱晚上吃什么捏?
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句:“夜宵能加点肉吗?”
鲲鹏台期间,夜晚的清溪城显得格外热闹。为了对各位远道而来的弟子表示热烈欢迎,清溪城自发地在道路两旁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树上也缠上了发光的链条,链条上挂着五花八门的小礼物。
每条街的第一棵树下都摆着一块木牌,上书四个大字。
——随君自取。
故而在某天的夜晚,你能看到平时人模人样的孟百川,为了拿到一根少见的琴弦,偷偷摸摸爬树的名场面;能看到余镜台和季沉二人勾肩搭背,斗嘴的声音又响又快,混迹于各种酒楼饭馆,一般还有一个黑脸的沈岸,形成“三足鼎立”的现场。
有时周围还有一个火上浇油的黎萤。
或者热衷于给自己的契约兽做各种保养的陆雨眠。
陆雨眠:俗人,有毛茸茸的快乐你不懂,我的大雕也超帅好吗。
平时不大走动的玄武寺众人,在这个氛围下,也是几人结伴,出来共赏这繁华夜景,却被几个小姑娘叫住,让他们给她算算姻缘。
余镜台:大师兄我们也有算命的业务吗?
释空:泼猴闭嘴!
合欢宗的各位弟子自是街上独一无二的好风景。柳絮梨一手挽着师妹,一手拿着糖人,笑的娇滴滴的。时朦走在队伍最后,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吵吵嚷嚷的弟子,必要时为预算不够的几人出手垫上,收获崇拜星星眼神数枚。
余镜台不知道何时又和淬器楼的天才少女并冰搭上了门路。余镜台把之前世界的军事武器种类知识分享出来,让并冰直夸“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这也就导致并冰全天不是在炼器就是在准备炼器材料的路上,短短时间内不仅摸熟了清溪城的道路布局,还和清溪城内掌管材料拍卖的万宝阁掌事人混的特别熟。
又可能是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能看到平时兜帽不离身是斜疏星,点了超辣套餐,又往里面加了好几勺辣椒,展示一副又菜又爱吃的美人落泪图;能看到宓观鱼在胭脂铺中笑着杀价,在老板的虚脱跪地中成功五折拿下的笑颜;能看到长得高大威猛的玄武堂弟子为了争抢一个垂耳兔子花灯,在街边大打出手却被燕回大魔头揪着耳朵分开,直接被没收垂耳兔子灯的惨状。
虽然这垂耳兔子灯最后到了枕苏手里。
枕苏站在河堤旁,手里提着燕回塞过来的垂耳兔子灯,凌清秋站在她身后,手里是一盏猫咪形状的花灯。
缛彩分地,万灯长明。
陆之台。
“喵呜~”一只长毛玳瑁尾巴高举,坐在原地,静静地盯着人看。
各种花色的猫咪遍布了整个空间,或是自在舔毛,或是相互扑闹,小小的身体好像有谜一样的魔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起码枕苏移不开。
“好犯规啊。”枕苏嘀咕了一句,又上了一个阶梯。
一直绕着她旋转的画面也随之散去。
她到了柒之台。
一股强大的威压降落,若不是枕苏及时扶住了把手,就算单膝跪地也不夸张。
“汝若要达到必得目标,正道循序渐进,邪道一蹴而就,你可否用尽各种正邪手段?”
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厚重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沧桑感。
枕苏思索片刻,答:“我不知晓何为正何为邪。”
“只愿不违我心。”
那个声音又响起:“可。”
摄人的威压缓缓散去,枕苏继续往上走。
捌之台。
熟悉的威压,熟悉的声音,只是里面的内容换了一换。
“若汝所处宗门落魄,满界皆敌,一是直接面对,二是安全逃走,汝作何选?”
