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尺绫直播
想要处理这次风波事件,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是物理的一刀切段,网名们会臆想更多。他哥当然能清扫消息,发帖辟谣, 但在大家眼里,顾圆已经是受欺负受排挤的一方。不仅辟谣前会, 辟谣后也会是。
如若节目组出来, 剪出当时的视频,大家会说:“尺绫真皇, 整个节目组都为他恶剪顾圆。”
如若否认霸凌事件处分的存在, 大家又会说:“一定是你家势力太强大, 让学校不敢出面, 把证据销毁了。”
无论怎么处理, 都不会有好结果。这一段风波, 会像黑历史一样永远跟着他。
除非尺绫退圈,只要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就不会有风言风语,大家自然把他忘却。
直播的工作正在有序进行, 尺绫久违地上一次妆。他已经习惯这个感觉, 不再抗拒。
工作人员打光和拉线,副导在喊两声指挥。妆造师叫蓉姐, 自从二顺人少之后, 她就特定负责几个练习生的妆造, 尺绫是其中一个。
容姚则是另一个妆造师负责。他们俩外型特点差不多, 要是还同一个妆造师负责,就彻底混淆了。
蓉姐帮他打理头发, 弄来弄去,还是选择了尺绫平常的发型。
“其实你没什么必要化妆, ”蓉姐一边弄一边说,“开个美颜就差不多了。”
尺绫坐着,没答什么话。蓉姐叹一口气,“你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尺绫平淡如常,波澜不惊。
蓉姐瞧他这样,劝道:“你等会还是做好点心理准备,保不准看到很刺激的话。”
正常来说,工作人员是不能和选手谈及外面的舆论,但规矩而已,多多少少都会透露一点,不然没东西聊天。
蓉姐是人好,这几日尺绫这名字在网上,简直是不堪入目触目惊心。网民的戾气大概能包围半个地球,炸了节目组营地,顺便把十个手撕尺绫成两半。
周二的直播,顾圆直播间有一半弹幕都是辱骂尺绫的。
现在尺绫正如顾圆所说,真真坠入绝望无边的地狱之中。顾圆那天装可怜梨花带雨的,直播一结束,就瞬改表情,甚至还在笑:看吧,我就没说错过,那小子就得入地狱,一辈子水深火热。
周三的时候,这群魔怔的网友,还围攻了小A和施齐青的直播间,这两个人直接汗流浃背,一个字都不敢回答。
尺绫怼顾圆是爽了,但爽是有代价的,他们压根不敢澄清一个字,否则下一个淹没的就是他们。
大家想都不敢想,今天守在尺绫直播间的,会有多少是专程来骂人的疯子。
妆已经化完了,马上就要上播。尺绫起身,看镜中的自己,长得很好看。
他想着家人的长相,他与父亲相处最多,可他们样貌上无明显的相似之处。他与哥哥也不太像,有人说他们眉毛像。
尺绫停顿一下,仔仔细细想,父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但他感觉如此真实,仿佛在身旁在俯视着他。
他抿嘴,开始一言不发。
身后的灯光在调试,一打开,镜子受到反光,映照的面容刹那间模糊,化为虚影
他凝目,望一眼,转身提步离开。
他们都说他和妈妈像,但尺绫没见过她,她仅存在模糊言语之中,连名字都是模糊的。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印象,尺绫认为自己如若消失,也会像妈妈一样变得斑驳不清。
进入门,尺绫坐下,还有五分钟,直播就要开始了。
工作人员在镜头前,摆放好赞助商的酸奶零食,尺绫看一眼,抬头望她:“可以给我拿多一点吗?我有点饿。”
很快,工作人员给他拿了五种口味大全的酸奶,还有水果零嘴。
“谢谢。”他礼貌答。
三分钟后,他点开摄像头,屏幕闪一下,直播开启。
【尺^尺宝宝!!尺^尺宝宝!!尺^尺宝宝!!尺^尺宝宝!!】
【啊啊啊啊尺绫老婆我爱你*3*】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80咖80咖80咖80咖80咖80咖】
【还正义一个公道!尺皇退赛!!尺皇不要脸!】
弹幕一开,立即唰唰唰飞过去800条,简直是两极分化魔法对轰。
尺绫看着飞快刷新的弹幕,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开始拧开酸奶,往嘴里倒了一口。
大家看见他仰起头,展露出白皙的颈脖,轮廓明晰可见,呈现出有棱有角的美感。
尺绫伸手翻弹幕,说:“大家好啊。”
他的声音并不激情,就是普通的打招呼,状态非常松弛。
他看了一会儿,就低头开始吃葡萄,阳光玫瑰提没有籽,颗颗晶莹饱满,看起来很香甜。
【好吃吗?】
【甜不甜啊宝宝,吃得好香呀】
【尺绫每次直播就是吃东西,话都不吱声是哑巴了吗】
尺绫答:“还行。”
氛围比想象中要愉快,他低头抹葡萄,继续吃。
【宝宝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啊?】
尺绫答:“还可以。”
【还有发烧吗?好辛苦啊,带烧都要上舞台,心疼宝宝】
尺绫嚼嚼嚼,继续答:“好了,吃了三天药,差不多都好了。”
【宝宝你最近喜欢抽什么烟啊?我给你送两条】
尺绫看到这个问题,拆开小零嘴,一边吃一边往上滑,没有回答。
没多久,弹幕的风气就开始扭转。
好好直播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互动的弹幕已经全部被黑子占据,满屏的80丑事声讨书,为数不多的粉丝弹幕和正常弹幕,已经被夹在其中销声匿迹
尺绫滑了两下,就不滑了。低头吃薯片。弹幕还在孜孜不倦。
【怪不得喜欢80别人,哈哈哈原来是没妈妈没家教捏】
【尺皇,你妈是怎么死的啊,能不能给我们说一下】
尺绫吃两口薯片,任由弹幕攻击自己,他没抬眼看,但都知道在说什么内容,从弹幕开始变换之后,就一言不发了。
他放下零食袋,在镜头前侧垂眼,不说话没有目标望半空,像是在落寞,又像是在冷静,几秒后,缓缓转回来。
他仍然是用手拨了拨弹幕,不说话。
弹幕见到他落寞的神态,高兴地认为攻击其效果,更加狂欢,弹幕如瀑布倾泻。
其中,也有一些温和的,祈求的粉丝在努力。
【宝宝,求求你别看了】
【啊啊啊不要在攻击他了你们都是网暴者】
【呵呵被网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他80的人】
尺绫被这几条引回思绪,微微张嘴,看着飘荡的弹幕,轻轻抽一口气,发出“嘶”一声,然后调整坐姿,仍旧是一言不发。
这些满屏脏字,充满针对性的语言,别说是尺绫本身,就算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正常人看见了,都会觉得惊心骇瞩,谁都没办法想象,网友们竟然会对一个人的恶意和责难竟然能如此之大。
尺绫一开始的松弛感,一去不复返。在房间外面围观的练习生,纷纷垂眉。
舆论要摧毁一个人,太容易了。
尺绫已经算是对情感迟钝,没那么在意敏锐,要换作是他们任何一个,现在要不就是躲角落掉眼泪,要不已经想着重开人生,上阳台一跃解千愁。
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波,身世坎坷的尺绫,这一次,也会熬过去吗?
直播时间过去二十分钟,尺绫一直没再说话。
他垂垂眉,静止几分钟后,又动一下,再次静止。
弹幕发送的速度也很明显变慢了,有的人打出:
【?】
【尺皇你说句话啊】
【这就emo了?】
【你别玉玉啊,问题还没解决呢】
【嘘嘘,我怎么感觉他不太对劲】
【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有病来着】
尺绫看着屏幕,轻轻撑托着半边脸,抿着嘴,脸上再看不见一丝轻松,而是平静和沉重。
似乎是起初那阵松弛和活跃,像一层皮被字眼硬生生撕破,像层叠一样剥开,逐渐露出真实的他。
他的手微微动动,举手投足间无精打采,吐出的气息并不轻盈,不像是在呼吸,更多像是累得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没什么光亮,看世界,像附上一层陌生。更准确来说,他眼睛里为数不多的神采,已经被抹去,露出他最原始的状态。
他的手去拨袋子,袋子发出尖锐沙声,犹如硬生生折叠。他轻叹一口气,手指仍在玩弄袋子,目光垂下,微声说道:“啧……”
最终,他沉默着,像是妥协般说一句:“好想抽烟。”
这是一句充满着沉重,压迫,无奈的话语。像极临行前最后完成的愿望。
弹幕又纷纷打上“烟皇”,像机器人一样抓字眼,不断重复刷屏。
【烟皇烟皇烟皇烟皇烟皇】
【所以往人手上烫烟头那件事是你干的吗?】
【尺皇,你不要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啊,感觉你又要被骂了,可以的话还是退赛吧,好好读书,娱乐圈不太适合你】
【没用的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被分尸都要扔掉有害垃圾】
【得了吧,不看看你们骂的什么东西,一天到晚什么克克克,你这不就在催他赶紧去死吗】
各种话语杂乱滚动,穿梭交织,尺绫继续撑着脸,看屏幕,眼神光逐渐暗下去,久久不言。
观众们见他直视屏幕,没一阵儿,就看见他的眼角,忽地悬一颗泪珠。
【啊,尺皇是不是哭了?】
【你们快看他眼睛,他真的好像哭了】
泪珠悬在尺绫眼角,配合白皙皮肤,宛若一颗珍珠欲垂而悬。
而他的发丝盖住轮廓,脆弱感如同散发一样,浮上气质表层。
尺绫却抿着嘴,表情和原先一样,平淡如常。他的无声,让整个场景宛若一幅画,眼睛里露出淡淡水光,倒映着灯和玻璃。
沉默的人和停滞的泪珠放在一起,像极无法言语的哑巴。又如同树受伤,静默矗立,流出一道树脂。
令人心头一颤,震撼心魄。
“时间快到了。”他说。
尺绫似乎是打起点精神,动动抿抿嘴。眼睛却还是不太愿意直面屏幕,他侧身,迅速回归平静,短暂的泪光消失。
大家发现他眼角的一滴泪痕还悬留着,妆容融化一点,非常明显。纷纷惊奇。
原来尺绫一直没开美颜,只化淡妆。这长相这气质,确实是逆天美人。
尺绫看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已经完全停住泪,重现疲惫之态,伸手撩扎起后发,看上去比先前精神有活力一点。
紧接着,他低头看桌子上的葡萄和薯片,半晌,最终是拿起来吃,剩余的时间也一直在吃东西,沉默不言。
最后一分钟,尺绫终于抬抬眼,看屏幕,此时的弹幕已经消停了。他说:“时间到了。”
他伸手点直播间,没什么精神:“下播吧。”
一分钟还没完全到,直播间就被他关闭。其他练习生到末尾,多少都要拖四五分钟,只有他毫不留恋,干脆利落。
直播间里的网友看着黑屏,话语还留在弹幕框内,没发出去。
他们纷纷沉默。
尺绫走出门,其他在门口围观的练习生,问他:“你还好吗?”
尺绫答:“还好。”
这声音听上去并不活跃,甚至有点强撑坚强,练习生们担心:“尺绫。”
尺绫看上去,真的快要碎了,怎么会有这么造孽的网暴,感觉他身上压着的十座大山,马上要垮下。
尺绫突然说:“要吃冰棍吗?”
其他练习生:?
尺绫从掏出二十块钱,扬了扬纸币。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破碎感不见踪迹,仿佛一切无事发生。发出友善邀约:“我请。”
第102章 反击反击
几个练习生跟着尺绫, 怀揣着二十块钱,来到营地里唯一的小卖部。
老板说这么多人啊。他们打开冰柜,每人挑一根冰棍, 尺绫要了两块钱的绿豆棒冰,这款式在外面只卖一块五。
四个人, 一共买了六根, 尺绫花了18块钱。
见者有份,尺绫还特意多买两根小布丁, 回去给黎修和张可。
一行人欢呼雀跃, 纷纷追捧:“绫哥, 只要你一声令下, 我们马上拥护你为新的老大!”
