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抠脚尺绫


    孙欣打开论坛。


    【李涛, RAY出道排位合理性】


    这个贴已经在论坛飘了好多天。孙欣每次经过,都会点进去看看新楼层。最近已经吵到一千七百多楼了。


    1788L:没有人涛睿7的含金量吗


    1789L:对比于叫睿7我更喜欢叫尺皇


    1790L:尺皇排位我觉得在意料之中,容姚才是真的皇, 可以改名皇5了


    1791L:哪来的皇5?ry巅峰时期爬上过第2,回归正常水平罢了。绿茶修才是皇好吧


    1792L:y1s1, 我觉得最离谱的还是6压尺皇。怎么可能, 尺皇声势浩荡,三公的时候都把6给创飞了好吧


    1793L:睿7是我觉得人气与票数最不匹配的那个, 不过他的票很明显不透明, 之前还有人猜他要走


    1794L:得了吧睿7就一个虚架子, 他单飞绝对比在团里发展好


    1795L:77可爱捏。


    孙欣觉得尺绫的位置还算合适, 也许应该高一位, 但7也挺好听。她在决赛夜拍了很多照片, 发到网上去,收获许多流量。


    尺言还打算把自己给招安了,进入尺绫团队,做个助理啊运营啊。孙欣还在考虑中, 毕竟价格丰厚、待遇良心。


    对比与她现在的工作, 也算是轻松一点。都是要到处跑,跑酒店和摄影棚总比跑山区好。


    【报!9新饼, 时尚访谈3月中旬】


    0L:字母9得给芒娱磕一个


    1L:9怎么这么多饼


    2L:好期待字母捏


    3L:这不太对劲吧, 公司是不会算数吗


    4L:8家马上要进来跳脚了


    5L:7家零通告都还没说话……


    不过一会儿, 首页睿8和睿9家吵得不可开交, 粉丝互骂正主,痛骂经纪公司。原因是小A作为第9位, 居然比8位的李沉星多出来一个访谈,这是大忌。


    睿7家不出声, 大概是因为正主尺绫比较平静佛系,都没有什么水花。也可能是粉丝比较虚,实心粉不多,战斗力不强。


    孙欣对这两人不太关心,但尺绫迟迟没有个人通告,的确有些诡异,说不定公司准备给他一个大饼。


    她去看其他帖子,还很多磕cp粉的,尺绫的cp对象主要有小A、容姚和文州,黎修也算一个。热度一般般,尺绫泥塑粉和唯粉比较多。


    孙欣打开电脑,继续去修图,她还有存货没有发。看着一万多个点赞,动力又出来,弄着弄着,说不定就能接大广告了-


    尺绫到RAY的大别墅,掏出钥匙开门。选秀来说,几乎只要成团,都会提前准备好一间大豪斯,名义上是他们团的宿舍,没事就得住在这里。


    事实上,跑通告的爱豆明星们,往往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住在酒店里。RAY作为一个两年限定团,在这栋在郊区高贵小区群的别墅,也仅仅有两年租约。


    在这两年中,估计RAY成团们最多睡两个月,最少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天。


    别墅里面没有人。尺绫把零食丢到沙发上,地下室是练舞室,目前只用了两次。一次是团歌练习室版本,一次是晚会舞台,准备在一周之后上台表演。


    黎修前些天跑回老家去。他几乎一年没回家,弄完手上的通告和团综后,急匆匆订回家的机票,打算好好陪陪爸妈。


    卓云山作为成团C位,咖位自然比他们高上一台阶,资源很多。每天忙不过来。


    只有尺绫这种下位的,还住得近的,每天能晃晃悠悠过来,在别墅里抠脚。


    尺绫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刷刷八卦,他的通告比大家都要少,几乎是没有,只能蹭团里面的。不过他不在意,尺绫不喜欢四处奔波,到北上广深到处跑。


    他新染的亚麻色头发很酷炫,看上去柔和不少,潮流度提高了30个点,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像重新镀金的老柜子一样。


    没过一会儿,他就从沙发上起身,走上楼。这个别墅里装了很多摄像头,有时候会动,就是不知道录下来的素材有没有用。


    如果需要以这些素材作为物料,那这份物料百分之七十都可能是尺绫。不是其他人无趣,而是他们的住宿时间,仅仅只能凑够30%的时长。


    无独有偶,公司真的这么做了。


    刚新出的团物料不多,粉丝又宛若饕餮,每个星期播两期,足足一个小时时长,仍旧不满足。


    大家又各自分开,各跑各的,合体时间甚少。无奈之下,公司只能借尺绫发挥。


    不是说尺绫资源少吗?甚至能被9碾压,现在就搞个70%的单人团综,补偿一下他。


    大豪斯有四层,五间房间。四间是双人房,一间是单人房。


    当时抽签时候,尺绫很幸运,抽到单人房,带卫生间。其他人表面哀嚎,但内心大喜。这大豪斯的宿舍都不是拿来住的,只是拍物料的素材,一个炒cp的工具罢了。


    尺绫适合一个人住,或者好多个人一起住,两个人会有点不自在。他唯粉多,安排得算是合理,只可惜他不能借此卖cp了。


    【宝宝上楼了诶,他要干什么?】


    【宝宝的腿好长啊,一个沙发都放不完诶,要折着放】


    【让我来仔细看看宝宝的房间(星星眼)】


    尺绫推开门,发现有一股味道。


    房间的质量并不算过关,刚刚春天,有点发霉的感觉。尺绫绕一圈后去,打开窗。摄像头正好拍到他手臂。


    弹幕又在尖叫,尺绫开窗好温柔,手都这么好看,长得快要捅进自己心窝了。


    外面鸟语花香,天气很好,尺绫没怎么在意,就转身躺倒单人床上。


    单人床不大,事实上,这个房间是书房改的。原本就不大,好在光线充足。


    尺绫趴在枕头上,翻了个身,继续看手机。


    和在沙发上玩手机不一样,起码这里能够放下整一条腿,不用半路悬空。


    【宝宝真喜欢玩手机】


    【尺皇演我是吧】


    【对眼睛不太好,宝宝视力定型了吗】


    看了会手机后,尺绫无事可做,有点困了。他抱着枕头和被子,开始短暂的睡觉。


    摄像头将他的睡姿全部摄下,一个不落全部剪辑到团综里。


    粉丝们看了,都在说好可爱。毕竟当时场面确实温馨,房间里阳光照入,落在地板上。他睡在为数不多的阴影里,侧躺着,揪东西,身子半蜷缩,像只安静的小动物一样。


    只是,有敏锐的粉丝发现其中秘密。


    【我是心理学专业的,宝宝这姿势,说真的属于内心不太好的睡姿】


    【性格比较依赖,压力还不小,挺缺乏安全感的】


    有人反驳。


    【你看他像是压力大的人吗?】


    【这说的不都是废话吗,尺绫就是这样的人,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在尺绫睡了半个小时后,门突然被敲响,打开了。


    尺绫醒来,从床上起身,眯蒙眼看向门外——是黎修。


    黎修从家里回来,刚下飞机。他是个对待舞台很认真的人,提早赶回来训练排演。没想到看见尺绫在睡觉。


    真的会有人在这里休息吗?本来只是想打开门,放下东西就走,接着摄像头在团综里立一个贴心的人设。黎修没想到,尺绫真的心眼实,真把它当做宿舍了。


    本来想关上门的,但尺绫探出一个头,他也就打住。


    “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


    黎修手提着一大袋东西,里面都是家乡带回来的特产。他拿出一份给尺绫。


    “试试?”


    尺绫赤着脚踩地板,前去接过礼物。这是辣椒酱。


    虽然他不吃辣,但他谢谢黎修。


    【绿茶修是副队长诶】


    【修哥还怪好的咧】


    黎修本来想奔赴下一个房间,说不定开一下,还会有盲盒,蹦出个RAY成员来。


    他都已经转身了,尺绫突然说:“你等一下。”


    尺绫去拿放在衣柜里的帆布袋。


    黎修顿顿,他有什么要交代自己?难道是给他带了N市特产?


    柜门一开,尺绫从帆布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编好的花和蝴蝶。


    他拿到黎修面前,摊开手:“这是你的那份。”


    黎修愣愣:“我?”


    “对,这份是给你的。”


    尺绫编好了花,准备顺位的时候,自己离开时送给他们。


    结果一直没走,都是他们先走。


    二公三公顺位的时候,陈嘉,小C,小B走了。尺绫送了一枝给他。


    决赛夜,张可,石穆走了,尺绫送给他们,放进他们的柜子里。


    如今,黎修出道了,尺绫也出道了。尺绫想起帆布袋里的东西,黎修也终于回来,终于找到机会把编好的花,送给他。


    “我一个人?”黎修接过花。


    “我送给小A了。前几天他在,你不在。”


    “容姚、文州他们呢。”黎修有些犹豫。


    “没有。”尺绫说,“只给你们几个准备了。本来想我走的时候送给你们的。没想到居然留下来了。”


    这听上去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本来打算早早归家的尺绫,却独自一个人留到了最后,看着伙伴一个接一个离开。尺绫默默独自消化,消化到都快忘却了。


    “这支花只能用来祝你出道了。”他说。“本来是离别的花,改了个用途,应该没关系。”


    黎修看尺绫趴回床上,默默安静地关上门。


    他忽地鼻子微酸,有点感动。


    【呜呜呜好好哭】


    【尺皇的内心真的是,怎么说,大起大落吧】


    【我就没在尺绫身上,看到过勾心斗角的影子,他太纯真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心机】


    【好宝宝小尺】


    尺绫看了一会手机,枕着枕头。翻来覆去两下,终于是又坐起身。


    他从帆布包拿出来一本书,一支笔。


    【怎么开始学习了】


    【这写的是什么】


    他坐回床上,盘着腿。


    写的不是别物,而是:


    《中考全真练习》


    第122章 中考尺绫


    晚会舞台过后, 其他八个人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到国外拍团综去了。


    首站目的地据说是魁北克,来一个为期二十天的枫叶巡游。


    尺绫留在N市, 充当守房人。对外说是必须要参加中考不然没书读了。大家也只好谅解,毕竟这片土地上的人普遍认为, 读书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情!


    他每天去大豪斯打卡一下, 手里还提个帆布包,包里装着同一本习题, 特意在镜头下开写, 增强这个理由的可信度。


    【宝宝努力学习啊】


    【呜呜呜虽然很想看宝宝出去旅游, 但我更希望宝宝好好读书】


    【网上都说宝宝九漏鱼, 宝宝要狠狠打他们脸啊!】


    大家统一认为, 尺绫是因为身体原因、心里原因, 才一直留级。


    不少人也攻击他没心思读书,九漏鱼,揪着这个点不放。在听到他要去中考的时候,他们有的无情嘲笑:


    【什么大龄考生, 人家在高考的日子他在中考】


    【好励志哦尺皇棒棒哒捏(星星眼)】


    【按照变形计的表现来说, 睿7应该碾压中考吧,嘻嘻嘻好期待不考个第一中学我看不起他捏】


    【人设崩塌倒计时20天】


    尺绫做完半本书, 就准备上考场了。当天他哥亲自来到他家, 给他准备了两根烤肠和三个煎蛋。尺绫说:“这是两千分吗?”


    尺言关上冰箱门:“不是。冰箱里只剩了三个鸡蛋。烤肠是昨天团建烧烤剩下的。”


    尺绫把这两千分给吃完了, 还喝了一杯牛奶。没过多久, 他哥就载他上考场了。


    N市教育质量很高,当地最好的一所公办、一所私立都有保送名额。很多其他市的人, 专门送小孩来这边读书,同时也拉动了当地的房地产经济。


    最好的高中是实验一中, 中考一共740,实验一中收分690。而私立中学则需要高昂的学费,考虑的人少一点,但收分不低,控制在670上下。


    尺绫没参加过模考,也没完整考试的经历,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上考场。


    他没有公布考场,但当天有狗仔在门口守着,也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的。


    尺绫从中考考场走出来的时候,林梓问他做对了多少题?


