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闹事
又到了该去城里开摊的日子了。
交了两文钱的市金以后, 江云苓照例来到他平日里摆摊的地方。
同两边的商贩笑着打了声招呼,他也把桌子和东西都搬出来开始支摊。
江云苓每次来城里支摊时几乎都在同一个地方,因而如今, 两边的摊贩也都跟他很熟悉了。
左边一对夫妻跟霍青一样,是租了个长租摊位在这儿卖包子的,夫妻俩每次都很盼着江云苓来,他摊子的生意好, 能带的自家生意也好很多呢。
南乳焖肉在城里卖了这么一段时日,已经过了当初最火热的时候, 慢慢成为常态了。
毕竟刚出的时候算是口新鲜吃食,没尝过的人都想来尝尝是个什么味儿, 而后头吃过了以后, 味道虽好, 但那价钱也确实说不上便宜, 哪儿能见天的吃。
而且这东西虽说稀奇, 但真正稀奇的还是那口南乳, 真要是馋了, 还不如自己个儿去买一斤肉回来自己焖呢,那不比直接买熟肉便宜。
只可惜小哥儿说南乳已经卖完了, 想买还得过些时日,那就再等一些日子呗,也不是等不起。
于是,如今县城里等着新一批的南乳做出来来买的人反而比来直接来买熟肉的人多了,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普通老百姓, 家里还要过日子的。
然而即便如此,江云苓每回带到城里的肉也基本还是能在一个多时辰内卖光的。
他如今三日才来一次,卖一次基本就都能有一百到一百二十文的利钱进账, 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炉子点上,香味往外飘,没多久,食客们也闻见味道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今天生意依旧不错,摊子才刚支上后头就有几个排队的。
打头的便是一位熟客,等他开张以后便爽快的说道:“霍夫郎来啦,今天给我来两斤蹄肘吧。”
他家今天中午要来客人,人还不少,得弄点新鲜的吃食招待上,因而一开口便要两斤。
“好的。”江云苓也笑着应了一声,同时手里麻利的给称了两斤蹄膀用油纸包上递了过去。
食客接过油纸,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下一个人又接上:“我要块大骨头,哎呦,好几天没吃了,还真有些想这个味道了。”
还有人买完肉以后问:“霍夫郎,你这新的南乳什么时候能做好啊?上回我来问说还要十来天,算算日子,这也该快了吧?我能先定下不?”
凡此种种,江云苓全都笑着和和气气的一一回话。
“好的,这是您要的大骨头,给您包好了。”
“南乳快了,就这几天应该就能发出来。如今南乳定不了呢,您要是想吃,到时请早些过来排队买吧,这回发了二十斤呢。”
这在县城里做生意不比在村里,村里人知根知底的,哪家人定下的,做好了以后还能给送过去,也不怕人跑了。
可这县城那么大,食客那么多,他也不知道人家住哪儿,这要像在村里是那样接了定货,万一到时做好了人家又不要了,可不就耽误了。
闻言,那食客有些遗憾,但想想也能理解。
这流动的摊位就是没有城里那些有固定的铺子或者酒楼食肆好,稳定,经营的久了,也有名声在,谁也不怕谁跑了。
罢了,只能这几日多留意着,多往这儿来跑几趟了,谁叫他想买呢。
江云苓今日一共带来八斤多的蹄肘和六斤的排骨,卖了十来个人以后就卖的差不多了,估计再来个五六个人今日就可以收摊了。
这时,下一个人排了上来。
是个年轻的汉子,然而看起来却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头发油腻蓬乱,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几天没换洗了,一凑过来一股味儿,连排在他后头的食客都忍不住捏着鼻子站远了些。
那人上来以后没说话,先是用流里流气的一眼神上下打量了眼江云苓。
见状,江云苓蹙了蹙眉,心中下意识的有些不喜。
然而他一个做生意的,也由不得他来挑客人,于是人警惕着站远了些,嘴里却还是客客气气的问了一句:“您要什么?”
好在如今光天化日,街面上还那么多人,想来即便当真是个地痞流氓也不敢明着做些什么。
好在,那人倒也没做什么,听江云苓这么问一句以后便收回了目光,双手往胸口一抱,斜眼道:“我听说你这儿卖的是什么南乳焖排骨和蹄肘是吧,那就先给爷我来一斤排骨吧。也好叫爷我尝尝是个什么味儿。”
闻言,江云苓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排骨二十五文一斤。”
话落,他便用勺子舀了一勺排骨出来,却并没有直接递给那个人,而是用油纸包好了放在了桌上。
怕惹事儿,他甚至连钱都没有直接去接,而是对那人道:“这是您的排骨,钱您便放桌子上吧,我一会儿收。”
一开始,江云苓并没指望这个看起来就像个混子的人真能付出钱来。
碰上这样的人,他一个年轻力弱的哥儿,相公又不在身边,实在不行只能是自家亏一斤排骨,把人打发走了,别出事儿才是要紧的,一会儿收摊了再和相公说。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人竟还当真把钱掏出来了。
一开始见江云苓如此警惕的模样,那人还皱了下眉,一副不耐要发作的样子,然而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换了副嘴脸,没说什么,按着江云苓说的,把二十五个铜板放在桌上,甚至还冲他笑:“行,钱在这儿了。”
说完提起油纸包转身就走了。
直瞧着人走远了,江云苓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头的食客也拍了拍胸脯,这才敢上来对江云苓道:“好险啊,霍夫郎,你可知道方才那人是谁?那可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地痞混子,叫尤三,平日里游手好闲,底下还有一帮小混混跟着一起到处惹事儿,你可得小心着些。”
“就是,你说这尤三今个儿怎么跑这儿来了,方才我还以为他要吃白食呢,倒是没想到啊,今个儿竟然给钱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霍夫郎,你还是小心一些,碰上这种人,没事儿也得惹一身骚,不行就换个地方摆吧。”
食客们围上来一人一句的,江云苓很快便从众人的嘴里拼凑出这人的来历,知道了以后,他自己也心有余悸。
也是他大意了,自从南乳的生意开始做以后,他一直在这儿摆摊,也一直顺利得很,从来没碰上过这样的人,幸而今天没出什么事。
本想着人走了就没事了,然而事实证明,江云苓这口气到底还是松早了。
这尤三走了以后,没多久以后竟然又回来了。
还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带了五六个小混混,个个一脸凶相,气势汹汹的就往这边走。
“你这黑心贩子果然还在这儿!”尤三一来便将手里的油纸包往江云苓支起来的桌子上重重一扔。
“啪!”的一声。
还在排着队打肉的食客们见状被吓了一下,纷纷往旁边走远了些围观。
江云苓也是眼皮子一跳,再抬眼一看,尤三还有他身后的几个人个个凶悍的模样,明摆着就是来找事儿的。
江云苓的心里“咯噔”一声。
碰上这样的事儿,他一个哥儿,说不怕是不可能的,然而他还是努力稳了稳声线,出声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呸!”却见尤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开口便骂了起来:“你这黑心商贩少在这儿给老子装糊涂,装无辜!”
“老子花二十五文钱在你这儿买了一斤排骨,你却往老子排骨里放虫子,你自己个儿好好睁大眼瞧瞧!”
话落,只见尤三上前打开了桌上的油纸包,又对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高声喊了起来:“大家伙儿也都来瞧瞧!不是我找事儿,二十几文钱一斤的肉啊,我也不是没给钱,这好好的却吃了条虫子出来,你说,我不找他找谁!”
一说肉里出吃出了虫子,围观众人纷纷哗然,江云苓也蹙起了眉,心里下意识却下意识便道不可能。
这每一斤排骨和蹄肘都是他亲手洗了好几遍,又在锅里炖了那么久的,怎么可能会有虫子。
然而众人伸头往那油纸包里一看,只见油纸里一根排骨的上头,赫然是一只土黄色的肉虫,虫子已经死了,黏黏糊糊的汁液糊在肉上,瞧着实在恶心的够呛。
尤三还特地把油纸包拿在手里,往围观人群的眼睛底下凑去:“瞧瞧,都瞧瞧清楚啊!这可不是我冤枉他。”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看了皱了皱眉:“这,这还真有虫啊。”
“哎呦喂,那还真的没的说了,这做吃食的弄的不干净,好好的吃了条虫子出来,这换谁不膈应啊。”
也有帮腔的:“不可能,我瞧着霍夫郎平日里做生意,这手脚都干净得很,连以前试吃都是竹签扎着,自己不过手的,哪儿能出这事儿。”
“嘿,你这人,那虫子不就在那儿摆着呢嘛!那么大一条,你自己看啊。”
“反正我不信。”
……
听着人群里有被煽动的,尤三有些得意,转过脸去看向江云苓,坏笑着蔑了他一眼:“怎么样?小哥儿,我这肉就是从你家买的,方才排队的时候好些人可都见着了,而且这南乳焖肉整个县城里就你一家在卖,你总不能赖了去。如今我在你家买的肉里吃出了虫,不管怎么着,你得赔我!”
他后头跟着的几个小混混这会儿也跟着起哄起来:“就是,你的赔我大哥!”
“赔钱,必须的赔钱!不然你这摊子以后别想开了!”
江云苓也在看油纸包里的那条肉虫。
尤三这么一开腔,江云苓揉了揉眉心,心里反而略冷静了些。
如果像是方才的食客们说的那样,这尤三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今日他来,本可以直接带一群小无赖来砸了他的摊子的,却不知为何先花钱买了东西,然后才带人来闹事,想来可能还是有所顾忌的。
有顾忌就好,好歹还有些道理能讲讲。
于是,江云苓定了定神,再开口时,明显比之前冷静多了。
只见他先是看向周围,而后高声道:“各位食客街坊,大家伙儿听我说。”
他这么一说话,周围的人果然安静下来不少,纷纷朝他看来,尤三也眯起眼睛看向他。
正摸不清这个哥儿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却见江云苓也抬眼朝他看了过来,神情冷静:“这位大哥,先不说你这条虫到底是不是从我的摊子里出来的。”
“你先看看这条虫。”
“大家伙儿也都来看看。这虫在咱们乡下叫地老虎,是一种专啃菜叶子的菜虫,既是菜虫,又怎么会跑到我的肉里头去。”
闻言,尤三脸色微变,心虚,却仍扯着嗓子嚷嚷但道:“菜虫怎么了?说不定是你做肉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带进去的呢,我不管,反正这虫就是从你家出来的,你想抵赖不成?”
然而江云苓紧接着又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这地老虎不仅是菜虫,而且还是一种只有在夏天时才会出来活动的虫,每年入秋以后,这地老虎幼虫都得钻进土里越冬,可如今都已经是秋末快入冬了,这个时候,那儿还来的什么地老虎。”
“这虫根本不是我家的,明明是你买了肉以后自己个儿放进去的。”
这最后一句,江云苓更是大声的说了出来。
不能让尤三给他扣上这个名头,不然他这生意以后是没法做了。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也有人反应过来了,伸头仔细一看,而后点点头:“小哥儿说的没错,这虫子确实是地老虎,如今这个季节,哪里来的地老虎。”
“我就说嘛,霍夫郎在这支摊那么久了,为人实在得很,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分明是尤三自己捉了条虫子来诬陷人的。”
“哎呦,我说是谁,原来是尤三啊,那怪不得了,不要脸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眼红小哥儿的生意嘛!”
