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库 > 都市小说 > 是哑巴,那咋了? > 第37章 小可怜
    两道长长的队伍从食堂最里面排到了外面走廊。


    张晴语扯着嗓子大喊:“来来来,都排好了啊!按照咱们学号的顺序,排好了方便医生们抽得准、抽得快对不对?”


    陶柚和裴于逍站在二楼入口,大厅和楼道交界的地方,不断双手合十做着心理建设。


    裴于逍站在陶柚前面,一言不发按手机,像在给谁发消息,总之没抬头关心四周哪怕一秒钟。


    陶柚微微偏头,目光越过裴于逍宽阔的肩膀,望向前方拿着名册一个个对名字的张晴语。


    只见她面色红润有光泽,对即将迎来的世界末日之大抽血无丝毫畏惧之色御演乄,甚至跃跃欲试,并亲切安慰饿得头晕眼花的男女同学们。


    “哎呀,抽点血嘛,有什么好怕的,”张晴语眉飞色舞:“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医生们动作很快哒!抽完就能去吃大肉包子啦~”


    陶柚啧啧摇头,感叹这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搁古代怎么也能混个雄踞一方的女侠当。


    眼瞧着队伍越来越近,陶柚心里慌得不行。


    他已经不能抬头了,就怕看见不远处桌面上,抽好的那一管子一管子的血,整个人都猫在裴于逍背后。


    幸好还有裴于逍。


    裴于逍个子高,身材好,往那一站就是兵,可以严严实实挡住陶柚的视线。


    陶柚在他后背上戳了戳,他仍然还是看手机,只腾出一只手在陶柚头上拍了拍。


    陶柚于是又将脸整个埋到裴于逍肩上,哭唧唧的。


    裴于逍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收起手机转了过来,看见陶柚那张委屈坏了的脸。


    这人本来就是一副委屈相,眼睛太大了,眼尾有一点微微的下垂,很容易勾看上去可怜巴巴。


    现在大概真的是有点紧张,嘴角也耷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逼着他上战场当炮灰。


    裴于逍伸出手,用指尖点在陶柚嘴边。


    他记得陶柚开心的时候,这里会冒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可惜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毕竟陶柚都快愁死了。


    裴于逍轻轻将指尖上移,提起陶柚的嘴角,于是从陶柚脸上看见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梨涡还是没能出来。


    裴于逍实在受不了了,拍拍陶柚的脸颊,无可奈何地:“又在撒什么娇呢?”


    陶柚眨巴两下眼睛,满目沧桑:“你瞎得这么突然吗,看不出来我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所以撒娇?”


    裴于逍觉得这逻辑没毛病,非常合理。


    “不仅瞎了还得了癔症。”陶柚感叹。


    裴于逍微笑:“你有事相求的态度挺强硬。”


    陶柚顿了下,似乎借这短短片刻在脑瓜子里权衡了下利弊,裴于逍看着他晃动的眼珠子,忍不住想笑。


    这双眼睛就跟玻璃珠似的,瞳色浅浅的,亮亮的,透着不太聪明但很可爱的机灵劲儿。


    下一秒,这双眼睛蓦然变得坚毅:“大哥!”


    陶柚充分发扬着男子汉能屈能伸的优良品德,毫不避讳地抓住裴于逍的手腕:“不,是酸汤大老爷!”


    冰凉的爪子一下攀上手腕,裴于逍胳膊都僵了下。


    倒不是嫌弃陶柚身上冷,而是……裴于逍眸光极其短暂地动了动。


    而是他居然觉得这么冷的手抓紧他的手腕后,竟然让那一块皮肤奇异烫了起来,血脉一跳一跳喷张着。


    他掌心覆上陶柚的手背,稍作克制,将陶柚的手拿了起来,却又没忍住轻轻捏了下人家的指尖。


    “好好说话,”他板着一张脸:“你又想吃酸汤火锅了?”


    “不呀,”陶柚垂下眼睛,长睫毛一颤一颤的:“我最近都没有胃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委屈好委屈……


    像是被欺负坏了。


    裴于逍心里都抽了下,不由放缓了声线,“那是怎么的呢,还是没做好心理建设?”


    陶柚摇头,他原本就有点贫血,脸颊长期没有血色,最近又瘦了些,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


    裴于逍甚至下意识将手撑在了他身侧,像怕他会突然站不稳似的。


    陶柚抿了抿唇,仰起脸,面颊苍白,眼睛却总是很亮,散发着一种仿佛不属于这副躯体的,旺盛的生命力。


    他抬手,忽然贴上裴于逍的肚子,在紧实的肉|体上拍了拍,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借你腹肌一用呀?”