另一个小练习生则是贴心地靠近他:“尺绫, 天冷了, 加件衣服吧,我这有件黄袍……”
在他们为尺绫折服到神魂颠倒之际,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小卖部里瞬间哑言安静。
——顾圆。
他和几个朋友进来, 其中有两个, 是之前欺负尺绫的李越乐和柴晋。
顾圆扫了一下众人,众人与他对上目光。
几个拥护尺绫的练习生转过头, 热闹的氛围一下子销声匿迹, 小A用手肘戳了一下尺绫:“我们走吧。”
尺绫接受意见, 他们转身从小卖铺离开。而顾圆则是去冷藏柜, 伸手拿饮料,两方没有任何对话, 也再无接触。
一个练习生说:“这个顾圆,真讨人厌。”
不合时宜地出现, 打扰兴致,败坏气氛。
小A手里虽然拿着小布丁,嘴里甜丝丝的,但仍想到自己的过错,有些不安。他问尺绫:“他这么抹黑你,网上这么多人骂你,你怎么这么冷静,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尺绫提着装冰棍的塑料袋子,袋子摇摇晃晃,没有作答。
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果人各种各样的性格,和食物的多样性是相同的,那么尺绫想必是一块叉烧。
他不仅对他的母亲没感情,对养育他的社会没感情,还对这个生存的世界没感情。
可辱骂他的人,屡次抓着他克死妈妈,心理变态,抽烟,不如早点似了这几点来说。铺天盖地地一遍遍刷屏,怼到他面前,喋喋不休。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尺绫是一块纯正叉烧,当他看到弹幕里飘出的千百个字眼时,心里不免也有点难受。
但也仅仅止于难受罢了。
小A他们担心,尺绫会被网暴都抑郁,承受不如辱骂的压力,陷入泥潭。
尺绫只能笑笑。他的阈值比较高,精神原本就破破烂烂,担心的网暴造成他自闭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尺绫不算在意,看过就忘,就算忘不了,也仅仅是知道这种辱骂存在罢了。
毕竟他是叉烧,他也宁愿做叉烧,什么网暴热度,都不如一根甜冰棍实际。
至于直播期间的哭泣,他想到,既然顾圆哭,他为什么不能哭。
他也要哭,也要可怜,用魔法对抗魔法。
众人回到宿舍楼,尺绫将冰棍带到对面宿舍,给黎修一根,张可不在,冰棍已经开始融化,他拿回去,送给了宿舍的石穆。
石穆看着巴掌大的小布丁,从床上起来:“谢谢啊。”
尺绫打开自己的柜子,掏出一个花纹小铁盒,石穆吃着雪糕,问他:“又出去?”
尺绫答:“嗯,打个水。”
他拿着烟草盒和水杯,绕到最遥远的茶水间。这里太过偏僻,常年无人光临,地上积一层薄薄的灰。
虽然有一个窗户,阳光并不算好,水漏在地上,散发着闷潮湿味。饮水机的管子,每隔三秒,就往下滴水,积成一滩水面。
他放下杯子,到窗户边打开窗,新鲜的阳光终于涌进小房间,空气流通。
打开铁盒,他靠在床边背着光,摸上面的花纹,摩挲观赏一阵儿,才抽出卷烟白纸,慢慢细心地卷上一根。
手指搓好后,他又转身换了个方向,面向窗外,空气爽朗。
盒子携带的小火柴,一打就着,这次不再屡次熄灭。他点起烟,安静地吸一阵。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瞥见人影,顾圆。
顾圆手里捧着相机,迎面就是咔嚓一声,接着便放下相机,心满意足地咧起嘴。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尺绫没在意,转回去,继续吸烟。
他很有礼貌,不对着人抽。只可惜顾圆不识相,一直要站在下风处,被这呛得不行的烟草扑了个满面。
顾圆皱眉,仍是勾着一边嘴角,像是捉住他的把柄:“果然没说错,之前茶水间,你也有份抽烟。”
“我可没有。”尺绫不甚用心。
顾圆道:“不管有没有,你现在是抽了。”
自己还完完整整拍下来,手里把握着证据,只要一放到网上,再添油加醋一下,尺绫就真的登基成烟皇,再把污蔑脏水那些也泼到他身上,必然会引来一场网络性封杀。
尺绫没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没注意他。顾圆咬咬牙,刚拿到证据的雀跃之情立马退却,只剩恨意。
他放沉声音,故作声势:“我听柴晋和李越乐说,你亲口说,学校的处分是真的,你犯罪也是真的,网络上的黑料都是真的。”
尺绫吹出一口气,云烟雾饶,看不清模样。
“呵,所以网上说你在学校霸凌别人,这件事也是真的。你无论说什么,都百口莫辩了。”
尺绫没有应答。
“尺绫,”顾圆眼神锐利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听说你直播还哭了。”
“学我哭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世界都开阔,自己成绿茶了。”
“你也要变成我这样吗?被人唾弃、厌恶、污蔑造谣。”
“你瞧瞧,尺绫,”顾圆盯着他,黑暗里像两颗渗人的黑珠,“你这不就,掉入地狱之中了。”
房间里灰暗,伴随着潮湿气味,顾圆的每一个字眼,都镀上一层阴暗,诡异的语调都让人毛骨悚然。
两边陷入长久的对峙,寂寥,中间像有一堵无形的气墙,隔着两人不容水火的立场。
只要墙一消失,必定是你死我活。
尺绫抖抖烟灰,烟灰顺着风,在窗外飘散,混合着空气万物归尘。
火星闪了一闪,他垂垂头,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
“然后呢。”尺绫问。
“你,”顾圆愣愣,他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你,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我是不是该死了呢?”尺绫又问。
顾圆再次愣住,“你,得问你自己。关我屁事。”
这种情况下,只能搏一个鱼死网破,顾圆也走投无路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和尺绫必须要消失一个。
自己有了尺绫把柄照片,有舆论优势,有无数支枪连着网线的枪。这些枪都对准着尺绫的头颅,无时无刻,都在向他发射。
他怎么会输呢?
“啧。”尺绫抽一口烟。
尺绫感觉顾圆魔怔了。
“我现在就想死。”
顾圆停住脚步。尺绫继续说:“很早就想死,你能帮我一把吗?”
他转过身来,指尖还夹着烟,烟已经快燃到他手指,可他没有在意。直直地看向顾圆。
顾圆感到后脊有点发凉,可他没退后,而是强撑着,直直与尺绫的目光交锋。
“有病。”顾圆骂道。
“是,我是有病。”尺绫手撑着窗台,身子往上一考,坐上去,顾圆的瞳孔顿时收缩,“真的,你能帮我一把吗。”
烟燃到他的手,他撑窗台的手松开,去调整剩下的一小截烟。此时只要他往后一倒,就会从这七楼坠落。
顾圆心口怦怦作响,跳得无比迅速。他比任何一个人,在此刻都要关注尺绫的一举一动。
尺绫咬着只剩两厘米的烟,烟随着他动作翘了翘,他看到顾圆可爱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他嘴角再次漏出点白烟,蒙住半张脸。顾圆彻底看呆了。
“怎么样,考虑一下。”尺绫笑道。
“你,”顾圆嘴唇颤抖,身子却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万一现在尺绫真倒下去,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尺绫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比看上去更要随性,更完全不在意。当顾圆背着前程、名声、下半辈子与他孤注一掷的时候,尺绫早就抛却一身,浑身空荡荡。
他是个疯子,真正的疯子!
“癫公。”顾圆颤颤,直视的目光已经带上恐惧,“你这个癫公。”
烟快熄灭,燃到他唇边。尺绫用指尖夹下来,一缕烟雾随着动作,飘到他手上。
顾圆慌乱得手足无措,嘴唇直哆嗦:“你,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会被你吓到吗。”
他笑:“傻子。”
烟灰彻底燃断烟,尺绫捻起烟头,动作轻快,他叫顾圆过来。
顾圆不敢上前,踌躇着,也不敢离开。他深知尺绫身后就是七楼高空。而尺绫,是真的敢后仰坠落。
“怕什么。”尺绫声音带着笑意,“又不是让你跳楼。”
顾圆在尺绫气场的压迫下,挪到他的面前。他已经看不清尺绫的眼睛,也不敢抬头,面前人只得一个阴沉沉的模糊印象。
尺绫捻起烟,让顾圆把手伸出来,顾圆脑海一空白,只想到网络上的传言——用烟烫手。
完蛋了,完蛋了。顾圆满脑子都在想。
可他的脚步,一动不能动。
他一挣扎,尺绫就会掉落,尺绫这个癫公用他的性命要挟自己。
他一旦掉落,自己的一切,也随着他的死亡玩完。
顾圆不受控制地伸出自己的手,尺绫满意地笑笑,抓住他的手,轻轻摁在窗台上,漏出光滑手臂。
尺绫也伸出自己的手,压在他手之上,顾圆瞬间脑子空白,完蛋了。尺绫捻着燃烟头,轻轻下摁。
烟头距离十公分,五寸,一寸,就快到他的指缝之间。
他揪起心,浑身紧绷,不敢设想一秒后,会是什么场面。
尺绫捻着烟头,压着他的手,扭头看他的五指。
快要燃尽的烟头,愈发愈接近。
顾圆抽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身子颤抖。尺绫握紧他的手,紧紧压住,不让动弹。
轻微的“嗞”一声。
顾圆睁眼,颤抖的余惊还没消失,不敢看自己的手。
恍然一烟,只看见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上,瞬间多出一道烫红的疤痕。
尺绫将烟头压到自己手上,精准无比。
原本光滑白皙的手背,迅速变红,烟头久久不挪开,留下一个小小的焦痕,皮肤表面变得粗糙和干燥。
尺绫一声没吭,他看着顾圆,宛若在对他说话。
顾圆直直愣住,手脚冰冷,僵硬。
尺绫吹一口气:“嘘。”
他凑过头来,靠近顾圆的耳边,轻轻厮磨,“你有千百个人给你当枪,”
“不如我有一把真的枪。”
他的气息窜入顾圆耳朵,那是一股寒凉无比的冷意,充满凉薄。
顾圆生硬地吞咽口水,目光僵直望着窗外,气息不敢呼出。
尺绫的阴影压在他身上,他瞬间明白,尺绫看他,如同俯视蝼蚁。
毫不在意,一碾即碎。
自己只不过是颗,脆弱不堪的灰尘。
尺绫轻声,像是温和的安眠曲:
“滚吧。”
第103章 第三次顺位
尺绫有一把真枪。
悬在他的脑海上,
也对着所有试图谋害他的人-
司徒辅的手机被推送一条新信息。他不常看手机,各种软件的推送布满整个通知栏。
即便这样,他还是一眼瞥见“尺绫”两个字, 谣言不堪入目。
“要解决吗?”他抬头,问倒水的尺言。
玻璃壶内的温水, 顺着倾斜流入杯子。尺言看着水位, 温和:“不用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喝水,语气和动作一样随意, “过两天再说。”
【报!哭了哭了, 尺皇直播落泪了】
0L:(视频链接)
1L:看了切片, 我去, 尺皇真的哭了
2L:天啊, 这哭得楚楚可怜啊
3L:怎么说呢好好看啊尺皇(斯哈斯哈)
4L:绿茶绫
5L:他还委屈上呢
6L:y1s1, 我觉得他委屈得比gy要真
7L:这缄默这垂眉,怜爱了,真就美人落泪
……
周四当天晚上,尺绫的切片就开始在网上流传。
其中一个挂着【美人落泪】标题的视频, 带着近十个tag, 以模糊的座机画质,莫名吸引大量圈外观众。
【请问这是谁啊?】
【天啊内娱还有如此珍馐】
【男的女的(疑惑?)】
【三分钟, 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让他哭!我就喜欢看他哭, 多哭!】
尺绫, 出圈了。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出圈方式, 因为在平台上,他们的粉丝还在各自发光区和超话互殴, 实时动态堪称血雨纷飞。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尺绫,更看见了其他声讨他的网民的振振有词。
他们奇怪, 深入探讨。看视频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对尺绫也仅仅口嗨,是一面之缘,可有纠纷旋涡就不一样,人人都爱看热闹,他们自然关注起来。
在无数人拱火,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新视频横空出世。
这是一个分析视频,截出了尺绫和顾圆的直播切片,逐帧讲解,播放对比,运用了心理学的硬知识,解读了两人的微表情、肢体语言。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顾圆的微表情,证明他在说谎。
而尺绫,是真的自闭。
顿时舆论哗然!
