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也……打不开?
陶柚缓缓抬头,望向高处那扇紧闭的木门,猛地打了个寒噤。
靠,这么阴森?
他似乎都能感受到背后阴风吹过。
“你不是说,这里风水还不错吗?”陶柚咬牙切齿。
“是,”裴于逍上下打量着陶柚的神色,“怎么样,现在还兴奋吗?”
陶柚:“……”
很明显,这个人就是故意在整他,偏偏陶柚是真的菜,还怂。
他承认,现在这个氛围是真的有点吓人了,但再吓人面子也不能掉。
“呵,”陶柚冷笑一声,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无所畏惧:
“谢谢,好多了。”
说罢一溜烟跑上楼梯,噗地推开门,走廊的灯光倾洒,陶柚宛如沐浴在水中的鱼,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裴于逍拿着烟花上楼,经过陶柚身边,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陶柚连忙跟上,斜着眼扫视裴于逍:“你觉不觉得其实你也挺幼稚的。”
裴于逍不紧不慢:“近墨者黑。”
“?”
·
裴于逍将烟花搬去外面院子里。
雪早就已经停了,庄园在远离市区的山上,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城市灯火,天空和远山都是漆黑的。
“趁天亮之前都点完吧。”裴于逍说。
陶柚看了眼地上:“可这是满满一大箱啊。”
“看着多,其实一下就放完了,”裴于逍边说边将一大堆烟花筒堆成一个圈,“稍微弄一下,待会儿这片能一起燃,你就在这别动,一定好看。”
圈里的陶柚:“……”
他瞅着圈外的裴于逍,两手一摊,脑袋一歪:“我是唐僧吗?”
裴于逍:“?”
“孙悟空去化缘的时候就是这么画一个圈让唐僧待里边儿的。”
裴于逍:“……”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抬脚跨进圈子里,转身将引线点燃,快步来到陶柚身边。
“那我陪你一起。”
哗——!
第一只烟花筒在裴于逍身后燃起,紧跟着越来越多,多米罗骨牌似的围成了一圈。
“哇!”陶柚眯起眼睛,捂着耳朵倒退了两步。
裴于逍连忙将他拉住:“后面还有,等下把你也给烧了。”
“好爽啊!”
陶柚兴奋地在裴于逍耳边大喊。
虽然只是烟花筒,但无数只同时燃烧的声音绝不逊于满天烟火,陶柚耳边全是烟火噼里啪啦陨落的声音。
周围极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反衬得这片烟火像倒流的银河。
“你知道吗,”陶柚抓住裴于逍的手:“烟花就是要在最黑的地方放,最好一丁点光都没有的地方。”
裴于逍有些没听清,侧过耳朵:“为什么?”
陶柚扬起眉梢,眼里仿佛也有流淌的银河:“因为好看,因为我从小就这样。”
裴于逍忽然没说话了。
仿佛思绪有一瞬的飘荡,他就这么注视着陶柚,神情一寸寸柔软下来。
“怎么这么看我?”陶柚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裴于逍最近浮起很轻的弧度:“我喜欢听你说你小时候。”
烟花渐次熄灭,跳跃燃烧的光点从陶柚脸上退去,裴于逍并未回应陶柚眼中的那一点疑惑,自顾自再点燃了一簇烟花。
他把那簇烟花当成照明灯,又拿了几盒仙女棒回来,好几根合在一起点燃。
咔嚓——
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快门声。
裴于逍抬头,抓到了陶柚收回手机的前一秒。
“你拍我?”
“没有啊。”陶柚还在装,将手背到身后。
裴于逍对于拍照其实并不抗拒,也从来不会关心自己的照片好看还是难看。
但这是陶柚拍的,并且是偷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拍成什么样了,我看看。”
陶柚连忙躲开:“别别别,这张没拍好。”
“没事,我看看是有多不好。”
“不不不,其实很好,很帅,特别帅!”
“那更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哎呀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陶柚揣着手机就是一个飞奔逃窜。
折腾半天,裴于逍最终还是没能看见那张照片,也不知道自己在陶柚眼中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天色将明之际,两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一直到沉入梦乡,裴于逍都恍惚还被那片烟火包围着。
大片大片炫目的白光在眼前闪现,烟花燃尽,剩下星星点点烧灼的火苗。
一阵大风吹过,非但没把火苗吹灭,反而将它扬得更高,如同一片燃烧的羽纱飞扬着扩散至天际。
梦境急速倒带,裴于逍回到了那座燃烧的大楼里。
烈火将一切焚尽,他穿越在火场里焦急寻找着什么,越燃越旺的火种烧得他眼底只剩一片血红。
画面再次切割,灰烬、焦土,水滴顺着灰黑的墙壁滑落。
裴于逍目光缓缓下移,坑洼地面上,是亲人面目全非的骸骨。
叮!
裴于逍猝然惊醒,冷汗几乎蒙住了眼睛。
啪嗒——
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裴于逍立刻坐了起来,抬头对上陶柚茫然又惊慌的眼睛。
陶柚站在不远处的流理台边,脚下是碎裂的玻璃杯和一大片水渍。
“对不起……”陶柚蹲下身捡玻璃:“你刚才的眼神好吓人。”
裴于逍怔愣了半秒,垂头抹了把眼睛,长长呼了口气:“你别动了,放着我来吧。”
他起身走过去,将陶柚拉起来,找来垃圾桶和拖把,简单清理干净地面。
陶柚退到一旁,默不作声瞅着裴于逍的神色,欲言又止:“你……做噩梦了吗?”
“嗯,”裴于逍没有避讳,也没再多提一个字,扭头看向陶柚:“你干什么呢?”
“我想做个早饭,”陶柚说起这个脸都皱了,手捂着胃:“你一直在睡,我饿得心慌,本来想烤两片吐司,可你们家这机器它死活不上工!”
他拍拍揍了烤吐司机两下:“瞧,暴力修理都没用。”
“……那个,”裴于逍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怎么告诉陶柚这个噩耗:“这也是裴嘉钰的玩具。”
“什么?!”陶柚睁大眼睛,拿起精致的吐司机:“这是假的?!”
裴于逍不忍地点了点头。
“可它连插线都有啊,”陶柚拎起来,按了两下:“它还能叮叮,这玩意儿你告诉我是假的?”
“裴嘉钰从小就在学习上展现出了过人的愚钝,”裴于逍解释:“我妈觉得他一定另有天赋,为了挖掘出这个天赋,她几乎翻遍了三百六十行。”
裴于逍对着吐司机玩具扬了扬下巴:“包括从两岁开始培养他对烹饪的兴趣。”
陶柚:“O.O”呆滞……
“苍了天了,”陶柚不可置信,又一脸羡慕:“现在小孩儿玩得可真好,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些啊,给我高低玩它个一天一夜。”
裴于逍低低笑了笑,一言不发注视着陶柚的眼睛。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纯粹、干净,最重要的是,有温度。
好像只要这么看上一会儿,那些焦躁啊、痛苦啊都能一扫而空。
裴于逍不由自主地托起陶柚的脸颊,一点一点抬高。
“……怎么了?”
陶柚有些茫然,只觉得裴于逍的眼神很深很深,深得见不到底。
“我想再看看你的眼睛。”
裴于逍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