    尺绫说:“我一半都没有做。”


    林梓差点没晕过去。虽然这场考试不重要,不用考也能那学位证。但这句“一半都没有做。”属实是打击太大,宛若地球撞陨石。


    只写了一半,大概要拜他哥所赐。吃完尺言做的2000分早餐后,到考场没多久,就开始闹肚子。也许是隔夜烤肠,或是在冰箱将近两个月的陈旧鸡蛋问题。他去上了三次厕所,浪费了半个小时。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干扰因素。


    不知怎么地,在考试进行到一半时,居然有粉丝从围栏钻入考场,按着座位表,来到他所在考场的门口追星。


    第一科的时候,保安前来赶走两个人,没过多久,第二科刚开考二十分钟的时候又来了。考场内虽然大家默不出声,但肉眼可见的哀怨连天。要是怨气有颜色,整个考场上空都黑云弥补。


    尺绫这时候还在闹肚子,笔还在动,但也逐渐感受到其他人屡次刀他一眼。


    开考后不过多久,他上午的考场信息,就已经全部被放到网上,未来两个小时可能会有无数的人创进来这个教室围观他。尺绫没办法,为了不继续影响他人,只能提前交卷。


    他离开的时候,老师并没有劝说他,而是默示的态度,让他签完名就离开。大概对方也觉得,他此时此刻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万人嫌。


    当天,学校就申请了新的单人考场,考场号暂时保密,连校内学生都不能知晓。


    第二日,林梓严格遵守营养规划,亲自给他下厨。让他继续好好考,起码能有个六百分,过高中线。


    尺绫第二天一个人在小房间里,被两个监考老师、三个摄像头围着考。中午吃饭也是老师给他带的饭盒,不能外出让别人看见。


    折磨一天过后,中考结束,尺绫终于从小房间里出来。


    林梓问他今天考得怎么样,他说还行。顾不上对分数,他就要赶去录通告了。经纪公司的车在后门等他,他径直上车去,赶往摄影棚。


    学习与工作都是忙碌的,尺绫夹杂在两者其中,提前过上被双重折磨的生活,加倍忙碌。


    赶通告,访谈,学习高中知识。


    在其他成员出国这段时间,尺绫要代表整个RAY男团在国内活动,一个人当成9个用。


    林梓对他的学习抓得紧,一考完中考,就把他塞进高考速成班,试图让他在这个暑假就学完高中三年知识,明年直接高考。


    林梓和经纪人像两个催命鬼,尺绫很后悔,为什么要同时答应两个人的请求。


    在拍完某个杂志,上完某个晚会之后,他再去上林梓特地给他报的高考一对一精讲班,尺绫终于在周末回到家,宛若一摊烂泥倒在沙发上。


    他的队友们从拍摄团综回来,高高兴兴给他带了手信。


    尺绫终于有精力拆开。


    分别是八个冰箱贴、一副千拼拼图、还有三个会发不同光的水晶球。


    里面还有一份手写信,大概是他中考那天,队友们在国外写的:


    【尺绫考试加油!旗开得胜!】


    下面每人都写了一句祝福语,不知道是文州还是小A在信封上画满了爱心,花里胡哨。尺绫把信收起来。


    他拖着疲累的身躯,把八个冰箱贴全部贴到冰箱上,水晶球放到空桌上。


    原本简洁到朴素的家里,突然多了点生活氛围,可爱活泼许多。


    尺绫又拆开包装,开始拼拼图,这份礼物大概是容姚买给他的,尺绫觉得这礼物非常实用,容姚即将晋升成最懂自己的人了。


    这种单纯放松脑子的记忆里小游戏,无比适合他周末消遣。


    尺绫弯腰在茶几上,拼一会儿拼图,这真的市半个月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他休息一会儿,打开手机,发现能够查中考成绩和录取通知了。


    于是他点开。


    成绩一秒就跳出来。


    语文:35/120


    数学:120/120


    英语:114/120


    物理:99/100


    化学:93/100


    历政:100/120


    体育:30/60


    总分:591/740


    中考的题目难度不高,拿高分很容易,加之N市学习很卷,重高线水涨船高。尺绫这个分数,这个排位堪堪过普高线,只能去非常普通的高中。


    体育考试的时候,他在拍节目,加之身体也不好,林梓给他办理了免考,只能拿一半得分。


    考语文的时候他只写了前面的,按正常来说,他要是把后面的写完,估计能多出至少60分。


    成绩数字不是很理想,尺绫倒是挺理想的,没怎么在意。他截一个图发给林梓,接着去查自己的录取学校。


    蓝色的界面迟缓转动,白色的圈圈卡顿之后,页面终于跳转。


    跳转之后持续一分钟白屏,尺绫刷新两下,信息仍是出不来。


    他继续弯腰拼图,拼了两块后,页面终于弹出。


    \恭喜您·尺绫同学/


    您被【N市科技工业中等专业学校】录取了!


    尺绫看到这个学校的名字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但没多想,直接截图发给了林梓。


    没有回应,林梓大概在上课,没有回他消息。


    在尺绫继续拼魁北克雪松,还和经纪人用另一部手机聊电话,忽地,手机就被轰炸式打来,但他调了静音。他和经纪人聊完天后,回去看手机,发现手机有9个来电显示,林梓和他的聊天框内,发满了“???????”


    “怎么会录到这学校?”


    “你过了普高线啊,你排名有得读啊,你怎么就录到这了?”


    “你志愿填的是什么你快点说你怎么就录进去了。”


    要不是隔着屏幕绿框框,尺绫都能听到林老师喷薄而出的脏话了。


    尺绫回一句:“我不知道啊。”


    林梓没回消息,大概是气死了,再无动静。


    N市科技工业中等专业学校,建校于9年前,这个名字看上去很高级的中专,只需要400分就能进,尺绫要是真进去了,估计是建校以来分数最高的一个学生。


    尺绫放下手机,继续拼雪松,等会还得收拾行李出发去拍综艺。濒临气死的林梓去托关系调他的志愿表,只看一眼,终于心如死灰,最后一口气也终于咽下去了。


    破案了。


    尺绫,滑档了。


    他的第一批只填了N市实验一中、然后是N市外国语学校,两家分最高的公立与私立。


    第二批就直接填了N市科技工业中等专业学校的整整5个专业,罗列得整整齐齐,分别是电气、机器人、计算机、模电、新能源汽修。


    尺绫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该中专的电气自动与控制专业录取。


    岂有此理,倒反天罡,林梓立马想到罪魁祸首、满头怒火地打通尺言的电话。


    尺言听到这个好消息,先是高兴:


    “电气录取了?好啊,可以去当电工了。”


    尺绫刚出道,太忙碌,压根顾不上学习的事,报名都是林梓帮他报的。至于志愿,是尺言亲手帮他填的。他上网择了很久的专业,看了无数个选专业的视频,最终从该中专里选出了五个最就业无忧的好去处。


    尺绫也挺高兴的,他要准备去当电工了。


    虽然在电话的最后,尺言叫林梓不要操心,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可林梓大概是无法接受这份打击——自己的学生以985、211的底子去修电表。


    她立马打起鸡血,联系之前商议好的第三私立高中,打算加大价钱,从现在就把尺绫抓紧去学习。


    一通电话,最终得到的结果是,591分,他们不收了。


    她又联系了几个师资较好的学校,统一口径都是分数有点低,不收了。


    尺绫这分的确上不了什么好高中,普高线都是580,更别说一堆和他同分的滑到技校去了。


    这下真的要当文盲了。


    林梓心生绝望,打电话到N市外国语学校,看看用尺绫拿过的几个奖,能不能说服对方,把这个大明星塞进去。


    当林梓拨通教务处电话的时候,对方听完她的推销,顿顿,明显有点惊讶:


    “啊?是尺绫吗,就是电视上的那个尺绫?”


    林梓说:“是。”


    她听到了另一边翻资料的声音,对方敲键盘,又继续在电话里说。


    “好像已经是留位了。”


    林梓愣愣:“什么时候?”


    对方说:“一个月前。”


    对方继续说:“他家好像是,我看看啊,是学校股东。”


    第123章 田园综艺


    RAY男团一合体, 就坐两小时飞机,转两小时车,来到新通告的拍摄地。


    期间文州还晕车吐了, 黎修把他的秽物绑好,下车丢到垃圾桶。丢垃圾的时候路边有羊, 和他们目目相对。


    千里迢迢落地后, 九人终于进入农庄所在的大山,原本以为折磨要结束, 没想到还要走一段崎岖的山路。


    这是公司给他们争取一个田园综艺, 内容是去明星经营的农庄度假一天。这节目属于是顶级资源, 必须分外珍惜。


    尺绫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 走在了最前面, 而身后的其他八名成员, 要不就是还在呕吐晕厥边缘,要不就是高温里大汗淋漓。


    “尺绫,你,你怎么能走得, 这么快。”小A气喘吁吁。


    山路陡得不行, 光是走上去就艰难,更别说还拖着大行李箱。


    “他箱子小。”向晓指, “他就带了两件衣服, 我看着他收拾的。”


    李沉星打断, 给出正确答案:“都不是, 他专业对口,在山里住过一段时间。”


    这无疑是在说《变形人生》。时至今日, 这档节目仍是黑粉攻击他的绝佳武器,就算尺绫在里面表现得是一个完人, 但仍会有“造星人生”、“人血馒头绫”等术语嘲讽。


    尺绫走得慢一点,汇入大群体之中,但唯一的改变就只是他在人群之中轻松行走,而人群在他身边气喘吁吁。


    走到半路,他去帮容姚提一个水壶,又帮卓云山拿了送给常驻明星的礼物。


    【宝宝真好啊,帮队友忙】


    【尺绫装什么装,快到了才帮忙提东西】


    又是五分钟左右,终于看见农庄了。文州口吐白沫:“不如叫山庄。”


    他们进去,农庄常驻嘉宾,圈内前辈们前来迎接他们。卓云山和他们客套了一下,期间文州黎修小A不断插话。尺绫本来是队伍之前的,现如今站在最外围,融入不进去。


    在人群不停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前辈从柴房出来,看见提着礼物的尺绫,赶紧接过去。


    “怎么还这么客气呢,放这边。”


    尺绫不知道该说什么,随过去,前辈夸赞他几声,大家就被带领到住的地方。


    【尺皇真会邀功捏,怜爱睿1了】


    【好印象都是尺绫的,这天下都是7的】


    他和容姚施齐青一个屋子,尺绫进屋收拾好床铺。容姚先出门,好一会儿,他跟出去,看见卓云山他们已经在木桩上拿斧劈柴火。


    群人说笑有声有色,一边劈柴一边玩,效率低下。


    尺绫不怎么砍柴,他走过去,卓云山等人见他过来,把斧头让给他:


    “尺绫,你试试?”


    他走过去,接过斧头,开始接替他们劈柴火。


    他弄了三两分钟,与其说是劈柴,不如说是杀柴。柴火被他磨得皮开肉绽。


    “你怎么比文州还砍得烂啊?”李沉星笑道。


    文州在另一边忙活,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喊话:“什么比我烂,别在我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睿7去变形计锻炼了什么?两个月砍个柴都不会】


    【上变形计都是造假的,这就是证据】


    【货真价实的废物7】


    尺绫把柴柱丢到一边。挑出手臂粗的柴火,拿在手上,用脚踩,重新磨一下斧头,发出令天灵盖发颤的嘶嘶声。


    他磨好斧,咔咔斩下来。


    “嚓——”


    听到利落砍声,其他人骤然一顿:???


    他们转过头来,只见尺绫三两下,轻松地把一段柴火砍成三节,丢到另一边去。


    尺绫又砍了两三分钟,堆的柴火数量就已经超过他们几人刚刚捣鼓的半小时成果。


    卓云山方才还在笑谈的面容消失,转变成震惊,手上的竹篮都不自觉放下了,愣愣看着他的动作。


    文州也看着:“不是,哥们……”


    尺绫弯腰,起身,又砍了两三节树枝,树枝落地。


    他放下斧子,顺手全部堆起来,干干净净,利落无比,没有一丝凌乱。


    李沉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动动嘴:“跟我五杀一样顺手啊。”


    文州不信,他刚刚砍半天都只砍一点点柴火,怎么他就能这么高效率呢?


    “一定是他的柴小,又细。我们砍的是头那么大的柴。”文州好胜心起来了,“我也要试试砍这种。”


    文州闯过来,拿过另一个斧头,挑一根同样手臂大小的柴火。这根这么细,一定不费吹灰之力,让他来他也行。


    他把细柴放到木桩上,从中间一刀下去,柴火只破了点皮外伤。


    尺绫却是一刀断魂,两刀斩腰,三刀上天。文州不信邪,又是奋力一击,斧头居然卡在里面了。


    “我……”他差点没说出脏话,这细柴怎么也这么难砍。


    “厉害啊。”向晓朝尺绫比出一个拇指,“不愧下乡锻炼过。”


    【挑的都是细柴,当然容易砍】


    【睿7还是有两下的,一看就知道是干实事的人】


    【呵呵,几个人捣腾半天不如尺绫五分钟】


    尺绫完成了砍柴,没过多久,常驻明星们就邀请他们去看看农田和鸡圈牛圈。


    与其说是明星们自己的田,还不如说是明星们租了块菜地搞农家乐。所有蔬果都已经播种好,即时能收,一年四季只要不死苗苗,都能有菜吃。


    节目组还会帮忙照料田地,哪里枯萎了一棵,就补种上一棵。菜摘完了当天就重新洒,顶多补拍一个明星们种地的镜头。


    明星们让他们自己摘点喜欢吃的,尺绫拿这个篮子下地。文州和小A在后面乐此不疲的聊天,说这个瓜哪个萝卜。


    “我以前还种过地,我奶奶是种地的,我可爱大自然了。”


    在文州看到豆角的时候,他兴致冲冲上前去,却忽地惨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


    卓云山立马折返,黎修立马冲上来。他们还以为文州被破伤风之刃刮到了,又或者被野生动物突然咬了,没想到文州颤着两唇,快哭出来。


    “有,有毛毛虫。”


    他的眼里充满恐惧,手还在颤抖。


    众人:“……”


    容姚上前来,用一片叶子把毛毛虫摘掉。文州此刻看见一只白色翅膀的蝴蝶,心里得到一点小小慰藉,感动说:“小蝴蝶来安慰我了呜呜呜。”


    尺绫摘下一根青瓜,放进篮子里,出口:“这个小蝴蝶就是那个毛毛虫变的,菜粉蝶。”


    文州:“……”


    文州:“我知道蝴蝶是毛毛虫变的。你这样显得我很文盲。”


    尺绫有求必应:“我怕你不知道是菜粉蝶。”


    文州无言以辩,一败涂地。他继续往菜地里走,打算去摘青菜,没几步,突然又尖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这惨叫比前一次要更加凄厉,恐惧,宛若遇到要拆开天灵盖的猛兽。


    其他人皱皱眉,迈步上前,以为又有什么小东西把宝贝胆小鬼的文州吓到了,只看一眼,突然又跟着“啊啊啊啊!”大叫起来。


    连最淡定的容姚,也骤然脸色一变,退后两步。


    “有蛇,快退后,快。”黎修拦住上前的人,把他们往后推。


    文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狂尖叫:“好大一条,有好几米长啊啊啊。”


    听到这个,节目组都快要冲上去保护艺人,以免出什么差错。尺绫转过身来,踩在一边的石头,往菜地里低头一看:


    “不用怕。没毒的。”


    众人:“啊?”