枕苏答:“宗门之事是我分内之事,是家事。即是家事,必要料理清楚,才能有以后的日子。”
“愿为玄清,万死不辞。”
那声音仿佛凝实了一些。
“善。”
“这传闻中啊,墨玉塔分九层台,一台九阶梯,前六台分别对应亲情,友情,爱情,师徒之情,同伴之情,喜爱之情。”
“还有三个台子呢?”余镜台星星眼。
“最后三台,是一不知名的前辈所设的三个问题,分别对应正义感,责任感,牺牲感,称为‘承天三问’。”
黎萤举手提问:“那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可以撒谎吗?”
“撒谎是不可能的。”季沉举起食指左右摇摇,“只要你开口,所答皆是心中本意,不可妄语,无所欺瞒。”
玖之台。
“若需一人坠入深渊,不得善果,使之得以救苍生,汝可愿做沉底之人?”
枕苏楞了一下,但很快便笑了一声,语气平和而轻柔。
“我枕苏此生,唯有三愿。”
“一愿宗门长盛。”
“二愿亲朋俱佳。”
“三愿……”
她的声音愈发坚定。
“剑道一脉,天下第一。”
“能力强者责任必重,若只有我入沉渊才可救天下,看来我三愿皆了。”
“这沉渊之身,非我不可。”
那威压骤然破碎,那声音愈发慈祥:“道心坚定,心怀苍生。”
“大善。”
塔内忽然出现了星辰一般的闪耀光点,璀璨夺目。它们汇聚成银河状旋转围绕着枕苏,又缓缓消失,一轮又一轮地重复着。
枕苏只觉得全身经脉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股温和之气在她的经脉间游走,之前强行突破到元婴后的损伤已经被修复,境界更加稳固。
之前枕苏为破险境强行突破,但还是留了些暗伤,在运用上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但自此,她真正成为了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
【作者有话要说】
ps:白鸟是爷爷哦。
第29章 探玄机
光点四散开来, 墨玉塔的顶层也终于打开。
出乎枕苏意料的是,顶层上并不是什么装饰贵重的庄严宝地,只有一间朴素的小屋。屋里有一张乌木小机, 几张蒲团,一扇圆形小窗。
和一个微微佝偻着的白衣人。
那人看起来身量中等,明明几百岁的年纪了, 脸上却如被迷雾遮挡一般, 叫人镜花水月般看不清楚。
枕苏双膝跪下, 双手合十贴于额头。
“孙女枕苏, 爷爷日安。”
千翁不说话,枕苏也伏在地上不动。过了许久,枕苏感觉到有一股轻柔力道将她托起, 她顺势站立, 看着面前的老翁。
千翁轻轻托着她的手臂,仔细端详着枕苏的面容。
半晌,他突然朝身后的小窗转身,只道出一句语调微微颤抖的话。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思及已亡故的母亲, 又想到登上壹之台时的温柔妇人,枕苏眼眶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红, 但脑中蔓延开的各类思绪很快就被她压在一起, 团吧团吧扔进了心底。
“爷爷, 您叫我单独上来, 可是那鄢气有办法除去?”她主动开口。
“有是有的。”千翁慢慢走进小窗。枕苏这才发现这小窗与寻常窗户不同, 竟格外异常的分成了均等九份, 右下角的一块玻璃打开着,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存在感, 现在看起来却显得格外繁乱。
“孩子, 你还太年轻。”千翁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后悔了,就回来我这里。”
“我虽然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但还是有几分用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枕苏不知道千翁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些话,甚至听起来有些丧气。她刚想再多问几句,眼前却骤然出现一道白光。只消片刻,她便晕了过去。
可若说是昏迷,倒也不太准确。枕苏感觉自己好像是神魂出窍,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身体虽然是昏迷的状态,但魂魄出乎意料地自由,好像在一道银河里漫游。她的魂魄顺着满天的银河,穿过林海雪原,越过无尽原野,路过红叶漫天,淌过大海之巅。
最后来到一片平原。
平原上的景物十分单调。一间普通的稻草屋,旁边有一片普通的湖泊,里面种满了荷花。
明明不是盛开的时节,这些荷花却开的极盛,甚至在清雅俏丽的本色中显出几分灿烂来。
但最惹人瞩目的就是稻草屋后的那棵树。