尤三也想不到,不过小小一条肉虫,就叫江云苓三言两语便将形势给反转了。
这下他没话说了,一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转过头去恶狠狠地剜了其中一个小混混一眼,心里骂了一句,没用的狗东西,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而被他瞪了的那人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开声,心里却觉得冤得很。
冤枉啊,他也是临时才接了了尤三的吩咐,说让他去整些不干净的东西,给这家小哥儿找点儿麻烦。
尤三要的急,他一时也整不来什么东西,就只能想到虫子这样的法子了,可如今这个季节,山里的虫也都几乎都冬眠了,他好不容易才弄来一条死虫,谁知道还有那么多讲究啊。
找来的借口被揭破了,尤三索性也不装了。
他原本接了钱,让办的事儿是给这家小哥儿找点麻烦,但也别闹的太大,把生意给整黄了就成。
来之前,尤三自己也在城里打听过一番,知道这小哥儿的相公是个屠户,好在两人在城里都没什么根基,不过他也不敢闹的太大,怕给自己招麻烦。
所以尤三一开始也没想着明着来,就想弄点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江云苓承不承认,反正到时他死咬着不放,再带着兄弟们闹一闹,把名声搞臭了就成,谁曾想底下的人办事不利。
原以为很简单的事儿却没办成,还在这么多人前丢了面子,尤三心下一时恼羞成怒,索性也不装了。
正好这时旁边有人指着他脊梁骨骂,尤三一生气,抄起旁边一张椅子便冲那人扔了过去,开腔骂道:“又有你什么事儿啊!”
那人吓了一跳,连带着围观的路人一时都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敢出声了。
你说帮着说两句话还成,反正要上去帮着动手,那倒是还真的掂量掂量,都是来卖东西的,也不干自家的事儿,可要为着这个惹上尤三这样的人,不值当。
霍夫郎今日碰上这么个地痞无赖,只能自认倒霉了。
隔壁包子摊的汉子也是,原本挽了袖子要上前帮忙,见状却被自家女人往后扯了一下,于是只能又退了回去。
只有好心人还记着江云苓的相公是在肉市开摊子的,见势不好,连忙转头去帮着小哥儿去肉市喊人去了。
眼见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了,尤三这才满意,又转过头去,一巴重重地掌拍在木桌上,狞笑出声:“狗日的!老子今天摆明了就是要来找你麻烦怎么了!”
早在一开始尤三冲围观人群扔椅子的时候,江云苓便蹙紧了眉毛要出声阻止,这会儿见他无赖不成便耍起横来,江云苓更是气的不成,胸口也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着。
然而他心里却也清楚,光是凭他一个人,根本不是这群小混混的对手,眼下只能是保全自己更重要。
于是江云苓捏了捏拳,没出声。
见状,尤三的气焰愈发嚣张,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棍子,一上一下的在掌心处拍打着,放狠话威胁道:“往后不许在城里做南乳生意,听见没有,不然就算是个哥儿我也照打不误!”
江云苓咬着唇,冷冷的看着尤三,还是不说话。
见这小哥儿竟然敢无视自己,尤三心里一下更来气了,眼神凶狠的剜着江云苓。
他的右脸上因早年跟人打架闹事儿留了道疤,这会儿显得更加的面目狰狞,抬脚一脚踹向江云苓的木桌,将桌子都踢得轰响,骂道:“小娼货!爷跟你说话呢!听见”
然而他狠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哎呦!”的叫了一声。
腿弯处不知叫谁踢了一脚,他整个人冲着江云苓跪了下来。
这一脚踢得重,尤三整个脸色都变了,破口大骂道:“谁!哪个孙子在背后暗算老子!”
他这一跪,说实话让江云苓也吓了一跳。
说起来,他何曾碰见过这样的事儿。
以往在嘉陵时,即便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么一大群如狼似虎的亲戚,也没谁真的要动手过,而上回在山上,那王金宝也好歹只有一个人。
而今日这尤三,不止他,还有他带来的那一群小混混,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形势比人强,他答应过相公,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自然不能当真同这些人拼命去。
正想着实在不行今日便暂且咬牙吞下这口气,哪知尤三突然就给他跪下了。
正在江云苓有些惊疑不定的时候,后头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粗声粗气地笑了一声:“孙子?哪个是孙子?我说尤三,你该不是说的你自己吧?”
听到这个声音,江云苓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着从后头走出来的人,眼神一亮,惊喜道:“施大哥!你怎么来了。”
第67章 第 67 章 解决
来人正是施良。
而且施良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后头还跟着几个身着官差衣裳的衙役,看样子是巡街刚刚巡到这儿了。
几个官差没多久就将尤三几个人包围了起来。
一见来的人是施良,尤三脸色一变, 立马换了副嘴脸,哪里还见什么凶样,上前点头哈腰的赔笑说:“呦,这不是施大哥嘛!什么风把您吹到这边儿来了。”
他带来的那几个小混混也是一个不敢动。
施良却没搭理他, 反而转头去看江云苓,缓了缓语气, 问道:“弟夫郎受惊了,没事儿吧?”
江云苓缓缓从胸中吐了口气, 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一些, 摇了摇头, 道:“没事儿。”
然而一旁的尤三听了这话却更是打了个哆嗦, 心里大惊。
啥弟夫郎?这小哥儿相公不是城里屠户嘛?施良啥时候多了个弟弟是干屠户的了!
又见两人如此熟稔的样子, 尤三两眼一黑。
完了!这回是踢到硬茬了!
早知道这小哥儿背后有个施良撑腰, 就是给多少钱他也不会接这活儿干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施良哪里会管尤三心里在想什么, 见江云苓那儿没出什么事儿,便转回头来看着尤三。
腰上的刀也没出鞘, 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拍在尤三的脸上,施良笑着问话:“问你话呢,方才骂谁孙子呢?”
尤三额上冷汗都下来了,战战兢兢的, 被人这么拍了脸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方才挨了施良那一下,腿还在打哆嗦,也不敢站起来回话, 欲哭无泪:“我!我是您孙子!施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来找茬!您放了我吧!”
也不能怪尤三见了施良这么怂。
如今这世道,所谓好人怕烂人,烂人怕兵子。
能在衙门里混上个官差当当的,那就没有一个是善人的,不是从前服过兵役的就是比街上普通混混还要凶恶的混子刺头。
要不怎么能压得住底下那些个恶人。
因而像他们这样的地痞无赖,最怕的就是碰上这些个衙门里的吏役。
可别说什么被抓进去有啥不好,起码一日三顿吃喝不愁的屁话。
那大牢里可是好待的?是判不了死刑没错,可进去了,那里头的狱卒,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服?闹事儿?有的是法子整的你求爷爷告奶奶的。
尤三前两年才从大牢里被放出来,这施良从前便是服过兵役的,他的手段尤三也是领教过的,如今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天爷的!他再也不想被关进那个鬼地方了。
正跪求着,忽然肚子上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
施良皱着眉,嫌恶的看着丑态毕露的尤三,骂道:“狗屁的!老子可没你这样的孙子!”
尤三挨了打却也还是不敢还手,只能抱着肚子蜷缩起来。
向来衙役所到之处都是惹人厌恶的,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那尤三之前气焰那么嚣张,还朝人扔椅子放狠话威胁,如今见了施良几人却也只能跪地求饶,不少人心里只觉得痛快,还有人大声拍掌叫好起来。
当然,也有人暗地咋舌,不想这霍夫郎背后竟有城里的衙役撑腰,得亏平日里没结过怨,不然可就麻烦了!
而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霍青也到了,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先是去看江云苓。
“苓哥儿!”霍青气喘吁吁的喊了一声。
“相公!”
见霍青也来了,江云苓更是惊喜,一颗心这下彻底安定了下来。
“苓哥儿,你没事儿吧?”霍青握着江云苓的手,先是紧张的将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声音急切道。
方才听人说尤三带着小混混去江云苓的摊子上闹事儿,霍青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只来得喊上旁边的人帮着看会摊子就匆匆往这边跑,直到如今看到夫郎好好的站在这儿,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但人没受什么伤,霍青这颗心才落下来一些。
“我没事儿。”江云苓抿着唇摇了摇头,又对霍青道:“这人来摊子上找麻烦,还好有施大哥在。”
闻言,霍青冷冷的看了尤三一眼,眼里有着戾气。
“没事儿了,我来了。”霍青先是捏了捏江云苓的手指,小声安慰了几句,而他整个人则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周围人群对江云苓投来的目光,而后又看向施良,声音很沉,道谢道:“今日谢谢施大哥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庆幸。
之前一直用心经营着他与施良的关系,没想到如今就用上了,幸而江云苓没出什么事儿。
“这算什么,弟夫郎没事就行。”闻言,施良朗笑一声,不慎在意的摆摆手,话落,又踹了躺在地上的尤三一脚,眼里有着嫌弃:“左右我看这孙子不顺眼很久了,今日倒是正好!”
一直这么围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施良扯着尤三的胳膊,一把将人从地上薅了起来,又对霍青和江云苓说:“成了,既然大青来了,我就先走了。我和这小子还有话说呢。”
话落,只见他拍在尤三肩膀上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脸上却带着阴沉的笑:“三子,你说是不是啊?”
尤三脸色一变。
心知今天一顿打是跑不掉了。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不是吗?于是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应到:“是是,施大哥说的对。”
施良笑了,推了尤三一把,对后头几个人说了句:“小赵,把这几个都压回去。”
“成咧!”后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咧着嘴笑着应了一声。
施良压着几个小混混走了。
围观的路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渐渐的也就都散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倒是隔壁包子摊的夫妻见人被施良压走了,那对夫妻这才有些歉疚的走了上来,那汉子这才挠了挠头,红着脸道:“对不住了,霍夫郎,方才,方才我也真是……”
话还没说完,江云苓便摇了摇头。
方才那种情势,他们没有贸然上前他也能理解,毕竟大家的交情也没深到那种程度。
这汉子能帮着他去叫来霍青,他已是很感激了。
又交谈两句,那对夫妻也回自己的摊位上继续做生意去了。
眼见着人都散了,霍青才又握了握江云苓的手,又低声问了一遍:“怎么样?吓到了吧?”