    他掰下一根竹支,撩开菜叶,“菜花蛇,长得很可爱,臭臭的。”


    空气中突然沉寂,尺绫拿着竹支逗蛇。


    抱头乱窜的众人be like:……


    “你怎么,什么,都懂。”沉默的文州,终于忍不住说。


    这显得他自己,非常丢人,非常幼稚,一惊一乍,无比矫情。


    尺绫没有回答,他转过头去看其他菜地,手上的竹支还在逗蛇:


    “这条蛇也就一米多,不大,是亚成体。”


    蛇的身子缩一下,往旁边的菜地扭头,游走消失。


    文州瞪大眼,下巴掉下来:“你管这叫‘小宝宝’!?”


    “这种蛇是粗一点的了。”尺绫丢下竹支,继续拿起自己的篮子,摘最爱的青瓜。


    尺绫看得出来,这里面有几根青瓜都是节目组买来挂上去的,属于是临时继子。


    无所谓,他不讲究,他是一个对待万物一视同仁的人,不重男轻女、不尊老爱幼、不歧视对立,他对待每一根青瓜都秉持同一态度原则。


    节目组看着这场面,不由得愣住。


    刚刚,他们拍下什么素材?


    这明明是一个团上来拍节目,还是一个人和他的绿叶来上节目?怎么在短短时间内,高光全被一个人占据。


    尺绫的这几个行为,明明是无心之举,却能显得其他人平平无奇,像个花瓶。宛若天生的鹤立鸡群,能吸引所有人目光。


    黎修也察觉到了,他发觉节目组的诧异,看着尺绫,心中浮出想法。


    在选秀里,尺绫的实力在里面算得上底层,唱功不行舞蹈不行,基础上能被过半人磨地碾压。但每次舞台出来,尺绫都能交出一份称得上优异的答卷。


    在选秀之外,尺绫的能力更是信手拈来,他的知识面很广,虽然表露不多,说出来的也都是常识。但他干什么,都像是喝水一样轻松、自然。


    尤其是在这田地里,大家都化妆,都打扮,尺绫也一样。可偏偏,唯独尺绫没有格格不入之感,也没有泯然众人之色。


    他站着都能自然发光,好似与生俱来一样。


    黎修忍不住想,就算是把尺绫丢到音乐会舞台上,五音不全的他在众多名家之中,不会毫无声色。


    丢到深山老林,他也不会有富家子弟的自视甚高,而是在所谓接地气之中,透出亲切的卓异之姿。


    尺绫是个好人,但很容易在不自觉间被他吸走光芒。尽量不要和他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黎修远远看着,又想。


    而且,最可贵的是,黎修很早就注意到了——尺绫懂得收敛锋芒,点到为止。


    尺绫摘着摘着青瓜,向下垂望,看到了一朵蘑菇,蘑菇顶着朴素的白伞,看上去人畜无害。他停下。


    容姚走过来,轻声问:“这能吃吗?”


    若不出意料,节目组认为尺绫又该给众人科普这是什么菌什么菇,毒性如何。


    他总是熟知万物,优秀异常,能随时当众人的小老师。


    文州这次怕了,还没等尺绫开口,就拉着容姚的手臂,“能吃不能吃都不要吃吧,这么多好菜,何必吃一个蘑菇。”


    尺绫垂垂眼,并没有纠正,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只是应和道:“文州说得对。”


    尺绫提着篮子,转身走回去。


    第124章 黑夜残火


    所有人在菜地忙活一阵后, 终于采集到今晚的材料。回到农庄大本营,圈内前辈和其他成员在准备做饭。


    施齐青正在起油锅,他厨艺还算可以, 自荐请缨,担当今晚的大厨。


    大家一场菜地惊魂归来后, 已经有点疲累了, 问到油锅的味道,更是纷纷凑上前。


    尺绫一个人抱着菜, 到水龙头边上蹲着洗, 和众人泾渭分明。


    围观一阵后, 卓云山余光看见他, 突然觉得不妥, 于是退出人群, 去帮他一起洗菜。


    水流哗哗,从地上溅起。卓云山拉起袖子,看见尺绫洗菜其实很不专业,就划拉两下, 逐片逐片拎起菜叶子冲冲水, 就丢进篮子里,跟玩一样。


    卓云山揽过一半的菜, 拿一个铁盆, 开始干活。他突然感觉到尺绫比从前更亲切。


    “你这样洗的不干净, 也太慢了。”他耐心温声, 演示给他看。


    卓云山虽然没下过地,但洗菜次数不少, 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人。他熟稔地一把一把洗菜:“你这样洗,天黑了都还没能把十多个人的菜洗完。”


    尺绫停下手, 看他洗菜。


    卓云山笑,还是个小孩。


    虽然是独居,尺绫生活上需要人照顾。他哥定时定点过来投放物资,他没试过自己买衣服、在家一个人做热饭、他连水费都没自己付过。


    尺绫知识面固然广阔,但生活阅历上,还是比不上二十多岁的人。


    卓云山问起他:“你以前,有没有说想成为科学家啊,宇航员之类的啊。”


    之前在别墅里录团综的时候,大家都有过自己的自身经历。那时候,唯独尺绫坐在旁边充当透明板,一言不发。


    当然可能是他生性沉默,比较内向。


    “没,没有。”尺绫用手指一下一下搓菜叶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尺绫明显不适应,答不上来几句。他不爱提及这些事,也没怎么思考。


    小时候的他别说科学家宇航员了,他连卖煎饼的都没见过。


    “真的假的。”卓云山笑,“我小时候的理想还是考清华呢。”


    六年级的卓云山,满腔热血地列学习计划表,准备惊艳所有同学,只是没想到,自己六年后考了个青华学院。


    “我想想吧。”尺绫说。


    如此这般,卓云山也不再问下去。他洗完菜,就拿去炒,尺绫隔着远远看他们炒菜一阵儿,脑子开始思考。


    他要做几年的规划,十年,还是二十年,他真的能再活十年吗,五年听上去也挺悬。


    考大学是无所谓的事情,家里还是工作,都有他哥全盘安排,似乎自己找不到什么追求。


    抱着消极的态度,尺绫放弃了这个念头,打算顺其自然,说不定下个星期就死了。


    “尺绫,”饭桌边,有人朝他喊,“能吃饭了。”


    他听到后,从水龙头旁起身。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今天的饭菜很丰盛,肉菜没多少,都是他们亲手采摘的蔬果。容姚贴心地给尺绫装了小半碗饭,放好筷子。尺绫入座。


    明星前辈们和他们边吃饭边聊天,还刻意夸施齐青做饭好吃,团内众人则是连连比大拇指,说明星前辈们炒的肉片真香啊。


    尺绫默默吃饭,他没插嘴,大概是听着众人发言,压根不说话。


    明星前辈们见这小孩不语,也不特意提起,毕竟人人不同,他不珍惜机会也没办法。


    青瓜做得很难吃,大家都不夹,他吃了半盘,把米饭都吃完了,于是就放下碗坐着。他们又吃半小时后,菜已经快光盘,众人又连连争抢着要当洗碗工。


    尺绫见状,感觉用不上自己了,于是径直回到房间。


    明星前辈之一的王乐捧着菜盘子,前往水槽,路过他们房间门口,模样像是关心地往里面望一眼。


    看见尺绫趴在床上,他转过头来问大家:“他是不舒服吗。”


    其他人本来在热火朝天干活,终于注意到这个排名第7的队友,卓云山作为队长,放下抹布,主动走过去房间内看一看。


    “尺绫,”他温和询问,“你不舒服吗?”


    尺绫趴在床上,缓缓起身:“没有,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卓云山出来公布这个消息,明星们又开始讨论起这件事,“现在的小孩,都很忙碌,累到不行啊。”


    文州捧着碗路过,“没事他就这样,没能量了,要一个人待会充会电。”


    小A听到了,探出个头:“什么,尺绫又emo了?”


    “他多少岁啊?”明星问。


    “十八吧好像,是我们团里最小的。”黎修担待着答,试图帮尺绫圆回来。


    “是挺小的。”明星说,“我十八的时候也是刚刚出道,才去拍戏,每天都要去应酬吃酒。”


    黎修笑笑,不知道该答什么。明星这句话,表面是述说自己经历,实际上是在讽刺尺绫不懂人情世故。他想帮尺绫圆过去,换一个话题。


    “没有,他还在读书,前几天刚考完试,压力大得很,家里又逼得紧。”卓云山拿着抹布走过来。


    黎修隔着远远的,往尺绫门口望一眼,尺绫似乎是睡着了,再无动静。


    “这样吗。”明星也不好继续埋怨,闭上嘴巴。半晌评价道,“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这些个小年轻还挺护自己人,为了队友,居然出声反驳自己。


    卓云山笑,“他最小,身体又不好,当然得照顾他。”


    吃完晚饭不久,按照节目组安排,当天晚上他们搞了一个篝火音乐会。


    搭好篝火,摆设好凳子,节目组坐好准备,他们才把房间里的尺绫叫出来。


    黑夜里,篝火燃燃,顶焰飘摇,猩红火星四溅,在晚风中窜出几缕残影。


    大家围坐在木头凳子上,准备跟随音乐,摇头晃脑。氛围轻松愉悦。


    容姚弹着自己的吉他,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身影却在火光下映照得瘦削,像被刀削两半。


    他唱的歌很温柔,声音也很柔和,配合着吉他,氛围感拉满。


    其他人纷纷一脸享受,如真的在欣赏音乐。


    尺绫听了一会,就走神了,注视着篝火堆。他目视着火星,每一次木炭的嚓地炸开,都好似一次火山爆发,又或者是极其微型的原.子弹爆炸。


    对于柴火上的原子来说,何尝不是一次世界毁灭。人们却在伴随着柔和的歌声微笑。


    吉他突然断弦,声音刺耳,紧接着戛然而止,柴火同时也炸开,冒出数不清的火点。尺绫的记忆如同被炸掉的堤坝一样,一片水连一片水汹涌而来。


    他眼前模糊了,微微张着嘴巴,视野里的黑暗像是穿梭回去,火光下的人影变成灯或是装饰物,陈旧且不起眼。


    黑暗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焰火之中,在晚风吹拂里,隐隐绰绰,在尺绫即将看清楚的时候,又被吹动的火光覆盖。他感到一阵迷离恍惚。


    容姚唱着歌,一阵儿后,吉他声停下。黎修开始接过吉他,唱起RAY的团歌,大家纷纷跟唱起来。


    尺绫望着火光摇曳,重归平静的黑暗,他们唱到快副歌了,才想起来在录节目。


    他也回过神来,拍手跟唱,缓缓摇晃身体。黎修唱完团歌之后,让卓云山也来一曲。卓云山自持高音绝顶,唱了首青藏高原,引得众人纷纷鼓掌。


    卓云山把吉他给回容姚,望周围一圈,对尺绫说:“你不来一首?”


    尺绫本来还试图找寻火光,突然被点到,愣愣,“唱什么。”


    卓云山说:“什么都行啊。你喜欢什么歌?”