从下往上看,那棵树生长着无数看不见顶端的枝干,好像没有尽头,连接了陆地与天空,又好像被神秘法则庇护,叫人不感直视。它的主干是白色的,如玉般莹润,却又有各种不同的颜色从它的分支流入主干,像是画上的彩带般闪着波光粼粼的光,又绚烂的不似人间应存之物。
就连修真界公认绚丽至极的彩云琉璃树,也不及它光华万分之一。
从稻草屋内走出来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披散着,耳边别了一朵开的极好的芙蓉。
“欢迎来到世界之初。”
“天命之子。”
*
“天命之子?”枕苏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时,她发现自己原本虚虚的魂魄已经凝时,看起来与平常肉身一般无二。
少女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两道月牙。
“这里是世界之初,世界诞生的地方。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能量团,经过无数日夜的滋养繁衍,不断进化增加,一分为三,出现了天空、陆地、海洋,然后出现了各种生物,再然后出现了人类。最后,诞生出了灵气。”
“与灵气伴生的,是最初的天道。”
“天道是万物规则的衍生,代表着平衡与秩序,也是维持灵气的重要存在。为了让新生的世界与规则更加稳固,通常会有一位天命之子的出现,他会接受众人的仰望,会是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这个世界必须的支柱。他们最后会成为天道的代行者,驱恶育善,维持世界的平衡。在下一个天命之子到来之后,融入天道,和它成为一体,用生命和气运反哺天道,以自身所有来维护整个世界。”
“看到那棵树了吗?那些枝干连接的,是世界的各处,主干是天道的运行之路,我也将在未来与它融合。”
“鄢气来源有些复杂,兹事体大,我不得不把你提前唤来。”
“这位……前辈。”枕苏躬身行礼,开口问道,“您现在是天道的代行者,难道不能直接消除作恶之人吗?”
“他……有些特殊。”
少女抬指一点,地上便多了两个蒲团。她坐在一个蒲团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普通村落的一个凡人家里,诞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好巧不巧,他们都有修炼的天赋。”
“但姐姐资质平平,只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弟弟天赋异禀,自己胡乱修炼,竟也迈过几重境界。”
“有一日,一位仙人降临屋中,说弟弟前世十恶不赦,六根不净,心性邪佞,甚至天生具有催动地龙翻身的能力。”
“一家人认为他是在坑蒙拐骗,赶走了他,没想到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些话。他们惧怕未知,认为弟弟心术不正,身负神通,迟早会催动地龙翻身害死他们。”
“于是整个村子开始孤立他们。人总是惧怕威胁生命的东西和未知带来的刺激,哪怕那只是虚无缥缈的言论。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谣言也越传越离谱,甚至到了‘只要不合弟弟心意他就会催动地龙翻身,毁掉整个村镇’这种地步。很快,不止是村子里的人,就连镇子上的人都开始孤立他们,甚至放言:‘如果不烧死弟弟就把一家人都驱逐出去’。”
“走投无路时,那位仙人出现了。他没想到自己当时算到的言论竟然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为了补偿,他要收姐弟二人为徒,带他俩和他们的家人去别处生活。”
“姐弟俩自然答应,父母却舍不得故乡,拒绝了这个要求,只有姐弟俩和仙人离开。”
“仙人住在山顶,会吸云吐雾,会使百般术法。他知道姐姐资质不佳,就让她勤心修炼温养经脉的术法;对弟弟反而更注重他的淬体,每天药浴泡身,辅以灵丹运转。”
“那是姐弟二人最快乐的日子。”
“一切终止于那一日。”
“一个与往常无二的日子,师父叫姐姐去山下买些生活用品回来。采购种类繁杂,所需数量又多,一时半会无法凑齐。师父又说让姐姐锻炼身体,上山不得使用灵力。”
“姐姐一共用了三天回到山顶。”
“看到的是血泊里脑袋粉碎的师父,和全身经脉寸断、右手骨骼被挖出的弟弟。”
“他的心口,甚至还扎着一柄匕首。”
“她吓坏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给弟弟止血,运输灵力唤醒弟弟。弟弟最后清醒了,眼神却黯淡了。”
“原来这仙人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见弟弟的根骨极佳,经脉上等,一开始就存了夺取的念头。”