眼下没有旁人在,在霍青面前,江云苓自然也没必要强撑着,点了点头,想起方才那场景还有些心有余悸:“是有点。”
他的手如今都还有些抖呢。
霍青正握着他的手,自然能感觉到,不免心疼,将夫郎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家里带来的肉第一次还没卖完,但江云苓受了惊,这会儿也没有心思了,霍青同样没有心思。
集子上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是以,霍青看了眼摊子,而后道:“今日不卖了,我们回家吧。”
江云苓也想回家了,于是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一块把摊子收拾好,而后便一块回家了。
————
直到回到家以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江云苓这颗心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回想起今日的事儿,幸而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从骡车上下来,江云苓一边往板车上卸东西,一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今日的事儿,亏得有施大哥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里,如今四下也无人了,于是霍青也终于可以将夫郎拉进怀里抱一抱。
怀中的夫郎身躯温温软软,身上有着他最熟悉的皂角的清香,让霍青一颗跳的有些快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今天幸亏有施大哥在。”
不止江云苓,其实霍青今日也有些被吓到了。
这回也算是吃了个教训,往后如果江云苓还要到城里去支摊,可再不能让人到他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夫夫俩就这么抱着温存了一会儿才分开。
想起什么,江云苓摇头,苦笑道:“如今看来,这在城里想做个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也是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光想着赚钱,也没想着会有人来找事。他们这还是自家的小本生意呢,一天也说不上能赚多少钱,连个固定的铺子都没有,就这,还是惹上了这些流氓地痞。
闻言,霍青挑了下眉。
之前看江云苓赚了钱,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也不好直接去泼夫郎的凉水,然而今日遭了这些,有些话,霍青便也就终于能说了,于是他摸了摸江云苓的脑袋,道:“本来就是,而且像咱们这种在城里没个铺子,也没个关系的,想要做大就更难了。”
若是有人真的存了坏心眼,想要整你,别的不说,只要隔三差五的叫几个小混混到摊子来闹一番,几天下来,论你是做什么的都也都经营不下去。
别看如今城里那些酒楼,铺子做的大了,每日客似云来的模样,实际上哪个背后不是有复杂的关系靠着,有人在上头震慑着。
以前他在师父家做学徒的时候是最知道的,若不是他师父每年那么多银子花出去孝敬着县丞,师父家的生意又怎么能做的安稳。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和施良交好的原因,今日这不就用上了。
琢磨着今日这个事儿,霍青又皱了皱眉,道:“照我看,今日尤三来你摊子闹这事儿,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人。”
闻言,江云苓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一些,随即又皱起了眉:“相公,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霍青便给他分析起来:“囝囝你想,那尤三不过就是个街头混混,咱家卖南乳这点小生意,虽说赚的还行,但同城里其他那些卖吃食的铺子食肆比起来可就不够看了,而且你如今隔三四天才来城里一趟,他怎么就偏偏盯上你了。”
“再说了,那尤三说白了就是个恶霸,他要是真想来讹钱,头一次上门就该直接带人砸了你的摊子了,可你不是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花钱买了一斤肉,后头才又带着人回来的嘛。”
“既都是讹钱来的,为什么还要多跑一趟,瞧着倒更像是想坏了你摊子的名声,叫你以后也做不成生意。”
霍青这样一说,江云苓也觉得是,可想一想,这下心里更觉得不安了:“那怎么办?也不知道背后让他干这事儿的人是谁,咱们家南乳还卖的下去吗?”
霍青拍了拍江云苓的背,温声安抚了几句:“没事儿,囝囝别怕。不管怎么说,施大哥今天不是把那尤三给抓回去了嘛,咱们能想到的,施大哥肯定也能想得到,这几日你就先别到城里开摊了,别的等我问过施大哥再说。”
闻言,江云苓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握上霍青得手,嘱咐道:“那相公你这几天到城里也要小心点儿。”
还不知道尤三的后头是谁,若是城里那些高门大户或是有权势背景的酒楼食肆,他们这样的是斗不过的。
“放心吧,我知道。”霍青笑着应了声,又安慰道:“别怕,我想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一来,他们这样连小本生意都说不上的,不太可能入得了城里商户的眼,二来,要真是什么大人物,也用不着请小混混来闹事这么个法子了,要收拾他们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儿。
他又将这话同江云苓说了一遍,江云苓这才放心了一些。
不过今天的事儿到底还是有些吓到江云苓了,夜里两个人在炕上,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夜里也睡得不太安稳。
于是霍青翻了个身,将人抱进怀里,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江云苓无意识拧起来的眉眼这才慢慢松开了些,贴在汉子地怀里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霍青独自一个人到城里去开摊,而江云苓则留在了家里。
昨天霍青走得急,左右两边的摊主都知道他夫郎被小混混闹事的事儿了,于是今日见着霍青便也都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样,霍屠户,昨日你夫郎那边没出什么事儿吧?”
霍青在这开摊也有一年多了,自从两人成亲以后,江云苓也会时不时的来这里帮着霍青一起开摊,夫夫俩都是和气勤快的人,是以大家也不都希望江云苓出事儿。
闻言,霍青笑了一声,先是谢过两边的摊主昨日帮他看摊子,而后又应道:“夫郎没事儿了,幸亏昨天去的及时。”
“没出事儿就好。”有人安慰道:“这做生意嘛,遇到点摩擦都是很正常。”
尤其像他们这样的,那个没遭过麻烦的时候,不过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活法,想开点就好了。
霍青笑着点头应了声,眼看就要开市了,于是大家伙儿闲聊几句,也都各自忙着吆喝做生意去了。
及至下午差不多申时的时候,摊子上的肉都卖光了,于是霍青把摊子收了,提上了自己今早特意割出来的五斤猪身上最好的肥瘦相间五花肉,又拐到酒坊去打了一斤好酒,还买了一斤烧肉,而后往城里沟儿巷里去了。
整个平遥府底下一共下辖有十一个县,要是按地域大小来说,白柳县能排第四,因而整个县城也还是挺大。
自从前两年县太爷重新给县城里做过一次规划以后,如今整个县城也好分。
集子作为城里集中的商贸场所,就设在整个城里的最中央,而以集子为中心,北边是衙门,东边多是文人书生出入的地方,城里几家私塾和书院也都开在那儿,而西边则是富绅商户和有钱人的宅子,只有南边才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
这沟儿巷便在县城的南边,还是最南边,已是靠近城门的小沟巷了,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施良家便住在沟儿巷里。
别看施良平日里干着的是让人又怕又畏的活儿,在城里依旧只能住的起这样的地方,其实这么瞧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了。
一进沟儿巷,这巷子还比城里其他巷子看着还要破旧一些。巷子两边家家户户木门对着错开,有几家的院门敞开,有老头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的,也有老太太老夫郎坐在一块做活儿聊天的,因着霍青算是陌生人,还惹得巷子里好几家的狗叫了起来。
施良家在沟儿巷走进去往后数的第五间,黑色的门板正关着。
霍青提着肉和酒上前敲了敲门,没多久后,里头便应了一声:“来了!谁啊!”
来开门的是施良的老娘,上回霍青就是帮着她把柴火给扛回来的,于是见了人便笑道:“婶儿,是我。”
见是霍青,施良老娘也笑了:“呦,青小子,是你啊,快进来。”
施良他老娘对霍青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小伙子长得高大精壮,模样也俊,更要紧的是,这小伙子心肠好,也不像外头的人那样,一听见她家良子是干衙役的就避着躲着的。
是以这会儿看见他,施良老娘连忙招手让他进来。
闻言,霍青笑了下,跟着她一块进了屋。
小院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院里一口大水缸,东边还有一颗老槐树,施良老娘领着霍青到堂屋的长凳上坐下,霍青将手里带来的东西交给她,道:“婶儿,我是来找施大哥的,还带了些肉和酒,施大哥在家吗?”
见他提了那么多东西,施良老娘下意识便蹙眉推了回去:“哎呦,你人来就来了,怎么还提了那么多东西来,不成不成。良子这会儿在家呢,一早上回来就在睡,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呢。”
又转头对儿媳道:“香慧啊,你回屋去喊良子一声去,就说青子来了。”
她家良子难得交几个真心朋友,回回霍青来手里都不是空着的,这叫施良老娘哪儿好意思收。
霍青却坚持道:“婶儿,没事儿,就是两口吃的,这肉也是自家的,不费多少钱,再说了,这回我是想找施大哥问些事儿。”
“那也不成。”
两人这头正说着,正好这时施良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头发有些蓬乱,眼睛也有些红,显然是才刚睡醒,听见声音走出来的。
“施大哥,你起了。”见了施良,霍青忙喊了一声。
“大青来啦!”施良应道。
他确实是刚睡醒,他昨个儿夜里在衙门里当值,又压了那尤三回去,和人“聊”了一宿,今天早上才回的家,一回到家倒头就睡了,直到这时候才刚醒。
施良并不意外霍青今日会过来,又见他手里提着酒肉。
他睡了一天了,午饭也没吃,到这会儿正好也饿了。不像老娘那样客气,施良直接接了过来道:“成了,娘,跟大青还客气什么。”
又对霍青招了招手,笑道:“大青,屋里说。”
“嘿!你这人!”施良老娘忍不住数落两句,然而也知道施良和霍青八成是有正事儿要聊,便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屋说话去了。
霍青跟着施良一块进了里屋,施良媳妇儿已经将屋里给收拾出来了,还端来碟花生米来,而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两人一块儿上了炕,炕上摆了个小炕桌。
施良肚子饿了,先打开油纸包,用手捏了几块烧肉放进嘴里嚼巴了几口。
霍青在一边看着,等施良几块肉下肚,肚子也填了点东西了,这才拿杯子倒满了一杯酒给他推了过去,真诚道:“施大哥,昨天的事儿,真是谢谢你了。”
“嗐。这算什么。”施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巡逻维持秩序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再说,他确实看尤三这个孙子不顺眼很久了,这回闹事儿还闹到自家人的地盘上去了,他哪儿能就这么饶过他。
倒是瞧着江云苓昨天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于是施良又问了一句:“倒是弟夫郎,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的事儿吧?吓着了没?”