视频思维严密,论证有据,抓住热点,一时间飙升百万播放量,挂上日榜第一。
几乎所有用户,都认识这两个人。
更多博主看到这一热点,顿时调转风头,赶着热度,逐帧扒两人互动。找出更多细节,无论是真是假,都安上顾圆撒谎的名头,成为尺皇翻盘的证据。
【啊,原来尺绫没有80顾圆吗】
【网友们都扒出这么多证据了,还说尺皇欺负顾圆,不太合适吧】
【尺皇一个大写的惨,帮忙救场不说,还要被倒打一把,被网暴了好多天】
【尺皇在学校拿烟头烫别人手呢,别混为一谈】
【gy这件事都反转了,你觉得那件事有可信度?】
越来越多人开始倒向尺绫,对吃瓜bot发出来的所谓“受害者”发出质疑。
不久后,造谣的那个马赛克号,已经销号跑路,吃瓜bot也被冲烂,直接闭号秽土重生。
N市警方随后也发出官方通告,关于接到尺某在中学霸凌别人一事的举报,经查,尺某未有过施暴行为,亦并未受到相关处分,所有内容皆为杜撰。投稿人为“粉圈打对家”,故意编造流言诋毁尺某,借吃瓜bot账号在社交平台发布相关言论。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这一切的一切,都水落石出。
风向倒转,大家面对欺诈扣帽子的顾圆,掉头狠狠呸一口。
【gy真恶心怎么不去亖还要搞宫斗呢】
【原来选秀节目里都这么勾心斗角吗?gy真是个好开端,呵呵】
【打不过别人就玩阴的是吧,把网友当枪使,恶心】
【gy是不是没xx祝他早日和他xx早日xxxx捏】
话语骂得越来越脏,顾圆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多,所有针对尺绫的,在一夜之间,全部掉转枪头,对准顾圆的眉心。
他曾经有多少帮凶,现在就有多少敌人,咒骂和嘲讽如枪林弹雨向他发射。
当第三次顺位即将开始,练习生看到顾圆时,顾圆已经满脸憔悴,面色发黄,眼袋浮肿。像是熬半个月夜,又像是老五岁。
顾圆是有手机的,只要一打开,就有无数条谩骂涌来。大家都知道他社交账号底下全是愤怒的网友,各种字眼不堪入目、层出不穷。
看一眼,都会觉得绝望反胃,顾圆在等待三公的最后几天中,就是这样煎熬痛苦地度过的。
“自己作的呗。”一个练习生看见讥讽,“整天动歪心思,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但是,我看着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怜。”另一个练习生说。
“有什么可怜,尺绫也被这样骂了,尺绫都没说什么。”
几个人从他身边经过,高谈论阔地发表言论。
三顺开始,三十五个人按照排位站好,对面的位置,只剩下二十五个。有十个人必须要离开。
宁星手持着排位结果,走进来。抬头,目光寻找了尺绫的位置。
他很明显也知道,最近网上围绕《光芒万丈》里尺绫和顾圆两个人爆发了一场大战,掀起的风波不小,上升到法律层面。
氛围并不算活跃,大概是人少了,也大概是风波太大,各个练习生都明哲保身,谨言慎行,不再过多言语。
尺绫背着手,挺着腰,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他依旧好看,没有疲惫,没有失落,更没有所谓的骄傲和暗喜。
大家多少都有点改变,变谄媚,变势利,变端庄,变优秀。颜值上升了,下降了,眼神浑浊了,昂扬了……只有他一成不变。
在三公时刻,他少见的主动也不复存在,变回不张扬的随性。
大抵是,宁星低下头看练习生的排名,顾圆要离开了。
“第31位,顾圆。”
他开始宣布。
“第32位,李越乐。”
“第34位,柴晋。”
本来,不应该宣布淘汰名单,但导演组发来指令,必须读,必须得当着镜头,一个一个读出来。宁星念到这几个名字,却没有给予安慰的话语。
他知道,这是节目组留给这几个人,最后的体面。
顾圆其实排名24,但就算他晋级,也是要退赛的。节目组与公司商量过,不如在三顺淘汰,走得体面一点。
顾圆没有意见。
“第13位,尺绫。”
尺绫微微欠身鞠一个躬,他恭而有礼,平静地走向13的位置。
底下的人说:“他应该不止这么低才对。”
“那几天受影响了,排名从14掉到二十多,现在能拉回来13已经很好了。”
“要是没这件事,他现在排位应该能够到出道位。”
隔壁宿舍只剩下一个小A了,张可压着线留下了,石穆在十六的排位,很稳定。
宣布到出道位时,宁星顿了一下:“第9名,容姚。”
众人立马诧异,容姚已经掉到第9名了。他排名一直掉,按照这个掉法,下一次决赛的时候估计就掉出出道位了。
容姚一直靠吃颜值红利,先前在高位,没有类似定位的选手和他竞争。可如今尺绫异军突起,排名飙升,容姚肉眼可见在危险边缘了。
容姚听到这个排名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接受了,沉默着走到属于他的位置。
剩余的排名,黎修第四,文州第三,都合情合理。
而三公表现优越的卓云山,重回第一。
所有排名,宣布完毕。
十个人要离开,大家各自安慰,唯独顾圆孤零零,没有人敢上去安慰他。
顾圆一个人靠着墙,想笑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完了,一切都玩完了。
他从墙上滑落,无力地坐下,亲手把所有的东西都毁了。
尺绫亲手把编好的花和蝴蝶,送给离开的小B,作为吃过尺绫冰棍的小B,他哭得泣不成声。
当他送别完这边,他转过头来,看向顾圆。
顾圆感受到尺绫的目光,如此灼热,让他浑身难受,但他无可奈何,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尺绫的枪,已经指向他的脑袋,庄严宣告他的一败涂地。
尺绫走过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蝴蝶,递到顾圆面前。
顾圆蜷缩着,颤抖着,抬头看黑蝴蝶。
“送给你的。”
在练习室里,顾圆向他讨要蝴蝶,尺绫答应了,他也编好了。
本来是彩线的,但编到一半,尺绫换成了黑线。
顾圆接过黑蝴蝶,低头看着,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正如被风吹动的的绒蛾一样。
尺绫放下,看他一眼,眼中没有怨恨或是同情。
他只是看一眼,转身,走开。
顾圆双手捧着蝴蝶,蝴蝶随着他颤抖的身子,也羽翼微动。他俯下身子,埋头开始抽泣,身子抽动,发出一阵一阵呜咽声。
他小心翼翼哭泣,不敢把眼泪弄到蝴蝶上面,这蝴蝶像是一个诅咒,像是一抹罪恶。
他哭得很小声,低沉埋头,泪水湿透领口,泪流满面。
第三次顺位结束。
不久,营地外的顾圆,在辱骂中发出一份声明。
他要解约,退圈了。
第104章 决赛选曲
刚宣布顺位, 很快,三公选曲就开始了。
到此为止,正式进入决赛阶段, 剩余的二十五个人都将参与最后的直播决赛夜。
舞台分成两组,一组十三个人, 一组十二个, 这次没有dance和vocal的明确区分,都是综合舞台。
节目组放出两首歌曲, 名字还未定, 可由他们自己来命名。一首偏燃炸, 一首偏抒情, 都要跳舞要唱歌。
尺绫听着, 看着, 有点惘然。
选曲按照顺位排名来选择,尺绫14,属于中层。
卓云山第一个选曲,他犹豫一下, 选择抒情曲。
文州去了燃炸舞台, 向晓选择抒情曲。黎修去了燃炸曲。
容姚看了看,选择抒情。
前十名选完, 马上就要到尺绫了。他还没思考完, 工作人员就叫到他名字。
两边的名额都还充足, 尺绫选择抒情。起码跳起舞来节奏慢一点, 没这么累。
“大家都选好组了。”宁星说,“回去商量好歌曲名字, 好好训练。”
“另外,决赛夜还要进行个人表演, 曲目自定,请各位尽快决定下来。期待你们在决赛夜的演出。”
掌声雷动。
事毕,他们陆续回到宿舍,淘汰的练习生刚刚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众人相互拥抱告别,一个离去的练习生笑道:“马上就过年了,也算回家过个好年。”
“大家加油,各位加油!”他们拍着肩膀,拖着行李,众人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上车。
这么一走,营地就更加空旷,人影寂寥,工作人员已经是选手的四五倍了。
风从缝隙溜进来,吹得嘶嘶响。卓云山关上门,披回大衣,缩身:“回去吧。”
尺绫正要横穿人群往饭堂走,卓云山诶一声,伸手叫住他:“尺绫,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被喊到的他,停下步子,卓云山继续说:“走嘛。”
他们是一组的,吃顿火锅培育一下感情,顺道正好商量歌曲的事。
尺绫答应了。
火锅店并不远,就在和营地相邻的小街上。按理来说,他们是不该出这个以西体育馆为范围的营地,只是现在天冷人少,规矩也松了。
外出吃一两顿,成了练习生们日常的事。
“我那天才去吃了鸡公煲,就那家。”向晓在前面说,和新队友们分享,“还挺好吃的,才18。”
尺绫跟在最后面,走入看上去略微破旧的门面。这家店并没有生意,有些昏暗冷清。
他们一行九个人,本来需要开两张方桌,后面老板说坐靠窗吧,能九个人。他们欣然接受。
卓云山点菜,空调久违地开了暖气。向晓说:“今天真冷啊。”
天气冷,是吃火锅的好时节。他们窝在训练营里每天吃食堂不免歪腻,难得出来下一次馆,还是火锅,格外幸福。
而且,今天是三顺的好日子,能在饭桌上的,都是晋级之人,自然有个好心情。
“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卓云山目光绕一圈。
“没。”向晓答。另一些人也答没。
卓云山刻意问不活跃的尺绫:“尺绫,你有没有不吃的?”
尺绫说:“没。”
卓云山知道他不吃辣,点了四宫格,两格清水和麻辣。
放锅的时候,特意把清水锅放到尺绫面前,同时,卓云山对其他人说:“有没有不吃辣的,就坐那边吧,好下菜。”
赵淮北和容姚,从麻辣锅前,换位到清水锅。赵淮北挨着尺绫,卓云山坐在尺绫对面。
很快,肉菜都上来了,还送了点饼和花生毛豆。
尺绫掰毛豆吃,向晓搞饮料,问他喝不喝椰汁。
他获得一杯椰汁,继续掰毛豆。
“你们个人曲目,打算表演点什么啊?”卓云山用筷子下菜,问。
“我的话,”赵淮北思索,“有几首歌,可能唱歌去吧。”
个人舞台基本上都是专攻一个方向,擅长vocal的唱唱歌,喜欢跳舞的跳跳舞,rapper来rap就好了。
他们在接到任务时,各自都有所考虑,心里有底了。问到尺绫时,只有他专心致志掰毛豆,关于个人舞台,是压根一点都没想过:“不知道。”
向晓安慰:“没事,可能到时候,节目组会给你安排。”
至于安排什么,大家也不知道。反正第一轮表演曲目上交后,还要经过审查修改,大家多是要费心思了。
尺绫夹菜,放进去煮,又夹肉菜里配的胡萝卜,放进去煮。
他作为一个素菜爱好者,吃得很愉快,几乎是一个人独占格子。
“话说,我们那首歌,要起个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文盲。”
“一定要来个有意义的,这可能是出道团的专辑曲目之一。”
“《迎难》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合。”
“太励志,听着是挺好的,但总觉得太励志。”
赵淮北嚼肉:“嗯,我觉得《破晓》好听。”
“听起来像是向晓的个人专辑。”有人提出异议,“而且有点中二。”
这首歌的歌词比较文雅的,偏向抒情一面,虽然有“破浪”、“乘风”等词,但蕴含在曲调里,并不突出,而是含蓄。
这些名字都偏向“燃”一方面,好听是好听,但不太符合整首歌的风格。
容姚突然提出:“《舟》怎么样。”
少话的容姚一出声,大家都惊讶。他的说话次数,甚至比尺绫还少。
“《舟》,嘶……”提出异议的练习生有点别扭,不想给容姚难堪,“好像有点太文艺了。”
容姚是文青长相、酷哥气质,提出这一个别出心裁,富有新意的名字,并不让人意外。但论起大众接受度,还是差一点。
卓云山见场面这般,于是提出:“大家可以投个票,或者有更好的想法,也能提出来。”
“曙。”尺绫夹着菠菜,说。
“薯?”向晓疑惑,“什么,你要红薯粉吗?”
卓云山让向晓闭嘴,问尺绫:“哪个‘shu’?”
“日字旁的那个,”尺绫答,向晓立马反应过来,抢答道,“‘曙光’的那个‘曙’!”