    ·


    五分钟后,陶柚坐上抽血的小圆板凳,一个猛子扎进了裴于逍的腹肌里。


    他甚至一眼都没看医生拿针的手,像小鸟躲进巢穴一样钻进了裴于逍怀里。


    裴于逍排在陶柚前面一个,刚抽完血,胳膊弯里还夹着棉签,对面陶柚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一瞬间是蒙的。


    “哟,这么害怕呀?”医生奇道。


    裴于逍勉强回神,心脏还悬得高高的,扑通扑通跳着,他冲医生扯了扯嘴角,“他有点晕血。”


    “喔,这样。”医生了然。


    陶柚实在是埋得太紧了,裴于逍捏着他的后颈往上提都没能提出来,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自己捏红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腹肌确实是个好东西。


    但如果不是今天,裴于逍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腹肌第一次在陶柚身上发挥作用,居然是以这种形式。


    ·


    “不愧是你。”


    抽完血,陶柚七荤八素坐在食堂里准备吃来之不易的早饭时,听到裴于逍这样评价自己。


    他动了动眼皮,投去一个疲惫的笑:“物尽其用罢了,不用谢我。”


    裴于逍:“……”


    他低头反思了下,并不觉得自己表现出了哪怕一丝一毫感谢的意思。


    陶柚脸还是煞白的,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身上却冷得吓人,抽两管血就像扒掉了他一层皮。


    张晴语忙里偷闲来关心了下,看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咧嘴咦呀着:


    “瞧这脸白的,赶紧吃早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抽的脑髓呢。”


    说完不等裴于逍的眼刀扫来,很自觉的隐身飘走。


    陶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想去够粥碗,奈何臂弯夹着棉签,动作不方便,身上又没力气,碰了一下竟然没够到。


    这模样说实话怪招人疼的。


    裴于逍挣扎了足足0.1秒,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红枣粥到他嘴边:“别乱动了。”


    陶柚大约是真的有点难受,没再扯闲篇,乖乖张嘴任由对方投喂,咕噜咕噜咽了下去。


    几口热乎乎的红枣粥下肚,陶柚脸色勉强好了些,眼住址又开始乱动,到处瞟着,最后落在裴于逍胳膊上。


    他抽血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小小的点了,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如果不是针眼周围的青筋明显了些,几乎看不出任何刚刚抽过血的痕迹。


    陶柚呆滞一瞬,不由萌发出一丝老天不公的感叹。


    “好强悍的凝血功能……”他喃喃地。


    同样是人,怎么别人就能拥有怪物一样的身体素质呢?


    哦,俏哥不是别人,陶柚想起来了,俏哥是大男主。


    “别说我了。”裴于逍再给他喂了一口粥,看他神色恍惚,语速不由加快几分:“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行,要不要晕,晕之前说一声,别冷不丁就自己咕噜下去了。”


    “……”


    陶柚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复杂,仿佛还夹带了几句难听的问候。


    末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裴于逍把粥碗放回桌上,一手撑着膝盖,上身略微前倾,垂眸注视着陶柚。


    “你到底怎么弄的,晕血这么严重?”


    陶柚没应,不太明显地偏头回避了下。


    两人坐在窗边,陶柚侧脸轮廓被刺眼的白光晕开,呈现出一种模糊的情态,纤长的睫毛轻微翕动着。


    该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是因为从前目睹了母亲去世的场面吗?


    他妈妈是车祸走的,那时候确实流了很多血。


    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陶柚其实没总想着这种事。


    他最经常回忆的,都是小时候和父母相处的快乐时光。


    有时候睡眠好,做了好梦,梦到幼儿园的时候爸爸妈妈来接他放学,给他买长得像柚子的小蛋糕,他都能笑醒。


    他才不会总想不好的事。


    而且现在他的身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反派,也没办法跟裴于逍提现实世界的事。


    陶柚撑着额头,半晌没有吭声。


    血应该止得差不多了吧,想到这里陶柚松了松臂弯,正好借此机会换个话题。


    他站起身,抽出棉签:“我去扔——”


    话音未落,陶柚猛地顿住。


    两根被血液彻底浸透的鲜红的棉签,清晰倒映进他眼底,像两簇燃烧着的灼热的火苗,烫得他心口都痛。


    纤瘦的臂弯里,细小的针孔宛若雪白皮肤上的一粒朱砂痣,逐渐汇聚成豆大的血珠,悬悬欲坠。


    显然陶柚有着和裴于逍完全相反的,非常菜鸡的凝血功能。


    鼻尖仿佛也流淌着血液浓重的铁锈的味。


    霎时间,陶柚胃里猛地翻腾,像有双手把他的胃拧绞成一团,再重重提到心口,眼前都灭了一瞬。


    陶柚身形一偏,被裴于逍一把捞了回去,半伏在他怀里,用力捂着口鼻。


    他脸上汗都下来了,心悸伴随着耳鸣在耳畔轰响着,脑子里面有根血管像要爆开似的突兀地跳着。


    天旋地转间,他听见裴于逍急促地:“不是让你不舒服提前说吗!”


    “——突然站起来就是你要晕的前奏?”


    然而,微怒的语调里慌张其实更为明显。


    都要吐了还怎么提前说!


    陶柚扯了扯嘴唇,很想怼回去,但胃里实在难受得厉害,让的不得不死死捂住嘴唇,对抗翻滚着的呕吐的欲望。


    但仅仅过了半秒,裴于逍又把自己调理好了。


    他像个愤怒的变色龙,被人踩住尾巴无数发泄,又舍不得轻易挪动弄疼那条漂亮的尾巴,只好把气咽了下来。


    他托起陶柚的背,将他抱得更舒服些,侧身挡住周围的视线,拿来桌上买早餐用过的塑料袋。


    “别乱动了,”他轻轻抚摸陶柚瘦削的脊背:“就吐这里,没人看得见。”