    尺绫没有喜欢的歌,到这个时候,大家多是唱舞台。施齐青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唱那个什么,你自己写的那首,那首帅绝了。”


    在起哄中,声音变得模糊,尺绫感觉他们都在凝视自己,他后脑勺被寒凉爬过,像一只手,插.入他的头皮。他知道那是抚摸。


    “不唱歌也许个愿望吧。”文州笑,“多好的火,你不过生日,趁这个机会随便许点什么愿望。”


    大家等待着他的回应,尺绫颤颤,风将焰火望他面前吹,热浪波及到他的手,尺绫终于感受到火光的温暖。


    “我,算了。”他滞住,勉强吐露。


    这个回答,大家都不意外。尺绫性子就是这样,大家不想让他这么疏离,于是扯着他。


    “那我帮你许。”文州说,“反正你要读书,许学业进步肯定没错,考试的话,想上什么大学上什么大学,清华北大全都要。”


    其他人笑笑,说尺绫以后出国留学。大家又唱几首歌,气氛恰当地聊了会天。


    篝火音乐会还在继续,在温和的掌声中结束。尺绫提着自己的木头椅子,火焰的暖意仍在某处大腿和手肘的血管流动。


    他弯腰呼出一口气,身边有这群人真好,每次冷风吹到他,他就感受到热情的浪。他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突然结束。


    尺绫坐看着大家的欢声笑语,一瞬间想,心里面想:


    不要结束吧,就这样下去吧。


    他感觉自己和这些成员们融为一体,像是走失的小鸟,突然被群体接纳,这是从前未有过的感受。


    他独自一个人太久了,突然生活在群体中,有些手足无措,也有新鲜感。他感觉到虚幻飘浮的不真实,一回头,火苗还在飘动。


    他回到房间,缩进被子里。虫鸣时不时响起。


    他们洗漱,刷牙,笑着聊天。尺绫眼睛看着,耳朵听着,身体里像被情绪填满,变得充实起来。


    看着他们躺下,听见他们的鼻息,他甚至记得睡在身旁的容姚发丝,他深夜一直无梦。


    第125章 关小黑屋


    第二日一早, 众人就拖着不多的行李,离开这个节目。


    在告别农庄的时候,明星们说你们可以多来做客, 大家明知道不可能,却口头承应着下次一定。


    文州辛苦地拖着行李下坡, 大家问文州, 以后还来不来。文州呸一声:“我再来这个山庄找苦吃,我就——”


    尺绫望着山路, 侧看无数的连绵的山, 这不是他梦中的场景。他从未梦到过风景或是人物。他没怎么做过梦, 如若那些梦中场景是鬼魂索引、或是灵魂出窍, 他算得上是无梦症。


    “反正没有下次了。”文州嘟囔, 就差把行李摔下坡。


    尺绫坐回七座车上, 容姚、黎修、李沉星、向晓也登上车来,在节目组的指挥下关上门,车内瞬间昏暗。


    他望向窗外,看见不断升高的太阳。他今早趴在床上, 头枕被褥, 看着窗户。他记得太阳与地平线齐平,光线很温和。


    才过一阵, 尺绫就感觉到刺眼, 他把眼睛埋下去。直至大家起身, 他才适应这耀眼的太阳。


    现在太阳刺眼, 已经升了大半,如同一个发光的白色圆盘, 还有月牙在流转,照耀得人睁不开眼。


    尺绫努力睁着眼, 贴着车窗仰头,注视着高升太阳。他感觉自己眼睛要瞎。


    其他成员还在车上聊天,话语传入他耳朵,变得模糊不清。他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听见每一个音节,却抓不住拼凑起来意思。


    “等会去吃个饭吧。”


    “飞机是中午的是吧,可以啊。对了,可以顺便庆祝尺绫考完试。”


    “我问问莲姐……喂,莲姐,我们等会还有什么安排吗?”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黎修挂掉电话,对众人说:“他们刚刚找了可以吃饭的地方,现在开过去。”


    这次通告之后,他们又马上要各奔东西。容姚得去录音综,黎修去日常综艺,李沉星上闲聊节目。


    但不久之后,他们又得出发去拍摄团综。地点为照顾尺绫,定在洱南,这基本上算是收官,会在年末才放出来。


    “你去过旅游吗?”容姚问尺绫。


    尺绫微微摇头:“我基本上都没去过。”


    “你住N市,开车一小时就有个旅游区,你也没去过吗?”容姚继续问。


    “什么旅游区。”尺绫答。


    李沉星在说自己的读书年代游学,觉得被坑了,5000块钱的费用现在看起码被人净赚一半。


    尺绫听不懂上海明珠、盘龙柱,乌镇……他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不知模样。


    尺绫连N市都没出去过几次。黎修看出他的格格不入,猜测到他对众人描摹景象的一片空白。


    黎修拿出手机,“你点开那个视频软件,你搜一下,就能看到了。”


    尺绫学着点开,看到了很多所谓的景点。黎修介绍着:“这些都是名胜古迹,尤其是这个古城,很有时代感。”


    文州插一嘴,凑过头来,搭在尺绫的肩上:“正好趁着暑假好好玩,走,哥带你去旅游。”


    尺绫对着手机视频看一会儿,拿食指上划。向晓说他拘束得和自己家,不熟悉电子产品的奶奶一样。


    几个人开始搜索洱南的视频,讨论着风土人情,哪里有好玩的。尺绫放下手机,没再看名胜古迹的视频了。


    李沉星突然问:“诶,尺绫。如果你不是上节目,不是出道了,你还会走出N市吗?”


    尺绫第一次出N市,是在变形计的时候,后面出道了,也去过很多地方,虽然没真切体会到。


    尺绫思索答:“应该,不会吧。”


    阳光照进他的眼睛,他觉得有些模糊,余光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一条光线。


    “你宅得好纯正。”李沉星笑,“得亏你有房,家里又有钱,不用出来打拼。”


    要是有一个平行世界的尺绫,家境贫困,中学留级,无房无车……大概是无缝衔接出来打工存活了。


    尺绫听了进去,但他没想象。他要真的不出道成团,不进入这个圈子,就没理由能外出。他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N市,从生到死。


    现在与以往的确不一样,这得多亏他哥,尺绫突然理解了尺言的良苦用心。


    车辆行驶一个小时,他们到达当地饭点。这里保密措施做得不错,附近没有狗仔。几个人接连钻入饭店,走进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类似于农家乐的小饭店,并不奢华,甚至称得上简朴。空调柜机发黄,容姚去调了调,没什么风,干脆关上了。


    老板看上去文化水平不高,是个地道的村里人。他大概知道来的人是城里人,长得好看。


    经纪人对他们说是公司团建,黎修也用上这套话术。


    点些许菜,就等上桌,他们开始各自玩起手机。


    “要不要喝饮料?”老板走进来,拿着点菜单,黎修看周围一圈人,正准备站起来。容姚主动说:“要瓶椰汁吧。”


    “还有吗?”老板继续追问,眼神中饱含热情和期待。


    文州思考,“呃,橙汁吧。要有果粒那一种。”


    老板转身出去,关上门,里面开始聊天,关于各自的工作。门突然发出响声,尺绫没说话,他听到窸窣,往门口看。


    他站起身,去开门,发现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才五六岁大,抱着两支大瓶饮料,非常吃力。看模样是老板的女儿。


    尺绫帮她提过饮料,放到桌面上,小女孩又往回走,动作磨蹭。她对尺绫说:“还有一瓶,但是好重。”


    尺绫跟过去,老板在大厅招呼客人。见女儿回来,赶忙说:“还有一瓶橙汁。”


    小女孩看饮料冷藏柜,说:“爸爸,没有橙汁了。”老板有点不耐烦,“怎么会没有。”


    尺绫看一眼冰柜门内,却是找不到橙汁了。


    “不是冷的可以吗?”老板笑对尺绫。尺绫说:可以。”


    老板又得去上菜了,他叫女儿去里面的房间拿饮料,小女孩扭捏,但她的父亲很快就到厨房去。


    “那里好黑。”小女孩感到害怕,不敢上前。


    “我和你一起去。”尺绫说。小女孩伸出手,说要牵着他,尺绫照做。


    穿过大厅和包间,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尺绫在小女孩的带领下走进去,看到饭店的后面,有一个洗碗池和杂物房。


    小女孩指指其中一扇门,尺绫拧开门把手,里面漆黑一片。


    尺绫摸灯,摸到了按钮,摁下去,却没任何光亮。


    小女孩说:“灯坏掉了。”


    到这处地方,几乎是没有任何光亮,只能靠肉眼辨认。小女孩停在门口,不敢走进去。尺绫只好走进去,弯下身来摸橙汁。


    小女孩说:“在一个篮子里。”


    尺绫看到挺多篮子,都装着开箱的饮料。他弯下腰来找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你把人带来了呀。”


    “把门关上吧。”


    “快点。”


    “真的吗。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在听到这些话语时,尺绫刚刚找到橙汁,他起身,门就被小男孩硬掰着关上了。


    他提着橙汁,去开门,但里面没有门把手,无法打开。


    实木门,很重。他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尺绫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他找了箱未开封的饮料,用手抹抹上面的尘埃,坐下来。


    里面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尺绫呼出一口气,鼻息浅浅。


    橙汁在手里重量明显,他提了提,感受到饮料晃荡。


    他抬头望望四周,连小窗和排风机也没有,徒留四个水泥墙角。


    四面墙壁里,或许有藏匿起来的生物,但这不太重要。尺绫仍旧还没听到外面声响。他又喊一声,毫无回应。


    他有点饿,拧开橙汁,整瓶端起来喝一口。


    很甜。尺绫喜欢这个香精味,他没喝到文州说的果肉,但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多少分钟过去,他每隔一阵,就端起橙汁,喝两口三口。


    在黑暗里,紧闭的房间没有让他不安,也没有任何熟悉。他一个人安静坐着。


    他感觉自己在陷入黑暗,愈发愈沉默,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他连站起来,都没有意愿。


    他们什么没想到,脑海一片漆黑,被眼前的黑暗填满。他以为自己会有回忆的,只可惜如小时候一样平静,他像是回到过去。


    他镇静,甚至安逸。


    “尺绫!”


    “尺绫!你在哪里!?”


    “完蛋了尺绫呢,不会被掳走了吧。”


    “尺绫!!”


    卓云山的声音,最早穿透木门。尺绫听到了,他应该站起来,却没有立即动作。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想到过。等到这声音在附近徘徊近十秒之时,他才站起来,敲着木门。


    有人听到木门声,他们打开门。尺绫看到光亮和不清晰的面庞。


    “找到了!”


    成员们纷纷转身,上前来,围住他。尺绫感受到一股气浪扑面而来。他听到有人声在抱怨,但他听不清是谁。


    “你怎么不出来。”


    尺绫掰了掰木门,众人才看见门后没有把手。


    大家聊着聊着天,发现尺绫不见了,以为他去上厕所。直至上菜,大家吃了两口,尺绫还没回来。


    尺绫没带手机,了无音讯。他们找了大厅和每一个包厢,找过车和外面,厕所和厨房里也没人。


    老板说可能去拿饮料,众人穿进小路,才发现厚重木门,尺绫被关在里面。


    整整二十分钟。


    一上来,小A就抱住尺绫:“你去哪儿了。”


    尺绫:“我进来,门关上,就被困住了。”


    “拿饮料关里面。”黎修摇摇头。


    尺绫没有解释,他提起喝了四分之一橙汁,“在这里,我喝了点。”


    文州进饮料房看一眼,喷薄出表达惊讶的脏话:“我c,怎么这么黑。”


    没有灯,没有窗,还可能有老鼠。文州起鸡皮疙瘩:“谬死我了。”


    尺绫抱着橙汁说:“你们介意吗?要不要重新拿一瓶。”


    黎修觉得这橙汁晦气,房间太黑,光在门口看一眼就觉得黑得可怕,不愿进去,“算了,换瓶雪碧吧。”


    卓云山关上门。尺绫抱着喝过的橙汁。他随着脚步,走回包间,在众人之中被簇拥着行走。


    包间里,端上来的菜都凉了,工作人员们也好不安生,才入座。


    原本说要庆祝尺绫考完试,大家被折磨一番,大概是焦虑疲惫,面色纷纷蔫下去。尺绫看着这场面,想喝怀中的橙汁,却不敢动弹。


    在大伙无言夹着菜的时候,他酝酿了很久,才出声:“我能喝橙汁么。”


    卓云山:“啊。喝喝喝喝喝,有什么不能喝的。”


    尺绫说:“我以为你们生气了。”


    “怎么会生气,”卓云山亲手拿起他怀中的橙汁,给他倒满满一杯:“这不叫生气,我们是在意你。”


    尺绫问:“真的吗。”


    卓云山被这句反问气笑了,一瞬间不知道尺绫脑瓜里想什么:“当然是真的。你喜欢喝橙汁,我给你买一车。”


    尺绫看看手掌大小的玻璃杯,和重新塞回自己怀里的大瓶橙汁。


    他想捧着整瓶橙汁,就这样喝。


    第126章 洱南之旅


    尺绫收拾东西, 地面上敞开着一个小小的粉色行李箱。屋子里阳光很明媚,满眼亮堂,玻璃和白墙相应。


    他从床上的被褥堆里, 拎出一件衣服,往行李箱上扔。几件衣服凌乱堆砌, 除此之外, 再无别物。


    他哥开了门,走进来。尺绫站在楼上往下面望一眼, 继续收拾。


    尺言放下东西, 从楼梯走上来, 见他在收拾东西, 凑近, 开始弯腰, 帮他整理衣服。


    凌乱满当的行李箱,瞬间又多出了半边位置,尺绫又拿一件薄外套。尺言边折衣服,边说:“玩得开心。”


    “听说那里还有海。”尺言继续说。


    尺绫是听说了, 他对海没什么印象, 可能他哥带他去看过,但他无喜无悲。


    这次去洱南, 算是一次真正的出行, 时间还卡在他的第一次正式暑假。前后有六天, 拍摄时长不多, 容姚文州他们已经在群聊里安排好日程,走到哪儿玩到哪儿, 算是公费旅游。


    尺言停止帮他收东西,坐到床角, 手上拿起一个粉丝送给尺绫的玩偶,看着他,出言道:


    “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出门小心,别玩得太疯。”


    尺绫不像是会疯掉的人,也不像是享受游玩的人。他合起粉色的行李箱,蹲着拉拉链,行李箱只有他小腿那么高。


    马上就要去机场,容姚已经登机了。尺言说送他去,正准备帮他拎起箱子,尺绫却自己提起来了,主动走下楼。


    尺言没出声,跟在后面,看他下楼。自己掏出车钥匙,去开车。


    白色的小汽车在门外一响,尺绫打开后备箱,这个行李箱放上去,空荡荡的。他坐上后排去,尺言说:“出发了。”


    N市机场是新建的,时间没多久。尺绫第一次感觉到,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之前拍摄变形计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他知道会回来。现在他感到一番别样心境,以后与这座城市的会面,大概会逐渐变少。


    他不知道,哥哥是否会不舍。尺言会想让自己留下来,还是远走高飞?