《曙》,简约中带着点温和,燃之间却不张扬,而且还对照着歌词中新生破浪的含义,文雅而不做作。当场,立即有人举手同意:“我喜欢这名字。”
《曙》是预备名一号,《破晓》进了预备名之列。在另外两个练习生的坚持下,《舟》也被纳入考虑范围。
他们准备拿着这三名字,回去问缺席的其他成员,今晚分part时再做最终决定。
向晓已经压制不住兴奋:“诶呀诶呀,尺绫提了个好名字,加个鸡腿。”
“尺绫再想想呗,别浪费了脑瓜子,”赵淮北靠在卡座上说,“决赛后,我可能就再也接触不了这么高速运转的脑瓜了。”
“话说,尺绫,你家就是本地的吧。”一个练习生发问。
“那你这多痛苦,离家这么近,还回不去。”另一个练习生说。
尺绫吃着大白菜,想起自己家,在脑海中已经记忆模糊了。
他知道正式回去后,家里一切都已经翻新重整,久远的印象会更加模糊。
不知道他的其他哥哥们,要是看见他,会不会觉得以前的尺绫变得模糊了。
他们大概也不在意。
尺绫吃饱后,他们还在下菜,聊得非常愉快。尺绫喝完椰汁,又去冰柜拿一瓶豆奶,坐在隔壁桌的高凳上,开始嘬起来。
嘬豆奶的时候,有一个抱着球的五岁小男孩,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这是老板的小孩。尺绫对上他的目光,没停下嘬奶,不久就抬头望窗外了。
窗外车影不多,几乎只有老旧摩托,和熟悉的保姆车经过。
“老板,再加点水。”卓云山喊。他们吃得久,锅底烧了一半,老板在厨房内应,“好。”
半分钟后,老板就捧着水壶出来。
小孩看着尺绫,大概是分不清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也可能是他太好看了,容易吸引人目光。
只是看一会儿,他就不看了。小孩开始拍球。
皮球并不大,只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弹性也不强,在地面上晃晃荡荡几下,小孩要蹲下去拍。
“不用全加了,这两个就行。”
老板加完两格清水,没改盖子就转身。小孩正好晃晃悠悠到桌前几步,专心致志地低身拍球,小球从跳动两下变为滚动,咕噜咕噜滚到走道上。
老板的转身,恰巧撞上滚动的球,他一提步,瞬时脚滑。
水壶里的水,往前泼出。
老板霎时瞪大眼,刹那间两耳听不见任何声音,视野像被摁了慢速键,从水壶泼出的水,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缓缓散成几缕,又往下斜落,空气中冒着热水的蒸汽,蒙住大家的眼睛。
而小孩就在面前,伏着身,寻找小球。
完了。老板虽然看见了,可已经来不及,热水要落到孩子身上——糟糕了。
尺绫在一瞬间,手一勾,将孩子扯到身边。
孩子张大着嘴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一瞬间身子拎起,眼前像被放慢一样,只看见透明的液体在空中泼洒,落地,好像是雨天的景色。
热水应声泼到地上,“啪”一声,躺在地板之间,一切恢复原倍速,喧闹声响起,终于冒出蒸汽。
“呜呜哇哇哇!!”孩子嚎哭。
尺绫松开他的衣领,没再动作,老板余惊未定,眼睛瞪得像铃铛,直挺挺的。
吃火锅的练习生们,一些已经看得满眼愣顿,下巴合不上,一些满脸懵然,问着:“发生了什么……”
孩子的哇哇哭声更加嘹亮,非常富有活力,老板上前抱住儿子,浑身上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事实证明,那哭声是孩子健康的表现,他毫发无损。
“谢谢。”老板差点要哭了,后怕涌上来,对尺绫鞠躬,“太感谢了,你是恩人。”
否则不敢想象,接近一百度的热水,要落到小孩头上,会是如此惨烈的场面。
老板抱住小孩,让他对着尺绫,教着说:“快说谢谢哥哥,快说。”
小孩大概是非常害怕,哭泣不停,并没有说出字眼。
尺绫坐在高凳上,继续喝豆奶。
老板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放好,处理好热水,紧接着搬出来一箱豆奶。
他急切地拿到尺绫和这桌子人面前,开始连连鞠躬,“这,这是送的,谢谢,真的谢谢。”
卓云山站起来,也顿时手足无措。他看看尺绫,尺绫并无反应。
几秒后,尺绫终于说,“是挺好喝的,但我也喝不完。”
老板立马应:“带回去喝,没关系,好喝就多喝点,还有,其他饮料也有……”
尺绫看一眼时间,是差不多该回去午睡。他从高凳跳下来,手从箱子里拿出两瓶豆奶。
老板和卓云山争论,说这顿不收钱,卓云山说还是要给。老板说拿下一次你们来我们不收钱。
尺绫不在意下一顿火锅,他不在意收不收钱,他就先出火锅店门,回营地去了。
而蹲守在远处的站姐,正在回看刚才的尺绫从热水底下救小孩,视频里一清二楚。
她们本想拍摄他们吃火锅的场景,来当当八卦,卖卖料,放放路透。
没想到,却完美记录下这一幕。
第105章 吃年夜饭
【惊!尺皇最新视频流出】
0L:(视频链接)
1L:这是干嘛, 尺皇纱小孩?
2L:好糊啊
3L:我看懂了,是不是这个男的摔倒了,手里拿水壶, 尺皇把小孩一把揪走了
4L:尺绫在救人啊。
5L:我去,这反应速度真快
6L:尺皇威武!
7L:话说, 这好像不是尺皇第一次见义勇为了, 他在变形人生的时候,救了个孤寡老人
8L:我知道, 那是泥石流来了, 垃圾场有解解发帖证实了
9L:尺皇好牛, 好勇啊
10L:尺皇要改名字了吗, 从80咖封为救人咖
11L:救人咖cl
12L:救人咖cl
13L:救人咖cl
……
由于组内实力强悍, 高位层出不穷, 而且卓云山领导力强,一切分段落都不用操心,很快就解决了。
舞台有序练习,大家更关注自己的个人舞台, 这舞台最高能到达两分钟, 非常划算。
个人舞台弄好了,即便出不了道, 也能在观众面前吸一波粉。
再加上, 春节即将来临, 他们有一段短暂的休息假期, 和长达一个半月的练习时间,不用担心时间紧, 可以悠闲悠哉准备。
练习室,卓云山组刚上完课, 一个别组的练习生突然前来:“尺绫。”
角落的尺绫应:“啊?”
练习生指指外边,说道:“门口好多人要找你。”
“我还看见报社呢。”练习生说。
尺绫皱眉,走到门槛,顺着方向往外一看,果然窗外的大门处,堆满了蹲点的媒体。
节目组正在守门,喊着:“暂时不接受采访,请登记联系,会替大家转告!”
然而,话筒摄像机还是蜂拥而至。
上次尺绫在火锅店救小孩的视频,被放到网上后,瞬间成了个热点。
“救人”“练习生”“选秀”“变形计”这几个热点词放在一起,简直有种抽象的美感,就像是棉花地里长出拖拉机一样。
站姐发出的视频掀起了水花,其他媒体直接到事发火锅店,调取店内监控,里面拍得一清二楚。
众多营销号新闻号配上紧张音乐,噔噔噔噔,加以像座机模糊的画质,瞬间冲上短视频头条。
十万转发,百万点赞,千万热度。
不仅出了选秀的圈,还出了年轻人的圈。
有个天才营销号,直接把变形计的救人事迹也剪进去,做成长达三分钟的讲解,瞬间征服大爷大妈,霸占wx群。
老兵沙场:[点赞][点赞][点赞][点赞]
花开富贵: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双手合十]
萍水相逢:人间有爱,百姓之中还是好人多,为这个救人的小伙点赞[玫瑰][玫瑰]
老谢5996:知错能改,小伙子好样的,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是个好苗子,男儿当自强[点赞][点赞][点赞]
一早起来,尺绫就被节目组叫到小房间去。
小房间干净,明亮,尺绫坐在椅子上。
不久,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务人员,就拎锦旗走进来。
他们点头,握手,夸赞,几个媒体闪光灯,咔嚓咔嚓拍照。
尺绫被送一面“见义勇为,好人好事”的锦旗。紧接着,这张合照就刊登到报纸上,各大官媒公众号、视频号,这件事也终于是热度消退了。
尺绫准备回去睡大觉。
石穆见他一大早就出去,回来还带一面锦旗。尺绫把锦旗挂到陈嘉钉的帽子架上,正对着窗户的郁金香。
张可听到他出去领奖,过来凑热闹,一进门看到“见义勇为,好人好事”八个大字,肃然起敬。
“牛哇,尺绫。”张可立马举起大拇指,不吝夸赞,“也算是上过官媒的人物了。”
尺绫将表扬信收好,放到枕头底。
张可坐过来,凑头问:“有奖金吗?”
“没有吧。”尺绫扭头,翻出绘涂本。
“我还以为有。”张可嘟囔,“今天是年三十诶,听说晚上有活动。”
“有年夜饭吧。”石穆答上,他最近腰疼,在扒着床杆吊腰。
张可:“那我们是不是能打电话回家?”
之前都有这个先例,凡是过节,都能拿手机通话半小时。张可虽然私藏手机,但对于名正言顺打电话回家这件事,还是很期待的。
“你哥今晚会来吗?”张可摇尺绫。
尺绫继续拿起画笔,放在膝盖上,低头画画:“不来吧。”
“过年都不来陪陪你?”张可惊讶,“多难得的日子啊。”
尺绫专心画蔓藤:“我家不过年。”
张可快掉下巴:“啊,什么意思?”
尺绫没有解释,他觉得绿色的蔓藤不好看,拿了紫色的,重新涂。
他们家不过春节,甚至连清明、中秋都不过,没有任何过节习惯。外面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氛围,从小就与尺绫无关。
“你们家真有点奇怪。”张可疑惑。
尺绫专心画画不理他,没几句,张可兴趣一转,就和隔壁小A攀比起长辈给的零花钱。
晚上,节目组通知去食堂,吃年夜饭,有大餐。
他们前去,果然有大餐,是豪华自助!!
西冷牛排、鲜虾伊面、闷炖猪蹄,甚至有麻辣小龙虾……香味飘满整个食堂,看得练习生们双眼发光,目瞪口呆,简直是看见了天堂。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日子,他们几乎都在啃西蓝花煮鸡胸肉啊!
摄像机精准摄影他们,一个个的兴奋劲都快溢出屏幕,众人迫不及待端起盘子往上冲。
尺绫不太饿,他夹了一点鲜虾伊面里的伊面,这面条勾过芡,酱汁浓郁,非常好吃。
而张可几乎是狼吞虎咽,目不暇接,什么都要吃一点。
一个练习生吃到高兴的时候,突然发出感叹:“好想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啊,我妈还没吃过小龙虾呢。”
这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文州说:“别搞别搞,我要哭了,我想我妈。”
他们最期待的发手机打电话环节,还是迟迟不出现,大家边吃边哀嚎,心里略有失望不满。
节目组也有不少工作人员留守营地,没有回家过年三十。他们更加辛苦,要扛着摄像机,到处工作。
一个小时过去,节目组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练习生们齐回答。
尺绫还在水果自助面前啃香瓜。
节目组说:“吃饱了,我们就去大厅。”
“嚯?”练习生们惊讶,去大厅做什么,有什么安排吗?压根没听说过呀。
“难道是要直播看春晚?”赵淮北猜测。
大厅有个大屏幕,足够一百个人一起观看。众人齐齐走到大厅,地面上早就准备好抱枕、毛毯,大家能席地而坐。
卓云山说:“真的看春晚啊。”
屏幕滋滋一声,打开,嬉皮笑脸的众人抬眼。
音乐响起,众人目光一落到屏幕上,愣愣地顿住。
屏幕上迅速闪过的片段,是他们家人的脸。
这不是直播春晚,而是团聚之日,家里人特意录视频,为这一天准备了。
立马,已经有练习生控制不住自己,流下眼泪。
也有练习生见到一闪而过的片段,对兴奋地跳起来,对别人说:“诶,看到了吗,那是我妈!”
尺绫也抬抬头,他坐在前面,要四十五度角仰望。
“大家好,我是文州的妈妈。”
文州被周围人摇动,他一直抬头咧开嘴巴,望着妈妈,眼里好像有星星。
“你妈好有气质啊。”
“天啊文州你小时候好可爱。”
接下来是张可的父母,刚刚还在为文州高兴的张可,一瞬间惊讶地张大嘴巴。
“张可,诶你和你妈好像。”
“你爸好斯文啊。”
陆陆续续又播放几个,大家都兴奋期待,毕竟看到其他选手的家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更别说下一个开盲盒就可能抽到自己。
“大家好,我是卓云山的妹妹,”屏幕上出现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长相很清秀,“我叫卓云朵。”
现场顿时掀起哗然:“天啊卓云山,你妹妹这么漂亮。”
“卓云山,你妹绝了真的我去。”
“下一届来参加选修吧,天生idol料子!”