霍青倒也没有隐瞒,如实的点了点头:“是有些吓着了,昨个儿回去,夜里睡觉都没睡好。”
“呸!这小瘪三。”闻言,施良又来气了,怒目圆睁,嘴里骂了两句,又:对霍青道:“你回家也多安慰安慰弟夫郎,为这么个事儿,不值当。再说,城里有我看呢,不用怕。”
霍青自然点头应下。
两个人几口酒肉下肚,又闲聊几句家常,霍青放下手里的酒杯,坦言道:“施大哥,我也不瞒你了。我夫郎遇上这事儿,我回家自己琢磨一阵,总觉得是后头有人指使的,我这回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哥昨天将那尤三带回去了,可问出了些什么。”
施良这也正想和霍青说这事儿,闻言,他仰头,一杯酒下肚,而后“啪”的一下放酒杯,咋了咋舌,道:“嗐,可不嘛,我正要和你说呢。”
昨个儿折腾了他一个晚上,那尤三也是个软骨头,他还没做什么呢,吓唬了几句,那小子便全招了。
“这小瘪犊子干的这事儿确实是有人授意的,喊他这么干的就是那城里的张记菜馆的老板。
第68章 第 68 章 规划
“张记菜馆?”闻言, 霍青皱了皱眉。
张记菜馆他知道,是城里的一家食肆,位置在城西那头, 算是城里一家中流的食肆了,生意虽比不得城里那些大酒楼好,但也是有自己的熟客的。
只是这他们家和张记菜馆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怎么这张记菜馆的老板就忽然背地里喊人来给夫郎的摊子找麻烦了。
霍青将心里的疑惑一说, 施良听了却不以为意:“还能是什么因为什么,那张记菜馆的老板眼红弟夫郎的南乳生意呗。”
施良边喝酒边道:“弟夫郎这南乳生意在城里一做几个月, 天天生意都那么好。如今县城里,谁不知道南乳焖肉这种吃食, 偏这东西还独你们一家才有得卖。”
“这能赚钱的东西, 谁看了不眼红啊。且就说弟夫郎这门生意, 无论是南乳焖蹄肘还是焖排骨, 只要能研究出来里头的方子, 放到酒楼里直接就能成为一道菜了, 那不比你们这天天天摊子上卖个几斤的赚钱多了。”
“我听说如今城里好些酒楼食肆的, 都在暗地里偷偷的让厨子们研究着这南乳怎么才能做呢,就是还没人研究出来就是了。”
听到这里时, 霍青眉心一动,却又听施良继续道:“说起来,这张记菜馆我前些日子也听了个趣事儿,你听说了吗。”
“我也是从旁的衙役那里听来的, 听说那张记菜馆的老板自己在家闷头鼓捣了一阵南乳的事儿, 这不是没鼓捣出来嘛,后来实在不成,便拿了咱们这儿的普通白腐乳去闷了肉, 又放了点红花,做出来肉不就成红色的了。”
“然后张记菜馆的老板就拿着这个菜给食客吃,还跟人家说他们南乳焖肉他们家也弄出来了,以后要吃就不必去城里找弟夫郎排队买了?结果有食客一吃,尝着那味道不对,怎么吃着是臭的,于是便把老板给臭骂一顿,说他们家做生意不实诚,拿臭的肉唬人。”
酒意上头,施良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我估摸啊,八成就是因为这个,那张记菜馆的老板觉得丢了面子,连熟客都丢了一批,这不恼羞成怒了,又眼红弟夫郎的生意红火,才叫了尤三那几个小瘪三来整了个这出。”
“尤三那孙子说了,那张记老板找他们办事儿的时候还黑着脸骂骂咧咧的。”
“这还不是自家生意做不成了,也不想让你们好过。”
原来是这样。霍青听完以后心里也算放下来一半。
果然还是眼红夫郎做南乳的生意闹出来的事儿,这下是谁指使的也知道了。
这幸而只是张记菜馆,而不是像城里福兴酒楼、庆丰酒楼这样的大酒楼,不然苓哥儿这门营生当真是半点做下去的可能都没有了。
然而再一仔细想想,就算是张记菜馆也不好应付,到底在城里开了那么些年,不知道他背后有哪些关系。
要是真有些什么,那昨个儿施良帮了他们,说不上连施良的差事都要影响了。
于是,霍青皱着眉问了一句:“施大哥,这事儿还是得谢谢你!不过你昨日在集子上这样帮我们,那你的差事那边”
这话说完,施良听的心里更舒坦了,心里感叹道,这霍青确实是个实在人,自家的事儿都弄不过来了,还想着旁人呢。
这朋友当真没有结交错!
只见施良却朗笑一声,摆了摆手:“没事儿,这张记菜馆我知道,那张高礼一家就是城里的普通平民,背后也没啥惹不起的人。要说起来啊,这张记菜馆当初能开起来还是全靠张高礼他老爹,老张头的那点儿手艺。”
“老张头做的菜那确实是可以,从前在县城旁边的村里给人当掌厨,后来进了城,带着一家人,从街头小贩开始做起,打拼了好些年,也攒下了家底和口碑,这才开起来的如今的张记菜馆。”
“原先老张头还在的时候,张记菜馆的生意一直也是不错的,可这不是今年年头的时候,这老张头突然得了急病死了,他儿子张高礼这才开始接手的菜馆。”
“这张高礼的手艺比起他老子可差的多了,也就勉强是老张头的五六成,所以自打张高礼接手张记菜馆以后,这不饭馆的生意一下就比原来差多了。”
这也是正常的事,食客们花了钱,就是想吃口好吃的东西,味道变了,自然也就不往那边去了。
“张高礼本就着急,又没得办法,我看啊,这回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的这一招。”
“张高礼那儿你不用担心。”施良闷了口酒,道:“一来,他们一家在城里就是个普通百姓,老哥我啊,还镇得住,二来,你当那张高礼真是个傻的?”
“昨个儿集子上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尤三这孙子被抓了,张高礼那边肯定扭头就已经知道了。他情急下出了这么个昏招,这会儿知道尤三被抓,事情肯定要败露,哪里会承认,只怕还不得赶紧撇清关系呢。”
“反正事情都是张高礼口头交代尤三几个办的,又没有凭证,有没有干过,还不凭他一张嘴说。”
“再说了,张记菜馆如今还只是丢了一批熟客,但还是有些人念在老张头的情分上留下来的,但这事儿要是给捅出去,那他张记菜馆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施良脸上的神色有些漠然。
他常年在市井里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对这些事儿见得多了,也早就习惯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要说他是好人,那必然够不上,但要说他是恶役,那也不至于,他从不刻意压迫旁人,但只要是个人,就那免不了有偏心的时候。
霍青是他兄弟,兄弟的摊子出了事儿,他愿意看顾一二,但要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那就得琢磨着办了,毕竟他也就是个小人物,家里还有老娘老婆孩子要养呢。
这也是他昨个儿连夜“招呼”了尤三几个的原因,总得知道尤三背后的人是谁。
如今知道是张记菜馆就好办了,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所以这些事儿,他也愿意说给霍青听,就是上头县太爷来了也没办法说什么。
巡街维护秩序本就是他作为衙役该干的事儿,尤三昨个儿在街上挑事儿那是好些人都看见了的。
“所以啊,大青,你也用不着那么担心,回家告诉弟夫郎也不必担心。”话落,施良拍了拍霍青的肩膀道:“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其实这下也算是杀鸡儆猴了,城里人知道你背后有我看着,普通人要是再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想起昨日尤三在牢里一边哭求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才收了八十文钱就来办这事儿收少了,早知道,给多少钱都不来了,施良便觉得好笑。
尤三到底没犯什么重罪,最多关上几天就得放出来了,依着此人的性子,出来以后,别的不说,肯定得去找张高礼的麻烦,所以张记菜馆那边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于是,听完以后,霍青那另一半的心这下也彻底放下来了。
不过这事儿也算是给他和江云苓提了个醒。
方才施良也说了,城里好些酒楼食肆都已经盯上夫郎这南乳的生意了,张记菜馆也只是这回当了次出头的人,也行幸而是张记菜馆,施良还能压得住,但以后说不定就是别家了。
这样看来,这门生意或许还是做不久了,他得回家和夫郎商量一下这个事儿。
不过这些等回家再说,眼下要紧的事情都说完了,霍青还是陪着施良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等到天彻底黑了才赶着骡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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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早起出门的时候,霍青便和江云苓说过,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家吃饭。
因而江云苓在家等到下午,到了往常霍青该到家的时间见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江云苓便知道他应该是去城里找施良说话去了,于是便也没等他了。
晚饭是江云苓和霍文两个人吃的。
霍文敏锐的察觉到家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晚上回来时,他见大哥和苓哥哥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于是,今日,等吃完了晚饭,霍文便放下了碗,皱眉问了出来:“苓哥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江云苓顿了一下,想了想,没有瞒着,把昨天在集子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还是那句话,他觉得家里的事儿不能事事都瞒着霍文的比较好,省的他不知道胡乱猜测,更加担心了。
所有事情听完,霍文的眉眼也沉了下来,他的右手不甘的攥成了拳,而后又缓缓放开。
霍文咬了咬唇,尚显稚嫩的眉眼不禁染上了一丝沉郁,看向江云苓,沉沉道:“苓哥哥,是不是等我以后考上了秀才,家里就不会再遇上这些事情了。”
无力感再一次涌来,霍文几乎就要被这种自厌感淹没了。
没用,他真的太没用了。他今年明明已经十二岁了,村里那些没有读书识字的人,早就可以帮着家里下田干活了,而他,每日除了念书念书,家里的事情,他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学了这么些年,他至今都还未下场考过一次试。
就算他如今身体好些了,还是家里的一个拖累。
正钻牛角尖的时候,他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霍文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却见江云苓正有些好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江云苓道:“这做生意,摊子之间争抢生意,逐利,那不是什么时候都存在的吗?”
“再说这考秀才的事儿。”
“你如今不过是因为村里,周围所见所识的都是些不懂,没念过书的人,才会觉得能考中一个秀才已经是很了不起。”
“可你再到城里去瞧瞧,莫说是童生秀才,便是举人老爷也是有的。虽说每年科考再难,不也一样有人中选嘛,你明年若真能一次中选秀才,那对咱们家里自然是好,但万一将来我们遇上的是那举人,或者再往上,还有那贡士、进士家里的人呢?”
霍文叫江云苓说的是一愣一愣的,他却是从没想过这么远的事儿。
能中个秀才在他看来已经是眼下最了不得的事儿了,他只是想给家里,给大哥和苓哥哥争口气。
见状,江云苓笑了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和道:“你如今读书,上学堂,其实说到底,先是为了你自己,然后才是我和你大哥。”
这话其实他老早就想和霍文说了,尤其是在他上回挨了周夫子的打,却偷偷藏着不敢叫家里人知道的时候,只不过那会儿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这会儿总算能说了。
“你大哥每年花那么多些银子给你交束侑,供你读书是不假,自然也希望你能在科举这一途走出一条路来,但其实相公从来也没有要求你非得要考出来个什么不可。”
“相公只是希望你将来离了他,自己也能照顾的了自己,在我这儿也是一样的。”霍青心里对霍文将来的打算,江云苓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如今他嫁了进来,也成了这个家的一员,霍青是个汉子,又是兄长,一些他平日里不知道怎么该对霍文说的话,便由他来讲。
于是江云苓拍了拍霍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文,我和你大哥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身子不好,离了我们,你自己总要给自己寻一门生计。”
“别总觉得你既念了书,不考出个功名出来就是白念了。”
“想想你如今,能读书,也能识字,将来长大了,就算考不出个什么,到城里酒楼当铺寻个账房的活计当当,那不比村里人日日扎在田土间,比你大哥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好吗?”
一番话,听的霍文的眉眼略松了一些,若有所思。
那些沉沉的压在他心里的那些情绪并未完全消散,但好似确实松动了一些,像是被什么翘起了一条缝。
再抬眼去看苓哥哥,他的眉眼始终是温和从容的,没有责怪,也没有失望,也叫霍文的心一点点的温暖了起来。
瞧他那模样,江云苓便知道霍文多少是听进去了一些。
说起来,霍文今年也才十二岁呢,又是个农家学子,十二岁,别说考秀才,能中个童生都算是了不起的了。
每每瞧见霍文一张稚嫩的脸上总是心事重重,少年老成的模样,江云苓便有些好笑,开玩笑一般的笑话他:“你说你小小年纪成日负担那么重,平日里能念得好书吗?”