    他把哥哥绑在这里,决断了他外出的机会。


    他哥却奋力想把他送出去。尺绫看着窗外风景,手指抠着皮革,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绪。


    车开了50分钟,就到达机场,此刻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他哥帮他拿下行李,尺绫接过。


    尺言伸出手,想抱抱他。


    拥抱之后,尺绫走进机场,他走到门口,伸缩门打开了,他却突然想回头。


    尺绫看到他哥还站在那儿,他什么都没说,进去了。


    尺绫坐了一会儿,办好手续,没过多久就登上机。


    他坐飞机的次数不多,这次也是第一次独自搭乘。


    他想到司徒辅,想象着这座飞机,是否会像他所说的一样,在行驶中途突然爆炸,或是直坠入海。


    飞机起飞,他看到云层,白蒙蒙一片,像裹住自己的棉花糖和毛毯。不久就升到平流层,看到云层之上,飞机平稳行驶。


    他坐的是商务舱,不多的位置里,仅仅有几个人,都是衣装革履提着手提电脑。尺绫什么都没有,他就只能从窗户往外看。


    看一会儿,尺绫觉得风景都一样,他躺回椅子上。商务舱比经济舱大一点,但配置差不多。


    空姐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尺绫说想要橙汁,空姐拿过来。


    他盖着一张小毯子,安静地躺着,他没有睡觉。三个多小时后,到达洱南。


    从半空中看,他能窥见海岸线,看到蓝色的海洋。飞机没有往大海里冲去,而是稳稳当当落在跑道上。


    他先下了机,跟着指引拖行李到出机口。公司有人来接他。


    他看到小A和自己的接机牌。他走过去,助理帮他提过行李。


    “现在要去哪里?”尺绫轻声问。


    助理说:“你的话,和容姚、李沉星、向晓一队吧。太多人了凑不到一起。”


    原本说好的整团旅游,最后要分成两个小队。公司按照出道排名和现时人气,公平均匀地分配队伍。


    尺绫没有意见,他甚至没有概念。


    等了一阵儿,小A也出来了。他们一同去上车,尺绫坐在后排,小A坐在他隔壁。他们住的地方不太相同,一个在西洱南,靠海,一个在东洱南,靠山。


    尺绫是要去海边的,公司先把小A送到东洱南,再把他送到西洱南。


    订的旅馆很不错,虽然不是星级,外表看上去也不新,但颇具风情。白色的外墙因受潮发灰,门口的罗马柱上,有海风侵蚀的痕迹。


    顺着旅馆走过去,一路都是风格相近的海洋建筑,墙体高大,没几百米就能看到大海。


    尺绫提着行李箱上房间。公司给了他房卡,在3楼316,他看见电梯很多人,于是直接走楼梯。


    开了房门,放下行李。公司说容姚就住隔壁315,向晓和李沉星在4楼。尺绫没有说话。


    房间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一边是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码头和一排排运货船。没有阳台,阳光很明朗,独卫,有一个鱼缸,床是一米八,很整洁。


    电视小小的,尺绫拿起用塑封袋包住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这里的台和N市的不一样,调来调去都只有几个本地频道,尺绫仍由它响着。


    这里虽然靠近海边,但不以海产品著称,反而以山珍闻名。文州在群里说要吃山上的野菜,还拍临窗的半山腰风景图。并且不断艾特尺绫,说要带他去玩转洱南,好好享受暑假。


    不久容姚就私聊他:“等会吃点什么?”


    尺绫不知道,拿着手机,没有回复。


    落地窗边有一张藤椅,他尝试着坐下去,太矮了。于是他挪开靠窗的矮衣柜,坐在上面,刚刚好够高。


    他看一会儿船只移动,雾气蒸腾,还有不断变色的堤坝灯。


    洱南虽然算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区,可经济并不发达,称得上是一个较为贫穷的县城。好在空气清新,民风也相对淳朴。RAY团此行前来,还有扶贫宣传工作。


    尺绫打电话给他哥,他哥没有接,大概是回去睡觉。尺绫坐在衣柜上挂断,重新拨一个号码,林梓大概在上课,挂掉他的电话。


    尺绫打电话无果,他打开手机相机,对着玻璃窗外拍一张照。给他们两人各自发了一张。


    半晌,他想起来,给司徒辅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我到了。】


    司徒辅在两分钟后回应。


    【嗯。】


    尺绫放下手机,打开行李,拿出充电器和新买的帆布包。他以前的帆布包是不知道什么活动送的,现在这个新的是上网买的,一个要三百块钱。


    他拆开包装,展开袋子。他感觉和以前免费的那个,没有任何区别。


    装上出门必备的伞和水,他去敲响隔壁的门。容姚开门,说走吧,向晓他们在大厅等着了。


    尺绫其实并不饿,他喝了一杯橙汁,空姐还给他两包小饼干。他听从司徒辅建议,不吃别人给的小零食。但他没忍住喝了橙汁。


    几人结伴出去觅食,公司认为这没什么好拍,长途跋涉太累,于是只有两个人跟随,一个带小小的vlog。


    李沉星接过手持录像机,出门拍了一段,就关闭了。天气太热,阳光猛烈,照得快睁不开眼睛。


    沿着路边走,手机导航时不时出声,引导着众人方向。他们随便找了间海鲜大排档,进去找了个有空调的位置,赶忙坐下了。


    李沉星继续拍摄,向未来观众介绍周围环境和现在要做的事,事无巨细。容姚和向晓看海鲜,点了些虾蟹、白贝、伊面。


    尺绫看着这张折叠式圆木桌,依稀记得上次在这种桌子吃饭,还是在变形计的时候,他打工时去吃快餐,这张比记忆里的还要破旧一点。


    六个人四个菜,两名工作人员独开一桌,以免入镜。这里人流量不多,暂时还没发现粉丝。李沉星拍完一段,继续玩手机,向晓也一样,于是尺绫也学模学样,玩起手机。


    哥哥还没回他,大概是还没醒。林梓倒是回复他了,说真漂亮,还问他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尺绫回复:没有事。林梓就再无反应。


    大概是二十分钟后,菜陆续上来,白贝荠菜汤。李沉星喝了一口,说很清凉,有他家乡的味道。尺绫依稀记得李沉星家乡在南端,也是靠海的地方。李沉星说那里特别穷。


    “尺绫可能不喜欢喝。”向晓说,“这汤是苦的。”


    尺绫尝试了一口,确实是苦的。他看着菜单名字,想到之前吃过的一份齐菜饺子。那是一间开在N市路边的东北饺子馆,听说很正宗,但生意并不火旺。


    他想着,那天吃的齐菜饺子,应该就是芥菜,老板写错字了。齐菜饺子不苦,芥菜汤虽然苦,但也并不难喝。


    “这个汤很清热的。”李沉星继续说,他喜欢宣扬自己家乡的上火降火论。他吃炸鸡总有一种负罪感。


    第二个菜是焖炒面包蟹,酱料很香,配合着伊面吃,非常可口。尺绫只吃面条,容姚啃起螃蟹,非常精细。李沉星评论容姚嘴刁,但尺绫很好养活。


    尺绫也许是很好养活,但很难养好。尺绫内心觉得其实不然,他吃面条是要在活着的基础上,但活着这件事得归功于他哥或是司徒辅。


    后面的虾也上来了,是白灼的。李沉星明显很兴奋,他介绍道:“这样的虾才是最鲜的。”向晓把白灼的虾沾辣椒酱,气得李沉星差点心梗过去。


    尺绫吃了两只虾,又吃一碗面条。他突然看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褪色不少,变得越来越深,有些青黄色,并不好看。


    他怀念起自己原本的头发,现在剪短了,顿时才觉得不习惯。


    向晓坐对着门,吃着饭,一抬头就眯眼,伸出手遮挡。身旁的容姚问他怎么了。向晓用筷子一挑,远处路边的车。


    “那里反光。”


    容姚也朝那边看一眼,确实反光,灿着眼睛,非常不舒服。向晓试过调整座位,却还是没有用,轮到李沉星被光芒刺眼了。


    “这么不行啊。”李沉星说,“照着眼睛。”


    那辆车是尾靠路边,正正停在门口十米外,后视镜对准着他们,正好将阳光反射过来。李沉星观察到对方的车似乎还在运作,说道:“要不和对面司机说一下。”


    尺绫已经吃完,三个人都还拿着筷子。尺绫只好站起来,走过去协商。


    他一出门口,就被刺眼的阳光照到眼,热浪扑面,有个老头在拿蒲扇扇风。他走到车旁,听到车运行的声音,大概是开了空调,车内有人。


    后视镜恰好对准门口,尺绫远远就见,司机一只手靠在窗边,视线望着后视镜,头向自己偏转。尺绫脚步微微一顿。


    他到车门旁,司机才收回目光,收回手臂。尺绫看到司机的脸,那是一个很粗壮偏黑的男人,一只手臂有他两只大。


    两人对上目光,尺绫迈小步上前,对车窗里的男人说:“你好,能不能挪一挪位置……”


    司机关上车窗,没有出声,就把车开出去,停到旁边。尺绫犹豫着,看这辆车挪停。这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空间却比想象中要大。


    车牌号是AA836,尺绫犹豫着,走回去饭店。


    木桌上,三个人还在聊天,倾诉着往事和琐碎。尺绫听着,时不时往外望望。


    没过多久,那辆黑车就开走。


    各声喧嚣间,空气浮沉,路面焦热。


    尺绫看着,直至吃完饭,也再没有一辆小汽车停在那处。


    第127章 外出宵夜


    回到旅馆, 众人纷纷回房间。公司工作人员嘱咐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晚上出去要报备一声,千万别私联粉丝。”


    尺绫打开自己的房间门, 开灯。外面的天空还是很亮,尺绫换鞋, 坐在床上。他看到手机在响, 卓云山他们已经开始拍摄了。


    向晓在小群里问:“我们明天才开始吗?”


    久久没有人回答他,于是尺绫也不回答。他打开另一个聊天框, 他哥大概是睡醒, 但已读不回。


    他走到落地窗边看看, 视野已海景习惯, 变得平平无奇, 他走回床边直直躺下。


    他看天花板, 手机突然响起人工智能,放出愉快的歌。


    他认出来那是短视频热曲《小萝卜》,红遍大街小巷,大人小孩都会唱。


    尺绫翻身, 去看人工智能, 手机还在不断外放《小萝卜》。尺绫突然问人工智能:“你为什么唱歌。”


    歌声骤然停下,手机呈现出一个识别的波浪纹, 几秒后, 机械女声甜美回答:“好的。”


    手机跳转到自带的音乐软件, 播放起一首名叫“你为什么”的歌, 这旋律古旧。


    尺绫虽然得到一个偏门答案,但耐心十足, 撑着半边身子,对人工智能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机械女声继续甜美地答:“我叫ayi,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高兴遇见你。”


    尺绫说:“很高兴遇见你。”


    ayi:“看来你今天很开心哦。”


    尺绫说:“怎样才能再次找到你。”


    ayi:“没有办法。”


    尺绫听完这句话,有些失落,说道:“那你继续唱歌吧。”


    人工智能开始继续唱起歌来。尺绫想手机在监听自己,否则人工智能不会随时做出反应。《你为什么》放完后,尺绫说:“请放下一首歌。”


    “ayi,请放下一首歌。”


    他说了两次,都没有反应。尺绫就没再玩手机了,他抱着被子和枕头,靠在上面。


    枕头被子都有一种氯.气味,窜入他的鼻腔,他在被褥上厮磨,不久就挪身子,抱另外一边的被子。


    他突然问:“你在监视我吗?”