“姐夫姐夫,我们都是一家人。”
卓云山害羞得合不拢嘴,这个颇有领导风范的大C,竟然也有只会憋笑说不出话的一天。
屏幕里的女孩眼睛亮亮,声音甜美,为卓云山加油道:“哥哥,加油!你一定能出道的!”
大家折磨卓云山的时候,你小子吃这么好,居然有个甜妹在家。卓云山被众人锁喉,仍旧是合不拢嘴:“别搞别搞,她都是装的……”
屏幕转到下一个视频,一些人抬头看见后,吃惊。
“这是谁啊?”有人想问出这是谁的家属。
“这不是……”有人错愕看着。
当然也有人直接认出,将目光投向中间的位置。
尺绫坐在原地抬头,没有认领,张可指指,轻声对询问的人解释:“尺绫的,是尺绫的。”
大家当然能认出屏幕上这张面孔,这不是之前的主持嘛。钟泽更是记忆犹新,把尺绫赶下第一的那个。
但是,练习生们压根没想到,这人和尺绫有关系?居然是他亲戚!?
一直流传尺绫有后台,但大家也只是模模糊糊,以为是哪个副导编剧,没想到竟会是这个主持人。
方才的喧闹安静下来,大家屏息敛声。
尺绫依旧是坐在中间,四十五度角望着屏幕,双手抱膝,面色平静。
他的哥哥也似乎是预见了会喧闹,在屏幕上留出六七秒的空白后,大家安静下来,才终于说话。
他一出声,大家耳朵如沐春风:
“大家好,”
“我是尺绫的哥哥。”
第106章 团年之夜
“大家好, 我是尺绫的哥哥。”
尺言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只是说是尺绫哥哥。他拍这个视频,并不正式, 甚至有点随意。
这段视频是在一片墙前拍的,尺言坐在书桌前, 可以推测出房间并不宽敞, 甚至有点狭小。
画质也不如大家臆想那样清晰,没有电视台的专业设备, 而是模糊不清。声音也收音不好, 大概是手机直接录的, 有点失真。
反而是这样, 就越像是在对尺绫说话, 像是在真正地闲谈。
没有氛围, 没有祝福,而是在掏心窝子聊天,仿佛尺言就真把这个视频,当作是单独给尺绫的一份信。
他随意的打完招呼, 就开始思索两秒, 没有任何稿子,垂眼, 手指玩着一根小皮筋:“嗯……其实呢, 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这些天进去, 你应该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知道你大概是不太喜欢,但又坚持下来了。”
“按理来说, 是应该要夸赞你的,当然, 收获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就在这不多赘述了。”
“节目组说要展示你小时候的照片,我找了找,很久都没找到。你不爱拍照片,十岁之前的正面照,我也只翻到这一张。”
尺言伸手摸出一个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照片。照片是纸质的,已经很旧了。他用手捂着,展示给镜头。
这是一张双人照,一个高大的人单手抱住九岁的尺绫,尺绫靠在哪个人的肩膀上。尺言特意用手指捂住那人的脸,只露出半边身体和尺绫。
尺绫坐在人群中,直视着镜头,与其说是直视,不如说是盯着。
周围的人看一眼照片,又把目光投向他。
照片上的他身躯虽然瘦小,但眼神很有力,肉眼可见的棱角气质。
“你小时候长这样。”尺言用另一只手指出,温声道,“样子没怎么变,倒是变高不少。”
展示一眼,照片就被收回去了。尺言似乎被勾起记忆,垂头收拾,继续说。
“你以前不怎么说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尺言大概是觉得有趣,弯弯嘴角,“我跟你说话,你都用好几种语言答我。”
他拿出手机,手机上有视频,放到镜头前。
“从旧手机翻出来的,当时录了下来。”
“哇。”练习生们看着屏幕,“还有视频诶。”
节目组放出视频。
视频里的尺绫十岁左右,被尺言抱在怀中,这时候他家已经父母双亡,尺言还是个学生。
尺绫扒着哥哥的肩膀,直着腰,四处张望。是一个穿校服的人拿着手机拍摄,非常随意,而尺言和弟弟,也没能拍完全身。
画质模糊,尺言说:“吃什么?说想吃什么?”
尺绫扭头,没回答,去看远处。尺言拿给他一颗葡萄。
“这是什么?”尺言继续问。
尺绫把葡萄捏在手里,低头,手指摸着:“Uva”
尺言哄:“说中文。”
“Uva,”尺绫低头,又自言自语,“Виноград”
尺绫说,抬头望哥哥,“两个。”
“什么?”尺言诱导,“两个什么。”
尺绫转过头,“两个le raisin。”
尺言抱着他,故意不给,“说中文,我听不懂。”
“le raisin。”尺绫急了,低头抠葡萄,声音尖锐,听上去情绪不太好。
尺言叹气,眼中尽是疲惫。
拍视频的人觉得实在有意思,不道德地笑出声,从声音听来,还是个高中生。
尺言无奈给他拿葡萄。尺绫心满意足,两只手都捏着葡萄,独自低头玩耍。
视频播放完了。
练习生们惊呆了:“卧槽,尺绫你以前这样的啊?”
不说沉默寡言,简直是自闭的程度。虽然话还不少,就是大家听不懂。他蹦出几个词,在场的人几乎都只听懂了两个字“两个”。
张可抓着尺绫的手臂,震惊问:“你居然,这么自闭……不是,哥们儿,你会这么多种语言。”
尺绫抿嘴,没有作答。
屏幕上,尺言关上手机视频,拿到面前,看一眼,也很无奈笑了。
“那段时间,真的有点绝望。怎么教都教不会。有时候,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句话,蹦三个词,三个词都是不一样的词。声音又小,要问好几遍,每问一遍变一次。”
尺言回忆,继续弄小皮筋,“医生说没办法,就是属于语言能力障碍,整个语言系统都紊乱了,得慢慢教,慢慢调。”
“我还能怎么办。当时怎么都没办法。”
没办法,只能慢慢教,慢慢调。
“尺绫跟他哥交流很困难吧。”有人看着若有所思,另一个常年上网看八卦的练习生说,“他哥会,他哥学小语种的,保送小语种专业。”
尺言垂头,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多好啊。”
他笑:“多好啊,都会唱歌了。”
甚至都能唱歌,跳舞。
“真的很感慨。”尺言红眼眶,“是真的。”
尺绫抱着膝,抬头,对着屏幕一动不动。
“希望你呢,要好好感受剩下来的日子,决赛应该就剩一个月了吧。”
尺言微笑,面向镜头,“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认认真真,给这段经历一个完整的结局。”
众人鼓掌。
尺绫动作不变,听到众人的掌声后,才从抱膝的状态,转变为跟着鼓掌。没用力也没声音,要慢一拍。
“看得我好感动。”一些练习生,轻轻抹泪。
而当事人尺绫,却面色平静,甚至有点沉重缄默。他一滴眼泪都没有,一点感动也没有。
大家对此感触更深,这个人的确不太正常。
后面的祝福视频更加催泪,当事人看到家人,顿时泪流满面,二十五个人每个人都有祝福,看见家人朋友,今夜是特殊的团年夜。
大家沉浸在视频的余味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节目组说:“现在你们来拿手机,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和家里人通个电话。”
“啊?!”练习生们跳起来,瞬间停止哭泣,瞪眼精神,“真的吗?”
节目组说:“只能打电话,不能上网,要自觉遵守。”
手机已经躺在篮子里,整整齐齐地装入信封,码好了。
练习生们上前翻找,压抑不住笑容。有人喊:“我爱节目组!”
尺绫拿到手机,手机已经三个月没开机了。他打开,发现还有一点点电。
张可立马给他爸妈打视频电话,石穆也走到角落,开始通话。大家都有想联系的人,尺绫看看自己,手机里只存了三个号码,聊天软件也只有四个好友。
他没什么想说的。
“妈,我要看看狗,狗狗呢。”
“妹妹还好吗,考试多少分啊?”
“爸,怎么手术啦?不和我说一声!”
尺绫一个人拿着手机,没有打电话,没有聊天,在人群中异常突兀。于是他垂眼望着,犹豫再三,最终选择打给了他班主任林老师。
响了三下,接通了。那边很热闹,有电视声音和人声。
林梓说:“怎么啦?突然打过来。”
尺绫找了个角落坐着,靠在墙角:“老师。”
“嗯,我在,这里有点吵。”林梓说,“我回我家了,你哥也在,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尺绫答。
“你要不要和他聊聊天?”林梓问,转头看丈夫。
尺绫和同父异母的大哥不熟,窝着身子拒绝:“不用了。”
“我在电视看见你了,”林梓的声音逐渐从吵闹声中分离,变得冷静清晰,她询问道,“是不是快结束了啊?”
背景音突然响起砰砰声,像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电话那头的林梓转头,喊:“桐桐,有烟花看。”
“我们这边在放烟花。”林梓对他说,尺绫听到她在走动,大概在往阳台走,砰砰声依旧在响,“给你看看。”
通话换了视频,尺绫把手机从耳边开,看到屏幕,阳台远处的一片黑夜里,几百米直径的烟花灿烂绽开,五光十色,一个接着一个。
尺绫说:“好看。”
林梓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读书呀?”
尺绫看着烟花,答不上话了。
林梓继续说:“别荒废学业呀。给你准备好了,六月份就能高考。”
“考个什么大学都好啊。”林梓声音温柔又平静,劝说他,“你总该为自己未来想想。是不是。”
尺绫听完,没回话,然后说:“时间快到了。”
他关闭通话,没有想联系的人了。
不过一阵儿,手机自动关机,他就彻底不用别扭,顺利接受。
节目组虽然说给二十分钟,但大家都在聊,足足聊了三四十分钟,才逐个上交。当大家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道别,送上祝福,回到宿舍后,今年的团年夜算是完美结束。
尺绫从大厅,一个人走回宿舍楼,上楼梯。
石穆去和隔壁宿舍聊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无所事事望着床板。
灯光耀眼,又温和。尺绫想翻身,但最后还是没动,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最后其实什么都没想,脑袋空空,只有白灯和床板。
明天是春节第一天,大家都会放假,不需要训练,工作人员很稀少。
他该怎么处理这些空白的日子呢。
按照往常来说,他要睡觉。
可现在,他不想睡觉,他觉得,自己该找些事情做。
张可和石穆刚从其他宿舍聊天回来,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尺绫,惊讶:“你在干嘛啊。”
尺绫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手里握着笔,像是在写什么。
他抬眼,低头继续写,回答:“做题。”
张可凑近一看,本想调侃的话语噎住,顿时哑言,他震撼,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石穆,石穆也走过来瞧一眼吗,“写什么啊?”
尺绫停下笔,让他们看。
他写的是: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第107章 学习圣体
大家听说尺绫在写高考题, 纷纷惊讶。春节第一天,闲得无聊的练习生们直接跑到隔壁宿舍来围观。
“真的假的,”围观的练习生瞪大眼, “尺绫你要去高考啦?”
高考在六月,现在是一月份, 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按理来说, 高考生都在学校里冲刺了。
“你要高考你还来上节目。”有人不理解,“你这, 要是出道了还得拍团综搞巡演, 哪有时间学习。”
张可对此事深有体会, 为了来参加这个节目, 不少同龄人都休学一年, 或者是挂着不高考。万一出道了, 事业可比成绩重要。
另一个练习生说:“你怪人家干嘛,他也不知道他能呆这么久啊。”
原本预定是休息两个月,等到房子修好就回去,现在倒好, 一直要待到决赛了。
他们闲得无聊, 一直在讨论。
尺绫从昨天写到今天,仍然很认真。
尺绫写的是地理, 有一页写了有一页没写。写完选择小专题, 他就翻到后面对答案。
八道题错了六道。
众人:“……”
不是说好的学霸吗?怎么, 这一点都不会。
他课程的确只止步于初二, 这几年来,也算是一点没学, 他对这个错误率并不意外。
其他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新年第一天, 果然是开门红,一整片都是叉叉,这还怎么去高考啊。
黎修自己无能为力,对其他围观群众说:“你们有谁读文科,要不教教他吧。”
有的练习生虽然觉得尺绫做题很拉,但他们也是文盲,也大概不读大学,自不敢多言。
“诶,我会,我高考上五百了。”一个已经考上大学的练习生举手,名字叫李沉星,他虽然走的是艺考,但也上了传媒大学,实力不差,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李沉星读的文科,拉张椅子坐到他面前,接过书:“地理嘛,我会,我文综两百多。”
尺绫的书被拿走,只剩一支笔。李沉星翻着题目:“你想考什么大学啊?”