轻松的语气一下化解了之前的沉闷。
霍文的眉眼彻底松开,脸上一时又是羞赧又是局促,脸也有些红:“对不起苓哥哥,是我之前一时想岔了。”
闻言,江云苓笑了下,没再说下去,只点头道:“行了,能想的开就成。家里这些事儿你也不必那么操心,一切有你大哥在呢。”
“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大哥?”江云苓笑道。
反正他是信的很,有霍青在,江云苓只觉得心下分外安稳,今天白天他想了一下也想通了。
大不了就不做南乳这门营生了,反正最开始,他捣腾这个也就是为了能给相公摊子上那些不好卖的肉一个出路,如今这样,其实已经达成最初的目的了,连相公肉摊子的名声都打出去了些。
所以这么想想,这些日子赚回来的钱其实都是多赚的,这就很好了,总不能那么贪心。
闻言,霍文连忙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信不过大哥,无论是大哥还是苓哥哥,他心里都佩服的紧。
“那不就成了。”江云苓笑道,又安慰了霍文两句,便让他先回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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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青夜里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江云苓收拾完家里的东西,点了盏油灯,坐在堂屋里等霍青回来,顺便做点针线活儿。
趴在地上闭眼休息的金点儿忽然睁开眼站了起来,朝门口叫了两声,于是江云苓便知道是霍青回来了。
放下手里的针线迎出去时,正好霍青也牵着骡子进了院子。
江云苓眼前一亮,上前道:“相公回来了,吃饭了吗?”
霍青点了头应了声:“在施大哥家里吃过了。”又见江云苓听着自己瞧,眼里有些期待的样子。
知道他想什么问什么,于是霍青又笑了,见这会儿院子里没别人了,忍不住捏了捏夫郎的夫郎的脸,道:“一会儿回屋说。”
闻言,江云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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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
江云苓先是打了盆热水让霍青烫烫脚,又用干净的布巾子拧干了给他洗脸擦手。
温热的布巾子敷在脸上,渐渐洗去了一天的疲惫,霍青整个人都觉得松快了不少,这才跟江云苓将方才在施良家听来的事儿简单的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所有原委,江云苓也叹了口气。
在霍青的身边也坐了下来,想了下,江云苓皱眉看向霍青问道:“那现在怎么办,相公,我们这摊子还开的下去吗?”
闻言,霍青便问了一句:“你还想继续开吗?”
“那自然是想的。”江云苓点头道。
别的不提,他在城里多支一天的摊子,家里便能有一百多文的进账。再说了,家里还有二十斤南乳马上就要做好了,要是就这么停了,那岂不是就砸在手里了。
见夫郎还是想继续做下去,于是霍青便道:“那就继续开,不过下回进城,你把你的摊子移到的肉摊子附近来。”
腌臜什么的也顾不上了,有他看着,霍青才能安心一些。
回来的路上,霍青已经仔细的想过了,其实他心里想的和江云苓也差不多。
他也觉得这生日如今便停了有些可惜了。
说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闹事的尤三已经被施良给抓了,张记菜馆那边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抽身出来,说起来,他家反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再说了,这事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那些原先觉得他们在城里连个铺子都没有,好欺负的人,这回这么一闹,都知道他们后头还有个施良看着。那些在暗地里盯着,没有出手的,以后再想来找事儿也得掂量掂量了。
说不定往后只能从南乳的方子上下功夫。
当然,要真碰上城里那些大酒楼,他们也是没有法子的,不过想来人家大酒楼也犯不着为了他们这点小生意做出这样的事儿。
就像今天施良说的,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是这生意可能做不长久了。
“南乳这东西虽说在平遥比较稀罕,但到底说不上是什么金贵独特的吃食,就是在本地打听不出来的,那还有南来北往的商人呢?更有心的,派个人到嘉陵那边走一趟也就知道了。”霍青耐心的对江云苓道。
他这么一说之后,江云苓也觉得是。
不过就算要有那一天也是后话了,这做一天生意挣一天的钱嘛,等真到了那时候再说。
于是,夫夫俩这便商量好了。
正好江云苓这批南乳也快做出来了,这几天他先在家里歇几天,等这批南乳做好了,继续拿到城里去卖着做生意,不过下一次南乳就不必那么急着做了,看看情况再说。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事情弄清楚以后,江云苓的心里也安心多了,这一晚总算没有再翻来覆去睡不好。
第二天依旧是霍青一个人去的城里出摊,江云苓还留在家里。
霍长宁和李氏听说了这事儿以后都上门了。
“苓哥哥,听说前两天有小混混到你得摊子上找麻烦,你没事儿吧?”霍长宁一来便拉着江云苓的胳膊左看右看的检查了一遍,关切道。
“没事儿。”江云苓笑着摇了摇头:“幸好当时有相公在城里认识的一个衙役在。”
紧接着,他又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给了李氏和霍长宁听。
李氏听完以后直拍胸脯,嘴里念叨道:“阿弥陀佛,幸好幸好,没出事儿就好。”又嘱咐道:“不成,下回你要是还要去城里出摊,一定得跟着大青才行!”
之前霍启回到家给他这么一说的时候她都吓坏了。
别说是苓哥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哥儿,就是她这么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平日里最多也就是挑着菜蛋的到城里去卖卖,要是叫她碰上那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痞恶霸,她只怕两条腿都得发软打颤呢。
然而后怕以后,李氏又感叹了一句:“嗐,你还别说,这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不容易啊。”
原本她以为他们这些乡下人,一年到头的扎在田里,和庄稼粮食打交道就够辛苦了,再看看城里那些商户人家,一天到晚守着铺子就能轻轻松松的有进账,可如今看来啊,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么想想,还是他们农户人家好,家里有土地在,只要人勤快,无论如何也饿不死。
“可不是嘛。”江云苓也笑着应了一声。
这回啊,他自己也算是长了经验了。
又过了几日,家里这一回做的这些南乳也发好了,于是江云苓便带上这一次做的南乳,同样给自家留了三斤,其余的都拿到集子上卖。
这一回,他把摊位支在了霍青肉摊子的斜对角。
第69章 第 69 章 卖方子
自从上次之后, 江云苓已经一连好些天都没到城里来了,还换了个位置摆摊。
城里好些食客都想这个味道了。
食客里有知道上回尤三闹事的人,也有些不知道的, 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霍青的摊子旁边找到江云苓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呦,霍夫郎,我找你一圈了呢, 怎么摊子给换到这儿来了。”
这时旁边便有来排队买南乳和肉的人给说了一遍,于是那人也吓了一跳:“还有这事儿啊!”
想了想有理解的点了点头:“哎呦, 那确实还是把摊子支在这儿的好,这肉市里都是屠户, 霍屠户也在跟前, 万一再有闹起来的, 也安心些不是。”
闻言, 江云苓也笑着应了一声, 又和和气气的问一句:“这位大哥, 您今天要点儿什么?”
等了这么些天, 南乳可算是做出来了,于是这一回, 好些人都是来买南乳的。
重新开摊的第一天,江云苓摊子的生意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十七斤南乳卖出去八斤,带来的肉卖的虽然比平日里慢了一点,但也都卖光了。
这还是好些人不知道江云苓把摊子搬到这儿来了才会这样。
更让江云苓感觉到安心的是, 霍青就在他能看的见的地方。
每每他卖完东西, 一抬眼,有时也能撞上霍青恰好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眼神交汇,又相视一笑, 都觉得高兴。
又卖了几日,江云苓摊子的生意基本上恢复到正常了。
他又开始每天到城里来出摊了。
因夫夫俩心里都清楚,这一回,这营生可能总体上做不了多久了,是以江云苓想趁着彻底做不下去之前多卖几天的钱。
城里果然有不少酒楼也都在暗地里琢磨这南乳的方子呢,后头有一回,江云苓到医馆去找白大夫给霍文取药的时候,白大夫还同他说,前些日子,有人上门去打听江云苓每回来都是拿的什么药。
白大夫回忆道:“虽说穿的是普通的布衣裳,但我瞧他弓着腰,眼神也精明,看着倒像是哪个酒楼的伙计。”
白大夫先前答应过江云苓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同那人说,于是用开的是家里弟弟平日喝的补药给敷衍了过去。
江云苓听完以后自然是谢过了白大夫,但心里却也清楚,这南乳的方子怕是也瞒不住多久了。
因心里已经有准备了,所以夫夫俩也没太把这个当成事儿,照样忙活着自己的生意。
——
另一头。
福兴楼后堂。
午后酒楼没什么人了。
孙掌柜正在后堂柜台提着笔记账呢,忽然外头小二跑了进来,弓腰对孙掌柜说了一声:“掌柜的,小唐回来了。”
闻言,孙掌柜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对小二道:“快叫进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年轻很瘦,眼睛不算大,但黑黑的眼珠提溜直转,看起来很是精明的模样。
若是此时白大夫在这儿的话,便能认出来此人正是之前去过医馆来打听江云苓买过什么药材的那个年轻人。
“掌柜的,我回来了。”
“如何?可问到了?”孙掌柜放下笔,看向唐有志。
闻言,唐有志摇了摇头,皱眉叹了口气,显然事情没办成。
唐有志道:“不成,那董华精明的很。我哄着他喝了半天的酒,本以为他醉了,却不想人还是不愿松口,只答应了说要进货的话他以后可帮着跑一趟,但南乳的方子还是没套出来。”
闻言,孙掌柜也皱了皱眉。
施良之前那话说的没错。
城里确实有不少酒楼食肆都盯上了江云苓的南乳生意。
自然了,有像张记菜馆那样,仿做不成便恼羞成怒遣人去搞破坏的,也有在暗地里琢磨着方子的。
这孙掌柜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南乳这种东西开始在城里时兴起来以后,到如今已经慢慢成了城里人一种接受并且喜欢的菜了。
孙掌柜也曾遣楼里的小二买过一斤回来尝味道,吃过以后,孙掌柜立即便意识到这可是个好东西呀。
不仅能拿来做菜用,单独吃下酒也很不错,小小一个腐乳,却很有赚头。
孙掌柜在福兴楼里当掌柜的也已经有十来年了,这么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如果能弄回去给自家酒楼当一道新菜,肯定能给酒楼吸引不少客人。
可惜啊,他买回来以后让楼里的厨子全都尝过一遍味道以后,楼里的厨子却对他说:“掌柜的,不瞒你说,这南乳焖蹄肘和排骨都说不上多特别,这小哥儿就是做菜的手艺比旁人好了些,只要能有南乳,咱们楼里肯定也能做出来。”
“就是这南乳,咱们后厨几个也都尝过一遍,这南乳里头其中几种调料能尝出来,就是这里头最关键的东西,咱们琢磨不出来。”
厨子说的就是这南乳为啥做出来能是红色的这事儿,他们琢磨不出来。
几个能给菜上色的东西也都试过一遍了,茜草、红花、苏木,没一个做出来和南乳味道一样的。
孙掌柜可不似那张高礼一般,福兴楼在城里开了有好几十年了,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得爱惜,是以,做不成的东西自然不能拿出来给客人吃。
于是乎他也只能从旁的地方再想想法子。
他试过遣人远远的跟着江云苓,想看看能不能从小哥儿平日买的东西里琢磨出有什么是能用来做南乳的东西。
唐有志是他们楼里最机灵的一个小伙计,于是这事儿他便交给小唐去办了。
唐有志也是跟了江云苓一段时间,别的倒是很正常,只是他留意到小哥儿隔三差五的总往城里的医馆里跑。
唐有志便琢磨着,这食材难道还是医馆里的出来的?