    手机弹了一条波浪线,但女声迟迟没回答。尺绫把头埋进被子里,半晌后,他坐起身来。


    他走到落地窗旁,拉起窗帘,拉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转身回头。


    尺绫走到遮掩的窗帘一角,他缓缓弯腰,半蹲下来,伸出手。


    他手指摘下一个黑色豆粒,转了转,是微型摄像头。


    有人在监视他。


    “ayi,”他喊。


    “在。”人工智能瞬响,在四面房间内回荡。尺绫盯着寂寥无人的四面墙壁,微型摄像头越来越硌手。


    尺绫想要出门,放低脚步,推开洗手间的门,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装摄像头,门锁上倒是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他回去床边,摸床头柜底下,找到一枚窃听器。他尽量小声轻力,将所有东西取出。


    “……”


    他坐在床上无声。


    打开手机,他私聊容姚,询问他房间里是否有偷摄设备。按照尺绫指示,容姚倒是在电视前发现了一个小红点。


    容姚摘掉摄像头,打电话给前台,又提醒了楼上两个人。楼上翻箱倒柜后说:“啊不会吧,我们没找到啊。”


    尺绫没有叫前台,他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可能是提前知道消息的狗仔安装的,毕竟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热度都不低。


    容姚说:“很多酒店都会有的,你不要太惊讶。”


    也可能是不道德的商家,或是曾经的住客,为偷拍而悄声安装。往往一场激战过后,三天就会上传网站,从彩色页面上看见“□□”等标题。


    尺绫宁愿相信这一点,他看着劣质的窃听器和摄像头,指头摁烂电池芯,在手指里翻转。


    “你不放心的话,应该也能换一个房间。”容姚继续发来消息。


    他没有拆下一个摄像头。他说:“不用了,你想换的话你换吧。”


    他停顿一会,拿起手机,断掉所有网络,只留一张副卡的信号,给司徒辅发一条短信。


    【有人。】


    【跟踪。】


    对面迟迟不回,尺绫没办法,他丢下手机。他感觉全身毛孔都紧绷,静坐几分钟后,他才略微放松,呼出一口气。


    容姚的前台反馈了问题,说“不好意思可能是以前房客留下的,他们查过监控,并没有人进过房间。”


    尺绫不满足于这个回答,他拿起手机,对面还是没回短信,尺绫保持很好耐心。


    直到晚上,天黑了,大海不断涨潮,堤坝的水位肉眼可见上涨。尺绫才起身,在房间内踱步。


    向晓说今天晚饭就不出门了吧,也许能去吃宵夜,李沉星已经泡起泡面。


    “宵夜的话,我没问题啊。”


    容姚发来信息:“我可以去。尺绫不去的话,就算了吧,他到点要睡觉。”


    尺绫等不来短信了,他连上网,看聊天软件信息。他看着几人的聊天,不知是亲切还是孤独,他想融入,主动发言:“我想去。”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尺绫看见黑夜里,海边的不断闪烁的细碎灯光,如星河一样重现。


    还有堤坝上的各种颜色变化指示灯,黑夜呈现出诡异的五彩斑斓。


    他打开电视,看到3人所说的深夜十点,拿起遥控器,却没关闭电视,悬停两秒后,他直接到门口去,取走房卡。


    在取走的一刻,房间霎时漆黑,只有床头的应急按钮还在亮。


    他关上门,走出去。


    几个人在楼梯汇合,一同下去。李沉星询问容姚有关摄像头的事情,听到电视旁的针孔后,表示震惊和诧异。尺绫夹在几人之间,闷声没有出言。


    “噫,什么变态。”


    出了外面,路灯还算多,并不稀疏。人流也还算可以,不少夜涌往回走和散步的。摩托车众多。


    在酒店里的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极大的差别。尺绫感到耳朵里装满信息,他无绪地跟着接人走,逐渐从紧张又变成茫然。


    向晓查夜宵街,导航领路,机械声不断响起。中途有路人看向他们,大概是过于标致高大,成群结队,像极了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应该不是认出我们了吧。”李沉星捂紧口罩。


    容姚在一旁答:“肯定有认出的。”他对他们团,在女生之中的知名度仍是较为自信。路上可能会遇到粉丝或是黑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沉星缩起身子。


    走大概十五分钟,才初初窥见夜宵街的模样,眼见着近在眼前,众人终又是走了十五分钟,才摸到影子。


    “看上去不远,怎么走起来这么累。”李沉星吐槽。容姚说等一会我们可以打车回去。夜宵街对比一路走来的道路,可谓是灯火通明。


    他们回头看一眼:“黑灯瞎火啊。”


    走入夜宵街,很多摆摊的小贩,多是烤鸡腿烤肠烤鱿鱼,还有生蚝烙饼手抓饼……他们看得眼花缭乱,问到想吃什么。容姚说要不这个吧,视野还挺明朗,也不热。


    这是一个通观四面八方的位置,前前后后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海景和路人。


    尺绫:“我喜欢。”


    他们坐下来,要了烤鸡腿烤韭菜烤茄子,还有一打烤生蚝。李沉星讲“我的叔叔于勒”的笑话,尺绫听着觉得地狱,就转过头去没听了。


    这里人流量很多,流动很快,串灯低下都是重叠模糊的人影。


    他坐好在座位上,背对人群,克制自己不再张望。司徒辅仍旧迟迟不回信息,尺绫对此感到厌倦,烤茄子一端上来,他就什么都不想,直接拿筷子开吃。


    他不想在点开信息栏,不想回复,不想分享。几个人聊着日常话题,他罕见地参与进去。向晓说他今晚活泼了。


    烤鸡腿端上来。老板将鸡腿串在细长的竹签上,刀割开鸡腿肉成两半。圆形的鸡腿就变成薄薄的一片。上面撒孜然、辣椒和葱花。


    尺绫拿鸡腿,横着放在面前咬一口,调香冲击他的味蕾。他很少吃口感这么复杂的食物。容姚锐评这些是垃圾食品,尺绫平时不吃垃圾。


    充当五分钟垃圾桶的尺绫,吃半张二维鸡腿,就又回头望望。向晓对他挑筷子,“怎么了,口渴吗?”


    尺绫愣一下,转而点点头,小声道,“是,有点。”向晓叫老板取两瓶啤酒,一瓶饮料。他问尺绫要不要喝点什么。


    尺绫喜欢小甜水,但他没说。向晓问你会喝酒吗,要不试试啤酒,于是叫老板再拿一个塑料杯子来。


    黄色的啤酒倒入软塑料杯子中,杯子被挤压得有点变形。向晓没给他倒太多,李沉星打开饮料,说:“你们喝吧,我就算了,得留一个清醒的人。”


    容姚手指呲一声,扯开易拉罐,抿一口啤酒。尺绫接过杯子,就着鸡腿片喝,他感觉涩涩的,并没有石穆给他的好喝。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口小口喝,没过多久,就把小半杯喝完了。向晓不愿意给他倒,让李沉星给他倒点饮料。


    “你脸都红了,还是喝汽水去吧。等会你醉了麻烦就大了。”


    尺绫听着向晓的吩咐,倒一点白开水进去,涮干净这塑料软杯。白开水转悠一圈后,他还闻到一阵淡淡的啤酒味。


    他站起来,走到路旁倒水下去。


    浑水浇到土地,他回头,身旁却突然挨上硬皮囊。对方坚硬之中,为数不多的肌肉弹性才能断定出是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定睛,视野中出现模糊的手臂。


    ——粗壮的,比他大两倍的手臂。


    尺绫一愣。


    第128章 助农渔村


    对方低头睨视他, 嘴角紧绷,像是迟疑确认一样。尺绫望着他的眼睛,对方终于是相视着, 缓缓沉厉质问。


    “你没长眼吗。”


    “……”


    “没事没事,对不起大哥。”


    坐着的成员发觉不对, 站起来, 隔空进行劝说。


    粗壮男人也是成群结伴,他瞥众人一眼, 没有纠缠停留, 侧身甩开尺绫, 就继续迈步向前。


    向晓对尺绫挥挥手, 说:“快回来。”


    李沉星笑:“尺绫都喝醉了, 不小心撞到人, 没关系,又不会再见面。”


    尺绫确实被那一甩,甩得走路蹒跚。他对是否自己不小心碰上去表示迷惘。他拿着杯子,李沉星接过给他倒汽水, 二氧化碳不断冒出来。


    这番诙谐的安慰并没抚平尺绫起伏内心。他坐下来, 面前的鸡腿片瞬时索然无味,全然干瘪。


    对方也是三五成群, 看样子同样是来逛街消费。尺绫看着桌子, 心里的怀疑安定下来, 凑巧罢了。他拿起汽水, 咕噜喝进肚子里。


    都是旅游区,早上碰上个面, 刚好脸熟。对方特意多看他一样,确实是自己冒犯到对方, 没关系。


    或者是对面是娱乐狗仔,故意伪装,挑起争端,尺绫低头,这也不是不能接受。


    宵夜吃到一半,有路过粉丝认出他们,心情激动,轮流合了影。尺绫作为最后一位,抿着嘴唇,露出微笑。照片拍完后,对方摇着容姚:“啊啊啊啊我真的好喜欢你。”


    事情已与他无关。他只好玩手机,点开论坛。尺绫已经很久没看过八卦。


    论坛里面都在说些什么7家资源太少了,这公司是眼瞎了吗,还有给尺绫自己出谋划策的。尺绫斟酌思考着上面的建议,认为可行性还挺高。


    还有人拍他们吃饭,说在西洱南偶遇小分队。视频里的他们桌子上还没东西,看来拍完有一段时间了。


    尺绫看八卦到一半,手机通知栏突然慢吞吞冒出来一条短信。


    司徒辅发来的。


    【我过来。】


    尺绫看这三个字,咬了咬口腔内壁,犹豫着,还是发出:


    【应该,不用这么急。】


    【好像是误会。】


    发完消息后,他合上手机,关掉短信界面。尺绫看着喝啤酒吃烧烤的几人,余光又望望四周。


    应该不会再见面吧。就算再见面,洱南也就这么点大地方,很正常吧。


    他倒汽水,咕咚咕咚喝掉第二杯。没过多久,烧烤宵夜就结束了。他们上网打辆车,一齐坐回去,只需要10分钟。


    司机是本地人,全职做网约车的,他见几个年轻小伙,主动聊天谈话说旅游哪里哪里好。


    尺绫是坐前排,他听不懂司机夹杂本地话的口音,只得不断应和点头。在耳边嗡嗡的时候,他屡次看后视镜,尝试找到跟在身后的车。


    事实证明,他多想了,直至回到酒店门口,都没发现有任何车跟往他们屁股。


    容姚大概看出他今天疑心重重。毫不自在,说道:“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尺绫:“啊,我不知道。”


    “焦虑压力什么的,人就会不舒服一点。”容姚似乎很有经验,他们边说,边走回三楼房间,“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我就在隔壁,打电话也没问题。”


    容姚是个好人。尺绫一直这样认为,虽然他的唯粉事到如今还在孜孜不倦网暴自己。


    他用房卡插上电,打开热水。疑虑在脑海里始终未散,像看不清的朦胧一般。


    洗完澡出来,房间一如既往的亮堂,与窗外的黑夜形成鲜明对比,杏仁色的灯,好似主动拉高对比度。他开了一个小窗,听到海浪声和楼下的电视声,坐回床边。


    谨慎并不是一件坏事。尺绫在烧水关窗中,突然停下来,听周遭的动静,在哪一瞬安静中,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心跳不算快,不算焦躁,但也不算是平静。


    他喝完水,身子一倒躺回床上,软软的被褥和床单,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宁温和。他打开手机的短视频软件,尝试转移注意力,放松自我。


    软件给他推送了一些很好笑的视频,尺绫知道哪里好笑,但他总是笑不出来。各种奇怪的配音充斥着房间,随着大数据的运作,他刷到了关于焦虑症、精神分裂、被害妄想症等介绍和自测视频。


    尺绫听里面的人讲了一会儿,他在被子堆里动动,接着喊道:“ayi,”


    ayi:“我在。”


    尺绫第三次问出:“你是不是一直监听我。”


    ayi:“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呢。我们来聊点其他的吧~”


    人工智能说到断句的时候顿顿,语气更像是人了。尺绫想要是她能完全模拟人声,自己大概分不清真假,必定会混淆。


    尺绫继续问:“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ayi:“我猜你想找朋友。”


    尺绫抱着手和被子,他看着人工智能的波浪线,觉得不太准:“你觉得我有病吗?”


    ayi:“应该没有吧。”


    尺绫:“精神疾病呢?”


    ayi:“我想承担你的痛苦。”


    尺绫不知道该说什么,人工智能好像已经给出他答案。他思索一会儿,把头靠在手臂上,侧着脸蛋。


    他要是也做一个人工智能就好了,每天只需要充充电,跑跑数据,视.奸所有人。


    尺绫突然又问:“ayi,你是假的吗?”


    ayi:“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我是数据。”


    尺绫:“但你今天才出现在我手机里。”


    ayi:“那是因为系统升级了。”


    尺绫看着眼前的头发丝,发丝快飘到他眼睛里,一根两根的。他嘟囔:“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ayi大概是没听到他的话语,没有作答。床上保持长久的沉默,尺绫才重新拿起手机。


    他在短视频里输入“幻想人工智能”,弹跳出来的视频几乎全是AI术语。尺绫不知道是没人脑子里出现过一个能对话的人工智能,还是这些人不出声不上网,和人工智能玩得不亦乐乎。


    他同ayi说:“我要睡觉了,你晚上不要放歌。”


    ayi只冒出一条波浪线。


    尺绫整理好被子,在床上躺好,伸手够灯光开关。他只留了一盏走廊小灯,有少许光亮。


    他这晚上,睡得很熟,他很少能睡得这么舒服且沉浸,就像死了一样。


    大概是听着海浪声入眠的原因,也可能是实在太累了,这一夜同样无梦。


    第二天,他们就要正式开启拍摄,日程是早上去渔村做拍助农公益项目。


    尺绫起来,看见公司发的要求,从行李箱找出贴合海边的清新服装,海蓝袖白衬衫的假两件,浅色长裤,穿起来非常年轻时尚。


    洗漱完毕后,妆造师上门来给他化妆,几分钟后,就赶往下一个房间。


    不久众人集合,跟着工作人员出发到渔村。车开没多久,就停下了,尺绫坐在车边,他一下车,就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沿海地区的阳光格外灿烂刺眼,像火一样烧眼睛,尺绫不得不眯着。容姚说:“能不能打把伞。”