“修真一道,天赋具象化一为经脉,二为根骨。经脉复杂且个人的灵气全部驭之于内,根骨却是可以生生剥出的。”
“六根不净是假,心性偏邪是假,唯有可催动地龙一事是真。但弟弟年幼,修为至少要过了大乘才能实现几分。况且,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项神通。”
“先是传播流言为饵,再收姐弟俩到人迹罕见之地,又不让姐姐掌握攻击术法,淬炼弟弟身体,待时机成熟后,夺取弟弟的天赋。”
“他支开了姐姐,又假意为弟弟淬炼,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取这具堪称极品的身体,却被弟弟发觉。弟弟拼尽全力反击,反杀了师父。也幸亏弟弟年纪小,境界低,师父小看了弟弟,才让弟弟得了手。”
“这时真正的仙人到了。他说这人是他师弟,为了修行走火入魔,心境顽固偏执,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他想收姐姐弟弟做徒弟,以自身修为起势,将尽己所能,保他们一生无忧。”
“但姐弟二人经此一遭,又怎么敢再轻信旁人。他们只想回到家中和父母相见,诉说心中不平与委屈。姐弟二人不求做那上天入地的逍遥仙人,只愿与家中父母团聚生活。那仙人尊重他们的想法,便一路护着二人回到村子里。”
“但村子里早就没有了他们的家。”
“他们的父母被杀死。听他人说,他们家被一把来路不明大火烧光了,但残留的灵力痕迹暴露了凶手,是那个要夺取弟弟天赋骨脉的混蛋。”
“弟弟答应了仙人,做他的弟子。姐姐放心不下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只能答应。仙人对他们也是尽心尽力,不仅每日都对姐弟二人悉心教导,还为弟弟寻来奇珍异宝无数,修好了弟弟先前断裂的经脉,让他成功恢复到了之前的境界。”
“只是他的右手骨骼已失。”
“血肉易生,根骨难回。师徒三人想进办法,也无法让弟弟复原至原来的根骨。”
“未来已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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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探玄机
“姐弟二人自踏入修仙一道, 又经历丧父失母的苦难,深知自身弱小,若再遇险境, 只能无助哀嚎。故日夜苦修,不敢懈怠。”
“姐姐随师父修习剑术,弟弟之前也是剑修, 但他的右手骨骼全废, 连最轻巧的木剑也无法拿起。他未轻言放弃, 而是改修阵法一道, 在师父的介绍下拜师众阵修,不敢堕落玩乐,从未放弃自己。”
“但自从姐弟重新拜师之后, 姐姐的进度一日千里, 修为能力进步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弟弟同样努力,进度却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
“可以往皆是姐姐追赶弟弟,再不济也是二人持平,这落差怎能让还是个少年的弟弟平淡接受。”
“弟弟心性不稳, 开始有走火入魔之兆。但他掩饰的极好,又常常以闭关作托词, 姐姐竟也未发觉他的异常。不仅如此, 他还瞒着所有人, 借下山入世历练的理由, 四处搜罗古籍, 探寻万般秘境。最终, 真叫他找到一处隐秘之地, 里面记载了许多天道与天命之子的事宜。”
“虽然记载的不全, 且词意大都晦涩难懂, 但弟弟是何等聪明人物。他知晓了自己本是此世的天命之子,却被妖人所害,夺骨剥筋,父母受其连累被灭口,气运被损。”
“此间世界的天道本为初生,对世界的掌控尚未稳固,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通过天命之子维持平衡。弟弟遭难,天道自然不能再选一个骨相残缺之人作为底牌。这天命之子的身份,便转移到了姐姐身上。”
“但姐姐对此毫不知情。每日沉迷于修炼,与各方邪佞交战,与弟弟见面交流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弟弟也在入世游历的日子里愈发迷恋古籍书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篇关于夺舍极其衍生的记载。”
“他开始钻研其中,对夺舍一术痴迷异常。”
“一开始,他用动物做实验,收获甚少。”
“在这段研究的时间内,那书籍上的记载罔顾道德人伦,将人比作货物,弟弟年轻,本就容易受到蛊惑。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飞禽走兽,开始拿偶然进到深山里的迷路人实施他的想法。”
“一开始是一个人、两个人……再然后是一个村庄,甚至一个城镇!”