“……”尺绫在思索。
还没等到回答,李沉星就把尺绫手上的笔给薅了,为自己所用,在题目上写写画画:“话说你走艺考吗,还是普通招生。”
“艺考的话考虑来我们学校呗,可好了。”李沉星介绍,也可能是当众人面炫耀。
他所读的传媒大学,的的确确是国内标杆,行业第一,专业性极强。
“有什么学校吗?”尺绫不太清楚,这方面知识很空白。
一些老学长也来了,他们虽然没什么好大学读,但报菜名还是擅长的。
“什么清华啊,北大啊,C9,还有各个地方的院校,你住的这里不就有个N大吗,也很不错啊,是个一本,想读传媒这儿还有个传院……”老学长一溜烟报了好几所,嘴皮子哗啦啦蹦跶,语气高昂激动。
报得差不多了,他就声音减缓,语重心长,解释道:“你能上什么学校,还得看你考多少分。”
“你现在能考多少分啊?”他们问。
尺绫没怎么考过试,唯一一次正式的考试,还是在上初一,他拿了全班第一。
老学长们听了嗐呀一声:“初中的考试有什么用,和高中的完全不一样。但你要折算一下,你这个做题错六道,文综就算你顶天180分吧。一百八都多了。语数英各100,480分,能上个二本。”
他们认真贷款着尺绫未来的高考成绩,连给他选哪个学院都想好了。
尺绫伸出手指,算算,数着要考几门。
“不是,尺绫你不是搞数学的吗?”一个练习生发现端倪,提出疑问,“你怎么读文科啊。”
练习生继续说,摊开手,“而且数学算一百分也不够啊,他搞竞赛的诶,网上都说竞赛生做数学题能拿140。”
对啊,尺绫居然读文科吗?
大家齐齐看向他,尺绫说,我不知道。
连科都还没选,做什么题,高考个什么?!做着玩是吧。黎修看不下去,更是出口:“别瞎指挥了,他们好像弄新高考,什么几加几。”
尺绫的确没什么概念,他翻到五三封面,上面写着“新高考”专用,什么1+2+3+4。他也不知道,也没上过高中。
“没选科你买什么练习册。”老学长们嘀咕,“做题是浪费时间。”
尺绫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楚文斌”的名字。
这本书似乎是他哥给他带的,夹在鸡汤的袋子里,大概是楚少爷寄到他家送给尺绫的礼物。
大家都凑热闹得差不多,见发现是场闹剧,就起哄起哄散了。
指望着尺绫立马就考大学呢,还不如指望他原地出道。
尺绫继续写,依旧是错一大片。
“诶你觉得他真能上大学嘛。”门外的人在走廊上经过,私底下闲聊。
“能上大专就差不多了。”一个声音应道。
新年第一天,练习生居然在围着讨论高考,听着也太荒谬了。
“有一说一,他不是挺聪明的吗,小时候还会这么多语言呢。”
“凹人设罢了。你信就傻了。”
这里的练习生们,大多都高中毕业,就直接进入公司训练了,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对于讨论学历,大多都是瞧不起,又攀不上的。爱豆嘛,学历是个锦上添花的事,唱跳才是本行,能进娱乐圈捞钱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只要会写字,不写错字,就没有被嘲的空间。
没休息两天,大家无所事事,又开始训练了。一些自以为很勤奋的练习生,到练习室里,才发现几个高位的已经在练习了。
尤其是卓云山、容姚这几个。大家感叹,真不愧卓云山能当第一,而容姚呢,也是个岌岌可危,但训练态度上无可挑剔的主儿。
容姚在决赛舞台选了舞蹈,而个人舞台则是弹电子琴唱歌。
大家还以为他会继续站桩,没想到,快结束了,终于是做出了改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晚。
“尺绫、容姚、赵淮北、黎修、李沉星。”工作人员突然通知道,“你们明天准备一下,要录《光芒学院》。”
赵淮北“啊?”一下,坐地上:“这才休息了三天呢。”
工作人员质问:“那你还录不录。”
“录录录,”赵淮北立马急了,答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我们这假放不放都一样。”
尺绫本来是不想来训练的,被张可扯过来,说要他陪身边,于是他坐练习室里看一本书。
听到《光芒学院》和自己的名字时,他抬抬头,这应该是他录的第二次了。
在这决赛前夕,基本能录上的衍生节目的,都是些出道预备役。张可停下舞姿,对着镜子想,尺绫出道稳了。
张可当然也录过一次,虽然现在排名看上去很尴尬,他也没指望要成团。
他在地上蠕动到尺绫身边,扒着他手腕,看:“你又在看什么啊?不是说要做题嘛。”
看见他书上一串串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张可立马闭嘴,此书太过高深,无法读取内容。
赵淮北也凑过来,挑颌问张可:“话说你个人舞台,打算弄什么啊?”
张可在地上滚了个身:“跳舞吧。”
张可其实是个跳街舞的好手,只是他不说。
赵淮北还犹犹豫豫没定下来,到处问别人用作参考。他去扒拉尺绫,“诶,你选什么。”
张可“呵呵”一笑:“你问他。”
不如问鹦鹉。鹦鹉还会学舌答“跳舞”。
尺绫摇头不知道,他认为张可说得很对,很了解自己。
赵淮北没劲,靠在墙上:“那你得快点定,节目组还得要审核的。”
尺绫翻页:“有什么要求吗?”
赵淮北说:“当然是要有特色啊,不能侵权啊,美观度啊,很多要求的……”
尺绫看着书,点头若有所思。
赵淮北凑过来看他书:“这写的是什么啊?你看得懂吗?”
书上全是字母拼凑,看不出来什么文字,尺绫说,“这是叙事诗集。”
“你好文艺。”赵淮北惊讶。
容姚推门而入,赵淮北指,“说曹操曹操到。你明天得去拍《光芒学院》。”
容姚大概和赵淮北比较熟:“通知了。”
他穿制服,深蓝色修身,加上标志的头发脸蛋,看上去比其他人要好看一个级别,连尺绫都不例外。
这算是他们两首次共处一个训练室,之前也没对话过。赵淮北给这两位长发大佬找机会:“容姚,你打算个人舞台表演什么啊。”
容姚喝水,没答。
“你要有点主意的话,给尺绫出一个呗。”赵淮北尽心尽力,“他不知道弄什么。”
这可不算是个好主意,两个人的外貌风格高度相似,即便舞台风格不一样,相互教导也是大忌。更何况这俩成团,估计只能出一个。
对手help对手,简直是个堪称天才的想法!
“你们甚至还能一个弹唱,一个跳舞呢。”赵淮北替他们畅想,规划起来,眼前甚至出现舞台画面,“绝对炸裂。”
个人舞台还可以合作,两个人共同完成。容姚当然是没吭声。
尺绫抬头:“不用了吧。”
他又低头:“我拖后腿。”
容姚还是没吭声,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
这件事不了了之,沉默着,尺绫看完书,就离开练习室了。
回到宿舍后,尺绫放下书,但没合上。
他翻找出一个本子,拿出笔,这是一个写了一半的笔记本,用封皮包裹着。
他坐在桌子前,对照着书上的文字,缓缓写下一句:
【第十二段,轴秤诗歌】
第108章 光芒学院5
第二日, 尺绫、容姚、赵淮北、黎修、李沉星上了节目组的车,来到N市的一个公园。
这个公园尺绫知道,他们学校秋游时来过, 虽然他没去。
这次是真正的外景,在人群之中的外景。赵淮北看着公园里的人, 惊叹:“简直像是在拍综艺。”
“选秀也算综艺吧。”黎修应和。
今天录的是玩游戏, 不知道是躲猫猫还是追杀,节目组给他们化好妆, 戴好设备, 就径直赶入公园里。
出来过年的群众不少, 赏花的, 散步的, 拜年的, 什么都有。
节目组围一小圈地,用于临时拍摄,有的群众就在远处伸着脖子抱孩子看,有的则凑热闹一眼就走过去。
春节时分, 站姐都少很多, 只有零星几个。接到拍摄消息的路人们倒是不断涌来,还没开始拍呢, 就已经来很多当地粉丝。
他们今天穿的是自带的普通常服, 天气还有点冷, 大体不算花里胡哨, 也不算平平无奇。
尺绫穿的是彩色毛衣,要是不化妆, 他大概就能完美融入进路人里。
其他人大多是外套,容姚也穿了毛衣开衫, 不过是纯青色的,淡淡的很好看,再戴一个眼镜,又是一名打破次元的文青男。
论起衣品,尺绫完败容姚。
黎修锐评尺绫这身,搭着他的肩膀,抿嘴摇头:“你真的……”
穿得跟个小孩一样。但凡尺绫不长这张脸,就泯然春节群众间,像个去拜年的高中生。
尺绫本来适合单色衣服,花里胡哨的反而显得没这么有质感,他属于气质类,穿彩色一上镜,反而不亮眼了。
容姚就不一样,谙熟穿衣打扮之道,了解自己走什么路子,打扮都是为人设服务。
尺绫:“真的不好看吗。”
黎修:“也不是,就是,额,挺好看的。”
李沉星帮他补充:“不是丑,他的意思是,你本来可以穿得更好看的。”
尺绫没办法,节目组叫他们自己搭配,他本来打算穿一套之前配好的白衣黑裤,但今天太冷了,他除了外套就是这件毛衣,为了暖和只能套上。
今天很罕见,聊天话语都在围绕尺绫,大家对各自的心思谙熟于心,没有意见。
只可惜尺绫无聊,不怎么搭话,众人聊几句觉得没瘾,草草结束。
看上去有点阿谀奉承,但没办法,毕竟他后台最硬,自己聊天不一定能播,但和他聊天一定会播。大家都是成年人,心知肚明。
闲聊完后,节目组做好准备,开始拍摄。
“这是《光芒学院》的最后一期了。”导演说,“首先呢,祝大家新年快乐,这是新年第三天。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他们呱唧呱唧鼓掌。
导演开始宣布任务:“我们今天来到了美丽的N市心湖公园,可以看到,有很多游客市民前来观光。”
尺绫点头。
“今天你们要做的是,送上祝福。公园里有小摊,你们通过玩游戏,能获得礼品券,限时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们可以拿着礼品券,请到街上去向路人赠送新年祝福。”
众人点头。
“现在,就开始吧。”
公园并不大,四十分钟能走完,小摊也有五六家,全部被节目组打点吩咐好。每人有一次的游戏机会。
任务一落下来,黎修就想到分成两队,各玩各的。李沉星和赵淮北熟,他们俩提出自己往西边走。黎修就带着沉默寡言的容姚和闲静少言的尺绫,往东边去。
摄像师在后面跟着,他们刚走没几步,黎修就感到肩上担负压力了。
李沉星赵淮北两人精得很,不和尺绫一队,故意逍遥。这任务表面看上去是玩游戏,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
黎修叹气,要为自己争取镜头,又要照顾尺绫,不能得罪他后台。
虽然尺绫没架子,两人有点交情,但他后台捉摸不透啊。
和尺绫一队,就像自己给自己请了尊大佛,随时都得小心翼翼护着他,不能磕着碰着。
容姚了然于心,他更是大受害者。
估计这期尺绫在,他就得消失了。
刚走两分钟,就看到一个套圈圈的摊位,很多小孩都在玩。
黎修看见门口有摄像机,确认是节目组安排的,才上前去。
老板看见摄像机来了,背着手走出来。黎修问:“这怎么玩啊。”
小摊纸板上写着字“20块9圈”,黎修说没带钱,老板一笑掏出任务板说很简单你表演一个这个。
节目组很贴心,给他们设置了难关,都是才艺表演一类。
黎修回头,看容姚尺绫,容姚倒是在身旁,尺绫却已经坐在了几米外的石凳上。
“不是,”黎修强忍着没出口,心里想,这还是来拍节目的吗。
尺绫站得有点久,累了。
见两人都没动作,这个高光,黎修只能自己上。黎修按着任务板上表演完,非常完美,大家鼓掌。
黎修套圈,9个中3,拿到1张奶卡,据说是可以换两箱赞助商的奶。
借着黎修的光,容姚也套圈,只中了2个,同样是参与奖1张奶卡。
每次拿到奶卡,都要在镜头前把赞助商的一大串名字宣传语念出来。黎修嘴上微笑,心里却觉得这不是一个综艺节目,而是一个广告。
“尺绫,你不来试试吗?”
尺绫摇头,站起身,他们继续往下走。
绕过了湖,时间还剩四十分钟。黎修在闲聊,“你们拍过广告吗?”
