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裴于逍注视着陶柚。
他没有说话,眉骨微微下压,好一会儿脸上倏而浮现起些许笑意:“十年?”
陶柚不明所以:“怎么?”
“没什么。”裴于逍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将着两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十年,那肯定不止。”
陶柚:“?”
裴于逍重新发动车子:“这种水平,起码再加五年。”
“…………”
得,男儿本色还是暴露了。
陶柚决定收回之前说裴于逍对车技没有胜负欲的话。
他胜负欲可太强了。
陶柚抓紧安全带:“还真给你装上了。”
裴于逍不置可否,笑意更深。
后半程裴于逍开得更加小心谨慎,抵达庄园时已经是凌晨。
陶柚看了眼时间,惊叹道:“居然只有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
裴于逍将一层的灯和地暖都打开,给陶柚倒了杯热水:“是有点晚了,要睡觉吗?”
“谁大老远跑来睡觉啊。”陶柚哭笑不得。
“不累?”
“累倒是……有那么一点,”陶柚四处走走看看,回头冲裴于逍狡黠地笑笑:“但我通常情况下不会想睡觉。”
“……”
那确实,陶柚的睡眠质量总是令人难忘。
大致把客厅逛了一圈,陶柚拿着水杯拢了拢领口:“你这儿挺冷啊。”
“我开过地暖了,温度可能起来得慢一点,”裴于逍说:“这栋建筑很老了,陈设都是以前的东西。”
跟随裴于逍的声音,陶柚仰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指针指向四点整,钟摆真的响了四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听起来古朴且陈旧。
“哇……”陶柚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真的好像悬疑片里的道具。”
裴于逍无言以对:“你到底看过多少片子,不是胆子很小吗?”
陶柚骄傲地挑了挑眉,席地而坐:“所以说不定我胆子也不是那么小,我只是不喜欢一惊一乍的东西而已,众所周知,不喜欢和害怕是两回事。”
“巧言令色。”
裴于逍在陶柚对面坐下,感到温度渐渐升了起来,但陶柚总是脸白嘴也白,看不出真是状态:
“怎么样,还冷吗?”
“好多了,”陶柚笑着说,一脸兴奋地凑到裴于逍跟前:“我们玩什么?”
裴于逍不假思索:“放烟花。”
“就这?”陶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大老远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放烟花?”
“我好像说过吧,”裴于逍认真回忆着:“市区禁燃。”
“是,我当然知道要放烟花,”陶柚努力组织语言,“我意思是,我以为不止是放烟花。”
裴于逍神色一下子有些古怪,“你在期待什么?”
陶柚也认真起来:“去、探、险。”
然后他成功在裴于逍那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无语的恼羞成怒。
陶柚挑眉:“你又在期待什么?”
“我在期待一场美丽的烟花秀。”裴于逍微笑:“这栋屋子风水还不错,我认为没有什么探险的必要。”
“嗯,好吧,”陶柚看似很轻易地放弃了,反问:“烟花在什么地方?”
“地下室。”
“好,就地下室了!”陶柚当机立断,拉起裴于逍就往前走。
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停下来,看着裴于逍。
“地下室在哪?”
裴于逍:“……”
裴于逍扳着陶柚的肩膀将他翻了个面:“走反了。”
·
地下室在一层走廊的尽头,和地下车库一个方向。
走下大约十级台阶,有一个分叉,往右可以下去车库,而地下室还要一直往前走,再下一段很深的台阶。
实木门厚重严密,裴于逍将门拉开,随之而来的是极其老旧的吱呀声。
他打开手机电筒,再次跟陶柚确认:“你确定要下去?”
“不下去怎么拿烟花?”
“你可以在上面等我。”
陶柚却问他:“你知道恐怖片里主角为什么会出事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总爱单独行动。”说罢陶柚从兜里掏出一根蜡烛:“这个比较有氛围感。”
裴于逍吃惊:“你哪里搞来的?”
“刚架子上薅的,”陶柚自然而然:“但你们家蜡烛居然都是假的。”
他在底座上一扣,蜡烛就亮了起来,其实是个道具灯。
“可能是裴嘉钰的玩具吧。”裴于逍说。
“该说不说,”陶柚评价:“你们家真的很像一个实景密室。”
“……走吧。”
楼道很黑,两人一个手电一个蜡烛,小心翼翼走下了楼梯。
裴于逍在墙边摸索几下,灯亮了,是一颗极其古早的老师灯泡,橘黄色的光已经很昏暗了。
“真有特色。”陶柚感叹。
“你也挺有特色的。”裴于逍嘴上不留情:“这地方基本没人来,像你这样凌晨进来的更少。”
“我是唯一一个?”
裴于逍点头:“绝无仅有。”
“那就不是特色了,”陶柚笑起来:“是特别。”
他眼睛亮亮的,冲裴于逍眨眼时满是狡黠的神采。
他是真的爱玩,或许还是又菜又爱,裴于逍也不确定他能菜到什么程度。
他搬开一只箱子,空中霎时扬起大片尘埃,两人都被呛了几下。
“怎么样,你嗓子没问题吧?”裴于逍回头问陶柚。
陶柚两只手捂住嘴,闷在袖子里咳得眼睛都红了。
“没事,咳……”他用力挥开眼前的灰尘,“这屋子没人看守吗?”
“平时是有的,”裴于逍说:“但一般不会来打扫这下面,这两天过年给他们都放假了。”
陶柚点点头,看着裴于逍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居然是成箱的烟花。
“这么多?!”陶柚瞪大了眼睛。
裴于逍不以为然:“以前家里有什么宴会总喜欢这里办,所以有这些东西。”
“那你的生日会也在这里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那我们少放点,”陶柚连忙道:“别给你用完了。”
他一脸体贴。
裴于逍忍不住笑起来:“用完就再买,担心这些做什么。”
——滋啦!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电流声,两人循声抬头,看见那只老灯泡晃晃悠悠闪了两下。
“它是不是……要灭了?”
陶柚轻声地,像是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会把灯泡吹灭。
“应该是。”裴于逍冷静道。
下一秒——啪!
空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陶柚不受控制抖了下。
他眨巴着眼睛,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裴于逍近在咫尺的脸都模糊了。
“现在害怕了吗?”裴于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陶柚心跳开始加速,感到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当然不,”他竭力使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我只会兴奋。”
看不见的地方,裴于逍眉梢狠狠颤了下。
这种明显的伪装和逞强激发出裴于逍极大的兴趣,他忽然很好奇,陶柚对“兴奋”的耐受度有多少。
“是吗?”裴于逍尾音都带着笑,转而问陶柚:
“那要是你发现,上面那扇门也打不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