“弟弟通过日日夜夜的钻研,发现自己虽然身骨已残,但魂魄和经脉上面仍保有天命存在的痕迹,如果他可以通过入侵神魂的手段‘降临’在别人身上,就能进一步改写思想,操控行为,无所不可,无所不能。若是带有天命的灵魂与完整强大的肉身结合,何愁他恢复不到以往的潜力天资。”
“若是成功,他依旧是那个天资过人的天命之子。”
“对于修士来说,比起资质平庸,曾光华万丈的明珠跌落泥泞,永远比不过当年的自己,或许更让人无法接受。”
“但凡人和普通修士的身体与神魂过于脆弱,能承受他‘降临’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长。每每到达极限,在弟弟脱离出来后,那些‘载体’的身上会发生奇异的变化。”
“他们会变得极其畏光,遇到阳光或强光照射的皮肤会燃烧消失,失去眼白,面容僵硬,思维混乱,情绪狂躁。若是在正常人身上留下伤口,无论是深可见骨还是仅仅破了皮,都会被感染,渐渐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姐姐还未成天道代理者时,弟弟做事还不敢太放肆。他明白,姐姐于公,是天道未来的代行者,本应除邪扶正;于私,姐姐因为幼年经历,嫉恶如仇,对待邪修更是奉行“斩草要除根”的宗旨。”
“但姐姐成了天道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确定新的天命之子,确定新的世界支柱。”
“天命之子的选择实际是交由规则指定的,可能千年一人,也可能百年更替。这一次,规则选中了凡人的一户人家,你在幻境里也见到了,他就是燕京城主之子,秦弋阳。”
“小少爷?”枕苏惊道,“可小少爷他被……”
“别急,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少女眼中划过几分复杂,接着说到。
“秦弋阳是被规则选中的新一代天命之子,未来会成为姐姐的接班人。有了弟弟的前车之鉴,姐姐难免对他过多关注。弟弟生性敏感多疑,又知晓姐姐为人,一来二去让弟弟察觉到了些许细节。”
“弟弟虽然了解天道与天命之子,但他并不知晓天命之子是如何被选中,反而认为是姐姐自己挑选。”
“这件事成了弟弟行事荒唐的导火索。你在幻境里见到的景象都是真的,弟弟驱使着那些身体已经发生变化的人,进入燕京城大开杀戒,最终的目的是杀掉秦弋阳。”
“只杀他一个还不满足,弟弟后来又杀掉了燕京城主还未降临在世上的第二个孩子。燕京城主万念俱灰,终身不再娶新妇。”
“姐姐身为天道代行者,自然知晓了弟弟的行为。起初她还不敢相信,这种极其残忍的事情是在她面前一直乖巧听话的弟弟所为。但天道给她下了一道命令,打消了她为弟弟开脱的内心。”
“命令是,杀死她的弟弟。”
“她念在姐弟自幼相依为命之情,想把弟弟带回世界之初,让他在里面终身不得远离,想要保他一条性命。弟弟却对姐姐翻脸,因不愿被终身囚禁,竟自裁语她面前,剩一缕神魂逃入极海,与姐姐断绝联系。”
“因弟弟肉身已毁,神魂又不能长期在外漂浮,不日便会投入轮回,故天道默认此事已经结束。但谁能想到,弟弟在那恶劣荒芜的极海,仅凭自身所剩的一缕神魂,就收服了与极海一同诞生、燃烧万年的极恶之焱。那极恶之焱与极海共生,焰中燃烧世间万恶,名为不赦火。弟弟依托不赦火而存,在极海隐匿行踪,继续他的研究。”