这段走路大概率是不会播的,黎修想和两人聊聊天,避免死气沉沉。容姚看奶卡,“我好像拍过三次。”
选秀节目的赞助,多是由高人气练习生来拍宣传,黎修也去拍过两回了。他们看看尺绫,尺绫不清楚:“什么广告。”
“就这个牛奶的,你没去过吗?”黎修有点惊讶。
“嗯?”他没有。
一次都没有。
正常来说,尺绫人气这么高,不至于没有衍生节目,可能是受到上段时间舆论的影响。
容姚罕见提出:“估计是你哥有安排吧。”
这句搭话自然流畅,容姚主动融入,令众人都有点意外,成功变成三人对话交流。
黎修觉得有道理,尺绫要拍广告,只要他哥想就能安排,不让他上,估计是出道完,就能接大代言了。
他们到达下一个摊位点。这次是打气球。
老板眉目慈祥,拿给他们塑料步枪,装入20发子弹,规定来说,只要打中5发就有一张奶卡,每多5发就多一张。
“这我会。”黎修问两人,“你们玩过没?”
“玩过几次吧。”容姚回忆,以前确乎经常见到。
尺绫直接答:“没。”
“怎么会没有,”黎修乐于表现,“我小时候玩得多了。”
尺绫年纪小,黎修怀疑,是不是他和尺绫有代沟。
这可是少年宫常驻活动,黎修家庭条件还算可以,每次去少年宫必玩,玩过的游戏只会多不会少。
“好怀念。”
他摸着塑料枪,虽然看上去劣质,但很帅气。
哪个男孩没有开枪的梦想?他生疏地拿起,感到岁月的流逝,自己忘记动作,老板上前来指导他。
“这样是吧。”黎修摆出姿势,问。
老板说:“对,你从这推一推。”
弹药上膛,老板拍心口说:“很简单的,百发百中!”
黎修笑笑:“那就让我先来做个示范。”
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虽然两边有代沟,但可以把年龄转化为优势,在这两人面前充当导师。
记忆里枪子打气球并不难,他试过百分之七八十的命中率,现在长高了手长了,更是简单。
姿势看着倒还有模有样,他瞄准,啪地一下摁下扳机,子弹和气球擦肩而过。
“?”黎修:明明瞄准了啊。
他又有模有样打了两发,压根没中。
不是说很简单吗?怎么会这样,一发不中。
他愣愣,看向老板。老板说你对准嘛,给他安上一个红外线。
辅助红外线安上后,黎修心里怪异的感觉终于消失,这才对嘛,小时候都有红外线瞄准。他试了试,剩下两发终于碰运气中一发。
老板说:“当练手。还有二十发。”
这大抵是个安慰。尺绫容姚都没说话。黎修半带犹豫地打枪,事实证明,红外线仪有一点用,只是用处不大、聊胜于无。
该不中的还是不中,最后以25发中6草草收尾。
容姚成绩不佳,20发,只中了2发。他自己打到后面,自己都忍俊不禁了,绷不住了。
听到噗一声,众人看容姚,才发觉原来他会笑,不是冷面机器人。
容姚放下枪:“算了算了。”他走到一边,重新假装矜持,收敛自我,“你们来吧。”
现在是一共命中8发,只能拿一张奶卡,实在是有些丢人。接下来20发,要求不多,只需要再中2发,就算完成任务。
黎修不抱希望。望望尺绫,说:“尺绫,这次你来吧。”
站在隔壁的尺绫,终于走过来,接受他们的建议。
“你真的没玩过吗?”黎修问,“少年宫经常有,不应该啊。”
尺绫反问:“少年宫是什么。”
众人哑言。现在别说黎修觉得有代沟,容姚也感受到代沟了。
尺绫没去过少年宫,没玩过小游戏,大家对他的期待不高。黎修安慰,提前为他找好台阶:“没关系,这游戏挺难的,尽力就行。”
他们这些老手都没能中,尺绫能中多少?玩两下得了。
尺绫接过塑料枪,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老板见他柔弱,亲自来教他,“要拉一下这个,然后才会上子弹,你从这个洞洞看,瞄准气球。”
老板演示给他打了一发,又补上一发子弹:“懂了吗,小姑娘。”
黎修&容姚:“……?”
尺绫没有答,大概是懒得解释了。他将塑料枪扛上肩,缓缓咔嚓上膛,打了第一发。
没有中,众人并不意外。黎修和老板在一旁聊天。
老板说:“你带两个女朋友啊。好小伙。有能力啊。”
黎修百口莫辩,连忙解释:“不是。”
他指指三个人,“男的,都是男的。”
容姚出声说话,证明自己性别为男,“我也是。”他指打枪的尺绫,“他也是。”
老板还想对他们的头发指画,“我看你这么漂亮,长得这么清秀,嘿嘿嘿……”
连续又两枪,他们听到气球啪啪爆开的声音,一顿,望尺绫。
尺绫扛着塑料枪,再次上膛,咔嚓。
他们愣住了。
尺绫对着枪眼,抿嘴,发丝盖住眼。
塑料的枪身,在阳光下呈现出锃亮,挨着他的眼。
尺绫又摁一发。
“啪——”
精准击破。
第109章 光芒学院6
尺绫打两发, 就停下了。
两发全中。
黎修呆滞,容姚哑言,只看见他砰砰两下, 结束了。
尺绫放下,看了眼塑料枪身, 拆下红外线辅助, 动作利落。
黎修微惊,“你不需要吗?”
尺绫看他一眼, 侧头, “不怎么需要。”
尺绫再次上膛, 这次声音闷响, 他再次停下来。老板忙上来:“卡了, 卡住了。”
老板调枪, 还给尺绫,说:“你侧着上膛。”
尺绫没笑,摄像师倒是忍不住笑了,这枪怎么还侧着上膛, 仿造了个寂寞。尺绫侧过去, 才成功上膛。
他继续打。
不中。
其余两人提起的心,才缓缓放松下来。
看来也只是运气问题, 新手总有保护期, 尺绫连中一两枪, 也算是正常。
要是尺绫连中, 估计这一个游戏部分,就全是尺绫镜头了。
尺绫发觉枪不对劲, 老板刚刚暗调弹道,但他没管。他连续打了三发, 只中了一发,才开始自己动手调准修正。
他接下来七八发,枪枪命中。
黎修&容姚:“???”
不是,开挂了吧。
谁家连中七八发???
气球墙已被他打了三分之一,黎修被震惊得哑口无言,不是,凭什么,就凭他年轻力壮吗。
只几秒,黎修霎时心里咯噔一下,焦躁如冷水浇顶,迅速冷静下来。
他小瞧尺绫了。从各种意义上。
尺绫面色不改,非常平静。看着像是老手。
老板见这场面,说这么准再送他几发,再次过来调弹道。
尺绫称了称弹匣,没回调,故意打飘好几发,放下枪退场了。
黎修犹豫,问他:“不打完?”
“你们玩吧。”尺绫离开摊位前,绕到隔壁,观看他们。
这命中率实在诡异,黎修皱眉,尺绫这是会还是不会?到底是新手保护期,还是老手装菜鸟。
容姚给他拍手:“好厉害。”
黎修想到尺绫后台,对上容姚的节奏,跟上一套配合。
“绫哥,”黎修突然豪迈称呼,抛出给他展示的台阶,“你这么厉害。教一下嘛。”
先且不说尺绫究竟是实力还是运气,成绩这么好了,总得捧一下。
只要接下来是片段拍成了,尺绫的高光问题迎刃而解。他们主动尺绫一个剧本,接下来几小时,也不用再殚精竭虑,担惊受怕照顾他。
黎修腆着脸。舔嘛,人情世故也得舔出来,捧太子爷就完事了。
尺绫看一眼摄像机,看举手机拍摄的人,犹豫一下,还是轻声婉拒道:“我也不会。”
“那你这么准?”黎修不甘放弃,继续诱导。
尺绫答:“手感。”
黎修:……这台阶总算接上了。
容姚也劝道:“我刚刚没看清,你再试一下,示范示范。”
尺绫被两人架起来,看似下不了台面。他垂垂目,仍旧拒绝,“算了。”
这次语气平静,语调细节里,却能听出强硬。
黎修无言,“好吧。”
只可惜这个好机会了。
虽然但是,按照尺绫刚才的成绩来算,其实命中率并不高,只有一半。
黎修是相信他嘴中“手感”这一说法,毕竟尺绫时准时不准,能连续命中,也能连续空枪。
这下凑够20发,算个整数。尺绫已是大功臣,推辞再三,也无可厚非,高光已到手,两人不再劝。
一切靠后期吧。黎修无奈,拿起剩余的子弹打气球。
拼拼凑凑,还是能弄出个“小老师”的尺绫剧本,不枉费黎修这么费心思给他找镜头。
他们到下一个摊位,尺绫这次彻底摆烂,坐在隔壁休息。
黎修不知道他是懒,是不舒服,还是想特意让镜头给他们。
再大胆点揣测,也许是变形人生待久了,尺绫以为能趁机跑路,毕竟他家就在这里。
这个游戏是容姚主场,让他摸箱子猜动物,他的冷脸非常适合,有镇定感。玩到一半,时间就到了,准备要集合。
容姚收下两张奶卡,他们分了一下,每人三张。
他们走到广场,准备随机抽取三个幸运路人送上祝福。
远远见到李沉星、赵淮北两人,他们一见面就活跃叭叭叭。
“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上街,派发新年祝福。”节目组宣布道。
广场连着街,人不少,挂满红灯笼,节日氛围浓厚。
李沉星看着街边的冰糖葫芦摊,说很想吃。
赵淮北闻声,心系李沉星,想一个好主意。他去给冰糖葫芦摊的老爷爷拜年,送他一张奶卡。
不仅送奶卡,赵淮北还直接拿手机帮他兑换了。
果不其然,老爷爷喜笑颜开,送他一串糖葫芦。
拿着糖葫芦串的赵淮北,立马念念有词李沉星,说自己不吃,要给他一个惊喜。
黎修望着,觉得这两人真上道,卖腐有一手,估计这一套操作下来,cp粉拼命尖叫,热度又大涨了。
工作嘛不寒碜。自己要是能有卖腐对象,他也卖,只可惜自己现在是男妈妈的形象。
“我们也出发吧。”他对两人说。
尺绫跟着他们走。
黎修容姚都找了路人,将奶卡送出,说一番祝福话。
尺绫在旁边神游天外,看路灯上挂的灯笼,欣赏流苏,仿佛和其他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他们优哉游哉逛着,到人流量大的巷子里,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路中间哭。
旁边路人纷纷扰扰、车水马龙,都是注意看两眼,便绕着躲开。
“这,”黎修蹙眉。
他望节目组,节目组摊手,他们也不知道啊。
黎修犹豫,还是上前去,弯腰问:“小妹妹,你在哭什么啊?”
他的声音温柔,小女孩看他一眼,又继续抽泣。
“我要找妈妈,我要找警察。”
容姚也上前来,“走丢了吧。”
他们看看四周,都是零零散散,漠不关心的游客。容姚建议:“在这等一会儿吧。”
黎修继续和小女孩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怎么弄不见爸爸妈妈的。
小女孩声音黏糊,听不太清楚,询问过后,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原地等了二十分钟,依旧不见人影。容姚提议:“把她带到警察局吧。”
黎修蹲下来:“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
小女孩应该是哭累了,对这友善的几人产生了信任,她点点头,揉着眼睛。
黎修伸手想要牵她走,小女孩避一下,去牵容姚的手。
黎修:“……”
随便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黎修虽然声音温柔,但不及容姚气质阴柔,小女孩自然心向往之。
小女孩一凑入节目组人群,明显有了安全感,她仰着头问容姚:“你是哥哥吗?”
“是啊。”容姚似乎还挺喜欢小孩,很有耐心。
小女孩指指尺绫:“他也是哥哥吗?”
“是。”容姚答。
尺绫和他们并不太亲近,走路隔着一米。
自从枪子打气球一鸣惊人后,他就再没说话。
黎修认为,尺绫以后肯定不要拍戏,也不要上综艺。他真不适合进娱乐圈。
他们找了个路人问,“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
路人给他们指指,他们往那边去。
走出广场,黎修不放心,又问一个看上去是本地人的大妈,大妈依旧指向那个地方:“警察在那边。”
容姚问尺绫:“你不是本地的吗?你知道吗?”
尺绫没应,再无下文。
走出去一段距离,跟着指示,终于是见到疑似警察局的建筑。路边的大爷确认,黎修停住脚,路边的大爷言之凿凿:“对,那就是公安。”
黎修半信半疑,有没有办法,只好领着一行人走过去。
到门口,终于是见到“公安局”三个大字。
黎修:?
