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他是模仿的对象。
所以哪怕太宰不主动找他，一有空闲就他就会粘在太宰身边。
观察他的小动作，观察他的语言习惯，毫不避讳。
真讨厌。
这种肆无忌惮的模仿者，真讨厌。
和他一起上吊，在树上扑腾半天，最后软趴趴倒下。
和他一起跳水，每次在快要溺亡之时就会莫名其妙和他滚到岸边。
他无论吵着要什么，池然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最终还是会找到给他。
池然对太宰的纵容谁都能看见。
可这种纵容如果建立在他身上就格外空洞，因为他同样是个漂浮在世间的人。
和谁的关系都分明，绝不多踏一步。
“池然君——”
太宰用那双阴沉的鸢眸直勾勾盯着池然的瞳孔，加上了敬词。
两人的氛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就像走在钢丝上，再这样下去，时间会将钢丝不断磨损，最后只剩下细细一条。”
太宰伸出手指比划，“就像头发丝那么细小，一脚踩上去，鲜血‘咕噜咕噜’冒出来，但是又不能回头，最后钢丝陷入脚掌，逐渐割破内脏。”
“到那时——”
“到那时就像烧烤架上的羊，只能发出膻味，连呼救都没声音了。”
太宰看不透池然，但对于他如今的处境一清二楚。
长此以往，他会崩溃。
如今还能保持这副模样，只是强大的自控力让他维持自我而已。
“诶？”，池然发出疑惑的气音，微微歪头，“太宰在关心我吗？”
太宰一噎，
“不，我只是不想你这种恶心的模仿者比我先一步到达死亡。”
对于十一岁的太宰来说，这应该是他能说的最温柔的话语。
池然轻声一笑，在黄昏的空荡街道传荡，他一只手插着兜，摸了摸口袋，
口袋中什么都没有，只是思考的小动作而已。
关于太宰说的这些话，池然早就想过，他给自己的答案是——
“不可能。”
对于太宰来说这是走钢丝，随时会掉落，可对于池然来说。
——“我会活着走到终点，这是无须质疑，不用思考，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世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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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升又下降。
从一开始就对996说过了。
他会成功。
所以太宰的所有建立在未知的理论都不成立。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池然仍旧有刚来一般的轻狂。
996在空间疯狂点头，它也从未质疑过这件事，【看来还是我比较了解你，太宰治都没想到，四舍五入我比他聪明】
【……？】，池然缓缓打出问号，【你怎么敢的啊】
【你昨天输给了我，四舍五入我比你比太宰聪明】
996：【……】
他怎么敢的啊！！
太宰眨了眨眼睛，突然无话可说了。
池然却弯腰猛的凑近，露出欠揍的笑容，“被我迷倒然后哑口无言了吗？”
太宰推开池然，神情突然变得无聊，无奈道：
“像你这种只能‘咩咩’叫的小羊我当然哑口无言，因为人和羊不能共通，说到这，我有点想吃羊肉了，等喝完酒我们去吃饭吧，反正你今晚没有事。”
“你出钱？”
“我的钱在入水的时候飘走了。”
太宰露出腼腆而又孩子气的笑容。
“不可能！”，池然愤愤不平，“你跳的时候我都盯着呢！怎么可能掉东西！”
“哦——”，太宰恍然大悟，“原来我不是偶然滚到岸边，全部都在某人的注视下啊。”
池然放空眼神，心虚移开目光，“我不知道哦。”
“那就多谢池然君请客啦。”
太宰不客气道。
“对了。”，池然停住脚步，“别加‘君’，就叫我池然吧，就像我叫你太宰一样，我不太适应你们这里的叫法。”
太宰沉默两秒，才道：“好。”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酒吧，老板比了个叉，“未成年不能饮酒。”
池然，太宰：“……”
这里标准二十岁成年。
池然和太宰，一个都没到。
“去港黑的酒馆吧。”，太宰提议道：“那里没人敢拦。”
“行。”
池然坐到摩托车上，甩了甩钥匙，“上来吧。”
太宰坐上去，“这次我要在后面。”
“诶？会被甩飞的。”
“飞就飞吧，你如果想害死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杀者就那么做吧。”
太宰得意挑眉，他猜到了池然不能让他死亡。
“啊……你真讨厌，我要在森先生那里告状，让他好好教你一个十一岁孩子的基本道德。”
“那他首先得教一个十七岁孩子的基本道德才行，竟然带着我喝酒，还飙车。”
池然大惊失色，“什么啊，比起杀人放火这已经算是最轻量型好吗？”
他们两个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能吃一辈子牢饭的家伙。
虽然杀的都是同等黑手党和敌人。
又一次被池然带着兜风，太宰抓住池然的衣服。
靠在他背后。
很冷，他一直都是这个温度。
可这么冷的人，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明亮，他到底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啊。
可以称得上是羡慕或者嫉妒亦或者仰望的情绪复杂混合在太宰心中。
他在为生存意义挣扎，而眼前的人半年前就如此，现在光芒仍然丝毫没有熄灭。
“池然——”
太宰突然叫出了池然的名字，没加“君”这种敬语。
“怎么？”
“我们就这样开进海里吧，让海水涌入四肢百骸，从头骨和鼻腔中涌入，夺走所有的空气！”
“滚蛋啦，我很喜欢这辆摩托诶，要开进海里的话你下次自己买一辆，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你的死亡司机。”
996：【重点明明在开进海中吧，为什么是摩托？】
【废话，重点当然在摩托】，池然古怪道：【我亲手改装的，还不够重点吗？】
“真的吗真的吗？”，太宰放开拉住池然衣服的双手，在风中摇摆。
他大声呼喊道：“那我下次买，你不能食言。”
“好啊，谁食言谁是小狗。”
池然同样大声承诺。
太宰突然有些期待了，
和池然一起坐着轰鸣的摩托车，在日落或者清晨，总之是太阳染红海面之时，
从悬崖中一头扎入海底。
无垠的黑暗占据全部视野，一瞬间所有活着的无聊和困难都可以暂时忘却。
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