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是哑巴,那咋了? > 第77章 谁干的
    裴于逍肩膀全湿了。


    浓稠的血液浸透衣领,喷洒在侧颈和耳后,是滚烫的,和陶柚的体温一样。


    寒风瑟瑟,扑在裴于逍僵直的脊背上,很快又吹得冰凉。


    这简直是裴于逍人生中见过的最糟糕的画面了。


    几乎令他心神俱碎。


    “哪、哪里……”裴于逍嗓子里发出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陶柚,哪里疼?”


    陶柚说不出话,轻轻动一下嘴唇,就有更多的鲜血从唇齿间溢出。


    鼻腔全是讨厌的血的味道,陶柚想呼吸,却发现吸进来的气撑不起胸膛。


    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胸口,他从未感觉到呼吸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唉……”


    陶柚泄了力,在裴于逍肩头很轻地叹了叹。


    裴于逍倏而绷紧了。


    这么一声轻微的叹息落在他耳边像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他在一瞬间如临大敌又手足无措。


    “陶柚?”


    他托着陶柚的背,细细检查过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确信找不出任何严重的外伤。


    而这个认知非但没能让他安心些许,反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未知的恐惧。


    “是后背,”柳静挣脱掉身边人的搀扶,哽咽着:“刚才有段木头掉下来,小柚他为了救我……他……”


    她甚至没办法连续说完一整段话,捂住脸泣不成声:“他还背我出来……小柚……”


    陶柚知道身边有人在说话,但他其实完全听不清了。


    像是整个人都被按进了水里,感官封闭,人们变成鱼在他耳边吐泡泡。


    这个形容莫名把自己逗得有点想笑,可惜笑不出来。


    确实……还是挺疼的。


    柳静都快变成泪人了,瘸着退也要扑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不放,妆花得一塌糊涂,还熏得黑黢黢的,最后又被水漫金山的泪水化开。


    他果然还是把这位善良的女士吓坏了。


    陶柚有些愧疚,有心想安慰一下,却发现手没力气抬起来,只好作罢。


    裴于逍呢?


    陶柚眨眨眼,费力地仰了仰头。


    这时候忽然有大片闪动的蓝光照了过来,很强很刺眼地映在裴于逍侧脸。


    那么清晰的蓝色,却把他的眼睛映得好红。


    裴于逍,好像哭了。


    ·


    抢救室上“手术中”三个大字鲜红夺目。


    裴于逍身上的血跟随时间的流逝氧化、干涸,化作浓黑的墨色。


    他几乎半边身子都是血,下颌脖颈,肩膀衣袖,全是从陶柚身体里流出来的。


    裴于逍默不作声,用湿巾擦拭手腕和虎口,因为血都干掉了,他擦得有些费劲。


    但无论用力搓多少遍,总那么一丝丝印记清不掉化不开,藤蔓一样缠绕在指尖。


    “人身体里原本就有这么多血吗?”裴嘉钰带着哭腔:“他不是晕血很严重吗?”


    天真的嗓音像尖锐的利刃,刺破胸腔,穿透心脏。


    裴于逍手指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被他用力握紧成拳头抵在额角,颈侧浮起青筋。


    长久维持的镇定几乎快到崩溃的临界点。


    裴嘉钰站在抢救室门前,仰头望着正中央血淋淋的红色大字,稚嫩的脸上是受惊过度后残存的茫然。


    “他会有事吗?”他喃喃地。


    裴于逍抬起头,“不会。”


    “可他已经进去很久了……”


    裴嘉钰发着抖,开始抑制不住哭腔。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裴于逍抬了抬手,裴嘉钰就小跑着过来,抓住哥哥的衣角:“哥……”


    “一定不会有事的,”裴于逍看着弟弟红肿的眼睛:“医生不是说了吗,肋骨骨折挤压内脏导致的内出血,但我们送医还算及时。”


    “如果这家医院做不到,那就换下一家。我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最顶级的设备,和最顶尖的医生,他们必须让他化险为夷。”


    他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与偏执,不允许命运偏离他预设的轨道,哪怕是任何一丁点。


    裴嘉钰从没在哥哥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他晃神一瞬,随即同样坚定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对,我们什么都有。”


    “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呢,”裴嘉钰用力压住颤抖的声线,使自己看上去像个男子汉:“我可是光之使者!”


    “光之使者,”裴于逍轻轻扬了扬唇角:“他说的?”


    “死柚子成天胡说八道,但这一点没说错,”裴嘉钰孩子气地握紧拳头:“本光之使者会保佑他的!”


    裴于逍神情柔和下来。


    陶柚啊,瞧瞧你带出来的学生吧。


    这个从小连圣诞老人都不信的孩子,现在居然也开始相信光之使者了。


    他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


    他几乎都能想象出陶柚说这话的样子,一定是又可爱又漂亮,还带着些能把裴嘉钰气的牙根痒痒的张扬。


    总之很有趣,很鲜活。


    “他比你还要中二,”裴于逍轻声地,眼里有种哀伤的柔情:“不过以后别总这么叫他了,多不好听。”


    他轻轻摸了摸弟弟头:“明明他人很不错,对不对?”


    裴嘉钰不说话了。


    忽然间,好像压抑许久的情绪全线破防,他眼眶里骤然蓄满泪水,决堤一般簌簌落下。


    “呜呜呜哥……”他死死抓住裴于逍的袖子:“是不是、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胆子再大一点,跑、跑得再快一点,他和妈妈就能少吃一点苦,他们就不会……”


    小孩稚嫩的身体哭得发抖,裴于逍也抑制不住地眼眶酸涩,轻柔地拍着弟弟背:“不怪你。”


    叮!


    电梯门打开,衣着干练的秘书长拿着一份资料袋快步走来。


    “少爷,小少爷。”


    裴嘉钰立刻起身,背过身去,明明还在抽抽,却拿手背倔强地抹掉眼泪。


    裴于逍看向秘书长:“怎么样了?”


    “夫人小腿骨折,经过治疗,现在没有大碍,”秘书汇报道:“事发现场已经清理,烟花没有爆炸,也没有更多的人员伤亡,董事长交代说他会处理,让您不用担心。”


    裴于逍不置可否:“谁干的?”


    “是诵达地产的夫人带的保姆,她声称自己在地下室抽烟,意外引发了火灾。”


    “意外?”裴于逍挑起眉梢。


    “……是的。”


    裴于逍不再出声。


    秘书长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但很难从他脸上揣摩出任何意图。


    这位刚成年不久的公子哥,有时候似乎比董事长还要让人难以看透。


    秘书长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绷紧了弦耐心等着。


    良久,裴于逍开口:“我要见她。”


    秘书长一惊。


    “怎么,不合适?”


    “这,”秘书长有些为难:“毕竟是在警局……”


    “所以呢,”裴于逍反问:“你办不到?”


    他音量很轻,甚至算得上温和有礼,却仍然让听的人在一瞬间后背发寒。


    “当然不会,”秘书长颔首:“我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