是以他也去医馆里打听了一次,然而却没问出什么来。
原来人家是给家里生病的弟弟拿药去的。
想想也是,来这用来做吃食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是从医馆里的出来的吧?
唐有志回楼里和掌柜的这么一说,孙掌柜也觉得不太可能。
眼看着这头不成了,孙掌柜便又打起了这南来北往的商人的主意。
那小哥儿不是说,南乳这种吃食是从他家乡嘉陵来的嘛。
这白柳县城那么大,时不时便有来各地跑商的商人,总能寻得到一个从嘉陵那边来的吧?
孙掌柜的在楼里当掌柜的那么多年了,自然也是有些人脉在的。
他恰恰便认识一个跑商的商人,这人叫董华,他隐约记得董华平日里跑商时便会经过嘉陵这条线。
这不,楼里好酒好菜备着,又让小唐陪着董华喝酒,想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消息。
然而如今看来,这条线也断了。
孙老板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商人果然精明,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称兄道弟的,这一有事便能看出来了,这小子防着他呢。
不过想想也正常,商人重利,连他自己都是这般,更别说旁人了。
唐有志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孙掌柜的神色。
两次事情都没办好,他怕掌柜的会生他的气,幸好,如今看来好像还成,掌柜的也没动气的样子。
是以,唐有志微微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又问道:“掌柜的,如今可怎么办?”
唐有志给出主意:“要不,咱们也像那张记菜馆一般,找个人吓唬吓唬那小哥儿?”
他心里琢磨着,就算那霍青一家有城里的衙役撑腰又如何,他们福兴楼,背后老板靠山硬着呢,区区一个衙役怕什么。
然而孙掌柜却皱着眉摆了摆手:“不行不行。”
前个儿张记菜馆张高礼那事儿孙掌柜也听说了,如今尤三被放出来了,正天天带着自己那一帮地痞无赖到张记菜馆那儿挑事儿呢。
张高礼这回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张记菜馆本来就小,他们福兴楼是什么身份。
为了区区一个南乳的方子就干这事儿,不值当,也犯不着。
要真干了这事儿,将来有什么风声传出去,他们福兴楼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庆丰楼老钱那边可盯着呢,他们酒楼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庆丰楼一准就要捡漏了。
孙掌柜拧眉思忖,对唐有志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干活儿吧,这事儿我再想想。”
闻言,唐有志弓着声应了一声,出去干活儿了。
而孙掌柜捻了捻自己那一小挫的山羊胡,心想,这事儿啊,如今看来,只能明着来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派人往嘉陵那边去一趟,看能不能打听出这南乳的方子来。
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在嘉陵常见得很,那应该好些人都知道。
可一来啊,就为了这么个方子专门遣人山长水远的跑一趟实在是没那必要。
这年头,即便朝廷安生了许多,那也总有个万一的时候,平遥和嘉陵之间可还隔着一条津江呢。
这二来,万一遣了人去了以后还是没打听出来呢,万一人家也一样得给钱才肯开口卖呢,那不同如今这样出钱买一样嘛。
既是这样,还不如由酒楼这边出面,直接去找那小哥儿,看能不能把这方子买下来。
自己研究不出来,我明着把方子买下来总成了吧。
这些年,他们酒楼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他们酒楼如今好几个招牌菜式都是先前从旁人手里买的呢,
只要能谈得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从前也不过是想着给楼里省点银钱罢了。
要是实在谈不来,或是那小哥儿出价太高,他们再派人往嘉陵那边走一趟也不迟,再说,真要到那个时候了,就算酒楼当真要对付他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过这事儿还得问过老板才行。
他们老板的生意做的可大着呢,酒楼也不过是其中一样,听说在其他地方好像还开了有自己的酱厂呢。
这南乳这么好卖,说不定方子买回来以后,他们老板还能在自家的酱厂做了送过来,往后他们连本钱都能省下许多。
于是孙掌柜抽了个酒楼里空闲的时候去见了老板,将自己的想法和老板一说。
老板听后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事儿你去办就成,方子要是能买最好还是买下来,价钱你自己看着办,高出一点也无妨,专门请人跑那一趟暂时没那必要。”
闻言,孙掌柜也点了点头。
得了老板的话,他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事儿越早办妥越好,酒楼还能早点赚钱,是以孙掌柜回去以后,第二日便遣了楼里的小伙计去请人,还特地交代了,去的时候态度要好些。
于是,这一日,等江云苓卖完了今日的东西,准备收摊的时候,便见一个年轻的小伙计站在自己的摊子前。
“敢问这位就是霍夫郎吧。”小伙计微微弓着身,脸上带着笑,和和气气道。
心里牢记着出来时候掌柜的交代,这小伙计来了以后便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站着,见江云苓在做生意也没上前打扰,直等到江云苓东西都卖完了才走上来的。
闻言,江云苓顿了一下。
方才他给食客打肉的时候便留意到这人了,一直站在他摊子边上瞧着,但这会儿见他态度和气,不像来找麻烦的样子,于是,江云苓也安心了一些,点了点头:“我是,你是?”
小伙计笑的更和气了:“我是城里福兴楼的伙计,霍夫郎别怕,是我们掌柜让我来的,想请您到楼里吃顿饭,还有些事情想和您谈一谈。”
江云苓的摊子就在霍青肉摊子的斜对角,早在留意到有生人往夫郎摊子走的时候,霍青人便已经过来了,走到进前时正好听见这话。
“相公。”有霍青在,江云苓心定不少,张口喊了他一声。
“苓哥儿别怕,我在。”霍青走过来先安慰了江云苓一句,私下握着他的手拍了拍。
他们和福兴酒楼素无交集,这会福兴酒楼却遣了人过来,态度也这样和和气气的。
这多半不是来找事儿的,而是为了夫郎手里那南乳的方子来的。
“呦,这位是霍大哥吧。”小伙计瞧见霍青来了也没恼,照样乐呵呵的,陪笑道:“我们掌柜的也请霍大哥一块去呢。”
“行。”霍青点了点头,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不过要劳烦您等一等,我和夫郎把摊子先收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伙子点了点头。
于是夫夫俩一块先把摊子收了,才跟着那小伙计往福兴楼走。
一路上,那小伙计走在前头带路,霍青和江云苓跟在后头,霍青瞧了眼前头,压低了声音同江云苓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云苓听后也点了点头。
夫夫俩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其实这事儿他们之前在家时便聊起过了了。
霍青早就说过,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城里酒楼还会遣人来找江云苓买方子呢。
这是当下最好的情况,不管对方要干什么,光明正大的,方子买断了,他们家还能一次性得不少钱。
而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有人提前琢磨出了南乳的配料,那他们家也不是不能继续卖了,无非就是赚少一些而已,也没什么损失。
因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个底,两人这会儿心里也没多慌乱了,反而多了几分高兴和期待。
到了福兴楼以后,那伙计直接将人引上了二楼一个雅间。
推开门,只见孙掌柜早已等在那儿了,桌上上了一桌的菜,有酱鸭、清蒸鱼、辣炒河虾等等,虽说都称的上是福兴楼的招牌菜,但也不至于过分夸张,除此之外还有一壶酒。
由此便能看得出,孙掌柜算是很有诚意的了。
一见两人来,孙掌柜便站了起来,也没摆架子,反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呦,这就是霍屠户和霍夫郎吧,快请坐。”
其实孙掌柜之前同霍青,江云苓都不认识,但孙掌柜每日在酒楼里迎来送往的,同人打交道早就习惯了,就是跟陌生人之间也能扯上几句,话也能说的叫人舒舒坦坦的,应付霍青和江云苓两个自然不在话下了。
对于霍青和江云苓,虽说都是乡下来的,但孙掌柜心里也没瞧不上人家。
他自己个儿也是从酒楼的小伙计一步一步干上来的,这么些年,什么人没伺候过,也没觉得拉不下脸,更何况他还想买人家的方子。
但要说十分热切,那也够不上,毕竟身份在那儿。
反正该客气的,该给的面子他给了,至于谈的怎么样,成不成,那得看后头了。
先礼后兵嘛,实在谈不拢了再敲打不迟。
对于孙掌柜的热情,江云苓有些不习惯,倒是霍青出来做生意几年,比江云苓好些。
“孙掌柜。”两人上前也客客气气的给孙掌柜点头问了句好。
伙计带着他们进了雅间以后便关上门出去了,孙掌柜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坐下,也没说什么事儿,只一味让先吃饭,别的事儿等吃饱了再聊。
一会儿又笑说:“哎呦,早想认识认识霍屠户和霍夫郎了,霍夫郎这吃食做的好哟,如今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这南乳哟,连咱们酒楼的食客来吃饭时都说呢。”
霍青和江云苓也不傻,见孙掌柜没提,两人便全当不知道这事儿,只安安心心吃饭,不时应和两句,霍青还时不时给江云苓夹口菜。
福兴楼可是这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了。他们这些农户人家,平日里是极少会能到城里的酒楼来吃饭的。
光是这一桌子菜估摸着就要不下二三百文,一般人哪里舍得,既然孙掌柜的说是请他们来吃饭的,那就先安心把肚子吃饱了再说。
直到一顿饭吃饱,孙掌柜这才终于提起了正事儿。
只见孙掌柜笑了声,放下手里的酒杯,又把两人夸了一遍:“没想到霍兄弟是个这样直爽的人,连夫郎也如此贤惠。”
而后才提起的正事儿:“我也不瞒你们了,今日请两位来,其实是想和霍夫郎谈谈你最近在卖的那南乳的事儿。”
“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和老板商量过了,酒楼想出钱,买了霍夫郎手里的南乳的方子,不知霍夫郎可愿意?”