“后来,弟弟把不赦火炼成了雾气状态,称其为鄢气。他神魂的存在时间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只要时间一到,不赦火灭,他就会神销魂散。”
“他不想死。”
“弟弟渡海上岸,发现了之前他作过恶的燕京城中,竟有着一副得天独厚的芙蓉骨,且家族中少有修士,不知修身界的种种手段,让他夺舍是再适合不过。”
“弟弟早年见过一份瑶寨古籍,上面有‘列法刻阵,行蛊抽魂,双石入体,神木造身’的说法,按此方法来,能够成功夺舍任何人,甚至神木的身躯也不例外。双石指的就是不赦火诞生之地的两块石头。它们经过了连续千年万年的灼烤,若是放在凡尘中,会一点点侵蚀凡人神魂,且能躲过天道探查,悄无声息地让人神魂尽散。”
“弟弟分出一丝神魂寄于此石,本是想夺取那芙蓉骨,但因为那石头放置之地,正好是上一代天命之子陨落之处。天命之子执念深厚,以那块石头为载体,竟催生了一个幻境出来,他自然也就见到了你们。”
“凤凰木有一种特性,可以通过触碰不存于此世的幻影,看到幻影的一部分经历,天命之子若是在凤凰木触碰幻影之时,同一时间触碰凤凰木,会让凤凰木起到一个连接作用,天命之子便可与凤凰木共感,看到凤凰木的记忆。他看到了幻境里的你们,一个是天命之子,一个是凤凰木身,无论夺舍哪一个,都比区区一幅芙蓉骨好上太多。”
“他是不想死。”
“但他更不想输。”
“弟弟的肉身已毁,若是能夺舍凤凰木之身,与他还有天命印记的灵魂融合,便是能骗过规则的新起之秀,甚至可以再次争一争天命之子的地位。”
“世界不会与任何一个天命之子作对。天命之子一直是在变动的,说的不近人情一些,其实就相当于天道手中一件趁手的工具。若弟弟夺得天命之子的头衔,那么整个世界的资源都会向他倾斜,到时候,他会成为真正的无所不可之人。”
“就算没有得到,作为神木身躯,天命之魂,二者都足够珍贵,天道也不可能对他出手,最多只能委托天命之子将弟弟封印起来。”
“等你从这里出去,我会跟在你的身边。你要尽早找到弟弟,就地将他诛灭,这样,单单一缕神魂,可比和神木结合好处理的多。”
听到这里,故事中姐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枕苏再次朝少女行礼:“请您指教。”
少女的发丝随风扬起,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我们回去吧。”
枕苏缓缓睁眼,右手腕上凭空多了一个粉色玉镯,上面刻着荷花样的纹路。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墨玉塔中,而是在一间床榻柔软的房间里。再往下看,是抱着她的左手臂默默抓狂的黎萤牌小脑袋瓜。
“啊,苏苏!你醒了,大事不好了!!!”
黎萤表情狰狞地像是受了余镜台的真传,声音与破门的余镜台重叠在一起,像是尖叫鸡的升级版。
“凌大师兄/凌呆呆被妖怪抓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boss这就跟自己初中数学天天满分,被老师夸赞同学崇拜,升了高中发现自己成及格线徘徊的那类学生,就像伤仲永一样(但他又是被别人害的),心里给整不平衡了,就……挺难评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