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余光看了一下池然的神色,他微微抬头,并没什么表情。
“……真的。”,太宰道。
如果否认自己就改口,太宰想,没否认也变相表明了他的态度,不过……任由他牵手不也是态度的一种吗?
中也目光肉眼可见变得呆滞,他不可置信望向池然的方向,发出一道气音,
“哈?”
池然安静喝下最后一口红茶,“时间到了,走吧。”
中也整理自己的帽子,“别给我转移话题啊!你们……”
太宰勾起唇角,哼着歌牵过池然的手,拉着他出门,“中也——保护我们的时候记得离远点,看着很碍眼。”
中也:“……”
真想一脚踢飞眼前两个人,自己就是贱,早知道不问了。
太宰心情很好,路过的狗都要打个招呼,一旁亲卫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露出大白天看到鬼魂的恐惧神情,甚至怀疑首领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被掉包了。
“池然君。”,太宰走到池然前面,面对他倒着走,“我好久没看过海,是什么颜色呢?”
“和中也眼睛一样的颜色,你可以没事看看中也。”
“…………”
太宰面容扭曲了一瞬,对中也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首领,只要打开首领室的窗帘,整个横滨尽收眼底,怎么可能看不见大海,池然在心底无声腹诽,这手段用在小姑娘身上多好,以太宰这张脸应该能骗不少小姑娘。
他们用首领专门走的地道,这能迷惑敌对势力的眼线,从小路出去。
十二月寒风凛冽,枝寒料峭,作为沿海城市,还未进入深冬,温度尚好,海鸥依旧盘旋,如同舞台上精致的芭蕾舞者,和海浪共同升入天际。
太宰看见了那辆摩托,是纯正的黑色,边缘散发着微微寒光,弧线优美,在横滨的墙角安静卧着,就像是……太宰将目光投向一旁,
池然目视前方,太宰发现了,刚见到他那会他喜欢低头,鸦翅般的睫羽低垂,从来注视地面。
一阵寒风划过,二人刚一上车,刚刚气魄冲天的家伙就抱着手臂打了个喷嚏,
阿秋——
太宰失笑,把衣服拉链打开,从背后抱住他,衣服的边缘裹住他的肚子,额头贴住他的后背,“这样呢?”
池然:“赞美棉衣,阿门。”
“你应该赞美太宰先生!”
“不要——”
“为什么?”
池然思考片刻,一本正经道:“因为绵羊不会在晚上找我索取报酬。”
“噗——”,太宰下巴贴住他的颈窝,“可我不是属狗吗?”
“那你‘汪’几声我听听?”
太宰摇头,“这是报酬。”
池然笑了几声,手才试探般摸上把手,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吸了一口冰碴。
好冰。
有那么一瞬间,池然起了逃避的心思,窝在家里看漫画不好吗?手上再端一杯红茶,打开收音机,听起来很像老头子的生活,但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池然按照他理解的美好生活开始实施,也许这辈子很快就结束了,
轰隆——
似乎有另一只手贴住他的手,在风支离破碎的呜咽中,池然听见轻微而又低沉的声音,
向前走。
“也是……”,池然低声呢喃,“如果是你的话,就是会这么说。”
即使死亡也如风一般的男人,他的一生永无枷锁,他穿着紧身赛车服,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他的眉眼硬朗俊秀,笑起来会感染周围的人。
作为他的儿子,混到这个地步实在没用,如果当年死的是自己,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他,家庭就会恢复到从前的欢乐——池然一直都那么认为。
所以成为日常生活的丑角,时不时开玩笑逗乐他人,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幽默的人。
池然握紧把手,猛的往下一拉,
轰隆——轰隆——
吹在脸上的风变大了。
他没戴头盔,他愿意接受暴风的洗礼。
“太宰——”,池然大声道:“我其实——”
“以前也是个很酷的男孩。”
他才不会搞怪逗乐别人,脑子只用在迷惑老师逃课,在老妈的注视下想办法溜走,和一群坏孩子在电玩城疯玩。
太宰抱紧他的腰,这时却没什么暧昧的想法,只是盯着前方,似乎大海就在前面。
“我知道。”,他大声回应。
他一直都知道。
一切都在远去,周围的风景快速闪过,唯一不变的只有前方,只有走不完的路,和梦境诡异般重合,
池然想起在梦里他没看见的终点是什么,在那条柏油路的尽头,一切神秘玄妙的终点——
他们越过小路,穿过人群,熙熙攘攘远离了视野,海浪声声入耳,与摩托车的轰鸣交响,盘旋升上天空,向着前方无尽的海洋掠去。
这一刻,池然觉得冷意消失了,五脏六腑有火在燃烧,烧到心脏,烧到四肢百骸。
他们终于登上山顶,池然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如果人类注定要死亡,那么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
他拉满油门,沉重的呼吸化为白雾升天,太宰抱紧他,瞳孔倒映纯粹的蓝,天空和大海融于一体,像是世界的画。
他们闯入画中,以不容拒绝的姿态。
那瞬间,太宰想,他能够理解主世界的自己了,如果死在这里就好,这是他一直追求的殉情。
噗通——
池然张开身体,海水大口大口灌入,又咸又腥,整个肺部似乎都被挤压,全部视野都充斥幽蓝,偶尔有阵阵白色的弧光,初始的难受过去,他骤然觉得温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
池然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深海,意识逐渐模糊,忽然,手腕处传来一股巨力,对方冰凉的手指紧贴脸颊,池然感觉唇齿似乎被撬开,带着寒意的空气从口中灌入,他睁开眼睛的缝隙,
白色绷带一圈圈如水蛇悬浮在海中,那双忧郁的鸢色瞳孔染上大海的蓝,静静注视着他,池然被拉扯着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