    打了伞还拍什么,全员上一层防晒后,开始向前走。洱南虽然风景优美,但支柱产业只有旅游业和渔业,旅游业不温不火,可代替品很多。


    十来年前洱南旅游业小火一阵儿,当地很多人都跟风搞起民宿餐饮旅游服务,准备宰客一条龙。还没赚到钱呢,风头就消散无踪,亏得是血本无归。


    他们只能重操旧业,打鱼养鱼,为第一产业做贡献。只是没想到,网络发达了,全国供销地打通,洱南这边养殖成本比其他沿海地区高多了,大规模也发展不起来,于是一直在温饱线上徘徊。


    旅游业稍稍有点起色,距离半死不活的线是高了一些。但新时代游客脑子精明不少,也不喜欢吃咸鱼干鲍。养殖业供大于求,甚至是卖不出去,养殖户们唉声叹气。


    他们往渔村走,要下一条堤桥,远观这地方发展水平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很多房子由于海风侵蚀原因,比房龄还要破旧。


    很多街边卖小首饰、贝壳风铃串、丝巾纪念品的。好不容易有阴凉一点的地方,尺绫才勉强能睁开眼。


    他看到有卖墨镜的小摊,停下脚步。


    小摊贩见到又是摄像机,又是化妆帅哥,立马知道大生意要来了。赶忙上前招呼。


    “买一个吧,都是真材实料,外国尾单,很好用的。”


    尺绫拿起一个纯黑的墨镜,款式很基础。小摊贩赶忙说:“可以试戴一下。”


    其他人停下来等他。尺绫试戴,虽然说不上舒服,但也还算合适。


    李沉星主动帮他问:“这个多少钱。”


    “59。”小摊贩自信报数。


    听到这价格,向晓把尺绫脸上的墨镜取下来,摸着上面的毛边,粗糙的塑料材质,瞪大眼睛,“你管这要买59?”


    “好货的。”小摊贩依旧自信满满。


    “这网上买才五块九,还包邮。”向晓不是抠门的人,但也忍不住出声。这种做拍下来会很有风险,容易被网上网友骂。


    但已经不属于砍价,而是对宰客不公的理论了。


    尺绫听这向晓和小摊贩争论吵架,最终以29块的价格成交下来。买完后,向晓拿酒精给尺绫消消毒,才让他戴上。并且抱怨:


    “对方净赚28,”


    三无牌子、劣质做工,向晓上网购软件看,忍不住继续抱怨:“同款还只用三块钱。”


    钱是容姚帮忙给的,他说:“尺绫喜欢就好,先用着呗。”


    尺绫是挺喜欢的,就是这墨镜带上后,缝隙容易漏光。他刚刚还看了看其他价位的墨镜,一样是漏光。


    他们继续往下走,终于到渔村口,村口有个村长特意站在刻着村名的石头旁,接待他们。


    尺绫摘下墨镜,看到一辆很熟悉的黑车。


    村长张开手臂,笑道:“欢迎来到西渔村。”


    第129章 放生尺绫


    村长热情洋溢地欢迎他们, 尺绫的目光凝望在黑车上,见着反光的车牌,上面写着:AA836。


    “热烈欢迎睿男团到我们西渔村做客!来, 快进来。”


    在村长的独自鼓掌中,一行人走进村。村口有大片空地, 水泥和沙滩交汇, 分不清界限。充当停车场,停着些车辆。


    海岸码头边, 有一条条小船排成行, 还有些大船停在海面上, 静止不动, 看上去风平浪静、宁静祥和。


    尺绫还盯着那辆黑车, 车内无人, 是锁着的。村长引导他们往里面走,尺绫突然问:“那些车是村里的吗?”


    “啊,对啊。”村长愣愣,点头应道, “村里的公共停车场。”


    “我们这, 有车的人不多。村子几十户人口,也就四五辆。”村长顺着话题接上, 在镜头前卖惨, “摩托车倒很多, 出行方便嘛。摩托车停在另一边, 那里有树,阴凉一点。”


    尺绫继续问:“那辆黑车也是村里的吗?”


    村长听到黑车两个字, 回回头,顿滞半秒, 突然笑道:“……那是我侄子的,他刚回来。怎么了?”


    尺绫没继续追问,“没什么。我看那车好看,是最新款,想买一辆。”


    “我也不知道那什么车,”村长听到这句话,尴尬挠头,磕磕绊绊哑言,“很,很贵吗。”


    李沉星笑:“你听他乱吹。”


    尺绫看到渔村里面的风景,这里还算是有一点青壮力,毕竟出海等工作还是要年轻人。


    村长脱离短暂的打诨后,又开始满是官腔地给他们介绍,这是哪里哪里,有多少年的历史,有过什么传说。


    他们虽然听得索然无味,但还是竭力装出感兴趣的样子,给他鼓掌。


    这些地方大差不差,无非都是有个出海祭拜的小庙社,还没尺绫腿高。


    简单参观完西渔村后,村长领他们到海滩边的桌子上坐,说要给他们整点当地独创的椰子冻。


    向晓说:“这里好像长椰子,我看品种都不一样,五颜六色的。椰子冻听上去好高级。”


    李沉星说:“这哪是洱南的特色,这是东南亚的。什么自创。”


    向晓抬头环绕一圈:“我也没见椰子树啊。”


    尺绫在海滩椅上做好,这就是普通的便利店门前一体连椅桌,表面橘红色。虽然说用的镀锌管,尺绫看了看,黑色的支架上,还是长出铁锈。


    其他三人还在等待中聊天。尺绫拿出手机,把手靠在桌面上,手一拨打开短信。


    【你还是,】


    【过来吧。】


    对司徒辅发完这三个字后,他转出页面,看一会儿朋友圈。没过多久,村长就端着四个小椰子冻前来。


    椰子并不如向晓所想象的特殊,没有五颜六色,而是简朴,大概是在冷藏放久后,还有点丑陋。


    椰子冻围着顶部,切开碗口大小的圈,可以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椰冻,奶白色,还挺好看。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黑色塑料勺,尺绫的勺子还是战损版,带着出厂灰尘。


    “这里有椰蓉碎,加上去就可以了,”村长手上还夹着几包黄碎碎,“今天早上新鲜做的,是我们村的‘西海岸甜屋’出品。”


    “嚯,西海岸。”向晓抽一口凉气,拿起勺子,“还给干到大洋彼岸去了。”


    尺绫拿起椰蓉碎,里面沉着粉末一样的东西。他看一眼村长,村长殷切地望着他们,尺绫拆开袋子,把椰蓉倒到椰子奶冻上。


    奶白色的椰冻,配合着酥松的椰蓉,看上去瞬间上一个档次,闻着都香几许。


    “试,试一下。”村长邀请。


    尺绫挖了一勺,舀进嘴里。甜甜的,软软的,冰冰凉凉,有浓郁的椰奶香味。配合着椰蓉的口感,更是味蕾大开,更上一层。


    椰奶冻底下,露出透明的水冻,那是椰汁做的,比起椰奶,更还原椰汁的味道,非常清爽。


    容姚开始营业,夸赞这个甜点,镜头特意给吃过的椰子冻特写。


    李沉星向晓也不甘落后,一句又一句说好吃,竖起大拇指。


    尺绫什么都没说,他一只手挨在桌面上,一只手不断用小勺挖椰冻,嘴没停下来。快吃完就啜里面的椰汁,过程有点艰难。


    “尺绫诱捕器。”向晓看这副场面,忍不住调侃。他们是客气一下,尺绫倒真的是爱吃。


    虽然味道是不差,但太甜了。他们作为偶像,需要管控身材,昨天喝了啤酒吃了烧烤,今天再吃这么大碗甜食就说不过去。


    容姚把自己才吃了几口的椰子冻,推到他面前:“你要不要把我的也吃了。”


    “吃吃我的。”李沉星憋笑。


    向晓立马给他一记眼刀,在镜头前玩烂梗,是不想混这行了是吧。李沉星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尺绫吃完自己那份就够了,看模样是不用吃中午饭。


    他们接着去晒咸鱼的晒场看看,还没走近,就看到晾晒的竹竿周围,飞着好多咸鱼小蜜蜂。


    村长立马慌忙,让摄像师先别拍,他上前去驱赶一番后,才开始正式拍摄。


    宽敞的海边,支起一排排竹竿,上面无疑都用红线绑着鱼嘴,挂着上百条咸鱼。


    李沉星:“哇,好多尺绫。”


    旁边还放着鲜鱼和红绳,一个戴帽子的阿姨在不断做工。村长让他们来操作一下,每人亲手晾晒一条鱼。


    等到十几天晒好后,就分四个包裹寄给他们吃,让他们尝尝海货的味道。


    阿姨介绍了这是什么鱼,该怎么穿,四个人有样学样,将红绳穿进鱼嘴里。村长特意给他们支起一根新竹竿,挂上去。


    “做个标记吧。”容姚建议。


    大家有的给红绳绑了三重蝴蝶结,有的挂了牌牌,村长分给尺绫塑料小牌,写上他的名字。


    尺绫挂到咸鱼上,蔫下去的鱼和褪色的名牌悬空,其他人纷纷对着咸鱼,绷不住说:“尺绫,尺绫,你怎么了?”


    转眼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到下午,本来艳阳高照的天气急转直下,刮起大风。海上漂浮的小船纷纷上岸,没一阵儿,雷公大作,眼见风雨交驰。


    阿姨立即停下串咸鱼,草帽都来不及戴正,急忙忙连绳带杆收咸鱼。村长也赶忙上前收,唰啦啦取下一排。


    咸鱼小蜜蜂们在风雨之中,都飞得漫天乱窜,四人见这模样,就跟随阿姨脚步,动作笨拙地收起被吹得摇摇晃晃的咸鱼,往最近的屋子里跑去。


    “尺绫,尺绫还没收。”众人往回跑的时候,向晓突然喊道,回头看见竹竿上唯一一条孤单飘零的咸鱼。


    尺绫的牌被吹起,那条鲜鱼在风雨海浪之中,是如此渺茫无助,孤苦伶仃。


    “咸鱼不能打湿!来不及了!快跑。”其他人喊道。


    瞬时,雷雨倾盆而下,众人全部被淋成落汤鸡。


    干瘪翻白眼的咸鱼们,在四个美男的怀中,隔绝了罪恶的雨水,保持干燥洁净。


    六个人坐在有天花板的屋子里,望着外面如瀑布的雨势,心头一阵冰凉,如同发型一样塌下来。村长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介绍道:


    “这是我们西渔村的雨,是不是,很壮观。”


    尺绫不怎么喜欢晴天,也不怎么喜欢雨天。在众人擦干头发上的雨水,用风筒吹身体时,尺绫坐到村长边上。


    村长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帅哥。”


    尺绫摘下收音麦,让村长也摘下,塞口袋里。才问他:“那车,真是你家里人的吗。”


    村长受宠若惊,“我,我还能有假?”


    “你说假话。”尺绫看着他眼睛,沉声犀利道。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很少主动直视别人眼睛。


    但只要一直视,对方的思绪就全然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村长立即拘束,反复磨蹭两只手,满身心虚,明显是被戳穿了。尺绫说:“我不和别人说,我想知道一下。”


    面前这个人,今日一天都称得上沉默寡言,如今却突然连片出言。村长内心不安,禁不住对方讯问的目光,倾斜着身子,凑过去,嘘声道:“你不要和别人说。”


    他声音很小,生怕被发现:“那车不是我侄的,是前天突然有个男的来,说自己是狗仔,想要来借地偷拍点料。”


    给了不少好处费封口费,顶得上村长半年的收入。明星花花新闻,拍了也无妨,他当然昧着良心收下。


    “那个人呢。”尺绫直问。


    “在我们村里租了个房,人挺大只的,扛着个相机,就在上面呢。”村长目光往外面相隔十多米的自建房投去,有数不清的防盗网,好多个房间。


    “租了多少天。”尺绫低眼。


    “有半个月吧。他说你们拍二十来天。”村长突然又急起来强调,“你可别告诉节目组,也别告我。”


    他们是要在这里停留二十来天,他的确是被跟踪了,但对方还没开始动手,估计也不会趁着现下风头动手。


    尺绫没再接话,安静坐着。


    这场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小时后,就逐渐消停,天完全变为灿烂太阳,艳阳高照,海水澄清。


    “……”


    众人回到刚才的晒场上,只见挂尺绫咸鱼的那条竹竿,已经倒在沙子里,而尺绫的咸鱼,不见鱼影。


    找寻了一会儿,只见岸边的海浪里,有一条翻着白肚前后游泳的鱼。很幸运,尺绫的咸鱼已经重归海洋,在来来回回的前后海浪中沉浮。


    “老天爷放生尺绫,”李沉星见此场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阿门。”


    尺绫捡起自己的咸鱼,他的牌牌已经被冲得不见踪迹,只剩绑嘴的一条红线,能够辨认出是他的鱼。


    时间已然四点,今日的活动结束,他们是时候该离开这个渔村。几个人找了个地方,吃晚饭,尺绫没吃多少。


    吃完才五点出头,天还亮着,外面的夜生活初窥苗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向晓倡议。


    付完钱,众人齐齐走出饭店,尺绫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说要去买汽水,尺绫本来也想买汽水,但胃好像不太舒服,只能站在路边等他们。


    容姚没去,和他一起在路边,没过多久,向晓李沉星提着汽水出来,见到路面上的汽车。


    “那是新款suv,那辆白的有点年份,16年出的了。尺绫你喜欢哪辆?”