不是说派出所吗,怎么给带到公安局来了。
小女孩在容姚手里扭捏:“哥哥,我好累。”
他们对视,来都来了,这节目还得录,只能硬着头皮,咬咬牙走进去。
快把这小烫手山芋交过去,就速速离开。
“你好。”容姚出声。
接待员抬头,见摄像机愣愣。
节目组也很自觉,亮出了自己的牌照,上前去商量拍摄事宜。
“请稍等一下,我得问问我们领导。”
接待员没见过这场面,也没决定权,只得回头朝内里喊:“礼队,有事!”
节目组等待着,想象着等会的场面,没想到十几秒后,门后走出来一个拿着杯子的女警官。
众人愣愣。
“李队?”副导顿一下。
礼湘云喝着水,接待员到她身边,迅速解释一通。她点点头,明白了。
她上前来,大方伸出手:“你们好,我叫礼湘云。”毫无疑问,眼前人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这实在稀奇——女领导,在哪处机关都很少见,更何况是男性主导的公安局。
她和副导简单商议过后,最后结果出来,说是可以录过程,但只能录几个人,工作人员必须打码。
协调完毕。容姚展示手中的小女孩。黎修在一旁,开始述说事情经过。
礼湘云放下水杯:“怎么到这边报案来了。”
这边是公安局,按理来说去派出所更合适,黎修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
礼湘云接过小孩,带她到沙发上坐。
“来,做个笔录。”
容姚黎修两人愣愣,还以为能走了,结果还要做笔录,这要耗费多少时间?
礼湘云看出他们顾虑:“不会很久的。”
节目组无异议,两人坐过去,忐忑不安,这大概是本期节目的卖点之一。
礼湘云打开房间,空出沙发,对几人说:“坐过来。”
她抬头对尺绫说,“喝杯水吧。”
尺绫拘谨:“不用了。”
“拍节目的是吧。”礼湘云笑,拿笔,“都是你朋友?”
尺绫不言:“嗯。”
黎修本来坐立不安,从语气见捕风抓影。
不是,这两人,好像认识?
第110章 光芒学院7
节目组走后, 小孩也很快被领走了,这处地方渐渐恢复一开始的清净。
礼湘云回办公室,拿着杯子, 重新倒一杯热茶。帮忙做笔录的人员闲下来,也坐回去。
“姐, 没想到啊。”人员说, “你也挺宝贝他。我还以为就隔壁这么喜欢他……”
隔壁是司徒辅的地盘,两边挨在一起。尺绫到那儿受欢迎就算了, 没想到这边也有特殊关照。
不仅嘘寒问暖, 连喝的水都得现烧, 杯子要拿最好的。
热茶冒起袅袅蒸汽, 如牛奶白雾。礼湘云放下茶壶, 轻答:“还行。”
人员思索:“听说隔壁饮水机旁还得放个壶, 专门一个装他的蜜糖水。”
礼湘云笑了,回话:“你不如说隔壁就两个罐子,一个是茶叶罐,一个就他的蜂蜜罐。”
“诶这我也听过。”人员激动起来。
礼湘云没再多说, 调侃一下就行了。
“话说, 为什么辅队得捧着他啊,我至今没想明白。”人员挠头, “长的吧, 倒真像个吉祥物。”
“不懂就闭嘴吧。”礼湘云带着点呵斥, “和我们又没关系。”
他们工资是国家发的, 隔壁的可不是。隔壁花销巨大,拨下来的预算连工资都不够发, 得靠尺绫他们养着。
话题点到为止。人员伸懒腰感叹,锐评一句, “哎呀,全局的小心肝。”-
黎修容姚刚从局子里走出来,便汗流浃背。
明明风还在凉嗖嗖地吹,他们却感觉到身上有点热。低头一看,原来是脚步不自禁加快了。
原本落在他们身后一米的尺绫,现在拉开了三四米的距离。
他们热意瞬间又变凉意,定下步子,回头看尺绫。
虽然说拍节目嘛,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不至于如此离谱。本来送个祝福的事能打出个支线,支线里还额外发现透明队友属性面板比自己高。
他们知道尺绫家在当地,也知道他家有钱,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尺绫家居然会有这层关系。刚才一切没明说,细节却已表露出他家势力不小,属于妥妥的地头蛇。
尺绫终于跟上来,只可惜历经各自揣测,三人之间已生疏。这次行走,轮到两人主动和尺绫拉开距离。
“我们……”黎修终于犹豫着出声。他们谁也不敢提里面的事,全当忘记。那片段大概率是不能播的,守口如瓶保险一点。
“时间也差不多了,把奶卡送完,就走吧。”容姚接上话。
这提议切实,走在路上,周围已经有不少闻讯而来的粉丝,尽快完成主线比较好。
他们回归工作状态,进一条商业街,揪几个人说吉祥话,黎修见尺绫没动作,干脆帮尺绫他也送奶卡了。
“您好我们是《光芒人生》的练习生,这里有一份春节礼物送给您,多多支持。对就是这个,扫一下这个码。”
路人掏出手机,问黎修什么名字,黎修答上:
“不是投我,是投9号,请为这个选手多投点票。新年快乐!”
说完吉祥话就报名字拉拉票,他们像个传教又像个推销。黎修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大学里推销电话卡的兼职,有异曲同工之妙。
回头一看,当事人尺绫不在身边,已跑到奶茶店门口。
黎修蹙眉,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和容姚对视,走过去。
尺绫指:“我想喝这个。”
黎修&容姚:“……?”
尺绫从兜里掏出二十块,其他人都在朝他拍照,他一点没管,点了杯果茶,花了13。
大概是店员很久没见到现金支付,给他找钱都找好久。周围拍照声不停,尺绫扒在吧台边等待,毫不在意。
路人:啊啊啊啊好帅!是活的尺绫!!
黎修容姚震惊,他们手里拿着赞助商的奶,渴了只能喝这个一口。尺绫这行为显得他们实在很傻,像个老实的傻子。
尺绫余光看到他们,才想起来两个队友,问一句:“你们要喝吗?”
这关怀来得突然,黎修容姚都愣一下,才想起拒绝。
尺绫没再问,继续等,半晌果茶好了,他把七块钱和果茶一起带走,回到队友们的身边。
他好像只是路过买点东西,没有孤立搞特殊之意,非常自然。
路人捂嘴:呜呜呜他们关系真好爱上芒厂boys了。
总体拍摄只能说还算顺利,后期倒是挺好剪的。咔嚓咔嚓两下,敷衍应付粉丝的衍生物料,就这样啪叽成型。
节目播出,弹幕在几小时之内,就刷了接近上万条。
【\\\\\\容姚容姚容姚容姚\\\\\\】
【黎修老婆我来了】
【尺^尺宝宝亲亲^3^】
开幕刷屏控评必不可少,据统计,容姚粉丝发弹幕最勤奋,全屏1/2都是他的应援色。黎修粉丝也不差,反而尺绫的粉丝最低调。
起初一播放,就给了闲聊镜头,到讨论衣服那段,弹幕也跟着指点。
【尺绫穿这身还挺精神的】
【看上去年轻了,像十六十七岁的】
【他也才十八吧……】
【过年嘛,就该穿得喜庆一点,尺绫这整挺好】
其中当然少不了吵架,尺绫容姚粉丝互拉互踩,黎修粉丝则是和他们正主一样,充当理中客和事佬,在弹幕上劝:【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好好看个视频不行吗】【他们都没吵你们倒是吵起来了】
混战过后,大概各家也转战,到其他文字平台继续对线,视频弹幕消停不少。
很明显,后期没有再拿容姚和尺绫两人之间当冲突,如实呈现出他们的平和。毕竟两人此前不认识,连话都没说几句,何来针对矛盾。
粉丝却停不下来小争小闹,屡次提出异议。
黎修跳舞,被针对骂道【绿茶修】【不喜欢黎修,他总是太想表现自己】
容姚摸动物,也被骂道【容姚的镜头好少】【这哥们真的好无聊啊】
到枪子打气球,这是尺绫高光,进度条上都标着一个小山丘。
容姚粉丝又开始吵。
【尺皇镜头太多了吧,都快过半了还是尺绫】
【节目组偏心,欺负容姚老实人,不卖腐不蹭镜头就没人权了】
令人意外的是,后期没剪尺绫连中7枪的场景,只剪出4中3,最后挂出数字战绩,摆明着削了他的高光。最后以尺绫“我其实不会”结尾。
【啊,你管这叫不会?】
【尺绫老是凡尔赛,真恶心】
【这战绩,枪枪命中啊】
【也不是枪枪命中吧,尺绫飘了好几枪,一般水平吧】
【打个游戏还能夸厉害,你们真的是,吃点好的吧】
【y1s1,我是九年军迷,他这动作很明显是会的(这能说吗?)】
后面的捡小孩,送礼物,尺绫就几乎没出现过,全是黎修容姚,还特意描写了容姚的温柔,深受小孩欢迎。
见这场面容姚粉丝终于闭嘴,承认骂得太早。最后一期光芒学院,就在平和中结束了。
尺绫坐在棕榈树坛下,啜着果茶,拿出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周围没什么人,难得的清净,空气中已有一些夕光。节目组还在补拍片段,李沉星他们去配合。
容姚坐过来。
“你在干什么。”
尺绫没抬头,也没看他,大概是轻轻应了一声。
容姚看他的笔落在纸上,但他没特意去看。见尺绫不回他,坐在原地沉默欠身。
两个安静的长发咖坐在一起,从路人视野里看,非常养眼,实际上,这默不作声的两人处境应当是水火不容。
容姚清楚,他非常清楚。
“快结束了。”容姚道。
“嗯。”尺绫心不在焉,礼貌敷衍。
他问:“你喜欢舞台吗。”
尺绫没看他,继续答道:“没什么感觉。”
容姚陷入沉默,空气分割为两道,一边是死寂,一边是随意。
只能出一个。到处都在说。
本来容姚的公司已经足够大,大到能拿两个出道位,只是现在文州稳当,而自己快掉出去,有被放弃的迹象。
容姚尝试去联系过公司,公司的答复模棱两可。他听着,知道自己多半是要无望了。
他其实不甘心。
论起唱歌、跳舞,容姚的基本功能吊打尺绫,长相来说,两边差得不多。媚粉、营业也要比尺绫敬业。无论从何处看自己都比他适合当爱豆。
很长一段时间,容姚忧心忡忡,无可奈何浸漫他身心,他没和尺绫说过话,也不了解。
今日,他看见尺绫不仅家境好、后台强,性子率真还讨人喜欢。他不在镜头前拘谨,他很容易收获路人缘。
尺绫的抗压能力也很强,几次波折下来,都若无其事波澜不惊。他很有魅力,没有其他练习生刻意讨好的负担,他散发着圈外人的轻松。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如同浓妆艳抹的雏菊里,突然冒出一株货真价实的玫瑰。
浑然天成,气质盎然,尺绫像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
他与舞台的适配,与众人目光的适配,在注目下的自得,是无数练习生都遥不可及的,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容姚承认了,他不如尺绫,他没那种天赋。
他看着尺绫的挥笔的手,缓缓开口:“你个人舞台表演,演什么。”
分割的空气,撕破一道口子,随性沿着小孔透入容姚身边。他有些别扭,不自在。
尺绫松开吸管,也许发觉容姚的失落,也许没有,“我还没定。”
容姚想,悲喜并不相通。
“可能是这个吧。”尺绫答,拿起本子,主动给他看一眼。
容姚怔怔,这是他没想过的,目光落到本子上。
那不是随意涂画,而是文字。只一眼,容姚滞住。
“你在写诗。”
尺绫咬着吸管摇头,把本子放回膝盖上:“没有。这是翻译。”
三公之后,尺绫就闲下来有空看书。接到个人舞台任务的时候,他恰巧在看外文诗集。
节目组要求的事,要有创新性的舞台,尺绫毫无头绪,干脆把在看的诗集翻译一下,当做成品。
“你这要,怎么表演。”容姚愣住。这翻译得好是好,但不押韵。
尺绫看上去是想直接作一首歌出来。但他毫无乐理基础,空手搓歌,这跟登天一样艰难。
“唱歌吧,虽然我也不会。”尺绫又喝一口果茶。
“配什么曲子。”容姚拿过他的本子,细细观摩。
“不知道。”尺绫说,“你喜欢吗。”
容姚顿,陷入哑然。他似乎被尺绫说中内心。
“喜欢的话,你可以拿去。”尺绫说,他抬头看远处,补拍已经完成。
“但本子得还给我。”
容姚抬头。尺绫站起身,将垃圾丢入垃圾桶,念念有词:
“我就这一个本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