闻言,霍青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碗筷放下。
果然是为着这个事儿来的。
同张记菜馆那样躲在暗处使阴招比,孙掌柜作为福兴酒楼的掌柜的,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做出来的事儿至少是以礼相待,好酒好菜的招呼着,要做什么也是明着来,这已是给足了尊重了。
其实为这事儿,他们俩在家也商量过好几次了。
城里各大酒楼食肆都已经盯上他们家南乳生意了,同人家家大业大,后头还有靠山,他们这种乡下的泥腿子是比不过的,因而在这个当口,要是有机会把南乳的方子卖了那是再好不过的。
虽然以后便不能靠这个营生了,可他们每日卖肉才挣多少钱,卖个方子又能挣多少钱。
再说了,方子卖了,那酒楼能拿它怎么赚钱,赚多少钱,那都不是他们操心的事儿了,也不会再有人为了这事儿盯上他们家。
而这方子怎么才能保住,人家酒楼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夫夫俩对视一眼,霍青眼里有些笑意,对江云苓点了点头。
南乳是江云苓辛苦做出来的吃食,也是夫郎一直在卖,方子卖不卖,自然也是他说的算。
于是,江云苓抿抿唇,笑了:“掌柜的如此痛快,那我也就明说了。福兴楼既想出钱买方子,我自然是愿意的。”
话落,只见他苦笑了一下,又道:“前些日子的事儿,只怕孙掌柜也听说了吧。”
这话一说,孙掌柜忙点头应和了一声:“欸,听说了听说了。嗐,说起来,霍夫郎这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其实这事儿城里大多数酒楼食肆都已经知道了,就是张记菜馆做的,想来霍青夫夫俩心里也清楚,不过此时江云苓既没有明说,孙掌柜自然也只能跟着含糊着带了过去。
与此同时,孙掌柜又看了眼霍青,见他没有开声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惊讶。
虽说他也清楚这南乳的营生是这霍夫郎做的,只不过涉及到买卖方子这样的大事儿,一般都是由家里的汉子拿主意的,所以他还特地嘱咐了店里的伙计,请人的时候得把霍青也一并请来。
却没想到应话的人仍是江云苓。
现如今,像霍青这样疼夫郎的汉子可很少见了。
正感叹着,便听江云苓又继续道:“不瞒掌柜的说,那日被尤三带着几个地痞流氓到我的摊子上闹了一通,我回家以后,有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这才知道这做生意当真是不容易。后来回家以后,我也同相公商量过了,这方子在我们手上,只怕也保不了太久。”
话落,江云苓又看向孙掌柜:“如今孙掌柜既说想买,还这般实诚,我们当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掌柜的想出多少钱。”
这话一出,孙掌柜面色虽然没怎么变,不过心当即松了一半,这下眼角的笑意也真切了许多。
“呦,你看,这不是巧了,原来霍夫郎也有这个打算了,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孙掌柜笑眯眯地客套了两句,心里却十分满意。
好好好,这霍青夫夫俩倒是个聪明人,早想通透了。
愿意卖就好,也省的他多费口舌了,接下来便是这价钱的问题了。
不过这价钱嘛。
孙掌柜当了那么多掌柜的,也是个人精了。
他也没直接报出价钱来,而是摸了摸胡子反问了一句:“不知霍夫郎这方子想卖多少钱?”
这回回话的是霍青。
只见江云苓看了霍青一眼,霍青微微点了下头,也没卖关子了,直接道:“孙掌柜觉得,十五两如何?”
第70章 第 70 章 十五两
“哦?十五两?”
闻言, 孙掌柜挑了挑眉,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只重复了一遍。
这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让江云苓有些紧张,霍青却安抚性的握了握江云苓的手。
要说起来,这十五两也是他俩之前在家商量好的价钱。
十五两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而言确实是不少了。以大伯家三十亩地来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伺候地里庄稼, 风调雨顺的时候,也才能得个十五两。
而大伯家这样的在村里已经是田地大户了, 寻常人家一年卖粮最多卖个五六两。
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卖个方子就能得个十五两,要真能卖出去, 多少人羡慕呢。
然而对于酒楼来说, 这十五两却又不够看了。
福兴酒楼作为城里最大的酒楼, 每日人来人往的那么多, 霍青虽不知道酒楼具体一日能赚多少, 但想来, 每日的利钱赚个一到三两还是有的吧。
十五两, 于酒楼而言也不过是十天不到的利钱罢了,算不得贵。
再说了, 他们卖的虽然只是个南乳的方子,但这方子卖出去,南乳能用来做的可不仅仅只是一道菜而已,那是肉菜素菜都能用, 酒楼能赚不少。
因而, 开出这个价钱,他心里大概有六七成的把握,掌柜的是能接受的。
实在不行, 再往下压个二三两,十二三两,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再多了,他们家也不要。
只因说到底,他们卖的也不过是个南乳的方子罢了,这吃食虽说在平遥少见,但到底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连肉都不是,而且也没那么复杂,不过是红曲这东西寻常人想不到罢了。
若是一下开价太高了,酒楼觉得不值得,说不上便不买了。要不然就算卖出去了,到时他们方子一说,酒楼一听不过是在里头加了一味红曲就卖的那么高,到时候心生不平,给他们使绊子,他们怎么办?
十五两,算是霍青觉得一个对酒楼而言能够承受,并且也愿意接受的价钱。
孙掌柜心里同样也是这样想的。
说实在话,一开始听霍青开价只十五两时,他心里还有些意外。
这个价格着实比他之前心里想的少多了,原先他想着,这方子能在十八到二十两之内拿下便是合适的。
倒也不是他瞧不上乡下人,只是他心里清楚,农户人家对银钱向来看的紧,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卖方子的机会,自以为能拿捏酒楼,一下子狮子大开口也是有的。
这霍青夫夫俩倒是个明白人,这一点,倒是让孙掌柜的高看一眼了。
孙掌柜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摩挲着手里的酒杯,状若思忖片刻,而后才道:“十五两,这价钱便是一次性买断的价钱?”
“先说好,这方子要是卖给我们酒楼了,那将来你们也再不能在城里卖南乳还有其他南乳相关的吃食,更不能将这方子再卖给别人家。”
这话一说,江云苓和霍青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霍青,虽说他心里已有个六七成的把握,但到底是头一回碰上这酒楼的掌柜,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只不过江云苓比他更紧张,他就得稳着些,也不能让孙掌柜的看出来。
如今孙掌柜愿意细问,也就是说这事儿基本上准了。
霍青的肩膀微微松下来一些,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十五两便是我夫郎将手里的方子彻底卖给您酒楼了,方子我们绝不再卖,也不会再拿他来做营生,掌柜的若是不信,也可与我们定契。”
这是自然的,做买卖,白纸黑字,签订契约才有保证,将来就算有什么口角,闹到公堂上也才有理可说。这不管对酒楼还是霍青都是必要的。
然而见霍青说的如此笃定,价钱也合适,孙掌柜这心里舒坦啊,这下,总算露了个笑。
难得难得,这夫夫俩都不是个贪钱的人。
既是这样,孙掌柜也愿意卖他们个好,十五两这个价钱是合适的,于是孙掌柜难得的没再往下压价了,十分爽快的点头道:“成,就十五两。”
霍青一听孙掌柜那么爽快便应下了,便知道这个价钱对酒楼来说怕还是低的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们俩也不贪心,只拿自己该拿的钱就是了。
只听孙掌柜又道:“说好了,我去让人去拟契约,你们写方子。”想了想又道:“二位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我让酒楼的人给你们写。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咱们再把契子签了,这事儿便成了。”
倒不是他瞧不起霍青夫夫俩,这读书识字的事儿,不说农户,城里都没几个会的呢。
闻言,江云苓笑着点了点头:“就不劳烦掌柜的了,我自己能写,只是要借酒楼的纸笔用用。”
“那行。”既然江云苓识字,孙掌柜的也就不说什么了,转眼便请人送了纸笔上来,自己则下楼交代人写契子的事儿了。
屋里一时只剩下霍青和江云苓两个人。
“相公!”江云苓忍不住叫了霍青一声,一双眼亮晶晶的,一瞧便知道他很高兴。
霍青也高兴,只是在外人面前还得先压抑着,于是只握了握他的手,小声道:“回家再说,先写方子。”
江云苓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孙掌柜的也带着账房先生和底下人写好的契子推门进来了。
江云苓先接过拟好的契子认真看了一遍,有一字一句的读给霍青听,夫夫俩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后头的事儿便顺理成章了,双方在契子的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指印。
接下来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
三个五两重的银元宝交到霍青和江云苓的手上,而方子给了孙掌柜,这就银货两讫了。
霍青和江云苓平日里不是没赚过那么多钱,但何曾一下拿下那么多的钱。
平日里无论是杀猪和卖肉,得的都是铜板,了不起也就是几个碎银子,哪像如今这般。
五两一个的银元宝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下,江云苓脸上的笑意愈发压不住了,眼里亮的像是有星星一样。
霍青同样高兴,只是还能压一压。
而在夫夫俩接银子的时候,孙大夫也在看江云苓写好的那张方子。
这南乳他们酒楼里自己个儿琢磨了那么久都没琢磨出来,连带着他都有些好奇,这里头到底是放了什么做的。
逐字逐句看下来,盐、糖、酒、还有八角,草果子这类的香料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他们酒楼里的厨子也都尝出来了。
关键还在最底下那一味食材上,红曲。
小哥儿还特地在旁边标注了一句,红曲既可食,也可以当药材用,城里医馆就可以买到。
看完了以后,孙孙掌柜的眼皮子抽了抽。
这,这食材还当真出自医馆里啊,这谁能想得到啊。
又看了发南乳的方法,别的和他们这儿普通发腐乳的功夫也差不了多少。
看完以后,孙大夫挑了挑眉,心里感叹了一句。
难怪这方子卖的不贵,要说起来,确实也没什么难的,甚至用料也不难寻,关键就在于这东西一般人想不到而已。
不过孙掌柜倒也不觉得亏,十五两嘛,对于酒楼来说不算什么,再说,就算做起来简单又如何?不知道红曲的人,这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不过依着这方子到底能不能发出南乳来,后头还得等楼里的厨子亲自做一遍才能知道。
霍青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高兴之余,还记得对孙掌柜道:“还请孙掌柜请人依着方子做一遍,若是做不出来,孙掌柜是知道我在城里哪里开肉摊子的,只管来找我就是,若是掌柜的不放心,我还可以将家住的地方也给您留一下。”
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孙掌柜乐呵呵道:“哎呦,霍屠户是个明白人,那就麻烦你了。”
今日这么一遭下来,孙掌柜倒是挺欣赏霍青和江云苓的为人的,不过欣赏归欣赏,生意归生意。
钱花出去了,东西要是弄不出来,他也没法和老板交差。
倒是这霍青,是个明白人啊,往后若是有机会,倒也不是不能再继续合作下去。
他们酒楼每日开门营生,这楼里的猪肉可是每天都得供着的,而这霍青又是个屠户。
酒楼买肉,和谁买不是买?且就说他们之前和他们家定了短契的何屠户他们家,近来送来的肉越来越不行了,他都听后头厨子抱怨过几回了,说那肉有时看着感觉不够新鲜,肉也不够肥。
他正有意等这次契子到了以后便和那何家解契,在城里再寻摸家好的呢。
不过这事儿还得往后再说,先观察观察,他得看看这霍青为人到底如何。
那头,霍青和江云苓并不知道孙掌柜心里所想,爽快的将家里的住址也写了下来。
孙掌柜接了,这事儿就算彻底办成了。
双方都挺高兴的。
孙掌柜高兴这生意做的爽利,方子也拿到了,而霍青和江云苓就更不用说了。
孙掌柜遣了个小二一路送他们出福兴楼,直到出了福兴楼大门口,夫夫俩这才彻底没再压着眉眼里的笑意。
这可是足足十五两银子。
“相公!”江云苓一双眼睛笑得都弯起来了,忍不住激动抓着霍青的手摇了摇:“咱俩这回有钱了。”
“是啊。”霍青也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同样高兴。
这回一下得了十五两银子,他们终于可以在城里寻摸家好点的铺子了。
怀里揣着那么多银钱,不好在城里闲逛,万一被贼盯上了怎么办,于是夫夫俩收拾好东西以后便赶紧赶着骡车先回家了。
————
回到家以后,江云苓第一件事便是把家里的装钱的匣子抱了出来,又把十五两银子放了进去,重新数了一遍他们家如今有的钱。
家里最近吃喝都不怎么缺,连鸡蛋鸭蛋也不用买了,反而是各种进项多了起来,因而除去他们日常的油盐酱醋还有灯火蜡烛等用物,还有上次霍青给他打银簪的钱,家里一共攒下了十八两六的银子并着三十多个铜板。
而加上今天卖方子的这十五两,他们手上如今一共有三十三两六钱的银子了。
原先的小钱匣子装不下了,该换成一个大一点儿的木箱啦!