    尺绫“啊”一声,没有回答。他们继续往回走,向晓孜孜不倦给他介绍。尺绫就顺着他介绍,看着一个个标志认车。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缓缓开过,向晓喝着汽水,跟随路面转弯,悠悠然指着,脱口而出:“国产战神,宏光。”


    尺绫顺着他的介绍,看过去,银色的车身前,只见挂着车牌:


    AA836


    尺绫顿滞。


    他一回头,一只手勒住他鼻腔,窒息感瞬间跟随力气前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无法喊叫。


    他睁大眼看着同伴们向前走去,自己想要肘击,往后一捅,却捅到针里,有什么注入进他的身躯里了。那人预料了他的反抗,动作强硬且熟练,紧紧箍住他的身子。


    尺绫下意识挣扎,另一根针扎入后颈,麻醉药一支接着一支打进他身体。他感觉到液体在身体涌动,睁着眼,视野里的朗朗白天,环上黑边,收缩成一个小点。


    他粗壮男人一只手抱着,被搬运上AA836的黑车。


    三个人走在前面,李沉星和向晓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新车新款,容姚微微侧头,回看,见到一辆黑车关上门。


    尺绫消失了。


    容姚回身,犹豫着,向尺绫方才站立的地方望去。黑车打火启动,缓缓开出。


    第130章 大海抛尸


    男人将黑车停下来, 熄火拔钥匙。后尾箱的人已经被蜷缩成一团,没有声息。


    他下车,手里持着手工锤。四周是水泥码头, 荒凉无人,路灯都荒废不亮。


    不远处有一间靠海别墅, 门窗陈旧, 有些年头。


    男人侧身开后尾箱,另一只手拿锤, 随时做好准备。


    后尾箱一开, 狭小拥挤的空间里, 里面躺着的人纹丝不动。


    男人看还有呼吸, 手中的锤子攥了攥, 目光盯那一颗凌乱发丝下的头颅。思量后, 男人最终是松开,将锤子夹进胳肢窝底下。


    男人将昏死的人从车尾箱拖出,即便男人强壮,面对一整长达一米八的昏死成年身躯, 还是稍显吃力。


    他将人拖进别墅里。别墅里一片空旷, 客厅只有硬装,家具软装几乎没有, 内里厨房楼梯装修了一半, 装潢高档。


    这是男人租住的海边别墅, 独栋烂尾房, 曾经标价高不可攀。


    厨房一开窗就是海。男人将昏死的人拖到最里面的厨房,丢到窗边的墙上。


    人昏沉不醒, 与墙重撞,发出闷响。离开男人的手后, 身躯靠着墙缓缓滑落,只剩小半身还挨着墙。


    毫无意识。


    男人看着地上的人,取下随身携带的锤子,放到橱柜上。


    尺绫满脑昏沉,身子靠墙壁,一片黑暗里,他恍惚间感觉后背冰凉。


    海水的层层寒气,拍打在别墅上,透过墙传入他后背。尺绫有一点清醒。


    耳朵响起模糊声音,水声、尖锐的器械碰撞声……寒气仍源源不断传入他体内。他很冷,连后脑勺和额角都很冷,如坠冰窖。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摸到瓷砖地面,凉意如水漫透入肌肤,消失的感知逐渐清晰。


    尺绫微微睁开眼,看到昏黑的房间。太阳已经下山,压得房间内昏沉沉,像布满乌云。


    这是半开放的厨房,一排橱柜,半身的人影正在洗手池前移动。尺绫依稀辨认出,那大概是凶手,将他带到这里的疑凶。


    他头很沉,没有一丝力气,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软下去,连多呼吸一口都艰难。他想睡觉,闭上眼,头顺着往后倒靠。


    他的后脑勺碰到墙壁,弹了两下,脑袋就要歪一边去。


    粗壮男人动作微顿,余光瞥过来,发觉尺绫开始清醒。


    水声停住,男人停下戴一半的手套,抓起橱柜台上的毛巾,一边打量气息,一边朝尺绫走过来。


    男人跨过尺绫的身躯,两手各抓一边毛巾,用力扯直,到尺绫的身侧,弯腰套在他的颈脖上,紧紧一收。


    毛巾勒住脖子。


    昏黑房间中,一个人勒住另一个人,在窗边海景上。


    尺绫没有挣扎,微弱气息穿不过紧实毛巾,头颅跟随着勒人方向倾斜。脖子上已经开始有淤痕。


    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掐断,清醒与濒死感相伴而来,尺绫感觉窒息更为明显,他想要呼吸,却没东西能进入肺部。他张口,空气灌入他的嘴,


    喉咙被紧箍的反胃和窒息一同涌来,痛苦从喉咙蔓延,生理之外却愈发愈清醒。


    最后挣扎让他抬起手,试图扯开毛巾。男人咬着嘴唇,双手更加用力,尺绫的脖子快勒断了。


    他感觉自己身体在被提起,男人勒着他颈脖,奋力直着腰,打开窗户要把他往海里拉,从窗户抛尸出去。


    “砰!——”


    一声碎响——


    毛巾力度松下去,他的身子急速往下坠,跌落地面上,一瞬间大量空气灌入肺部,尺绫感觉自己的肺要炸开一样,食道涌上来胃酸呕吐物,他不受控制弯腰咳嗽起来。


    落地陶瓷声稀里哗啦,尺绫努力睁眼睛,看到满地碎片,容姚正拿着一个瓷瓶头,愣愣地站几米外。


    毛巾从尺绫的脖间脱落,男人被陶瓶砸得满头鲜血,懵然一下,看到多出来的一个人后,才站起,摇摇晃晃朝容姚走去。


    尺绫的手上,沾到男人的鲜血,一手腥味和黏糊。他一只手扒着墙壁,爬起来,力气刚随着空气灌入又消散。他蹭着墙,踉跄两下。


    男人步伐的摇晃,已全然消失,他拖着的步子逐渐厚重,沉稳地直直朝容姚走去。


    容姚手持着尖锐陶瓷瓶头,看一眼尺绫,攥紧着手中略显滑稽的武器。


    他想走,现在却不能走。


    男人马上就靠近容姚,从口袋掏出小刀,眼神直直盯着他,充斥着穷凶恶极和恐怖,像一头充满报复心的狼,马上要撕咬他的喉咙。


    在男人准备挥刀的时候,尺绫终于站起来,抓扶的那面墙上全是他手上沾的斑驳血痕。


    尺绫大迈步,手臂挎过男人的颈脖,整个人压上去,紧紧勒住夹紧。他的嘴咬男人的耳朵,尝到血腥味。


    男人被背后的尺绫冲撞,重心不稳,向前一晃,手立即去抓箍住自己颈脖的手臂,尺绫死死不放,男人尝到窒息的味道,霎时间青筋暴起。


    男人身躯一甩,将尺绫摔到橱柜上。尺绫的腰碰到尖锐的柜角,一刺痛,身体虚弱得不由得松手,被粗壮的男人甩到地上。


    男人头颅和右耳鲜血淋淋,模样恐怖。


    容姚把手上的陶瓶头也往男人头上一砸,男人这次被砸得无动于衷,像一尊被浇筑的石像,转头来看他,抄起锤子。


    反流物还在涌出,尺绫身躯蜷缩,手捂腰在地上剧烈咳嗽,每咳嗽一次就剧痛一次。他快痛到休克,视野里看到男人移动的脚步,他伸手一掰。


    这点力气并不能阻碍男人步伐,男人踢开他的手,尺绫再次伸出手抓住他裤脚。


    “等,等一下。”


    男人回头看地面上残喘的他。


    尺绫在剧痛中,勉力抬眼,他身子蜷缩得像一条临死的蛆虫,苍白嘴唇颤抖出几个字:


    “我,让你杀。”


    男人停下脚步。


    容姚已经消失,不在房间内。尺绫抓住他裤脚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腿,指缝间冒出一块瓷片,用力深深往关节处一剜。


    一被尺绫抓住腿,男人就逃脱迈步,瓷片一割,关节刺痛霎时抽走整条腿的力气。粗壮男人措不及防,差点摔倒。


    此刻,容姚拿竹竿回来,毫不犹豫扎向男人。男人狠狠咬牙,忍着痛一手就打开了容姚的竹竿。攥起锤子攻击眼前这个多事的麻烦。


    容姚来不及躲,在男人攻击的时候,尺绫从地上迅速起身,在旁边一手将容姚扯到身后。


    容姚瞳孔收缩。


    男人反应很快,在锤子转向落过来时,尺绫夹在指缝里的陶片,直直扎向他自己的左手手腕,割开一道深伤口。


    站在尺绫身后的容姚还没来得及愣,只心头一颤,就看见昏暗不见光影的空中,似乎多出几条连续的血丝,手腕的鲜血涌出。


    他满目是尺绫飘动的发丝和后脑勺,闻到他身上一瞬间的血腥味。


    鲜血在空中悬浮,化成缕缕血丝,将男人包裹住,男人突愣。尺绫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收紧,拢住目标的漫天血丝就聚拢,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男人还没失去行动力,挣扎着,咬住牙关要继续握紧锤子,模样是继续冲过来。刚起了一个势,尺绫就在一收紧,对方浑身灼烧。


    锤子掉落,尺绫松开手腕,男人落到地上。


    容姚张大嘴,没说话,只是看着尺绫。


    事情结束,危机解除,尺绫的瓷片从指缝掉下去,发出清脆一声响。他身子一转挨到墙上,继续着剧烈咳嗽。


    反流物不断从他气管里咳出,随着唾液垂到地上,他弯腰抱着腹部,手腕的伤痕还在滴血。


    方才空中悬浮的血丝,已落到地上,成为男人身旁的一道道血滩。


    空旷的房间内,尺绫的咳嗽声渗人、响亮,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咳咳。”


    尺绫额头挨着墙,看着地面,用手背抹了抹嘴,剧烈的咳嗽终于停止了。


    他满额冷汗,嘴唇白得可怕,在黑夜里也能看见糟糕的面色,宛若下一秒就要倒地。


    “你,”他看向容姚,声音虚弱得发颤,“有手机吗。”


    容姚有手机,还有电。尺绫的手机已经遗失,不知一路上丢失在哪里。


    尺绫微微阖眼,垂着头靠在墙上问,“报警了吗?”


    容姚:“没有。”他看到黑车驶离,觉得不对劲,但没有确凿事实。刚才跟车来到这里后,一进来就看见尺绫被勒着窒息,顾不上报警。


    尺绫说:“给我打一个电话。”


    尺绫闭眼喘.息,报出一串号码。容姚照着摁了,两声后,电话接通,容姚把电话递到尺绫耳旁。


    “喂。”尺绫垂下眼皮,用力发出声音,“你来了吗?”


    司徒辅已落地洱南,尺绫瞬间心头释然,吩咐道,“你过来一下,就现在。”


    电话挂断,容姚看地上的人和血迹。粗壮男人还有气,但已经失去动弹能力了。缓好一阵儿,尺绫才走两步,过来望一眼。


    “没事。”他还在喘气,轻声对容姚说。


    容姚看着这一切,缄言不语。太阳已经彻底下山,屋子没有灯,只能借靠码头上的一盏灯,从窗户透出些许光亮进来。


    昏暗的厨房里,看不清彼此面庞,混杂血迹一地,敞开的窗户吹入飕凉海风,两人的发丝晃动。他们都垂头,看地面,什么都不说。


    半小时后,外面有车响,容姚绷紧神经,不久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高大,身材板直,像一支路灯。容姚在黑暗中,很艰难才看清对方的五官,大概就是尺绫叫来的人。


    什么人。


    司徒辅进来时,尺绫抬眼,和他对一下目光。司徒辅迅速看到地面上的人,蹲下来查看,还有气息。


    他起身,看到容姚,对上容姚的目光。容姚只觉得他眼神威严,像刀子一样刺入他的思绪。


    “你出去吧。”容姚听到对方的一句话,语气还算温和,但并不亲近。


    司徒辅又将目光对准尺绫,尺绫与他目光交流,司徒辅说:“你要在这吗。”


    尺绫霎时像被电流微微刺中,明白了什么,容姚不清楚那是什么,他感受到尺绫的一刹那的无措。尺绫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微微张唇,却什么都没说。


    司徒辅对尺绫说:“你带他出去。”


    容姚看到尺绫朝自己走过来,他的脚步有点蹒跚,大概是疼痛使然。尺绫轻轻扯了一把容姚,容姚跟着他走,他们拐出厨房,走到长而狭窄的走廊上,走出了一段距离。


    尺绫紧紧贴着他,他没有回头。容姚却想回头。


    尺绫说:“别。”


    几秒后,他们听到一阵轰然的枪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