“相公,这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城里寻摸间铺子了?”江云苓喜笑颜开的摸了摸钱匣子里五两一锭的银元宝,回头对霍青道。
他知道霍青一直有心想像他师父张屠户一般,在城里定下一家自己的肉铺子,是以,两人也一直在努力攒钱。
原本还以为按照他们之前攒钱的速度,至少得到明年开春以后能把这事儿定下来,这下好了,一下得了十五两银子,看样子,只怕都不用等到完全入冬了,只要有合适的,这两日就能把铺面给定下来。
霍青方才回家的路上也一直琢磨着这个事儿呢。
闻言,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又和江云苓商量起这个事情来。
霍青道:“寻摸铺子这事儿,找城里的牙行便成。就是我在想,咱们是在城里买一间带铺位的宅子,还是先租一个地段好点儿的铺子,先做两年生意再说?”
这城里的铺子,自然是有卖的,也有租的,大小不一样的,价钱自然也不一样。
因霍青之前便一直存着这个心,因而如今城里房屋买卖的价钱他也大概的了解过一些。
若是按着如今的市价,县城里最靠近城门的那些房子,地方最偏,屋子也简陋甚至漏雨的,一间屋子一个月租子大概在五十到八十文之间,这是给城里最穷苦的人家住的。
比这好一点的便是普通的民房,只有一个大院,四边几个房间,人混杂着住,按他们这儿说的就是一个大杂院,里头住上十来二十个人,城里一般酒楼伙计还有学徒一般住的就是这种,一个月租子大概在一百到三百文钱不等。
然而这两种都是只能用来住人的,做不了生意,他们的铺子是用来卖肉的,自然不能考虑这种。
按着霍青的想法,最适合他们家如今的情况的情况是城里那种带着小院的民宅。前头的响板门搬开便是铺子,可以用来做营生,而后头则是自家的院子,至少得带着两三间屋子和灶房。
这样往后就算有的时候和他江云苓在县城里有什么事儿回不了家,在城里也有个住的地方,中午也能有口热饭吃。
然而这样的小院,城里如今的价钱一个月租子大概在五百文到一两二钱之间,主要是要看地段,距离集子越中心,人流量越大的地方,便租的越贵,价钱基本都在一两一钱到二钱之间,在低了便很难再压下价来。
而如今他们手里也算有点钱了,若是要租铺子,自然得租个位置好点的,如此算来,一年的租子大概就在十三到十五两之间。
他们如今手里的钱,正好能租个两年,租铺子一般都是半年起租的,租的时间越长,越好谈价钱。是以霍青想着他们要是要租这样铺子,这最后的价钱说不定还能再谈下来一点儿。
至于再大点儿的,中等的宅院,或是像城里的富户那般的,前头是铺子,后头再带个大院的,那就不用想了,就算是租,一个月没有个四五两都拿不下来。
这是租院子。
而若是要买的话,三十多两也不是不能在城里买间带小铺子的民宅,但那就得到很偏的地方去,屋子估计也比较破旧,买下来以后还得修缮一番,要是要买个地段好点儿的,估计就得四五十两了。
但好处是,自己家的宅子,想做什么都行,他是干屠户的,要是租的院子,还怕主家人会嫌弃他们杀猪把院子弄得污糟,不愿意。
原本他们手里的钱不多,霍青自然没考虑过在城里买宅子的事儿,如如今有钱了,他便也琢磨了一会儿。
可若是要买宅子的话,霍青估摸着光是他们手里如今这些钱还是不太够的,就算是买个最偏地方的也不够,还得再做几个月生意才行。
他把心里的想法说给江云苓听,江云苓给霍青倒了碗水放在他的手里,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租个院子吧。”
说白了,他们如今其实只是想在城里开间肉铺子,又不是真的想在城里安家,村里有他们住的地方呢,而且现下家里有骡子了,赶着骡车从城里回村里也用不了多久,算是很方便的。
这么看的话,一个位置好点儿的铺子可比自家的宅院好多了。
好的肉铺子人流多一些,肉自然也卖的更快,再说了,城里那些个酒楼食肆,定猪的时候多少也会看看你肉铺子的门面。
门面好的,铺子大的,看着便叫人觉得放心一些,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找,也就更愿意和你定肉,那不就能更快的赚钱了嘛。
霍青想了下,也笑着点了点头:“也是,还是先租个铺子吧。”
做生意还是踏实些,一点一点来吧,步子也没必要一下迈的那么大,先租着,等以后要是生意更好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在城里买个更大更好的院子呢,不必着急。
于是他扬了扬眉梢,笑了起来:“那我这两天便去牙行和牙人说一声,让他先帮我们在城里寻摸一下,咱们俩得空了,自己也去看看。”
江云苓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想着他们家马上就要有铺子了,越发高兴。
霍青的眼里也满是止不住的笑意,想想过去这一年,家里的一切当真是过得十分顺当得了,小文的身子越发见好了,春日里才添了头骡子,如今还不到年末,他们家又要有铺子了,怎么想都觉得这日子越发有盼头了。
而这一切,很大都源自于江云苓的功劳。
趁着这会子家里没别人,霍青忍不住上前将人抱了一下,半是感叹半是庆幸:“多亏有了你。”
这话也是真的,若不是江云苓南乳卖的好,他们家哪里能一下的那么十五两银子。
江云苓乖顺往男人的壮硕宽厚胸膛里埋了埋,笑的眉眼弯弯,小声道:“也幸亏有你。”
他并不过分谦虚,可当初若没有霍青接受了从嘉陵千里而来的他,他如今的日子还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样子的呢,又如何能这般舒心呢。
夫夫俩这么抱着温存了一下。
今日卖了方子得了钱,算是件大喜事儿,别的不提,总该吃点好的。
江云苓心里一高兴,于是大手一挥,笑眯眯的对霍青道:“晚上杀只鸡,你再看看咱们村里或是其他村有没有人卖鱼的,喊上大伯娘她们过来吃饭。”
霍青自是笑着应下了,往村子里转了一圈,提回来一条两斤多重的草鱼,放下以后又去大伯娘家喊人。
灶房里,江云苓操刀,准备夜里好好弄一顿吃的。
家里豆酱晒了一个多月,已经晒好了,这条草鱼就用来焖豆酱吃。
二斤多的草鱼敲死,切成鱼块,身上再划两刀,而后放进油锅里煎一煎,直煎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再往锅里下一把姜蒜和干辣椒,酱油和酒,香味一下便飘了出来,添上一大勺色泽浓郁的黄豆酱,再舀一瓢凉水,盖上锅盖一起焖煮。
不到一刻的功夫,锅里的水便滚开了,“咕嘟咕嘟”的顶的锅盖都直响,想起家里还有些萝卜和豆皮,江云苓便也切了来一块倒进了锅里,这样吃鱼的时候还能有几口配菜吃。
灶底改细柴,让一锅豆酱鱼慢慢焖着,等汁儿都收干了,一锅黄豆酱焖草鱼也就做好了。
趁着焖鱼的功夫,江云苓又切了些五花肉来,剁成了细细的肉泥。
他想做几个狮子头吃。
其实狮子头和平遥这边的四喜丸子差不多,不过狮子头的肉馅要剁的更松软些,个头也更大,味道却没有四喜丸子那么重,而是咸鲜口。
阿嫂还怀着身子呢,四喜丸子吃起来多少油腻了些,还是狮子头的做法比较清爽可口。
肉里里加点儿荠菜,笋丁、葱姜水、酱油和一点点黄酒调味道,然后团成拳头那么大一个的丸子,底下铺上一层青菜叶子,而后直接上锅蒸就成了。
金点儿闻着肉的味道跑了进来,厚厚的毛发在江云苓的腿上一下一下的蹭着,还人来起来,扒在灶台上看。
见状,江云苓笑了起来,他手上都是肉泥,没办法摸金点儿,只能用手臂袖子卷起来的地方蹭了蹭它的头,笑道:“放心吧,今晚也给你添根大骨头吃。”
“汪!”也不知它到底听没听懂,不过到底是响亮地叫了一声。
————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大伯一家就来了。
还没进屋,在院子里就闻到里头炖鱼炖肉的香味。
一进屋,更是瞧见屋里的桌上摆的慢慢的一桌,小鸡炖蘑菇、黄豆酱烧鱼、蒸大肉丸子、腊肉炒笋干等等。
“嚯。”李氏眼睛都忍不住瞪圆了,又看向霍青和江云苓,问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怎么烧了那么多的菜?”
这不年不节的,方才霍青说叫他们一家过来吃饭,李氏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过来看晚上的饭菜这么丰盛,更是吓一跳,这有鸡有鱼有肉的,都快赶上过年了。
然而霍青和江云苓脸上却都有止不住的笑意。
“伯娘,你只管吃就是了,这一顿半顿的,家里吃得起。”霍青笑道。
还是霍启先反应过来,笑着看了过来:“青子,家里近来有好事儿了?”
其实霍启第一反应便是江云苓也怀身子了,可想想又觉得不对,若当真是怀了身子,就青子那性子,怎么还舍得让人做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霍青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一桌人都坐下了,霍青这才说了今天把方子卖了的事儿。
“乖乖!十五两!”霍长宁嘴里还叼块鸡肉,闻言眼睛都瞪圆了。
李氏也惊了,就那南乳的方子,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就能顶他们一家一年的粮食钱?
反应过来却觉得也是,没听说那是卖给城里的大酒楼么,城里有钱人多,十五两算什么,听人说那些有钱人家里,一道什么翅煲的都值十几两银子呢。
要她说啊,那吃的不是什么翅,吃的是金子。
可不管怎么说,霍青夫夫俩一下得了那么多银钱,李氏一家还是很替他们高兴的,而在听说霍青有意在城里寻摸个铺子定下的时候,大伯一家就更高兴了。
霍铁山拍了拍霍青的肩膀,不住的点头。
“好,好啊,开个铺子好。”这下,霍青在城里就当真有个稳定的营生了。
自从二弟夫妻俩走了以后,霍铁山身为大伯,就止不住的为两个侄子的生计发愁,尤其一个身体还不好。
如今眼见霍青已经彻底能把这个家顶起来了,成亲了,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他心里十分欣慰。
有这样好的消息,确实是值得好好的吃一顿,再加上江云苓的手艺那自来是没得说的。
这一顿饭,一家子都吃的乐呵呵的,就等着铺子真的寻到定下来的那天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